重新拿起那支削得尖尖的 HB 鉛筆。這一次，握筆的姿勢依舊僵硬，

甚至因為過于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但那只手，卻奇跡般地不再劇烈顫抖。他的目光，

像生銹的刀鋒，緩慢而沉重地，移向了那份模擬卷上，

那道被他墨團污染的集合與不等式綜合題。那片濃黑的污漬，像一道丑陋的傷疤，

覆蓋在原本的解題區(qū)域上。周嶼盯著那片墨漬看了很久。然后，他伸出手，

沒有去拿橡皮（那只會讓污漬更糟），而是抓過了那張畫滿涂鴉的草稿紙，

粗暴地翻到空白的一頁。鉛筆尖，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狠勁，重重地戳在了粗糙的紙面上。

“沙——”刺耳的聲音響起。筆尖應聲折斷，留下一小截黑色的鉛芯殘骸。

周嶼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面無表情地將那支斷掉筆尖的鉛筆扔到一邊，

又從筆袋里（那個自從開學就沒怎么打開過的筆袋）摸索出一支同樣型號的 HB 鉛筆，

看也不看，再次狠狠削尖。然后，他低下頭。無視那片刺目的墨團，

無視心臟深處傳來的鈍痛和嘶吼，

無視腦海中翻騰的關于父親、關于煙灰、關于紅月亮的混亂畫面。他的全部意志力，

都凝聚在那支削尖的鉛筆上，凝聚在重新審視那道該死的題目上。筆尖，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決絕，再次落下?！吧场场边@一次，

聲音不再那么尖銳刺耳，卻帶著一種沉悶的、如同鈍刀割肉般的滯澀感。那聲音，

微弱地、卻無比清晰地，在林晚平穩(wěn)流暢的書寫聲旁，固執(zhí)地響了起來。像一塊頑石，

被投入了深不見底的寒潭，帶著它全部的冰冷和重量，緩慢地、無可挽回地，

沉向未知的黑暗水底。七月的蟬鳴灌進自習室時，周嶼的草稿本已經寫滿三分之一。

林晚不再給他遞紙條，卻會在他解出難題時，

把自己的薄荷糖推過去 —— 糖紙是他熟悉的墨綠色，

和父親住院部樓下的爬山虎一個顏色。"下周家長會。" 林晚在筆記本上畫下日歷，

圈住七月十五號。周嶼的筆芯突然斷墨，在 "函數(shù)" 兩個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