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初春，廣西的空氣中仍彌漫著昆侖關(guān)戰(zhàn)役勝利后的短暫喜悅。然而，勝利的余暉尚未散去，日軍便以更加瘋狂的姿態(tài)卷土重來。
1940年的春天，成為中國抗戰(zhàn)的轉(zhuǎn)折點。日軍在廣西的瘋狂報復(fù)，標志著正面戰(zhàn)場的進一步潰??；而中共領(lǐng)導(dǎo)的敵后戰(zhàn)場，則開始承擔更大的壓力。
1940年的血色春天，既是失敗的見證，也是新戰(zhàn)斗的開始。
當廣西的城市在轟炸中顫抖，當國民政府的軍隊在潰退中掙扎，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抗日力量卻在最黑暗的時刻挺直了脊梁。
而在華北的群山之間，八路軍的軍號已然吹響。這支用小米加步槍武裝起來的軍隊，正以最堅定的步伐，邁向歷史賦予他們的使命——用持久戰(zhàn)的烈火，燒盡侵略者的野心。
1940年2月初，廣西的天空被戰(zhàn)火撕裂。日軍在重新占領(lǐng)昆侖關(guān)后，迅速調(diào)集航空兵部隊，對賓陽、柳州一帶展開瘋狂轟炸，企圖徹底摧毀中國軍隊的抵抗意志。
2月5日清晨，日軍偵察機在賓陽上空盤旋，刺耳的引擎聲讓城內(nèi)的百姓驚恐抬頭。片刻之后，第一批轟炸機群呼嘯而至，黑壓壓的機翼遮蔽了晨光。
“空襲！快躲進防空洞！” 街上的國軍士兵嘶吼著，推搡著人群向城外的山林疏散。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第一枚炸彈落下，劇烈的爆炸瞬間掀翻了城西的集市，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在火海中坍塌，濃煙沖天而起。
緊接著，更多的炸彈如雨點般砸向賓陽。醫(yī)院、學校、糧倉……所有可能藏有軍事目標的建筑都被列為打擊對象。一枚燃燒彈命中城中心的鐘樓，烈焰順著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瘋狂蔓延，火舌吞噬了來不及逃生的平民。一位幸存的老人在回憶錄中寫道：“那天，賓陽的鐘聲再也沒有響起，只有無盡的哭喊和爆炸聲。”
2月8日，日軍的轟炸目標轉(zhuǎn)向柳州——廣西最重要的交通樞紐。柳州火車站擠滿了南逃的難民和北調(diào)的軍隊物資，成為日軍重點打擊對象。
上午10時，日軍27架轟炸機編隊飛臨柳州上空。防空炮火猛烈還擊，但無法阻止炸彈的墜落?；疖囌颈恢苯用?，?？吭谡九_的軍列被炸成扭曲的廢鐵，車廂連環(huán)爆炸，火球騰空而起，映紅了半邊天空。
“快！搶救傷員！”國軍后勤部隊冒著二次爆炸的風險沖進火場，拖出奄奄一息的同胞。一位渾身是血的士兵被抬出來時，手里還死死攥著一封未寄出的家書。
1940年2月10日，桂北山區(qū)，夜雨如泣。
游擊隊長楊振邦站在破敗的山神廟前，雨水順著他的斗笠滴落，在腳下的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他手里攥緊著陳阿四帶來的一封秘密信，紙上的字跡被雨水暈開，卻依然能辨出那行刺目的命令：
“日軍已破賓陽，柳州將陷。你部即刻向全州、灌陽轉(zhuǎn)移，建立敵后根據(jù)地，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日軍南進?！?/p>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的女友林婉珍提著藥箱走來，白大褂上沾著血跡——那是昨夜空襲中搶救傷員留下的。她沒說話，只是默默替他系緊斗笠的繩結(jié)，手指在顫抖。
“婉珍……”楊振邦抓住她的手腕，喉結(jié)滾動，“你跟醫(yī)療隊撤去柳州，等局勢穩(wěn)了，我派人接你?！?/p>
林婉珍突然笑了，眼里卻噙著淚：“楊隊長，你什么時候?qū)W會說謊了？”她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里面縫著紅十字的灰布衫，“我是醫(yī)生，更是共產(chǎn)黨員。山里傷員往哪撤？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p>
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副隊長趙仁狄渾身濕透地沖進來，身后跟著他的女友李玉蘭——她懷里還抱著連夜趕制的紗布包。
“老楊！哨兵報告日軍先頭部隊離這兒不到二十里了！” 趙仁狄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目光掃過兩個女人，突然僵住，“你們趕快離開這里，日本鬼子又要來了……”
李玉蘭徑直走到趙仁狄面前，把一包曬干的草藥塞進他子彈袋：“止血粉，每人分一撮。趕快離開這里。”她聲音很輕，卻像刀刻在石頭上，“我和婉珍姐商量好了，醫(yī)療隊分兩組——她跟你們進山，我?guī)е貍麊T走水路去苗寨隱蔽?！?/p>
隊伍馬上在古樟樹下集結(jié)完畢。 楊振邦拔出匕首，突然割下一縷頭發(fā)塞進林婉珍的藥箱：“等抗戰(zhàn)勝利了，拿這個來找我換婚書。”
李玉蘭“啪”地打掉銅錢，從手術(shù)箱底層抽出一把勃朗寧手槍：“姓趙的，我要這個！”她紅著眼睛上膛，“等你回來，我要親眼看著你用這把槍，打爆鬼子的腦袋！”
雨幕中，兩支隊伍背向而行。女人們抬著擔架消失在東南方的峽谷里，男人們的身影則沒入西北方的密林。只有那棵被彈片削去半邊樹冠的老樟樹，還在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默念著無人聽見的誓言。
柳州城在日軍的轟炸下淪為廢墟。濃煙遮蔽了天空，燃燒的房屋在夜幕下如同地獄的火把。街道上滿是倒塌的磚墻和焦黑的尸體，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和血腥味。
破曉時分，楊振邦和趙仁狄站在城郊的山坡上，望著遠處仍在燃燒的城市，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狗日的鬼子！”趙仁狄狠狠啐了一口，“老楊，咱們不能就這么看著百姓被活活炸死！”
楊振邦目光冷峻，迅速展開地圖，手指在幾個關(guān)鍵位置點了點：“鬼子轟炸后，肯定要進城掃蕩。我們分頭行動——你帶一隊人襲擊他們的后勤營地，我?guī)Я硪魂犎コ抢锞热?。?/p>
趙仁狄點頭：“行，我?guī)寺竦乩祝阉麄円嚼讌^(qū)，炸他個底朝天！”
夜幕降臨，鬼子兵正圍著篝火喝酒吃肉，慶祝今天的“戰(zhàn)果”。他們根本沒想到，黑暗中已經(jīng)有十幾雙眼睛盯上了他們。
趙仁狄趴在草叢里，低聲對身邊的游擊隊員道：“等會兒我開槍引他們出來，你們按計劃往雷區(qū)撤?！?/p>
“砰！”
一聲槍響，篝火旁的一個鬼子應(yīng)聲倒地。營地瞬間大亂，鬼子兵哇哇大叫著抄起槍，朝槍聲的方向胡亂射擊。
“八嘎！支那游擊隊！”日軍小隊長拔出軍刀，指揮士兵追擊。
趙仁狄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跑。鬼子果然上鉤，緊追不舍。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追進雷區(qū)的鬼子被炸得人仰馬翻。土制地雷的碎片像刀子一樣飛濺，幾個鬼子當場被炸斷腿，慘叫著在地上打滾。
趙仁狄趁機帶人繞到側(cè)面，又扔出幾顆手榴彈。
“撤！”他一聲令下，游擊隊員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與此同時，柳州城內(nèi)。
楊振邦帶著另一隊人摸進了城。街道上到處都是哭喊的百姓，鬼子的巡邏隊正在挨家挨戶搜查，稍有反抗就直接槍殺。
“快！把還能動的百姓往后山帶！”楊振邦低聲命令。
他們分成幾個小組，一邊躲避鬼子的巡邏，一邊引導(dǎo)幸存者往城外的山林撤退。一個老太太抱著孫子的尸體不肯走，楊振邦一咬牙，直接把她背了起來。
“大娘，您孫子已經(jīng)沒了，您得活著！”
老太太在他背上無聲地流淚，最終點了點頭。
突然，前方傳來鬼子的吼叫聲。楊振邦猛地抬手，所有人立刻蹲下隱蔽。一隊鬼子押著幾個年輕人走過來，看樣子是要處決。
“準備戰(zhàn)斗?！睏钫癜罾淅涞?。
游擊隊員們悄悄舉起了槍，呯！呯！呯 ！鬼子們紛紛倒下。押著的幾個年輕人見有救星，不約而同的朝著開槍的方向跑去，加入了游擊隊。
后山溶洞里，林婉珍和醫(yī)療隊的姑娘們已經(jīng)在這里搭起了臨時救護站。洞內(nèi)昏暗潮濕，地上鋪著茅草，傷員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按住他！我要取彈片！”林婉珍滿頭大汗，手里的鑷子小心翼翼地探進一個游擊隊員的傷口。
傷員死死咬著木棍，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終于，一塊帶血的彈片被取了出來。
“好了，包扎！”林婉珍長舒一口氣，轉(zhuǎn)頭又去查看下一個傷員。
洞口突然傳來騷動，楊振邦帶著一群百姓沖了進來。
“婉珍！快看看這些人！”
林婉珍立刻迎上去，檢查傷者的情況。一個小女孩緊緊抓著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問：“阿姨，我媽媽會死嗎？”
林婉珍蹲下身，輕輕擦去女孩臉上的血跡：“不會的，阿姨一定會救她?！?/p>
與此同時，深山苗寨村里
李玉蘭正在給一個重傷的國軍士兵換藥。這個士兵是在柳州城外被游擊隊救下的，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
“你……是共產(chǎn)黨？”士兵虛弱地問。
李玉蘭笑著搖搖頭：“我是醫(yī)療隊的，不是什么共產(chǎn)黨員。救死扶傷是醫(yī)生的責任?！崩钣裉m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過了一會兒，李玉蘭和這名國軍套近乎，拉起家常。她很想打聽哥哥李奇山的情況。兄妹分開近半年了，一直杳無音信。他們正聊得投機時，李玉蘭突然壓低聲音問道：“我……我有個哥哥，叫李奇山，也參加了國民軍，你……能幫我打聽他的消息嗎？”
那個國民士兵一愣：“李奇山？你哥”
他隱約記得這個名字——前段時間聽戰(zhàn)友說起，國軍內(nèi)部有個叫李奇山的文職軍官，正在搜集共產(chǎn)黨的情報。
“好，我?guī)湍銌枂??？丛谀憔任业那榉萆??！彼粍勇暽卮饝?yīng)下來。然后又說：“我叫小張，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到時我叫你哥來這里找你?！?/p>
幾天后，李玉蘭通過地下黨的關(guān)系，果然打聽到了李奇山的消息——他確實在國軍機關(guān)工作，但最近頻繁接觸特務(wù)部門，似乎在策劃什么行動。
更令人不安的是，有中共情報顯示，國軍正準備對柳州的共產(chǎn)黨游擊隊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的清剿。
苗寨的夜晚，李玉蘭輾轉(zhuǎn)難眠。
她悄悄起身，來到后山的竹林，點燃一支煙——這是她第一次抽煙，辛辣的煙霧嗆得她直咳嗽。
“怎么了？咦，你怎么抽起了煙？”趙仁狄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疑惑不解的問。
李玉蘭嚇了一跳，煙頭掉在地上。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李奇山的事情告訴了她心愛的人趙仁狄。
趙仁狄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媽的，國軍這是要背后捅刀子！”
“要不要告訴老楊？”李玉蘭問。
趙仁狄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先別聲張，我去查清楚。如果是真的……咱們得提前準備?！?/p>
三天后，游擊隊收到了確切情報——
國軍確實在策劃一次針對共產(chǎn)黨游擊隊的圍剿，而李奇山正是這次行動的聯(lián)絡(luò)官之一。
楊振邦站在山洞外，望著遠處連綿的群山，拳頭攥得發(fā)白。
“老楊，怎么辦？”趙仁狄問。
楊振邦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先轉(zhuǎn)移傷員和百姓，然后……我們陪他們玩玩，見機行事?！?/p>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柳州的烽火還未熄滅，新的風暴已經(jīng)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