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眾位愛民,此人并非是赤霄中人周大栓,乃是本公子的近衛(wèi)周本全,”李昭明雙手抬起,對著那些跪地的百姓說道,“前幾日,本公子剛回到龍淵城,便在家中遭遇他人綁架,那人會點江湖詐騙之術(shù),喬裝成我,隨后招搖過市,四天前龍淵城下的便是那個刺客?!?/p>
百姓們聽到這里,都面面相覷,對這個事情表示極為震驚。
“承蒙父王和百姓的厚愛,昨日給我準備了接風宴,此事眾所周知。周本全正好從赤霄辦事回城,發(fā)現(xiàn)了端倪,所以在宴席上誅殺了那個逆賊!我的八賢弟不知內(nèi)情,關(guān)心生亂,捉拿了周本全,了解到他從赤霄趕回,誤把當作刺客,交給了刑部。
“周本全一直在赤霄保護本公子,這事只有父王和我知道,所以刑部經(jīng)由調(diào)查,只能查出周本全是赤霄刺客,此事非刑部和賢弟之錯。讓百姓如此惦念和擔憂,實在慚愧難當。
“本公子無德無才,在得到解救后,立馬請求父王查明真相。與此同時,父王為報答各位對本公子的關(guān)懷,同意本月十五日將于南市開辦為期三日的集市,免費發(fā)放糧食和布匹,體恤民之艱苦?!?/p>
百姓聽聞此言,又要跪下來拜謝。
“諸位,此乃父王愛民之心,本公子無福受拜。此間事了,本公子本應勸各位回家,但大雨如注,為防諸位感染風寒,父王已差人在街頭各家客棧門前為諸位準備了姜茶,款待諸位,各位,請!”
李昭明說完,讓騎兵在前開路,領(lǐng)著百姓前往街頭避雨飲茶。
百姓臨走之時,又對李昭明行了跪拜之禮。
其間,有人七嘴八舌的說道:“這才是四公子,少年才俊啊,我們有福了?!?/p>
“那天那個四公子我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小時候我有幸見過四公子,嘖嘖,那真是與大王的威武模樣一樣?!?/p>
“感謝上天把四公子還回來呀,真是太好了?!?/p>
“你看八公子那個樣子,我早就……”
“趕緊走,趕緊走,不要命了……”
“真可笑,什么周本全,什么愛兄之心,什么愛民之心,李昭明,你可真虛偽,你為什么不告訴這群愚民,是我殺了你,還拿假的來糊弄他們!”李硯書臉色發(fā)白,眼神惡毒的抬頭看著李昭明。
“愚不可及!百姓還知道家丑不可外揚,你作為一國公子,胡作非為,就你那些骯臟事,都夠殺你千百遍。但是兄弟殘殺,官員無能,刑法兒戲,愚弄百姓哪一件傳出去,不夠民心生變的!”李昭明失望的看著跪在地上,盯著他的李硯書,略微生氣的說道。
他又看了一眼王縣丞,頭也不回的走開,而同時遠處也飄來一句話:“你自己在父王眼皮底下養(yǎng)的狗,自己處理?!?/p>
王縣丞一聽到這話,才明白今日刑場上遭受千刀萬剮之刑的原來是自己。
李硯書看著李昭明離去的背影,泄憤般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頭又用戲謔的笑,看著頭埋進水坑的王縣丞。
此時,李硯書趴在地上,歪著頭,從遠處不細看的話,他更像是一條被打斷后腿,還要玩弄獵物的喪家之犬。
“你的奶奶和弟弟,我已經(jīng)接到了念音堂,等我辦完事,你就能回去見到他們了?!崩钫衙鞑椒ピ絹碓娇?,似乎不在乎地上的水坑。
大栓停了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熟悉的明明是那個人,陌生的是他的步伐從來沒有如此開心。
而他每次回家,弟弟也是用這種模樣迎了出來。
“哎呀,死木頭,你干什么!他的傷還沒好,要是出點事,我家主子非要扒了咱倆的皮!”一個個頭矮小的女孩,趕緊拿走大栓手中的傘,快步追向李昭明。
大栓抬頭看了看天,讓雨水淋了一臉,心想:我這次真的要成叛國賊了。
隨后,他把衣服穿好,跟上了那個女孩。
白玉京自看見李昭明后,整個人像木頭一樣長在了地上。
旁邊百姓見他不下跪,起初還拽一下他衣服,后來只能無奈嘆氣,不再管他死活。
等到百姓第二次跪拜的時候,旁邊兩個漢子想要把他摁在地上,反而因為白玉京衣服太濕滑,兩人先滑跪了下去。
百姓離開的時候,一個個也對他指指點點,把他撞來撞去,他也沒有過任何反應。
那些路過的百姓像看一具尸體一樣,都這么瞅了一眼,就跑著回去避雨喝茶。
直到李昭明淋著雨跑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稍微有些觸動。
“小弟拜見兄長。”李昭明先給白玉京行揖禮,隨后奪了那姑娘的傘,給白玉京遮雨。
那姑娘氣鼓鼓的,叉了叉腰,便到了其他姑娘傘下避雨。
白玉京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薄如紙般的身子,微微翹起的笑容,被雨水打濕的臉龐,每一樣都和李昭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少年皮膚白皙了一些,臉頰多了些紅潤,也多了些肉。
白玉京心里嘆道:真好,真好,總算不像干尸那般瘦了,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掰手腕贏不過蓉蓉,風一吹就倒,有了肉才顯得正常。
“你最近胃口好些了是嗎?”他脫口而出。
李昭明愣了一下,隨后微微一笑,回道:“多勞兄長操心,小弟這些日子胃口稍微好些了?!?/p>
只聽旁邊一個女聲裝作李昭明的樣子,嫌棄道:“胃口好點了,切,我家主子天天山珍海味,名貴補品供著,胃口不好才怪呢,再吃下去,我家主子就要出門乞討了?!?/p>
白玉京似乎沒有聽見那個女孩的話,拿出了君子劍遞出去,道:“你看,兄長把你丟掉的君子劍給你找回來了?!?/p>
只聽某個房子的上面,傳來了一個男生嘶的一聲。
“兄長,這里不宜說話,我們回府吧?!崩钫衙魑兆“子窬┑氖郑阃R車那邊趕去。
白玉京點點頭,欣慰的看著李昭明,跟隨他同去。
“周本全,走人了!”李昭明讓白玉京進了馬車后,想要把雨傘給大栓,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就喊了一聲。
隨后他便看見大栓半身淋雨,僵硬的正在給一個姑娘道歉,大栓身上的雨水在他鞠躬道歉時,都甩給了那個滿臉尷尬的姑娘。
旁邊還有幾個姑娘看著這一幕,咯咯的壞笑著。
原來,晚來的大栓看到李昭明在給白玉京打傘,而起初吵他的姑娘已經(jīng)躲在了另一個姑娘傘下,便偷偷往另一個獨自打傘的姑娘那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慢慢挪了挪。
等到達了傘下面,大栓撓了撓頭,靦腆的笑了笑,學著李昭明平常的樣子想要行揖禮。
奈何他個子太高,一行禮,屁股出了雨傘,雨水順著褲腰就澆了進去,他像被蛇咬了一樣,趕緊直起身子,差點撞到那個打傘的姑娘。
那個姑娘也一直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看見他要行禮,笑盈盈的,剛要抱拳,就被大栓的直身嚇了一跳。
于是便發(fā)生了李昭明看見的那一幕。
“喂,木頭,你家公子叫你呢?!眲偛拍莻€兇兇的小姑娘喊道。
“我嗎?我沒聽見!”大栓局促又正經(jīng)的回道。
“你不是改叫周本全了嘛!”那姑娘笑道。
大栓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像剛才聽到有人在喊周本全,而那個熟悉的聲音自然是李昭明的。
他趕緊看向馬車那邊,卻發(fā)現(xiàn)李昭明站在馬車前,獨自撐著傘,陰沉的臉色像是生吃了茶葉一樣。
大栓一驚,又想起剛才停下,讓李昭明淋了一會,撓了撓頭,趕緊淋雨跑了過去。
后面那幾個姑娘也跟了上去,而雨中銀鈴般的笑聲也沒有結(jié)束。
噠噠的馬蹄聲很快就來到了念音堂前,李昭明一行人撐著傘,進了院中。
這已經(jīng)不是白玉京第一次來了,只不過上一次他滿腦子都是復仇,加上每日醉酒,所以根本無暇仔細觀察。
他這次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庭院大得很,青瓦紅墻,瓦礫小路,老年斜柳,碧綠池塘,高聳假山,滿園花香,而在雨水的調(diào)配下,又有著雅山幽寺的感覺。
而白玉京還未走進前廳,便聽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讓他直接停在了原地。
而李昭明還是一如既往的微微一笑,也停了下來,但眼睛更加閃亮,似乎在讓白玉京猜猜有什么驚喜。
只聽一個妙齡女子好像在和另一個人說話:“他就是去劫個法場,有梅山派的姊妹就夠了,你還派了青竹去,沒必要擔心,你要相信他,他一會就回來了?!?/p>
這個女子的聲音偏調(diào)皮和活潑,而一個答話的也是女子聲音,只不過更加細膩,沉穩(wěn)和溫柔。
“不,謝小姐,我并沒有擔心他?!边@個女聲能聽出來有些害羞和焦急,但又似乎在壓制自己天性。
那個活潑的女聲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開心的事情,神神秘秘的回道:“哦~我知道了,青竹是昭寧小姐派出去盯著他的,你是不是怕他去什么不該去的地方?!?/p>
這回輪到李昭明滿臉疑惑了,似乎有些尷尬,正要準備進去打斷他們說話,卻被白玉京奇怪的攔了下來。
那個溫柔的女聲嗯了一聲,有些默認,又像是在思考自己所言的恰當與否。
那個活潑的女聲也嗯了一聲,似乎也在思考某些事情,隨后又驚喜道:“你是不是非常有信心,能把他玩弄于你的股掌當中!”
“可以這么說……”那個溫柔的女聲剛說到一半,另一個女聲就打斷了她。
“小姐,你別說了,你看我就說他是偽君子,他們一塊在這偷聽你和謝小姐說話?!眲偛拍莻€朝大栓發(fā)脾氣的姑娘從白玉京身邊沖了過去。
大栓著急忙慌的從后邊趕過來,又朝著面帶慍色的李昭明尷尬的笑了笑。
也許這能證明他在努力阻止那個姑娘了,但是結(jié)果顯然是沒攔住。
白玉京則是對那個姑娘有所警惕,因為剛才姑娘沖過來,他卻沒有感知到,更被她一拉,向后退了兩步。
客廳里傳來那個活潑女聲的叫聲:“他回來了?。∵€敢偷聽我說話,這壞習慣準是和我大哥學的?!?/p>
白玉京已經(jīng)感覺到了有人正往他們這邊沖來,而這種走步聲他也非常熟悉。
“李昭明,你回來……”那個女孩剛走到門口,卻突然呆住了。
“啊啊啊啊啊。”
隨即,那個女聲就尖銳了起來,只見一個女孩抱著頭,像是小孩見到了一條大惡狗要咬人般,直接向后溜去。
白玉京立馬跟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個女孩的手,嚴肅的看著她。
他這才看清,那個女孩是著一身粉色素紗衣,結(jié)一百合髻,正側(cè)臉躲著白玉京的目光。
她見李昭明緩緩走了進來,便想掙脫白玉京的手,想跑過去找李昭明,但是白玉京死死抓得很緊。
那女孩跺了跺腳,朝著李昭明喊道:“他來了,你怎么不說一下,你看看他又欺負我?!?/p>
白玉京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無奈的裝作嘆氣,徑直走向了客廳。
那女孩見李昭明走了,無力的叫了他幾聲,咬了咬嘴唇,便手指彎曲放在嘴邊,身子搖了又搖,像個可憐的小貓咪在搖尾巴求饒。
白玉京都要氣笑了,便嚴厲的問她:“什么叫你啊?這才多久不見,就沒大沒小了是吧?”
他又用手指敲了敲那個女孩的頭,疼的那女孩摸了摸頭,跺了一下腳,生氣的咬了他一眼,又歪過頭,不搭理他了。
“你該叫我什么呀,家教出門就忘了?”白玉京問道。
可那女孩還是歪著頭,氣嘟嘟的,不理白玉京。
此時,李昭明已經(jīng)坐在了次位上,拿起了一杯熱茶,稍微挪了一下茶蓋,吹了一口里面的熱氣,品了一口,全程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對那女孩勸道:“大小姐,你還是給兄長賠個不是吧,你又打不過他?!?/p>
那女孩聽到李昭明的話,生氣的朝他吐了吐舌頭,便低頭思索了一會,就乖乖的對白玉京行禮。
只不過另一手一直被白玉京抓著,差點讓她摔倒,行禮也顯得奇奇怪怪的。
“小妹蓉蓉拜見兄長?!蹦桥⒉环獾恼f道。
這個女孩正是謝溪棠收養(yǎng)的唯一孫女,白玉京的“親妹妹”,赤霄的平樂公主謝云秀。
白玉京聽完這個回答,臉上閃過一絲壞笑。
突然蓉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直接跳了起來,用右手死死拍打白玉京右手,嘴里也一直喊著:“疼疼疼,哥哥,妹妹錯了,蓉蓉知錯了,你快放手嘛,我手腕都要斷了?!?/p>
白玉京這才大笑了起來,把手松開。
蓉蓉趕緊摸摸自己的左手腕,看她那“歹毒”的小眼神,還以為白玉京已經(jīng)給她把手腕掰斷了。
李昭明見兄妹間的玩笑結(jié)束,起身請白玉京坐在主位上,讓人給他看茶。
可白玉京剛要走過去,蓉蓉就突然沖了過去,撞了他一下,然后把自己綁在椅子之上。
白玉京無可奈何,便自己坐在了側(cè)邊,蓉蓉則在旁邊吐舌頭嘲諷他。
“明弟,這位姑娘是?”白玉京玩笑之余,見到李昭明下位還坐著一位非常端莊的姑娘,身邊則是那個武功高強的丫鬟侍候在旁邊。
那個姑娘起身大方的行禮,剛要開口,蓉蓉又竄了過去,親昵的挽著她的手,笑著說道:“哎呦,還有你白大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白玉京并沒有對蓉蓉的話生氣,只是心中嘆道:剛才還沒覺得怎樣,如今蓉蓉和這位姑娘站在一起,才明白蓉蓉原來是像個沒有被馴化的山中野猴,哪里有半分大家小姐模樣,也就只有明弟把她當個乖巧的女孩子,珍貴的不得了。
想到這里,他略帶安慰,朝李昭明笑了笑。
“哎,你沒見過這個姑娘呀,你怎么知道他是你明弟的漂亮妻子?!比厝匾姷桨子窬┬牢康目聪蚶钫衙?,還以為他已經(jīng)猜到了所有。
白玉京先是一驚,隨后一笑,立馬明白自己這個傻妹妹就差把家中地址告訴別人了。
“想必姑娘就是天市垣的長公主玲瓏公主吧,今日一見,果然美貌非凡,端莊舒雅,怪不得能引得眾人趕赴宛城,想要一睹花容月貌,以不憾終生?!崩钫衙骰囟Y道。
“你你你,”蓉蓉像精心準備的禮物被意外打開一般,指了指白玉京,又指了指正在喝茶的李昭明,“你出去一趟怎么變了,哥哥來了你瞞著我,你與昭寧小姐的事情也告訴他,之前你明明什么都先告訴我的!”
李昭明慌張的放下了茶杯,用可憐的小眼神看著蓉蓉,又滿臉疑惑的瞅了瞅白玉京。
“小女昭寧見過兄長,之前幾個月,我常聽昭明講兄長在江湖打抱不平,行俠仗義的英雄事跡,心中欽佩得很,和昭明一樣巴不得早日與兄長相見,沒想到今日卻了了小女一愿。”
這個女孩則是赤霄國的玲瓏公主周昭寧,她見場中無人說話,便禮貌的自我介紹。
此話一出,白玉京瞪了一眼,準備要找李昭明報仇的蓉蓉。
蓉蓉似有心靈感應般,上來就朝白玉京氣勢洶洶的回了一句:“干什么!你又要欺負我!”
吾家有妹初長成,驚天動地退佳子,長兄心中萬千苦,只望寶玉識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