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九色app,国产福利在线观看91精品,www色亚洲,欧美韩国日本在线观看,极品国产91在线网站,国产黄色大全,成人天堂视频在线观看

第三十二集

陽光的回響 飛鳥 0 字 2025-06-11 03:52:04
>>> 戳我直接看全本<<<<

1 簽下離婚

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下“姬恒”兩個字時,我的手沒有一絲顫抖。

對面的林晚,我的妻子,臉色比桌上的A4紙還要白。她瘦得像一陣風就能吹走,昔日里眼眸中盛滿的星光,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深潭。

“房子、車子、存款,都給你。我只要工作室和里面的畫?!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

我抬頭,目光越過金絲邊眼鏡的鏡框,冷漠地審視著她。

“可以?!蔽已院喴赓W,像是在談一筆無關緊要的生意。

我的律師老周在一旁坐立不安,他想勸,張了張嘴,卻被我一個眼神制止了。他知道我的脾氣,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和林晚,曾是圈子里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我是國內(nèi)聲名鵲起的青年建筑設計師姬恒,二十八歲便拿下了業(yè)內(nèi)最高獎項“天工獎”,前途無量。而林晚,是我從大學就開始呵護的珍寶。她熱愛繪畫,有靈氣,有天賦,像一株需要陽光和雨露的嬌嫩蘭花。

我為她買下城中最貴地段的頂層公寓,將最好的一個房間改成她的畫室,有最好的采光和視野。我曾笑著對她說:“你負責畫出整個世界,我負責給你一個安放世界的家?!?/p>

那些年,她的畫里全是我。有我在深夜為她溫牛奶的背影,有我在陽臺上打理花草的側(cè)臉,有我們在海邊相擁的剪影。她的畫風溫暖明亮,像她的人一樣,干凈純粹。

朋友們都說,姬恒你真是撿到寶了,林晚這樣的女孩,就像是沒有被俗世污染過的天使。

我曾經(jīng)也這么認為。

直到一年前,她遇到了那位享譽國際的現(xiàn)代藝術家——顧遠山。

顧遠山是行為藝術和裝置藝術領域的教父級人物,以風格詭譎、沖擊力強而著稱。他回國辦展,偶然看到了林晚的畫,驚為天人,主動收她為唯一的弟子。

林晚欣喜若狂,我覺得她終于等到了她的伯樂。我為她高興,甚至親自設宴款待顧遠山,席間言辭懇切,希望他能好好栽培林晚。

顧遠山當時端著酒杯,笑得高深莫測:“姬先生放心,林晚這樣的璞玉,在我手里,會綻放出讓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光芒。藝術,是需要犧牲的?!?/p>

我當時以為他說的“犧牲”,是時間,是精力,是創(chuàng)作中的痛苦掙扎。

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自從拜師顧遠山,林晚就變了。

她開始整日整夜地把自己關在畫室里,我送進去的飯菜常常原封不動地端出來。有時我深夜加班回來,推開畫室的門,看到的不是她在畫畫,而是她以一種極其扭曲痛苦的姿勢蜷縮在畫布前,一動不動。

我問她在做什么,她說,她在“體驗”。體驗枯萎、體驗凋零、體驗生命在極致的痛苦中流逝的感覺。

“這是顧老師教我的,藝術源于最真實的感受,而不是憑空的想象?!彼裾裼性~。

她的畫風也徹底變了。從前那些溫暖明亮的色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面積的黑、白、灰,畫面上是破碎的肢體、扭曲的線條、絕望的眼神。

那些畫,讓我感到生理性的不適。我第一次對她說:“晚晚,我不喜歡你畫這些東西?!?/p>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姬恒,你不懂藝術?!?/p>

那是我們之間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

后來,她開始頻繁地和顧遠山一起“采風”。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貋砗螅司透萘?,精神也總是恍惚的。我總能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一些莫名的傷痕,手臂上、腿上,甚至背上。

我問她是怎么回事,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是“采風時不小心弄的”,或者干脆就是“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

“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我無法理解,“什么創(chuàng)作需要讓你弄得一身傷?”

“你不懂?!彼偸怯眠@三個字來堵住我所有的話。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同一個屋檐下,卻像是隔著一個太平洋。我再也聞不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皂香和松節(jié)油混合的氣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形容不出的、混雜著藥水和泥土的冰冷氣息。

直到三個月前,她的第一場個人畫展,“重生”。

畫展由顧遠山親自策展,地點選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里。到場的都是些頂級的藝術評論家、收藏家和名流。我作為家屬,自然也在場。

當我走進那個被改造成展廳的巨大空間時,我被鎮(zhèn)住了。不是因為藝術,而是因為恐懼。

每一幅畫,都像一個通往地獄的窗口。

一幅名為《枷鎖》的畫上,一個模糊的人形被無數(shù)條鐵鏈捆綁,鐵鏈勒進肉里,血肉模糊。那人形的姿態(tài),我無比熟悉,正是無數(shù)個深夜我看到的林晚蜷縮在畫布前的樣子。

還有一幅叫《獻祭》的,畫面中心是一個祭壇,祭壇上躺著一個赤裸的女人,她的身體被荊棘覆蓋,鮮血從荊棘的利刺下滲出,染紅了整個祭壇。那女人的臉,分明就是林晚。

我渾身發(fā)冷,胃里翻江倒海。我環(huán)顧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賓客們,卻都露出了欣賞、贊嘆的神情。

“太震撼了!”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充滿了生命力和痛苦的張力!”

“顧大師果然點石成金,林晚的未來不可限量!”

我像一個誤入魔窟的異類。我沖進展廳的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和顧遠山談笑風生的林晚。

“那畫的是什么?”我指著外面,聲音都在顫抖,“你告訴我,那上面是不是你?!”

林晚的笑容僵在臉上。顧遠山拍了拍她的肩膀,對我溫和地笑道:“姬先生,冷靜一點。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模特,是很正常的事情。林晚是在為藝術獻身,你應該為她感到驕傲。”

“驕傲?”我氣得發(fā)笑,“讓她像個祭品一樣被畫出來,讓我感到驕傲?顧遠山,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顧遠山的眼神變得冰冷,“我只是打開了她通往藝術殿堂的大門。而你,姬恒,你只想把她關在你那個充滿銅臭味的、虛偽的金色鳥籠里?!?/p>

他轉(zhuǎn)向林晚,聲音又變得溫柔:“晚晚,告訴他,這是不是你自己的選擇?”

林晚看著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冰冷:“姬恒,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如果愛我,就應該支持我?!?/p>

“支持你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支持你畫這些讓人反胃的東西?”我口不擇言,只想將她從那個瘋狂的世界里拉出來。

“你果然不懂。”她失望地搖了搖頭,“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不一樣了?!?/p>

那一刻,我心中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

那天晚上,我們爆發(fā)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我把她所有的畫都從墻上扯了下來,我想燒掉它們,被她瘋了一樣攔住。

她像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抱著那些畫,哭著對我嘶吼:“姬恒,你瘋了!那是我的命!”

我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手臂上因為爭搶而露出的、觸目驚心的新舊傷痕,我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我救不了她。她已經(jīng)陷得太深了。

或者說,她根本不想讓我救。

2 救贖之謎

從那天起,我不再踏入她的畫室。我們開始了漫長的冷戰(zhàn),直到我提出離婚。

“為什么要離婚?”她問我,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

我看著她空洞的眼神,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因為,獻身藝術的妻子,我不要了?!?/p>

辦完離婚手續(xù)的那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林晚沒有要我送,她抱著一個紙箱,里面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私人物品,一個人走進了雨里。她的背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凋零的葉子。

老周開著車,在路邊等我。見我出來,他遞給我一支煙。

“真就這么離了?不再想想?”

我搖了搖頭,接過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我的眼睛有些發(fā)澀。

“老周,你知道嗎,我昨天去她畫室了。我們冷戰(zhàn)之后,我第一次進去?!?/p>

“你看到什么了?”

“她的新畫,畫了一半。”我頓了頓,聲音有些艱澀,“畫的還是一個人,被釘在十字架上,但是臉,是我的臉?!?/p>

老周倒吸一口涼氣。

“她說,那是她的新作系列,叫《救贖》。”我掐滅了煙,語氣里滿是疲憊和厭惡,“我不知道她要救贖誰,也不知道她在被誰折磨。我只知道,那個我愛了八年的林晚,已經(jīng)死了?,F(xiàn)在這個,是個我不認識的瘋子?!?/p>

離婚后,我搬離了那個曾經(jīng)充滿歡聲笑語的家。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接了一個又一個極具挑戰(zhàn)性的項目,試圖用鋼筋水泥的冰冷邏輯,來驅(qū)散心中那片關于林晚的、揮之不去的陰霾。

而林晚,在和顧遠山的合作下,名氣越來越大。

她和顧遠山共同創(chuàng)作的行為藝術《繭》,在歐洲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新聞照片上,林晚全身被白色的絲狀物包裹,懸吊在美術館的中庭,一動不動,像一個真正的蠶繭。據(jù)說,她要在這個“繭”里待上整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象征著藝術家的自我禁錮與最終的破繭成生。

我看到那張照片時,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無法呼吸。

照片下的評論兩極分化。

藝術圈的人盛贊這是“本世紀最偉大的行為藝術之一”,“林晚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媒介,探討了生命、痛苦與升華的終極命題”。

而普通網(wǎng)友則大罵“瘋子”、“變態(tài)”,“這是對生命的踐踏,根本不是藝術”。

我關掉了網(wǎng)頁,將手機扔到一旁。無論是贊美還是咒罵,都和我無關了。她是為藝術獻身的林晚,而我,只是個不懂藝術的凡人。

我們已經(jīng)分道揚鑣。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這么灑脫嗎?

有天深夜,我喝多了,鬼使神差地開車回到了我們從前的家。燈是暗的,想必她又去了顧遠山的工作室。

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離開時一樣,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揮之不去的松節(jié)油和顏料的氣味。我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走進了那間我曾親手為她打造的畫室。

畫室里堆滿了新的畫作,風格比之前更加詭異、陰暗。我一幅幅看過去,每一幅都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向我的心臟。

我看到了那幅未完成的、以我為原型的《救贖》?,F(xiàn)在它已經(jīng)完成了。畫上的我,被釘在十字架上,表情痛苦而扭曲,眼神中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解脫。

而在十字架下,跪著一個渺小的人影,是林晚。她仰著頭,虔誠地親吻著我流血的腳。

我的酒瞬間醒了大半。

這畫的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憤怒和困惑在我胸中翻涌。我煩躁地在畫室里踱步,無意中踢到了一個畫架下的箱子。

箱子沒鎖,蓋子翻開了,里面是一些舊物。

大部分是她的素描本。我隨手翻開一本,畫的都是大學時期的我。打籃球的我,在圖書館看書的我,給她剝橘子的我……每一筆,都充滿了愛意。

我的心口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在箱子的最底下,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本子。不是素描本,是一個日記本。

是我的日記本。

我很詫異,這本日記,是我大學畢業(yè)時寫的,只寫了不到一個月就因為工作忙而放棄了。我以為早就被我扔掉了,沒想到被林晚收著。

我為什么會寫日記?

一段被我刻意塵封的記憶,猛地撞進了我的腦海。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

我的摯友,也是我大學里最強的競爭對手,沈默,出車禍去世了。而那輛車,是我開的。

那是一個畢業(yè)季的雨夜。

我們剛剛結束了畢業(yè)設計答辯,我和沈默的作品并列第一。他是天才,我也是。我們亦敵亦友,暗中較勁,卻又惺惺相惜。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慶功,喝了很多酒。散場后,沈默說他胸悶,想去海邊吹吹風。我也喝高了,腦子一熱,就發(fā)動了車子。

雨很大,路很滑,我的意識已經(jīng)不太清醒。在一個拐彎處,為了避讓一輛突然竄出來的電動車,我猛打方向盤,車子失控,撞上了路邊的護欄。

等我從昏迷中醒來時,人已經(jīng)在醫(yī)院。我只是輕微腦震蕩,而坐在副駕駛的沈默,卻因為頭部受到重創(chuàng),當場死亡。

我至今還記得警察來做筆錄時,我渾身抖得像篩糠。酒駕,致人死亡,我的人生,我的前途,全完了。

我會被判刑,會身敗名裂,會成為建筑界的一個恥辱。

我甚至不敢告訴我的父母,不敢告訴林晚。我一個人,像掉進了一個冰冷的深淵,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人出現(xiàn)了。

顧遠山。

他當時還不是什么國際藝術大師,只是我們學校一個特立獨行的客座教授。他和沈默的父親是舊識,聽聞噩耗,前來處理后事。

他找到了我。在醫(yī)院的走廊盡頭,他看著我,眼神平靜得可怕。

“你想毀了自己嗎,姬恒?”他問。

我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發(fā)抖。

“沈默是個天才,”他緩緩地說,“但他已經(jīng)死了。而你,也是個天才,你還活著。中國建筑界,少一個沈默已經(jīng)夠可惜了,不能再少一個姬恒?!?/p>

我還是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他遞給我一份文件,是一份交警的事故責任認定書的副本。上面清晰地寫著,駕駛員是沈默,我是乘客。因為雨夜路滑,操作不當,導致了這場悲劇。沈默,負全責。

我懵了。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顧遠山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天晚上,開車的是沈默,不是你。唯一的目擊證人,就是那輛電動車的車主,他已經(jīng)向警方作證,親眼看到是從駕駛座上把沈默抬下來的?!?/p>

“可……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彼驍辔?,“姬恒,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可以保住你前途的秘密。你只需要記住,你是一個幸存者,而不是一個肇事者。你要帶著沈默的那一份,更好地活下去,站到更高的地方去。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告慰?!?/p>

巨大的震驚和劫后余生的慶幸沖昏了我的頭腦。我默認了。我懦弱地,可恥地,接受了顧遠山為我編織的這個彌天大謊。

沈默的父母悲痛欲絕,但也沒有懷疑。他們甚至還來安慰我,讓我不要自責。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個罪人。

那段時間,我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里,沈默渾身是血地站在我床前,問我:“姬恒,你為什么不說實話?”

我開始寫日前記,想把那份罪惡感傾訴出來,但寫了幾天,就再也寫不下去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鞭撻我自己的靈魂。我把日記本扔了,強迫自己忘記這一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我告訴自己,顧遠山說得對,我要站到最高的地方,才對得起沈默。

我成功了。我的事業(yè)一路高歌猛進。我的設計風格凌厲、大膽、充滿力量感,因為我的心里藏著一個無人知曉的、巨大的黑洞。

而林晚,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她的單純,她的美好,是我這個罪人唯一的救贖。我拼命對她好,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仿佛這樣,就能減輕我心中的罪惡。

我從沒想過,這本被我丟棄的日記,會被林晚撿到。

她是什么時候看到的?

我顫抖著手,翻開那本薄薄的日記。在最后一頁,我看到了林晚的字跡。娟秀,卻又帶著驚心動魄的力量。

“原來,這就是你午夜夢回時,總是喊著‘對不起’的原因。”

“原來,你那些充滿攻擊性的設計背后,藏著這么深的痛苦?!?/p>

“姬恒,我的愛人,你好苦。”

日期,是一年半以前。正是在顧遠山找到她之前不久。

所以,她知道了。她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知道了我是一個靠著謊言和摯友的生命才走到今天的懦夫。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了我的心里。

林晚和顧遠山……

3 真相大白

我瘋了一樣沖出公寓,發(fā)動車子,朝著顧遠山在郊外的工作室疾馳而去。

顧遠山的工作室,與其說是工作室,不如說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城堡。高高的圍墻,緊閉的鐵門,還有門口的保安。

我根本進不去。

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有接。我給林晚打電話,關機。

我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在門口焦躁地打轉(zhuǎn)。

直到后半夜,一輛車從里面開了出來。是顧遠山的車。

我立刻驅(qū)車跟了上去。

車子沒有回市區(qū),而是開向了更偏僻的山里。最后,在一家私人療養(yǎng)院門口停了下來。

顧遠山下車,從后座扶出了一個人。

是林晚。

她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全身癱軟地靠在顧遠山身上。顧遠山和門口的醫(yī)生交談了幾句,然后就把林晚交給了他們。幾個護士推著一張移動病床過來,將林晚放了上去,推進了療養(yǎng)院。

自始至終,林晚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我躲在暗處,看著顧遠山的車掉頭離開,看著療養(yǎng)院的大門緩緩關上。我的血液,一瞬間冷到了冰點。

那不是普通的采風,不是什么行為藝術的體驗。

那是一種……治療?或者說,是一種……摧殘之后的修復?

《繭》那個行為藝術,在密閉空間里待七天七夜,一個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除非使用了鎮(zhèn)靜類藥物。而那些她身上的傷痕,所謂的“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真相又是什么?

我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找了老周。

“我要告顧遠山?!蔽腋f。

“告他什么?他有名有姓,有錢有勢,你有什么證據(jù)?”老周皺著眉,“而且林晚是自愿的,她親口說的?!?/p>

“她不是自愿的!”我?guī)缀跏呛鹆顺鰜恚八潜幻{迫的!”

“脅迫?顧遠山拿什么脅迫她?你以為拍電影呢?”

我沉默了。

是啊,顧遠山拿什么脅迫她?

我的日記,沈默的死……難道……

一個完整的、卻又無比荒謬和恐怖的邏輯鏈,在我的腦海中形成了。

顧遠山用沈默的死,來要挾我。不,他更高明,他沒有要挾我,他要挾的是我的軟肋,是知道了真相并且想要保護我的林晚。

“你要救姬恒嗎?”他或許是這樣對林晚說的,“他是個罪人,他內(nèi)心的痛苦會吞噬他。只有一種方式可以救贖他,那就是藝術。用你的痛苦,去置換他的痛苦。用你的獻身,去完成一場偉大的救贖。你的每一次受難,都會讓他身上的罪孽減輕一分。”

這聽起來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可是對于一個深愛著我,并且發(fā)現(xiàn)了我內(nèi)心巨大苦痛的林晚來說,對于一個被顧遠山這種級別的“藝術大師”洗腦的林晚來說,這或許就是唯一的、可以拯救我的途徑。

所以,她畫了《枷鎖》,畫了《獻祭》。那些都是她的痛苦,也是她為我承受的“罪罰”。

她畫了《救贖》,把我釘上十字架,然后自己跪在下面。因為在她看來,我的痛苦是神圣的,是需要她去仰望和償還的。

而我,我這個愚蠢的、自以為是的混蛋,我看到了她的痛苦,卻只覺得她瘋了,覺得她背叛了我們的愛情,覺得她沉迷于那種變態(tài)的藝術里不可自拔。

我親手推開了她。我用最傷人的話,最冷漠的態(tài)度,逼著她簽下了離婚協(xié)議。

我以為我在和她的“墮落”做切割。

卻不知道,我切割掉的,是她拯救我的那顆心。

“獻身藝術的妻子,我不要了?!?/p>

當我說出這句話時,林晚的心里,該有多痛?她一定覺得,她的所有犧牲,都成了一個笑話。她為之受苦的愛人,非但不理解,反而唾棄她,拋棄了她。

我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老周被我嚇了一跳。

“姬恒,你到底怎么了?”

我抬起頭,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老周,幫我。這次,無論花多少錢,用多少關系,我都要把顧遠山送進地獄?!蔽翌D了頓,聲音沙啞,“然后,我要把我的妻子,完完整整地,帶回來?!?/p>

想扳倒顧遠山,比我想象的要難得多。

他在國內(nèi)外藝術界都擁有極高的聲譽和盤根錯節(jié)的人脈。他那些所謂的“藝術創(chuàng)作”,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即便我找到了那家療養(yǎng)院,醫(yī)生也只會拿出林晚親筆簽署的“自愿進行極端環(huán)境下的藝術感知實驗”的同意書。

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我甚至想過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和他同歸于盡。但老周攔住了我。

“你瘋了?你這么做,正中他下懷。你毀了,誰來救林晚?誰來揭穿他?”

我冷靜了下來。我不能沖動。顧遠山最厲害的武器,不是他的權勢,而是他構筑的那個關于“犧牲”與“救贖”的心理迷局。

我要破局,就必須從根源上摧毀他這套理論的根基。

而那個根基,就是我——姬恒的“罪”。

只要我還背負著這個“罪”,林晚的“獻身”就永遠有意義。顧遠山就能永遠操控她。

所以,我必須自首。

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老周時,他沉默了很久。

“姬恒,你想清楚了。八年了,追訴期都快過了。你現(xiàn)在站出去,當年所有的關系人,交警、目擊證人,可能都要被重新調(diào)查。你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p>

“捅就捅吧?!蔽铱粗巴?,“這個窟窿,早該在我心上捅開了。瞞了八年,夠久了?!?/p>

“你的事業(yè),你的名聲,就全完了?!?/p>

“如果我的事業(yè)和名聲,是建立在一個朋友的白骨和一個妻子的血淚上,那我寧可不要?!?/p>

我開始為自首做準備。我匿名聯(lián)系了當年處理事故的交警隊,提供了一些新的疑點。我找到了那個被顧遠山收買的“目擊證人”,他已經(jīng)是個潦倒的中年人,面對我拿出的證據(jù)和承諾,他心理防線很快就崩潰了。

我還做了一件事。

我聯(lián)系了顧遠山在國內(nèi)最大的競爭對手,一個同樣有影響力的策展人,向他透露了一個“猛料”。

我說,顧遠山即將展出他迄今為止最偉大, 最震撼人心的作品,名為《涅槃》。而這件作品的核心,就是林晚的“最終獻身”。

“最終獻身是什么意思?”對方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意思就是,這件作品完成之時,就是林晚生命終結之日?!蔽乙蛔忠痪涞卣f道。

這當然是我的猜測和夸大。但我知道,以顧遠山的瘋狂,和他對藝術的極致追求,這是極有可能的。一個“破繭成蝶”的《繭》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了,他需要一個更終極的、關于死亡與永恒的議題。而這個議題,足以讓他的競爭對手和整個輿論界都興奮起來。

果然,消息一放出去,立刻在小圈子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顧遠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他不得不提前舉辦《涅槃》的發(fā)布會,向外界澄清。

發(fā)布會的地點,定在他那個固若金湯的工作室。只邀請了少數(shù)幾家最頂級的藝術媒體和評論家。安保,是前所未有的嚴格。

而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發(fā)布會當天,我穿上了一身最筆挺的西裝,就像我第一次獲得“天工獎”時那樣。

我沒有請柬,但我有比請柬更有用的東西。

在發(fā)布會即將開始時,我讓老周把所有我收集到的證據(jù),包括那個目擊證人的翻供錄音,匿名發(fā)給了現(xiàn)場所有的媒體。

同時,我開啟了一場直播。

直播的背景,就是顧遠山工作室那扇緊閉的鐵門。

“大家好,我是建筑設計師姬恒。”

我的開場白很平靜,但瞬間就在網(wǎng)絡上引起了騷動。離婚風波后,這是我第一次公開露面。無數(shù)人涌進了直播間。

“我知道,今天在這里,正在舉行一場備受矚目的藝術發(fā)布會。主角是顧遠山大師,和我的前妻,天才畫家林晚。他們要展示的作品叫《涅槃》。”

“涅槃,是火中永生。聽起來很美,對嗎?但我想問一個問題,憑什么,一個人的永生,要用另一個人的毀滅來鑄就?憑什么,一個人的藝術,要用另一個人的生命來獻祭?”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但我的思路卻無比清晰。

“一年前,我因為無法理解我妻子的‘藝術’,和她離了婚。我罵她瘋子,唾棄她的作品。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一個不懂藝術、拋棄妻子的渣男。今天,我想告訴大家,你們沒說錯,我就是個渣男。但我渣的地方,不是不懂藝術,而是八年前,我親手犯下的罪?!?/p>

隨后,我對著鏡頭,將八年前那個雨夜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一字不差地,全部說了出來。

我如何酒駕,如何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沈默,如何在顧遠山的包庇下,逃脫了法律的制裁,竊取了不屬于我的安穩(wěn)人生。

直播間炸了。觀看人數(shù)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

“我之所以說出這一切,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我只想告訴一個人?!蔽业哪抗夥路鸫┩噶绥R頭,穿透了那扇冰冷的鐵門,看到了里面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林晚,我的前妻。她知道這個秘密。顧遠山利用了這個秘密,利用了她對我的愛,編織了一個用她的痛苦來為我‘贖罪’的謊言。她信了。于是她毀掉了自己的畫,毀掉了自己的身體,她以為那是在拯救我?!?/p>

“今天,我就站在這里。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我的罪,我自己來贖。從這一刻起,顧遠山對你的所有控制,都失去了意義。你為我受的那些苦,也該到頭了?!?/p>

“林晚,回家吧。我不要什么天才畫家,也不要什么獻身藝術的妻子。”

我的眼淚,終于決堤。

“我只要那個會在畫室里,偷偷畫我背影的女孩。我只要我的愛人,平平安安地,活著?!?/p>

說完,我關掉了直播,按下了門鈴。

這一次,門開了。

4 深淵盡頭

沖出來的不是保安,而是那些嗅覺敏銳的記者。他們像瘋了一樣將我圍住,閃光燈和話筒幾乎要戳到我的臉上。

工作室里,一片混亂。

顧遠山臉色鐵青地站在臺上,他大概從未想過,我會用這種“自爆”的方式,來毀掉他精心布置的一切。

而林晚,就站在他的身邊。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瘦得像一個紙片人。她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我,仿佛不認識我一樣。她的眼神空洞、迷茫,就像一個被人抽走了靈魂的娃娃。

她看到了我手機上的直播畫面,聽到了我的那番話。

那個支撐她所有瘋狂行為的信念,那個“為愛贖罪”的宏大敘事,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不……不是的……”她喃喃自語,臉色慘白如紙,“他說謊……不是這樣的……”

顧遠山試圖去抓住她,安撫她:“晚晚,別聽他的,他瘋了!他是想毀了我們的藝術!”

林晚猛地甩開他的手,踉踉蹌蹌地向我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走到我面前,隔著騷動的人群,遠遠地看著我。

“姬恒,”她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所以,那些痛苦……那些傷……都是……白費了嗎?”

我的心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塊。

我多想沖過去抱住她,告訴她不是白費的,告訴我愛她。但我不能。我只能用最殘酷的真相,將她從那個深淵里拖出來。

我點了點頭,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是,都白費了。”

這五個字,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的眼睛里,最后一點光亮,也熄滅了。她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5 重生之光

結局

5 重生之光

后來的一切,就像一場快進的電影。

顧遠山因為涉嫌教唆、脅迫以及非法拘禁等多項罪名被警方帶走調(diào)查。他強大的保護傘,在巨大的輿論壓力和我提供的確鑿證據(jù)面前,分崩離析。

我,因為八年前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自首,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

我失去了我引以為傲的“天工獎”,失去了所有的項目合約,一夜之間,從天之驕子,變成了身敗名裂的罪人。

但我不后悔。

我唯一牽掛的,是林晚。

她在暈倒后,被送入了精神康復中心。長期的精神壓抑、營養(yǎng)不良和藥物影響,讓她的身心都遭到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

她醒來后,不哭不鬧,只是不說話。她不認識任何人,包括我。醫(yī)生說,這是創(chuàng)傷后的應激性失憶,一種大腦的自我保護。她選擇性地忘記了那些最痛苦的記憶,包括和我、和顧遠山有關的一切。

我去看她時,她正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發(fā)呆。陽光照在她身上,給她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她又變回了那個干凈得像一張白紙的女孩。

她看到我,眼神里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有一片茫然的好奇,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好。”她甚至對我禮貌地笑了笑。

那一刻,我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也好。

忘了也好。

忘了那個充滿謊言和罪惡的我,忘了那個面目全非的顧遠山,忘了那些以藝術為名的、血淋淋的傷害。

出獄后,我賣掉了城里的所有資產(chǎn),在郊區(qū)買下了一棟帶院子的小房子。就像我當年承諾她的那樣,我要給她一個家。

我沒有再碰建筑設計。我開始在院子里種花,種菜,學著做飯。我把其中一間房間,刷成了她最喜歡的天藍色,里面擺上了全新的畫架和顏料。

每周末,我都會去康復中心看她。給她帶去我親手種的向日葵,和她聊一些無關痛癢的瑣事。

她的話依然很少,但她會安靜地聽著。有時候,她會對著窗外的天空畫畫,畫的都是些藍天、白云、飛鳥。那些畫,重新變得明亮、溫暖。

康復中心的醫(yī)生告訴我,她的情況在慢慢好轉(zhuǎn)。

那天,我又去看她。她坐在畫架前,回頭看到我,忽然對我笑了。

“你又來了。”她說。

這是幾個月來,她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并且記得我。

我愣在原地,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她指了指她剛剛完成的畫。畫上,是一個男人在花園里澆花的背影。陽光很好,灑了滿地。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她輕聲說,“夢里,好像也有這么一個背影?!?/p>

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走到她身邊,看著那幅畫,許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說:“喜歡嗎?以后,我天天畫給你看?!?/p>

不,不是畫。

以后,我天天活給你看。

活成一個真實的、坦然的、沐浴在陽光下的背影。

沒有謊言,沒有罪惡,沒有那些沉重到讓人窒息的“藝術”。

只有愛,和漫長的、溫柔的救贖。

這一次,是我救贖她。

也是,救贖我自己。


更新時間:2025-06-11 03:5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