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天安城內(nèi)憂外患,其余六城虎視眈眈,皆舉兵駐于邊境。
七城之首玉凝城使臣前來,意欲和親。
傳言天安唯一的公主風(fēng)華滿臉胎記,丑陋不堪,因而遭皇室厭棄。
一個不被待見的公主,可解燃眉之急,皇帝大喜,當朝應(yīng)下。
可和親那日,風(fēng)華公主卻私自出逃,陷萬千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
在絕望的哭嚎中,對公主的罵聲從未斷過。
甚至有些上過兩年私塾的孩子,將她的惡行編成嘲諷的歌謠,在坊間傳唱。
我聽著,便覺得心煩。
世道混亂已是必然,尋找生路才是上策。
幾句不痛不癢、登不上臺面的曲句,就能讓他們活下去么?
我看上的生路,是國公齊梵。
醫(yī)館落成的第一日,患疾之人絡(luò)繹不絕。
「大夫,我到底該用哪味藥???」
我瞥了眼捂著胸口面露痛色的病人,擺手道,「別催,我馬上就能想起來?!?/p>
生繭的手在落下的那刻,被人攔住。
「這兩味藥材雖像,性質(zhì)與功效卻完全不同,」明眸皓齒的男子蹙眉,「醫(yī)道關(guān)乎人之生命,當嚴謹慎行,不如姑娘再想想?」
他穿著很奇怪,多彩艷麗的衣衫在動蕩的世道里灼人眼球。
但我認得出,那長衫上繡的,是草藥。
我尷尬地抽出手,迅速將另一份藥材包好送了出去。
他無奈將我提起來,自己坐在了診案前,耐心詢問著病人的癥狀。
紅潤的唇張張合合,倒真有醫(yī)者仙骨。
待手忙腳亂地忙完,已是后半夜。
「姑娘為民之心,自應(yīng)歌頌,」他撫平衣袖的褶皺,「只是這醫(yī)術(shù),還需精進?!?/p>
眼睛轱輪輪轉(zhuǎn)了兩圈,我拍桌而起,「不如我聘你為坐診大夫如何?薪金…半年后我雙倍結(jié)清。」
他緘默,低頭翻看廢棄的藥方。
良久他偏頭,「這是你開的方子?學(xué)了多久的醫(yī)術(shù)?」
我不好意思地豎起食指,「一年。」
「一年?」他咕噥,「是個好苗子?!?/p>
從那日開始,他以青葙之名留在醫(yī)館,白天他會在診治病人時問詢我的意見,并指出我辯證的不足。
而每逢夜晚,我都會入夢。
夢中,自稱藥王神星宿光的人,細細教我辨別藥材,號脈診病。
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那絢爛的衣衫上,掛著晶瑩剔透的琥珀石。
如此一來二去,短短八個月,我便能獨自撐起醫(yī)館,在城中名聲大噪。
齊梵來提親時,消失半月的青葙突然回來,他虔誠地對我說,「阿塵,我的愿望是遠足跋涉看遍天地間的山川江河。
「但是,倘若與你一輩子生活于這四四方方的院落之中,我也是愿意的?!?/p>
可我轉(zhuǎn)身,上了齊梵的花轎。
喜樂奏響,便再也沒有回頭路。
我扯動袖口,掩住腕間猙獰可怖的疤痕。
一個生在市井骯臟之處的無名女子,怎敢染指在上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