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帝在一起的第三萬個年頭,她還是不打算給我一場婚禮。
元湘南嘴上說,“裴竹,再等等,我政務(wù)繁多,真的倒不出空?!?/p>
可我卻知,她在情人谷養(yǎng)了一個小狐貍,她為他穿嫁衣,在人間拜天地,踏忘川許生死。
后來少司命算出神罰將臨那天,她還是在陪他。
我看著急得團團轉(zhuǎn)的司命,笑了笑。
“算了,別等她了,我來獻祭阻止這場浩劫,守護九州生靈是每一個神仙的職責(zé),不是嗎?”
我等累了,不等你了。
只愿,從此與卿相決絕,紅塵陌世,再不復(fù)見。
……
“裴竹仙君,這陣法需要用您的精血灌溉七日,七日之后天劫破解,您也會徹底魂飛魄散?!?/p>
司命眼里滿是欽佩和不解。
“您確定要這么做嗎?要不要和元君商量一下?!?/p>
我搖搖頭,“不要告訴她。”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女帝是命定的道侶,從混沌中化形那一刻開始我的命運就和她緊緊連接在一起。
她敬我愛我,向我許諾直到天地毀滅也不會和我分開。
可我累了,寧愿用魂飛魄散做代價,也不愿再與她做一刻夫妻。
迎著司命不解的目光,我走出司命殿,回了神憩殿。
剛進殿門便看見神侍阿淮鬼鬼祟祟地整理一件火紅的喜服。
有年輕的侍從好奇地打量那身喜服,“阿淮姐姐,元君和裴竹仙君不是已經(jīng)在一起三萬年了嗎?這身喜服怎么像是最新的樣式,難道他們至今還未大婚嗎?”
阿淮整理著喜服,冷哼一聲,“那又怎么樣?元君和仙君心里都只有彼此,就算還沒辦婚禮也沒人能插入他們之間?!?/p>
“要知道當年,元君和裴竹仙君結(jié)為道侶之時,她就曾向九天神祗發(fā)誓,此生此世只有裴竹仙君一個道侶,絕無二意,若違此誓,神魂俱滅,萬劫加身為天地不容?!?/p>
“裴竹仙君也是?!?/p>
“這身喜服是仙君親手所做,總有一天會穿在元君身上?!?/p>
我黯然一笑,當年女帝元湘南發(fā)誓之事可謂是天地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她對我這個道侶的深情和忠貞。
有上仙酒醉羞辱我,被她折斷四肢打入畜生道。
有神仙議論我性格寡淡配不上她,被她趕去蠻荒。
她的脾氣向來是神界最溫和的,唯獨碰見與我相關(guān)的事便會變得嚴苛無比,我不愿她為我落下兇煞的惡名。
她卻說,“在我心里裴竹是天下最好的,沒有人可以欺負裴竹,就連我也不行?!?/p>
“在我心里你比我更重要?!?/p>
萬年前,蠻荒妖獸動亂,她本已經(jīng)逃出生天,又耗盡神力封住蠻荒,卻在聽聞我還在里面之后,不顧她人勸阻毅然決然地折返回去。
她用性命保護我,無數(shù)妖獸撲上來,生死之間的那一刻,她說。
“裴竹,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p>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遠糾纏在一起。”
那時候,三界無人不知道,元君愛她的道侶,比自己的性命更重,他們永遠都會是一對眷侶。
我也曾這樣想,可到底經(jīng)不住時移世易。
六千年前,我想要和元湘南補辦一場婚禮,我們雖有天地為證,但終究是少了一場儀式,我想讓她穿上我親手做的喜服,嫁給我為妻。
但向來對我有求必應(yīng)的元湘南卻猶豫了。
她說,“裴竹,現(xiàn)在神界事務(wù)繁多,三界之事比私事更重要,你再等等吧。”
我毫無怨言等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有一年我想給她一個驚喜卻看見她將一只狐貍擁入懷中悉心安慰。
我才知道,原來她不是事務(wù)忙,而是有比我更重要的人需要她陪。
我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這千年來她的異樣,這才知道,這千年間她曾陪著他踏忘川,許生死。
原來,陪我做的事,她也同別人做了。
同樣的情意怎么能許兩個人呢?
我假裝沒聽見他們議論,讓他們都下去。
然后拿出剪刀,一刀一刀劃了那兩件鮮艷的喜服。
這是我最愛她那年,像織女借來法器,親手用云霞所織,一針一線皆是我對她的情意。
隨著它們化成碎片,我心中的那些情意好像也隨著碎片一寸寸熄滅。
我隨手將破碎的喜服扔進火盆中,鮮紅的喜服被火焰撕碎,卻聽元湘南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裴竹,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