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齊牧白的腳步猛地頓住，指尖攥得發(fā)白，聲音顫抖。
“馬車......是什么樣的馬車？”
他的聲音沙啞，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就連睫毛都跟顫抖起來。
京兆尹的人低頭回話：“是一輛青色帷幔的馬車，車夫和隨行的乳娘都......”
“青色帷?！彼膫€(gè)字像一把刀，狠狠扎進(jìn)齊牧白的心臟，讓他幾乎痛不欲生。
那是他特意為我準(zhǔn)備的馬車，上一世他總說青色襯我。
即使這一世，他不愛我，還是會(huì)下意識(shí)地為我準(zhǔn)備青色的東西。
江南水鄉(xiāng)多煙雨，青幔能擋些潮氣。
乳娘也是從小看著我長(zhǎng)大的，是我最親近的人。
齊牧白眼前一陣發(fā)黑，喉間涌上腥甜，他死死咬住舌尖才沒栽倒。
“地點(diǎn)?！?/p>
他只吐出兩個(gè)字，聲音里卻滿是不可察覺的顫抖。
“回齊大人，在西郊斷魂崖?！?/p>
“斷魂崖......”
齊牧白喃喃自語了一遍，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shí)，眼底已經(jīng)滿是紅血絲。
他翻身上馬，韁繩一揚(yáng)。
身后的隨從想跟上，卻被他厲聲喝止：“別跟著！”
斷魂崖下，碎石嶙峋，血腥味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輛青色的帷幔馬車摔得粉碎，木片上還沾著暗紅的血。
齊牧白翻身下馬，踉蹌著撲過去，手指在碎片里瘋狂地扒拉，指甲被磨破滲出血，他卻渾然不覺。
“以棠......以棠！”
他嘶啞地喊著，聲音里滿是絕望。
隨從們趕過來時(shí)，看到的就是他們一向清冷自持的齊大人，像個(gè)瘋子一樣在殘骸里尋找。
嘴里反復(fù)念著 “以棠” 的名字。
“大人，這里......”
一個(gè)隨從顫抖著遞過一支斷裂的玉簪。
那是一支羊脂玉簪，簪頭雕著半朵蘭。
齊牧白的手指觸到玉簪的瞬間，像被烙鐵燙了似的猛地縮回，隨即又瘋了似的將它攥緊。
玉簪斷裂的截面劃開齊牧白的手掌，滲透出血珠。
“只剩下這個(gè)......”
他驟然落淚，整個(gè)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這支簪是他前世親手刻的。
那時(shí)我不小心摔碎了小侯爺送給我的信物，他看我難過，于是笨手笨腳學(xué)了三個(gè)月木雕，才刻成這半朵蘭。
那時(shí)他說，“剩下半朵，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再刻上，湊成一朵完整的。”
后來我跟他和離，嫁給小侯爺，就將簪子隨手丟在妝匣角落，蒙了層灰。
他悄悄撿回來，摩挲著那半朵蘭，藏了許多年。
重生后，他以為我早忘了這簪子。
沒想到再次見到，竟然會(huì)是在這種場(chǎng)景。
原來我一直帶著。
齊牧白猛地跪倒在碎石堆里，將臉埋進(jìn)掌心，嗚咽出聲。
“以棠......我是不是真的做錯(cuò)了......”
“以棠，我......”
剩下的話，他怎么都說不出來。
“大人！”
隨從匆匆跑來，手里攥著一封被血浸透的信，“在馬車殘骸的夾層里找到的！像是...... 像是少夫人寫的！”
齊牧白顫抖著拆開信紙，上面是我清秀的字跡，墨跡還被淚水暈開了幾處。
【齊牧白，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變了。
或許你真的不愛我了，或許......你有你的苦衷。
可鞭子抽在身上是疼的，孩子沒了是疼的，被你踢開的時(shí)候，更疼。
我累了，不想再猜了。
那支蘭簪，我一直帶著。不是念舊，是想問問你，當(dāng)年說的湊成一朵完整的蘭，還算不算數(shù)？
若你看到這信，不必找我。我和你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以后了?！?/p>
信紙的最后，有一滴干涸的淚痕，那是我深夜趴著案頭，一字一句寫出來的。
齊牧白捧著信紙，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有無數(shù)把刀在剜他的心。
他完全不敢想，我在寫這些話的時(shí)候，在想什么，是何等的絕望。
他突然覺得自己蠢透了，明明愛我，卻作出這么多蠢事。
現(xiàn)在，生死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