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和林瀟湘莫名其妙卻又很默契地陷入冷戰(zhàn)。
只是她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頻率卻遠(yuǎn)遠(yuǎn)高于了從前。
食堂吃飯會遇到，放學(xué)回家會遇到。
就連到辦公室取個作業(yè)本都能看到她似有若無地探出來半個腦袋。
結(jié)果見到我的時候又一下縮回。
只是我無心去揣度她的意思。
考試迫在眉睫，我必須爭分奪秒。
高考前三天，北風(fēng)呼嘯，冬夜冷得刺骨。
我正伏在桌前復(fù)習(xí)最后幾道錯題，窗外突然傳來“咚咚”的敲擊聲。
抬頭一看，林瀟湘站在窗外，鼻尖凍得通紅，手指輕輕叩著玻璃。
她沒穿外套，只裹了件單薄的毛衣，肩膀微微發(fā)抖。
我皺了皺眉，沒動。
她又敲了敲，眼神固執(zhí)地盯著我，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出來?！?/p>
我嘆了口氣，合上書本，推門走了出去。
寒風(fēng)迎面灌來，我下意識攏了攏衣領(lǐng)。
林瀟湘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映著她的臉，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有事？”
她咬了咬唇，聲音有些?。骸邦欀?，我們談?wù)?。?/p>
“如果是關(guān)于志愿的事，沒必要再談了?！?/p>
“不是志愿！”她突然提高了聲音，又很快壓下去，像是怕驚動屋里的人，“是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沉默地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
“你這幾個月，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前……以前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淡淡道：“是么？那就是我變了而已?！?/p>
“可你變得太快了！”
她上前一步，眼眶又紅了：
“總該有個原因吧？是因為我不讓你報國防科大，你就這么討厭我了？”
“還是因為我聽我爸的話，幫許文昌補課？和他相處時間太長了？”
“難道是因為你追了我這么久我都沒同意？”
夜風(fēng)卷著枯葉從我們之間掠過。
她的發(fā)絲被吹得凌亂，眼神卻執(zhí)拗地盯著我，像是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我閉了閉眼，終于開口：“林瀟湘，我做了一個夢。”
她愣了一下：“……夢？”
“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p>
“夢里，我為了你放棄了軍校，跟你去了北大。我以為能和你長相廝守，永遠(yuǎn)幸福下去?？墒菦]過多久你的心里就有了別人?！?/p>
“然而我對一切一無所知，笨拙地相信我們兩個還是相愛的，我依然對你言聽計從，往你所希望的方向所努力?！?/p>
“你爸嫌棄我的出身我也無所謂，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你最好的東西。可最后換來的結(jié)果是……”
“我后來癌癥重病入院，你在我的病床前商量和他人的婚事?！?/p>
林瀟湘的臉色一點點變白，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毛衣下擺。
她已經(jīng)很清楚我說的人是誰，相信她爸在家里肯定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貶低過我。
而且按時間推算，她這時候也已經(jīng)對許文昌有了些許好感。
但她依然嘴硬：“就……就是一個夢而已，夢都是假的，不會真的發(fā)生的！”
“真的不會嗎？林瀟湘，你能保證嗎？”
她沉默了，甚至不敢向我發(fā)誓。
我苦笑一聲，攏了攏外套：
“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我醒來后，再也不想重蹈覆轍?！?/p>
“林瀟湘，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我明白，所以我也不再纏著你。你可以聽從你自己的心，聽從你爸爸的建議，去和任何一個你想要接觸的人去接觸了?！?/p>
她死死盯著我，眼淚終于滾了下來：
“所以你說這么多……就是鐵了心不要我了？”
我沒說話。
寒風(fēng)呼嘯，她的眼淚被風(fēng)吹散，落在凍僵的地面上。
林瀟湘哽咽著：
“顧知白，如果……如果我說，我不會像夢里那樣對你，你會不會……”
“不會?！蔽腋纱嗟卮驍嗨?，“林瀟湘，夢只是讓我看清了一件事——我們本來就不該是一個世界的人?！?/p>
她的肩膀劇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刺穿了心臟。
她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帶著哭腔：
“憑什么……顧知白，明明是你先喜歡我的！明明是你追著我的！”
“現(xiàn)在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顧知白，你憑什么？！”
我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反駁。
她像是被我的沉默激怒，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
“你看著我！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是不是李梅？還是趙小曼？你說??！”
我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聲音很輕，卻很堅決：
“沒有別人，只是我不想再喜歡你了?！?/p>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顧知白……就算我跟你說，我們可以現(xiàn)在就在一起，我會去跟我爸講通一切，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從未見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林瀟湘。
她紅著眼睛，讓我心里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我?guī)撞豢陕劇班拧绷寺暎骸笆牵灰??！?/p>
她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垮，踉蹌著后退了一步，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寒風(fēng)卷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直到屋里傳來母親的呼喚，我才回過神，搓了搓凍僵的手指，轉(zhuǎn)身進屋。
桌上，攤開的復(fù)習(xí)資料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
我坐下，繼續(xù)做題。
這一次，再也沒有誰能來動搖我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