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名 被遺拾的時光
柳州的夏天,是草木恣意生長的季節(jié),花草樹木是夏日盛宴的主角。陽光潑辣傾瀉下來,卻被層層疊疊的綠葉篩成細碎的金箔,在青石板上跳躍。
老榕樹,垂柳在風(fēng)中慢悠悠地晃蕩,像在講述一個陳年的故事;木棉樹早已謝了春紅,卻撐開濃密的綠傘,投下一地陰涼;街邊的紫荊雖然過了花期,但葉片油亮,在烈日下泛著釉光。
三角梅最是張揚,攀著墻頭、纏著欄桿,把艷麗的紫紅潑得到處都是;梔子花則含蓄得多,躲在綠葉間悄悄吐露芬芳。
風(fēng)是柳州夏天最靈動的筆觸。晨風(fēng)裹著柳江的水拂過臉龐帶著一絲涼意。在這綠意洶涌的城池里,連影子都是濃稠的。
陽光、草木、熱風(fēng)交織成網(wǎng),網(wǎng)住每一個行走其間的人,讓你不得不承認:柳州的夏天,是帶著植物荷爾蒙的。
1996年7月30日,趙家老宅子里,郵遞員疾速騎車送來喜報。趙映紅生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肌膚白皙透紅,像被陽光吻過的蜜桃。她有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笑起來時眼尾微彎,像是盛滿了星光。
她喜歡披肩的長發(fā),偶爾在腦后松松地系個小蝴蝶結(jié),襯得整個人靈動又俏皮。性格開朗活潑,說話時聲音清脆,像山澗的溪流,讓人聽了就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她愛穿簡單的粉紅色長裙子,走路時發(fā)梢輕晃,整個人透著一種干凈又朝氣的美,像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明媚。
"奶奶!外婆!爸!媽!我考上啦!"趙映紅舉著錄取通知書,一腳剛跨進家門就喊了起來。
"哎喲!快給我瞧瞧!"奶奶放下手里的針線,瞇著眼睛湊近,"這紅彤彤的大印,真喜慶!"
外婆也趕緊湊過來,笑得合不攏嘴:"我就說咱家映紅聰明,從小讀書就靈光!"
父親趙建國接過通知書,手指在上面輕輕摩挲,嘴角忍不住上揚:"嗯,不錯,沒白費功夫。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
母親楊秀英一把摟住趙映紅,眼眶泛紅:"媽就知道你能行!今晚加菜,紅燒排骨、糖醋魚,全做你愛吃的!"
"媽,您別哭?。?趙映紅笑著替她擦眼淚。
"誰哭了?我這是高興!"母親抹了把臉,轉(zhuǎn)頭又對外婆說,"媽,您說是不是該放掛鞭炮?"
"放!當然放!"外婆林婉珍拍手贊同,"讓街坊鄰居都知道,咱家出了個大學(xué)生!"
父親難得地笑了:"行,我去買。"
奶奶李玉蘭樂呵呵地拉著趙映紅的手:"丫頭,以后出息了,可別忘了?;貋砜纯茨棠贪?!"
"怎么會呢!"趙映紅笑嘻嘻地抱住奶奶,"我以后還要帶你們?nèi)ゴ蠖际欣锿婺兀?
屋里笑聲不斷,連窗外的陽光都顯得格外燦爛。在九十年代,大學(xué)生是很稀罕的,一個普班才出那么幾個。
轉(zhuǎn)眼到開學(xué)了,趙映紅動身前夜,她的母親在燈下默默繡完荷包最后一針,線頭咬斷,遞給女兒趙映紅。
荷包是藍布做的,面上歪歪扭扭繡了朵紅梅——她繡活向來不好。
"里頭有三百多塊錢,這個是給你做生活費的。"她捏了捏荷包,塞進映紅手里,"省著用,別餓著。家里還有一個弟弟讀書,給你后所剩無幾了。奶奶外婆幸好還有爺爺外公的撫恤金"
一會兒,又補了句,"這錢該花也得花,你長大了,日常也用些零花錢"
然后又叮囑道:“別忘了給家里打電話,每周星期天打一次…家人都會想你的。”
映紅一邊點了頭:“嗯,好的,媽放心?!币贿吥笾恋榈榈暮砂?,摸到里頭折得方正的紙幣,還有幾枚硬幣硌著手心。
母親轉(zhuǎn)身去鋪床,背影佝僂著,燈影里白發(fā)刺眼。窗外秋蟲窸窣,像在催人上路。那晚,母女倆聊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