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攸撞破心上人和庶姐私會那日,拉著竹馬蕭若期借酒消愁。
小二誤將下了藥的酒送進他們包間。翌日她揉著腰落荒而逃:“昨夜就當是場夢!
咱們還是好兄弟!”蕭若期望著她背影,自嘲一笑?!罢l跟你是兄弟?”從此京城少了紈绔,
邊關多了位冷面閻羅。兩年后圣旨賜婚蕭沈聯(lián)姻,庶姐怕丑事敗露,
將迷暈的沈攸攸塞進花轎。蓋頭掀開那刻,蕭若期捏住她下巴:“沈攸攸,
兩年前你跑過一次,”“這次再敢逃,我就用捆敵寇的牛筋繩把你捆住,綁你拜堂。
”1京城三月的春光正好,暖融融地灑在朱雀大街上,連店鋪的幌子都透著新綠。
然而定遠侯府西側的疏影筑,卻仿佛被這熱鬧的春意遺忘了一般,顯得有些安靜。
沈攸攸托著腮,坐在窗邊的繡墩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垂落的發(fā)絲。面前的繡繃上,
一只翠鳥正努力振翅欲飛,可惜翅膀繡得有點歪,瞧著像是……落枕了?她嘆了口氣,
對著這半成品荷包發(fā)愁。“宋文遠的生辰快到了,我繡的這個未免也太丑了吧!
……掉在地上我都不會看一眼,更何況……”她蔫蔫地拯救這只翠鳥?!靶〗?,
”貼身丫鬟采薇端著新沏的茶進來,見她又在跟繡繃較勁,忍不住道,“您都瞧它半天了!
是要給宋公子嗎?距離宋公子生辰還有些日子呢。”采薇走近方見繡品的真容。
“這翠鳥……嗯,不愧是我家小姐,繡得太精神了!”采薇努力措辭,
試圖給自家小姐一點信心。沈攸攸指尖一頓,又繡壞一處。沈攸攸欲哭無淚?!安赊保?/p>
你就別笑話我了。”她看著那只精神狀態(tài)良好的翠鳥,
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宋文遠那張溫潤含笑的臉。全京城都知道,
定遠侯府的二小姐沈攸攸,對工部侍郎家的宋公子情有獨鐘,鐘得相當執(zhí)著且人盡皆知。
“采薇啊,”她拿起小巧的銀剪,比劃著,語氣有點蔫,“你說……他喜歡我嗎?
全京城人都知道我喜歡他,卻不見他回應我。前些日子送去的平安符,小廝回來說他收了,
就說了句‘有勞費心’……”“你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男人心海底針啊。
”采薇剛想安慰,被從院外來的拂柳的聲音打斷。拂柳笑著道“二小姐,
蕭公子的仆從讓奴婢傳話,蕭公子未時初刻,在攬月樓天字號甲房候著您呢。
”沈攸攸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方才那點小幽怨瞬間煙消云散,
整個人像被注入了活力。“當真?蕭若期終于被他爹出來了?快快快,我近日都快無聊死了。
” 聲音里的雀躍藏都藏不住,她“唰”地站起身,帶起一陣小風。
拂柳低笑道:“千真萬確!”“采薇!快快快!我那件新做的春水碧羅裙!
還有那支嵌碧璽的步搖!”沈攸攸沖到銅鏡前,對著略顯模糊的鏡影左顧右盼,
手指飛快地理了理鬢角,“我就知道!哎!男人還是不如兄弟??!”那點被冷落的小委屈,
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邀約沖到了九霄云外。采薇邊手腳麻利地翻找,
看著自家小姐瞬間滿血復活的樣子,心里也高興起來。若是小姐喜歡的是蕭公子就好了,
他定不會讓小姐傷心難過。哎,算了,小姐高興就好。2攬月樓三層,雅致清凈。
沈攸攸提著裙擺上樓,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天字號甲房在走廊盡頭。她剛要伸手推門,
隔壁門內飄出異常熟悉的交談聲。她湊近貼在門房,聽到的內容卻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她那點癡心,在京城都快成茶樓說書的段子了,文遠,
也難為你日日應付……”這清泠泠、帶著點慣常矜持的聲音,是沈清音!
沈攸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方才的雀躍暖意被抽得一干二凈。
“清音莫要取笑,”另一個熟悉無比的、溫潤如玉的男聲響起,是宋文遠!
“攸攸她……心思是單純了些,一片赤誠。只是太過跳脫天真,終究……難登大雅之堂。
若非看在侯府面上,我又何必費心周旋?況且她那股勁兒,也實在……”后面的話,
沈攸攸已經(jīng)聽不清了。難登大雅之堂?費心周旋?那股勁兒?我???每一個詞都像小針,
密密麻麻扎在心窩上。原來她捧出的真心,在人家眼里,不過是礙于門第不得不應付的麻煩,
是可供人取樂的談資!她猛地捂住嘴,指甲掐進掌心,
才堵住那聲差點沖口而出的怒意和嗚咽。眼前發(fā)花,門板在視線里扭曲。她踉蹌著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涼的墻壁上,支撐她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酸又疼又難堪。無數(shù)次與他相處的甜蜜期待,在此刻顯得無比諷刺。就在這時,
樓梯口傳來一陣熟悉的、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伙計殷勤的招呼:“蕭公子,
您訂的天字號甲房這邊請!”是蕭若期!沈攸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頭。樓梯拐角處,
一個身著寶藍織金錦袍的頎長身影正晃悠上來,腰間玉佩隨著他吊兒郎當?shù)牟阶虞p輕晃蕩。
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上,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嘴角習慣性地噙著點玩世不恭的笑,
活脫脫一個京城著名的紈绔子弟?!笆捜羝?!”沈攸攸幾乎是撲過去的,
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蕭若期被她扯得一個趔趄,差點撞上扶手。
他穩(wěn)住身形,看清是她,桃花眼里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又被慣常的笑意取代?!皢?,
小太陽今兒怎么……” 話沒說完,他看清了沈攸攸的臉。慘白,毫無血色。
那雙總是亮晶晶的杏眼里,此刻一片空茫,盛滿了委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死死咬著下唇,都快咬出血印子了。蕭若期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眉頭倏地擰緊?!柏??”他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腕,聲音沉了下來,
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怎么了?”沈攸攸說不出話,只是用力搖頭,
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扇緊閉的房門,指尖抖得厲害。蕭若期順著她手指瞥了一眼那門,
也聽到了房門內隱約熟悉的聲音,又看看她這副失魂落魄、強忍悲慟的模樣,
心里瞬間明白了七八分。一絲冰冷的怒意極快地從眼底掠過。他沒再多問,手臂一用力,
半扶半抱地將渾身發(fā)軟的沈攸攸帶離了這窒息的地方,徑直往樓上走?!靶《?,
”經(jīng)過一個端著托盤的伙計時,他聲音不高卻不容置疑,“送兩壇最好的梨花白,
到地字號乙房???。”地字號乙房在三樓東側,更清凈些。
蕭若期幾乎是半抱著把沈攸攸安置在臨窗的軟榻上。窗外市聲喧鬧,陽光明媚,
卻驅不散沈攸攸周身彌漫的冰冷絕望?;镉嫼芸焖蛠砹司坪托〔?。蕭若期揮手讓人退下,
親自拍開泥封,濃郁的酒香彌漫開來。他倒了兩碗,將其中一碗重重推到沈攸攸面前?!昂?。
”他言簡意賅,自己先仰頭灌了一大口。沈攸攸像是被這聲音驚醒,
目光聚焦在眼前那碗清亮的酒液上。她沒有絲毫猶豫,端起碗,仰頭就往嘴里灌!
“咳咳咳……”酒太烈,灌得太急,她立刻嗆咳起來,眼淚終于被這劇烈的刺激逼了出來,
大顆大顆滾落。但這辛辣的灼燒感,似乎奇異地壓過了心口那片被撕裂的痛意?!奥c!
”蕭若期皺眉想奪碗,卻被她固執(zhí)地避開。“你……你不知道!”沈攸攸終于哭出聲,
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鼻音,“蕭若期……我看見了!在隔壁!沈清音!還有宋文遠!
”她猛地放下酒碗,碗底磕在桌上悶響一聲?!八f我……說我癡纏!說我是笑柄!
說與我周旋是看在侯府的面子!難登大雅之堂……”她語無倫次地復述著那些剜心刺骨的話,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痛楚,“沈清音就在旁邊笑!她一直看不起我,我知道!
可她什么身份?她憑什么……宋文遠憑什么……”積壓的委屈、憤怒、被欺騙的恥辱,
此刻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對著這個從小一起廝混打鬧、可以分享任何秘密的竹馬,
洶涌地傾瀉而出?!八蚯逡舨痪褪菚b嗎?整天端著個清高架子,
好像全天下就她一個人有腦子!背地里呢?”“搶我的東西,
在我爹面前裝可憐……現(xiàn)在連我看上的人也要搶!”“還有宋文遠這個偽君子!
我送他的平安符、澄泥硯,還有那些點心……他收了!他明明都收了!
他對我笑的時候……那眼神……我以為是真心的……原來全是假的!全是演戲!
”蕭若期沉默地聽著,看著她因憤怒傷心而漲紅的臉頰,
看著她淚水漣漣卻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他一口接一口地喝著碗里的酒,
那雙慣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沉靜如深潭,倒映著她崩潰的模樣,潭底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他沒有打斷她,只是在她罵得喘不上氣時,適時地將酒碗推過去。沈攸攸抓起碗,
又是狠狠一大口灌下。辛辣的酒液混合著滾燙的淚水滑入喉嚨,
帶來一種近乎自虐般的短暫麻痹。身體里那股冰冷的絕望似乎被點燃了,
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發(fā)燙。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翱凸?,您要的酒。
”一個面生的小伙計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酒壺和兩只配套的酒杯。
蕭若期正被沈攸攸的哭訴和烈酒攪得心煩,頭也沒抬,含糊應道:“放桌上。
”小伙計依言放下托盤,
目光飛快掃過房內兩人——那位哭得梨花帶雨、穿著春水碧色羅裙的小姐,
還有旁邊那位面色沉凝的錦袍公子。他眼底閃過一絲緊張,迅速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他記得很清楚,這加了“料”的合歡春,須送到天字乙號房穿青碧色衣衫的小姐手里。
但是……這女子明明是在地字乙號房啊……三樓的乙房,穿青碧衣衫的小姐……應該沒錯吧?
他甩甩頭,快步下樓。房內,沈攸攸發(fā)泄一通,又灌了幾口烈酒,酒勁混合著巨大情緒沖擊,
讓她腦子嗡嗡作響,視線也開始模糊。心口那股被烈酒點燃的火焰非但沒熄,反而越燒越旺,
帶來一種陌生的燥熱。臉頰燙得驚人,呼吸也變得灼熱急促。
“熱……好熱……”她無意識地拉扯著衣領,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頸,
眼神迷蒙地看著蕭若期,“蕭若期……我怎么……這么暈……”蕭若期也覺得不對勁。
那梨花白雖烈,以他的酒量,斷不至于幾碗下肚就頭暈目眩。
一股更猛烈的熱流毫無預兆地從丹田炸開,瞬間席卷全身,燒得他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
視線里,沈攸攸那張淚痕未干、泛著不正常潮紅的臉,微微張開的唇瓣,
還有那截細膩的頸項……都帶著更勝從前的吸引力。他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這詭異感,
目光掃過桌上那只格格不入的白玉酒壺,瞬間明白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意夾雜著更洶涌的燥熱直沖頭頂。“該死的……”他低咒一聲,想站起身,
身體卻晃了一下。沈攸攸只覺得那股燥熱快把她燒化了,而離她最近的蕭若期,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淡淡酒氣和陽光味道的氣息,此刻卻像甘霖。她幾乎是憑著本能,
搖搖晃晃站起身,撲了過去,滾燙的臉頰貼上他同樣灼熱的頸側肌膚。
“真軟……”她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像只尋求庇護的小獸,在他頸窩里蹭了蹭,
手臂下意識環(huán)住了他的腰。
“蕭若期……你身上好香啊……”蕭若期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錚”地一聲徹底崩斷!
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眼底最后一絲清明被洶涌的暗色吞噬。他猛地低頭,
滾燙的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吻上了她微張的、發(fā)出無意識低吟的唇瓣!
“唔……”所有的掙扎、抗拒、思考,都在這一瞬間被此刻的旖旎和情欲徹底淹沒。
世界天旋地轉,只剩下彼此滾燙的呼吸、混亂的心跳。
窗外行人的喧鬧聲、攬月樓夜晚的琴聲……一切都被隔絕在了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
意識像沉在渾濁的水底,費力地掙扎著上浮。沈攸攸是被渾身的酸疼喚醒的。
骨頭像是被拆開又草草裝了回去,每一處關節(jié)都在抗議。
更讓她瞬間清醒、如墜冰窟如遭雷擊的是眼前的情景。陌生的錦帳繡著繁復的花紋,
陽光透過窗欞縫隙,在床前投下光柱。
露體地蜷在一個同樣未著寸縷的、溫熱寬闊的胸膛里……昨夜那些混亂、瘋狂、灼熱的碎片,
如同驚濤駭浪般瞬間沖入腦海!
心裂肺的哭訴……烈酒……詭異的燥熱……還有蕭若期那雙燒紅的、不再有半分戲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