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點砸在歸燕山莊的青瓦上，發(fā)出密集的敲擊聲，像是無數惡鬼在屋頂跳著詭異的舞蹈。閃電劃破夜空，剎那間照亮了整個山莊，也照亮了站在庭院中心的那個少年。
燕歸塵。
十七歲的少年手持一柄三尺青鋒，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他的白衣已被鮮血染紅大半，右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血。但他握劍的手依然穩(wěn)如磐石，眼神銳利如刀。
"少莊主，快走！"老管家趙伯踉蹌著從內院沖出，胸口插著半截斷劍，"他們...他們不是普通的..."
話未說完，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精準地釘入趙伯的咽喉。老人瞪大眼睛，緩緩倒下，濺起的血水混入雨水中，很快被沖刷殆盡。
燕歸塵的瞳孔猛地收縮。
這是他今晚看到的第十七具尸體。從廚房的雜役到守夜的護衛(wèi)，從年邁的奶娘到年幼的書童，無一幸免。整個歸燕山莊，正在被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清洗。
"出來！"燕歸塵怒吼，聲音在雨夜中回蕩，"藏頭露尾的鼠輩，有種與我正面一戰(zhàn)！"
回答他的是一陣陰冷的笑聲。
"燕家的小崽子，倒是有點骨氣。"
聲音來自四面八方，仿佛有數十人同時開口，在雨夜中顯得格外詭異。燕歸塵握緊劍柄，指節(jié)發(fā)白。他知道這是"千音幻術"，唐門秘傳的惑敵之法。但唐門遠在蜀中，與歸燕山莊素無恩怨，為何...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
借著這一瞬的光亮，燕歸塵終于看清了——屋檐上、假山后、回廊間，至少站著二十名黑衣人。他們戴著慘白的面具，面具上畫著詭異的笑臉，在閃電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瘆人。
"你們是誰？"燕歸塵沉聲問道，同時暗暗調整呼吸，運轉家傳內功"歸燕訣"。他能感覺到丹田內的真氣正在快速流轉，雖然不及平日順暢——有人在茶水中下了毒，若非他從小被父親逼著嘗遍百毒，此刻恐怕早已癱軟如泥。
"將死之人，何必多問？"為首的黑衣人緩步走下臺階，手中一柄彎刀泛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是淬了劇毒。"燕家刀譜交出來，給你個痛快。"
燕歸塵心中一凜。燕家刀譜是祖?zhèn)髅丶?，從不示人，這些人如何知曉？
"想要刀譜？"燕歸塵突然笑了，笑容中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桀驁，"先問過我手中這把'歸燕'！"
話音未落，他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出。歸燕劍法第七式"燕返"在他手中施展出來，劍光如虹，直取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個少年中了毒還能有如此身手，倉促間舉刀格擋。刀劍相擊，火花四濺。燕歸塵手腕一翻，劍鋒貼著彎刀劃過，在黑衣人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劍法！"黑衣人后退兩步，聲音中帶著幾分驚訝，"不愧是燕北天的兒子。"
聽到父親的名字，燕歸塵心頭一顫。父親三日前出門赴約，至今未歸，難道...
就在這分神的剎那，背后傳來破空之聲。燕歸塵本能地側身，一支淬毒暗鏢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卑鄙！"燕歸塵怒喝，劍勢陡然變得凌厲。歸燕劍法最精妙的"燕雙飛"施展開來，劍光如雨，將三名撲來的黑衣人逼退。
但敵人實在太多。燕歸塵雖然劍法精妙，畢竟年少，內力修為尚淺。加上毒素的影響，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一個不慎，后背被彎刀劃開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
"少莊主！快走??！"
一聲凄厲的呼喊從西廂房傳來，是教他讀書的周先生。燕歸塵轉頭看去，只見周先生被兩名黑衣人按在地上，一柄長劍正抵著他的咽喉。
"放開他！"燕歸塵目眥欲裂。
"刀譜。"黑衣人首領冷冷道，"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燕歸塵握劍的手微微發(fā)抖。周先生是父親摯友，待他如子，他怎能...
"不要給...他們..."周先生突然大喊，同時猛地向前一撲。長劍刺穿了他的咽喉，鮮血噴涌而出。
"周叔！"燕歸塵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這一刻，他體內的"歸燕訣"突然自行運轉到了極致。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丹田涌出，流遍全身。燕歸塵感覺自己的五感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看清雨滴下落的軌跡。
"你們...都得死！"
燕歸塵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他手中的長劍突然發(fā)出嗡鳴，劍身上浮現出淡淡的燕形紋路——這是燕家劍法最高境界"燕魂"的征兆。
黑衣人首領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變化，面具下的眼睛閃過一絲驚駭："不可能...他才十七歲..."
燕歸塵已如鬼魅般沖入敵群。他的劍法不再拘泥于招式，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殺意。三名黑衣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咽喉已被洞穿。
"結陣！快結陣！"首領大喊。
剩余的黑衣人迅速組成一個奇特的陣型，將燕歸塵圍在中心。他們手中的兵器開始發(fā)出詭異的共鳴，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燕歸塵感到一陣眩暈。這陣法有古怪，似乎在壓制他的內力運轉。他強提一口氣，劍鋒直指首領："誰派你們來的？"
首領冷笑："將死之人，何必..."
話未說完，燕歸塵的劍已至眼前。這一劍快若閃電，直取咽喉。首領倉促格擋，彎刀與長劍相擊，竟然被震得脫手飛出。
"噗——"
劍鋒入肉的聲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燕歸塵的長劍刺穿了首領的肩膀，卻沒能一擊斃命。
"好...很好..."首領踉蹌后退，面具下傳來詭異的笑聲，"不愧是...燕家的種..."
燕歸塵正要追擊，突然感覺腳下一軟。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地面上浮現出無數血紅色的符文，正散發(fā)著詭異的光芒。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正順著他的腳踝向上蔓延。
"血咒？！"燕歸塵大驚失色。這是西域魔教的秘術，據說早已失傳百年。
"少莊主果然見多識廣。"首領捂著肩膀的傷口，聲音中帶著得意，"能死在'血魂大陣'下，是你的榮幸。"
燕歸塵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血咒正在吞噬他的內力，而周圍的陣法又壓制著他的行動。更糟的是，毒素似乎也在此時發(fā)作，他的視線開始模糊。
"父親...母親..."燕歸塵在心中默念，手中的劍卻握得更緊了。就算死，他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一道閃電不偏不倚地劈在院中的古槐樹上，粗壯的樹干轟然倒下，正好砸在陣法中心。
"??！"幾名黑衣人躲閃不及，被樹干砸中，當場斃命。血咒符文也被打斷，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天助我也！燕歸塵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強提最后一口真氣，縱身躍上圍墻。
"攔住他！"首領怒吼。
數十支暗器破空而來。燕歸塵在空中勉強揮劍格擋，但還是有三枚透骨釘深深扎入他的后背。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但他咬緊牙關，借著雨夜的掩護，翻身落入山莊外的密林中。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首領的怒吼聲漸漸遠去。
燕歸塵在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雨水沖刷著他身上的傷口，鮮血不斷滲出，在身后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呼吸也變得困難。
"不能倒下...不能..."
他機械地重復著這句話，強迫自己繼續(xù)前進。但失血過多加上毒素發(fā)作，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終于，在一處懸崖邊，燕歸塵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栽去。在墜落的瞬間，他恍惚看到懸崖對面站著一個身影——那人沒有戴面具，面容在閃電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那是一張他熟悉的臉。
"原來...是你..."
燕歸塵想要大喊，但冰冷的雨水灌入了他的口腔。他的身體開始急速下墜，意識逐漸模糊。最后的念頭是：如果我能活下來...
我一定會讓你們血債血償！
懸崖之上，那個身影靜靜地看著燕歸塵墜落的方向，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