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傳來的消息像一?;鹦锹淙胗湾?,瞬間燃遍了整個紫禁城。
那位嫻貴人竟被皇上解了禁足并復(fù)位嫻妃之位了。這后宮一貫漏成個篩子樣,很快嬪妃們都知道了里面具體發(fā)生的事。
說是烏拉那拉氏前不久偷偷裝扮成宮女模樣,出來見了皇上,聽說還奉上了一副繡著青櫻紅荔的帕子,并對皇上吟了一句“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加上太后平時時不時的勸誡,皇上還是下旨復(fù)了嫻妃位分,并且解除了禁足。
魏嬿婉對此毫不意外,那句詩就像一個開關(guān),對皇上特別好用。太后也是,她向來是看不慣后宮和睦的,總要出來攪弄風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怕太妃們爭奪她太后的位置呢。
令她比較驚喜的是,皇上難得來咸福宮宮里的時候,提起如懿時她看見那些顯現(xiàn)出來的絲線又少了兩根,已經(jīng)在十根以內(nèi)了。看來如懿復(fù)位還是付出了大代價的。
啟祥宮里金玉妍正在對鏡梳妝,聞言手中羊脂玉梳微微一頓,鏡中美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娘娘,這......”貞淑看著自家娘娘。
“出來也好,”她輕輕撫過鬢邊珠花,“省的皇上常去中宮那兒,說不準讓中宮得了嫡子,去,把本宮那對翡翠鐲子找出來,咱們該去翊坤宮道賀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海蘭正在延禧宮賞梅懷念姐姐,聽聞消息,手中梅枝咔嚓折斷。
“姐姐復(fù)位了?”她眼中瞬間盈滿淚水,“太好了,我就知道,皇上不會一直誤會姐姐的?!?/p>
她匆匆擦去淚水,對葉心道:“去把我收著的那匹云錦拿來,姐姐復(fù)位,總要有些像樣的新衣裳。”
葉心在一旁欲言又止,本來海貴人生了永琪理因晉為嬪位,誰知突發(fā)嫻妃那事,她被皇上拋在了腦后,她自己也不在意,甚至也不在意永琪被慧貴妃抱走的事,一門心思的想著如何幫助姐姐出來。
“還不快去?對,我也要打扮打扮,免得姐姐為我擔心了?!焙Lm對著銅鏡抿胭脂,蒼白的唇瓣總算顯現(xiàn)出血色。
咸福宮里,高晞月手中的茶盞啪地摔在地上,濺起的茶水沾濕了她新做的蜀錦裙擺。
“什么?烏拉那拉氏復(fù)位了?”她細長的眉毛幾乎豎了起來,“怎么可能!”
茉心連忙上前擦拭,低聲道:“娘娘息怒,千真萬確。聽說是嫻貴人...不,嫻妃娘娘換了宮女裝扮去了養(yǎng)心殿,使了些手段?!?/p>
高晞月涂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為了照顧永琪,她平時都不會戴護甲了,“好個烏拉那拉氏,禁足期間竟敢私自出宮!”
魏嬿婉道:“皇上既然復(fù)了她的位分,就已表明這私下里追究不得了,只怕嫻妃憑著寵愛......”
她擔憂的往內(nèi)室看了眼,永琪正在里面午睡。這兩年常幫著照顧永琪,她對永琪也有了幾分情誼。
高晞月倒是平靜下來:“本宮必不會讓她帶走本宮的永琪?!?/p>
她看著魏嬿婉日益嬌美的臉,暗暗下定了決心。
——?!?/p>
紫禁城的夏天,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與悶熱。養(yǎng)心殿內(nèi),龍榻上的弘歷緊閉雙眼,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他裸露的手臂和脖頸上,密密麻麻的紅色疹子已經(jīng)有些開始化膿,散發(fā)出淡淡的腥臭味。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這是也染上疥瘡了”齊汝下臺后,太醫(yī)院最有威望的太醫(yī)陳曉玉跪在兩位面前,額頭緊貼地面,聲音顫抖。
太后蹙眉,直道:“院使大人,本宮不要聽這些。皇上乃九五之尊,萬金之體,你們太醫(yī)院必得治好這疥瘡之癥!”
太醫(yī)們點頭應(yīng)是。
在太醫(yī)們建議下,太后命只許皇后、高貴妃、嫻妃幾人輪流侍疾。
殿門輕輕開啟,如懿帶著惢心走了進來。如懿今日穿了一件皇上最愛的退紅色的宮裝,顯得非常穩(wěn)重,旗頭上簪滿了各色飾品,找不到一絲縫隙。她向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您已經(jīng)守了一整夜了,讓臣妾來替您吧?!?/p>
富察皇后揉了揉太陽穴,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也好?;噬戏讲庞职l(fā)了高熱,要給他多多換冰帕子?!?/p>
如懿走到床前,看著昏迷中的皇帝,聞到什么,忙用手死死按住捂著口鼻的布料,木訥點頭。
富察瑯?gòu)脹]注意到她的動作,理了理衣襟:“本宮走了,這里就交給妹妹了?!?/p>
如懿應(yīng)聲,床上的弘歷又難受起來,癢得不斷地磨蹭床榻。如懿翹起護甲接過惢心遞來的帕子,思考一會兒,直接蓋在了弘歷的臉上,滿意地點頭。
誰都想不到弘歷這一天經(jīng)歷了什么。
就這樣到了夜間,高晞月帶著一陣香風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紅色繡金蝶的旗裝,發(fā)間珠翠搖曳,與殿內(nèi)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這裝扮吸引了如懿全部的注意,完全沒注意到貴妃身邊跟著的小宮女。
如懿對她的打扮頗為不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交給貴妃娘娘了?!?/p>
這樣的打扮,就算是教給她,她也不屑的。
夜幕降臨,養(yǎng)心殿內(nèi)只點了幾盞宮燈,昏黃的光線映照著龍榻上的皇帝。如懿已經(jīng)回去休息,殿內(nèi)只剩下高晞月和她的宮女。
“你真的愿意嗎?”高晞月壓低聲音,再一次問道。
魏嬿婉點點頭:“奴婢愿意。娘娘放心,奴婢已經(jīng)學(xué)了怎么上藥,怎么伺候?!甭曇羧琰S鶯出谷,清脆悅耳。
高晞月滿意地笑了。這丫頭雖然出身低微,但勝在聰明伶俐,模樣也好?;噬显诓≈幸姷剿?,定會印象深刻。
魏嬿婉穿著普通的淺綠色宮裝,臉上蒙著一方素白紗巾,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眼睛。手中捧著一個銀盆,盆中是散發(fā)著藥香的溫水。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龍榻前,將銀盆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擰干帕子,開始為皇帝擦拭手臂上的潰爛處。她的動作極其輕柔,生怕弄疼了皇帝。
高晞月站在一旁觀察了一會兒,滿意地點點頭:“本宮先去歇息,你在這里守著?!闭f完,離開了內(nèi)殿。
殿內(nèi)安靜下來,只剩下魏嬿婉和昏迷的皇帝。燭光搖曳,映照著她蒙著面紗的側(cè)臉。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在皇帝身上的錦被,開始為他擦拭身上的疹子。
進忠靜靜地站在殿外。李玉已經(jīng)去護送嫻妃娘娘回去了。
“唔......”弘歷在昏迷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魏嬿婉手上一頓,輕聲道:“皇上恕罪,奴婢弄疼您了?!?/p>
她從取出太醫(yī)院給的藥膏,用指尖沾了一點,輕輕涂抹在皇帝潰爛的皮膚上。藥膏清涼,弘歷的眉頭漸漸舒展。
弘歷微微睜開了一點眼睛,已經(jīng)用盡了全部力氣。他的視線模糊,只看到一個蒙著面紗的身影跪在床前動作著。他想看得更清楚些,卻力不從心,只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花的香味,很快又陷入昏睡。
魏嬿婉松了口氣,繼續(xù)為他上藥。她動作輕柔,時而用扇子為皇帝扇風,時而更換額上的冰帕子。一晚很快過去,高晞月悄聲走過來。
“怎么樣?皇上醒過嗎?”她小聲問道。
魏嬿婉搖搖頭:“只醒了一小會兒,又睡過去了?!?/p>
高晞月點點頭:“沒事,你明天繼續(xù)熏上這個茉莉香,明天再過來,總有醒的時候?!?/p>
就這樣,弘歷患病期間,每次輪到高晞月侍疾,魏嬿婉都會在她的安排下,蒙著面紗跟著她來照顧皇帝。而弘歷在昏迷中偶爾清醒的片刻,總能看見那個蒙著面紗的纖細身影,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弘歷的高熱終于退了些。他睜開眼睛,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窗邊剪燈芯。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給她蒙上一層銀色的光暈。
“你...是誰......取下面紗來。”弘歷虛弱地問道。
魏嬿婉聽到聲音,手中的蠟燭差點掉落。她急忙跪下:“皇上醒了?奴婢......”
弘歷卻突然一陣眩暈,再次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