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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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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送我穿越古代,攻略權(quán)臣裴燼。它說他陰鷙狠辣,前朝接近他的女子皆慘死。

我低頭看看自己普通的臉,再摸摸臉頰的疤,茫然無措。為生存,我在書肆打工,

遠(yuǎn)遠(yuǎn)望一眼裴燼便遭護(hù)衛(wèi)驅(qū)逐。后來我送書撞見裴燼受傷,鬼使神差遞上金瘡藥。

他攥緊刻有女子面容的玉佩,眼神第一次失態(tài)。再后來,裴燼護(hù)我于貴女刁難前,

替我擦去茶漬。他帶我回府,輕撫我臉上疤痕:「阿音,這次我絕不再讓你離開。」原來,

我竟是他拼盡一切、逆轉(zhuǎn)天道才復(fù)活的亡妻。---1系統(tǒng)把我扔過來的時候,

只留給我腦子里一團(tuán)嗡嗡作響的提示音,還有臉頰上一道火辣辣的新疤。它說,目標(biāo)人物,

裴燼。當(dāng)朝權(quán)臣,心狠手辣,翻手云覆手雨,攪動朝堂風(fēng)云無數(shù)。

前頭那些或嬌媚或聰穎、試圖接近他的女子,下場一個比一個難看。我的任務(wù)是攻略他,

穩(wěn)住這搖搖欲墜的王朝因果。我站在陌生的銅鏡前,鏡面模糊,

映出一個穿著粗糙布裙的年輕女子。二十歲的阮音,頭發(fā)枯黃,臉頰瘦削,

那道從顴骨劃到下頜的暗紅疤痕,像條丑陋的蜈蚣盤踞著。我摸了摸那凸起的皮肉,

指尖冰涼。攻略裴燼?就憑我?鏡子里那雙眼睛,除了茫然,

找不出半點(diǎn)能稱之為籌碼的東西?!改闶亲詈蟮南M!瓜到y(tǒng)的聲音冰冷刻板,毫無波瀾,

「穩(wěn)住他,王朝因果才不至于徹底崩塌。」希望?我對著鏡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絕望像冰冷的藤蔓,順著腳踝無聲無息地往上爬,纏得我喘不過氣。為了活下去,

也為了那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希望」,我在離裴府隔了一條街的書肆里,

找了個整理書卷的活計(jì)。日子清苦,工錢微薄,勉強(qiáng)糊口。裴燼這個名字,

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頭頂,又像遙遠(yuǎn)天邊一抹濃得化不開的陰影。2那日,

書肆老板差我去送一套新到的孤本到裴府別院。抱著沉重的書匣,

我低頭匆匆穿過喧鬧的街市。遠(yuǎn)遠(yuǎn)地,街角拐彎處,

幾匹通體漆黑的駿馬簇?fù)碇豁斝I輦緩緩行來。護(hù)衛(wèi)個個腰挎長刀,神情冷肅,

行人紛紛避讓。心臟猛地一縮,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躲在路邊一個賣竹筐的攤子后面,

屏住了呼吸。轎輦的簾子低垂著,密不透風(fēng)。我什么都看不見,

只能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隨意地搭在轎窗邊沿,手指修長,指節(jié)微微突出,

透著一股掌控一切的力道。那只手隨意地搭著,卻仿佛攥緊了周遭的空氣,

讓人無端生出寒意。這就是裴燼?那個攪動風(fēng)云、讓系統(tǒng)都忌憚三分的男人?

一股莫名的酸澀毫無預(yù)兆地涌上鼻腔,眼眶發(fā)熱。就在我愣神的剎那,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從側(cè)面撞來!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邊狠狠摔去。

沉重的書匣脫手飛出,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塵土撲進(jìn)口鼻,嗆得我劇烈咳嗽。

手臂和膝蓋火辣辣地疼?!笣L開!」頭頂傳來護(hù)衛(wèi)冰冷的呵斥,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棄,

「不許靠近大人車駕!」那護(hù)衛(wèi)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像在看路邊的垃圾。

我蜷縮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泥土的腥氣和身上蹭破的皮肉滲出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

書匣摔開了,珍貴的孤本散落一地,沾滿了泥污。周圍投來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像針一樣扎在身上。護(hù)衛(wèi)冰冷的呵斥還在耳邊回蕩。裴燼的轎輦,

早已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街角,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停頓和那只手帶來的壓迫感,

都只是我的錯覺。試圖撐起身子,手臂和膝蓋傳來的劇痛讓我又跌了回去,

手掌擦過粗糙的石板,瞬間多了幾道血痕。雨水毫無預(yù)兆地砸落下來,豆大的雨點(diǎn)噼里啪啦,

瞬間將地上的書頁浸透,墨跡暈染開一片片模糊的黑。

我身上那件單薄的粗布衣裙更是立刻濕透,緊貼在皮膚上,冰冷刺骨。泥水順著頭發(fā)往下淌,

狼狽得像只剛從泥塘里撈出來的水鬼。就在這時,視線盡頭,

裴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一道縫隙。一個身影撐著一把素青色的油紙傘走了出來。

是個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jì),身量已經(jīng)開始拔高,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月白衣衫,

質(zhì)地一看就非凡品。他面容清俊,眉眼間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甚至可以說是疏離。

雨水在他傘沿匯聚成線,滴滴答答落下。他顯然看到了摔在泥水里的我,

以及散落一地的狼藉書卷。腳步似乎頓了一下,目光隔著雨簾投了過來。那雙眼睛很黑,

很靜,像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我下意識地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臉上大概還帶著摔懵了的狼狽和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近乎本能的微弱期待。

我甚至努力想朝他擠出一個表示友好的笑,哪怕只是扯動一下嘴角。

少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沒有好奇,沒有憐憫,更沒有一絲溫度。

如同掠過一塊礙眼的石頭,一片礙事的落葉。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移開了目光,

撐著傘,步履從容地走下臺階,徑直從我身邊走過。月白的衣角輕輕拂過泥濘的地面,

沒有沾染半分污漬。他就這樣,消失在雨幕深處,留下一個清冷孤高的背影。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上的污泥,也沖刷著那一點(diǎn)可笑的期待。我呆呆地坐在泥水里,

任由寒意滲透四肢百骸。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少年那雙冰冷沉靜的眼眸,

和他父親——那位權(quán)臣大人——隔著轎簾透出的無形威壓,奇異地重疊在一起。

一樣的遙不可及,一樣的……令人心頭發(fā)冷。3就在這時,

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一片片半透明的、扭曲跳躍的字跡,像一群嘲弄的飛蠅:【又來一個送死的!

】【嘖,開局就摔泥坑,這業(yè)務(wù)能力不行啊?!俊九釥a是那么好攻略的?

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解一下?】【系統(tǒng)就是怕裴燼這大反派把王朝搞崩了,才隨便抓個壯丁吧?

】【看這臉,還有疤,普通得扔人堆里都找不著,系統(tǒng)怕不是瞎了?】【散了散了,

賭她活不過三章……】密密麻麻的彈幕覆蓋了視野,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zhǔn)地扎在我最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上?!钙胀ā?、「有疤」、「隨便抓的壯丁」

、「活不過三章」……它們喧囂著,盤旋著,

將我剛剛在泥水里撿拾起的、所剩無幾的自尊心徹底踩碎。我閉上眼,用力甩了甩頭,

想把那些惡毒的字句甩出去。再睜開時,彈幕依舊固執(zhí)地漂浮著,

嘲笑著我的狼狽和癡心妄想。我慢慢從冰冷泥濘的地上爬起來,

顧不得渾身的疼痛和濕透的衣衫,

開始機(jī)械地、一件一件地?fù)焓澳切┍荒嗨荨⑸⒙涓魈幍臅?。手指凍得通紅麻木,

每撿起一頁沾滿污泥的紙張,都像是在撿拾自己同樣泥濘不堪的處境。

書肆老板的責(zé)罵和賠償,像另一座大山沉沉壓了下來。4幾天后,一個傍晚,

書肆里只剩我一人,正在油燈下費(fèi)力地修補(bǔ)幾本被雨水泡得發(fā)皺、粘連的書頁。

門外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我抬起頭。是那個雨中的少年。他站在書肆門口,

傍晚的余暉給他月白的衣衫鑲了一道淺金邊,神情依舊是那種超越年齡的沉靜。他看著我,

目光在我臉上那道疤痕處停留了一瞬,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清冽,沒什么起伏。我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漿糊和書頁,

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阮音。我叫阮音。」「阮音……」少年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就在念出這兩個字的瞬間,他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孔上,眉頭猛地、狠狠地?cái)Q了起來!

仿佛這兩個字帶著某種尖銳的刺,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下。那瞬間的劇痛和驚愕,

清晰地寫在他驟然緊縮的眉宇間。【哈???阮音???】【臥槽同名???

】【系統(tǒng)真會偷懶??!找個同名同姓的來糊弄任務(wù)?】【懂了,替身文學(xué)雖遲但到!

】【這疤臉能跟裴燼那早死的白月光比?開什么玩笑!】【替身警告!前方高能虐心!

】彈幕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間炸開一片嘩然。它們翻滾著,尖叫著,

用最刻薄的語言詮釋著少年那個驟然皺緊的眉頭。少年裴昭的目光,在聽到「阮音」二字后,

如同被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間沉了下去。那短暫的驚愕和痛楚褪去,

剩下的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冷意。他看著我,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

聲音也像淬了冰:「裴昭?!顾鲁鲎约旱拿郑袷窃陉愂鲆患c我毫無關(guān)系的事實(shí)。

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月白的衣角在門口劃過一個清冷的弧度?!究窗煽窗?!失望了!

】【替身沒那味兒唄!】【白月光不可替代啊姐妹!洗洗睡吧!】彈幕依舊聒噪地刷著。

我望著空蕩蕩的門口,裴昭的腳步聲已經(jīng)遠(yuǎn)去。他對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如此強(qiáng)烈,顯然「阮音」

對他意味著什么。但我搜刮著腦海里的每一個角落,對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前塵往事,

對這個名叫裴昭的少年,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就像面對一本從未翻開的書,封面再華麗,

內(nèi)里也只是一片虛無的紙頁。他走了,卻留下了一句與那冰冷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話,

飄散在傍晚微涼的空氣里:「你手上的擦傷,最好處理一下。」語氣生硬,

甚至帶著點(diǎn)命令式的別扭。傷?我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幾天前在泥地里擦破的傷口,

邊緣有些紅腫,滲著淡黃的組織液。被雨水和泥污泡過,又被書頁的毛邊反復(fù)摩擦,

確實(shí)沒好,反而更糟了。處理?怎么處理?系統(tǒng)除了那個不可能的任務(wù),什么都沒給我。

書肆的工錢微薄,勉強(qiáng)夠我在最便宜的大通鋪客棧租一個角落的床位,

每日啃兩個干硬的雜糧餅子果腹。抓藥?看郎中?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回到那間擁擠嘈雜、彌漫著汗味和劣質(zhì)脂粉味的通鋪客棧,

我疲憊地癱倒在屬于自己的那張窄小床鋪上。木床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

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我摸索著走到角落里那個模糊的銅盆前,

借著水面那點(diǎn)可憐的倒影,看向自己的臉。依舊是那張瘦削、平凡的臉。那道暗紅色的疤痕,

從顴骨斜斜延伸到下頜,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道猙獰的裂痕,無聲地嘲笑著我的癡心妄想。

彈幕那些刻薄的字句——「疤臉」、「替身」、「活不過三章」

——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翻騰。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diǎn)點(diǎn)漫過心口,

窒息感越來越重?;钕氯?。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卑微地壓倒了那個虛無縹緲的任務(wù)。

我得活下去,得賺到明天的飯錢,得找個能遮風(fēng)擋雨、稍微安穩(wěn)一點(diǎn)的棲身之所。

我不能再摔一次書匣了。5幾天后,我?guī)缀跄テ屏俗炱ぷ?,才在離裴府更近些的「墨香齋」

書肆,求得了一個整理書卷、偶爾跑腿送書的活計(jì)。這里比之前的書肆稍大些,

老板看我手腳還算麻利,工錢也多給了幾枚銅板,最重要的是,

值夜時能睡在書肆后面堆放雜物的小隔間里,雖然陰冷狹窄,

但總算不用再回那魚龍混雜的大通鋪了。值夜的日子漫長而清冷。

晚膳是書肆老板留下的兩個已經(jīng)冷透、硬邦邦的粗面饅頭。我裹緊了單薄的舊衣,

縮在書肆后門窄窄的廊檐下,借著門縫里透出的一點(diǎn)微弱燭光,小口小口地啃著。

冷風(fēng)直往骨頭縫里鉆。寂靜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清脆而規(guī)律的馬蹄聲,

踏在青石板路上,在深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我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幾匹通體烏黑、神駿異常的高頭大馬,簇?fù)碇粋€騎在馬上的身影,

正從書肆外的街道上緩緩行過。為首那人一身玄色錦袍,幾乎融入了夜色,

寬大的袖袍在夜風(fēng)中獵獵拂動。是裴燼。他端坐馬上,背脊挺直如松,

側(cè)臉的線條在朦朧夜色里顯得冷硬而深刻。他沒有朝書肆這邊看一眼,

仿佛只是路過一片虛空?!緫Z包!機(jī)會啊!沖上去!】【沖上去送人頭?】【大佬路過,

只敢啃冷饅頭,嘖嘖?!俊鞠聪此?,沒戲。】彈幕如期而至,帶著慣有的嘲諷。我低下頭,

只當(dāng)沒看見,繼續(xù)啃我的冷饅頭,只盼這尊煞神快點(diǎn)過去。馬蹄聲漸遠(yuǎn)。我松了口氣,

正要轉(zhuǎn)身回屋,眼角余光卻瞥見對面街角的陰影里,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著。

是個面黃肌瘦的小乞丐,最多七八歲,穿著破爛的單衣,在深秋的寒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

一雙大眼睛正死死盯著我手里剩下的那半個饅頭,喉嚨里發(fā)出細(xì)微的吞咽聲。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我看了看手里冷硬的饅頭,

又看了看那個在寒風(fēng)中發(fā)抖的孩子。彈幕還在眼前閃爍著無情的字句。最終,我站起身,

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把剩下的半個饅頭遞了過去。小乞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像兩顆蒙塵的星辰。他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飛快地一把抓過饅頭,

狼吞虎咽地塞進(jìn)嘴里,噎得直伸脖子??粗疵萄实臉幼樱沂裁匆矝]說,

只是輕輕拍了拍他單薄的脊背,然后轉(zhuǎn)身回到了書肆冰冷的廊檐下。夜風(fēng)吹過,更冷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心里卻莫名地松快了一點(diǎn)點(diǎn)?!改泯S」

的生意有時會接到裴府別院的訂單,通常是些外面難尋的珍本古籍。送書的差事,

自然落在了我這個新來的、工錢最低的伙計(jì)頭上。這天夜里,

老板又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錦盒,里面是一套前朝孤本棋譜,

要送去裴燼在城西的那處僻靜別院。夜色濃重如墨,我提著書匣,跟著別院引路的青衣小廝,

穿行在曲折的回廊間。燈籠昏黃的光暈只能照亮腳下很小一塊地方,

四周是高聳的院墻和深不見底的黑暗,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小廝將我引到一處偏廳,

讓我在此等候,便匆匆去請管事來交接。偏廳里空無一人,只有一盞孤燈搖曳。我抱著書匣,

站在冰冷的青磚地上,夜里的寒氣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里鉆。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

死寂之中,一絲極其微弱、壓抑的悶哼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側(cè)后方緊閉的月洞門內(nèi)傳來。

那聲音極其痛苦,像是受傷的野獸在竭力忍耐。【別管閑事!】【好奇心害死貓!

】【搞不好是陷阱!】【趕緊交了書走人!】彈幕瞬間刷屏,尖銳地警告著。

我抱著書匣的手緊了緊,指尖冰涼。理智告訴我,彈幕是對的,在這個步步驚心的地方,

任何好奇心都可能致命。但那痛苦的聲音,像細(xì)小的鉤子,一下下扯著心臟。是什么人?

傷得重不重?會不會……需要幫忙?掙扎只持續(xù)了短短幾息。我深吸一口氣,

將書匣輕輕放在偏廳的椅子上,像被那聲音牽引著,放輕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步步挪了過去。月洞門虛掩著,推開一條縫隙。里面是一個更小的、堆滿雜物的院落。

借著清冷的月光,我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倚著假山石坐著的那個身影。是裴燼。

他一身玄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但此刻卻狼狽不堪。他的左肩處,

玄色的衣料被撕裂了一大塊,深色的液體正不斷從那里洇開,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冰冷的空氣里。他一手死死按著傷口,指縫間全是粘稠的血,

另一只手撐著冰冷的假山石壁,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墨發(fā)散亂地垂落,

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和繃緊的下頜線。

每一次壓抑的喘息都伴隨著身體的細(xì)微顫抖,那悶哼聲正是從他緊咬的牙關(guān)中溢出的。

與白日里那個高高在上、威勢迫人的權(quán)臣判若兩人。此刻的他,

脆弱得像一頭折斷了利爪、獨(dú)自舔舐傷口的孤狼。我僵在門口,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破肋骨。走!立刻離開!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尖叫。但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

看著他指縫間不斷涌出的血,看著他因劇痛而微微蜷縮的身體,

一種陌生的、尖銳的心疼毫無預(yù)兆地攫住了我,比任何恐懼都來得猛烈。

我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一步。細(xì)微的腳步聲驚動了他。裴燼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

即使在劇痛和失血的虛弱中,依舊銳利如鷹隼,帶著淬了冰的殺意和深不見底的戒備,

瞬間鎖定了站在門邊陰影里的我。月光照亮了他半邊臉,額角布滿細(xì)密的冷汗,

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冰冷得足以將人凍結(jié)?!刚l?」他的聲音沙啞低沉,

像粗糙的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我被那目光釘在原地,遍體生寒,

幾乎想立刻轉(zhuǎn)身逃跑。喉嚨發(fā)緊,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聲音干澀得厲害:「我……我是墨香齋送書的……聽、聽到聲音……大人,

您……要不要……我去叫郎中?」?后半句話幾乎是硬著頭皮擠出來的。裴燼沒說話,

只是死死地盯著我,那目光像冰冷的刀鋒,一寸寸刮過我的臉。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有他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完了完了!撞破大佬秘密了!

】【快跑啊蠢貨!等著被滅口嗎?】【他眼神好可怕!要死了要死了!

】彈幕瘋狂地刷著血紅的警告。理智終于占了上風(fēng),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只想立刻逃離這危險(xiǎn)的地方??删驮谖液笸说乃查g,目光掃過他按在傷口上的手。

那只手修長有力,此刻卻沾滿了黏稠的、溫?zé)岬孽r血,指關(guān)節(jié)因?yàn)橛昧Χ嚨盟腊住?/p>

心口那陣莫名的、尖銳的疼,再次狠狠地攫住了我,壓過了所有的恐懼。

我猛地停住了后退的腳步,甚至又往前踏了一小步。動作快得自己都來不及思考。

我飛快地從自己隨身那個洗得發(fā)白的粗布小荷包里,

掏出一個更小的、扁扁的粗瓷小瓶——里面是書肆老板前幾日看我手上擦傷總不好,

隨手丟給我的一點(diǎn)劣質(zhì)金瘡藥粉。我把那個小小的瓷瓶,朝著裴燼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地遞了過去。

手臂因?yàn)榫o張而微微發(fā)抖?!高@……這個,或許……有點(diǎn)用?!刮业穆曇舳兜貌怀蓸幼?。

裴燼的目光,從那小小的瓷瓶,緩緩移到了我的臉上。那冰冷的審視里,

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沉的探究。他依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時間在死寂和對峙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無比漫長。就在我以為他不會接,

甚至可能下一刻就會下令讓人把我拖出去時,他按在傷口上的那只手,

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試探般的意味,朝我這邊抬了抬。那只染血的手,微微攤開。

我?guī)缀跏瞧磷『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將那小小的粗瓷瓶?/p>

輕輕放在了他沾滿血污的手心里。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他冰涼粘膩的皮膚,

那觸感讓我猛地一顫,飛快地縮回了手。做完這一切,我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心臟快要跳出喉嚨。我猛地轉(zhuǎn)過身,幾乎是踉蹌著,

逃離了這個彌漫著血腥味和致命壓迫感的小院。身后,

那兩道冰冷銳利、又仿佛帶著灼人溫度的目光,似乎一直釘在我的背上,直到我沖回偏廳,

抱起書匣,跌跌撞撞地跑出別院大門,融入外面無邊的夜色里,才終于消失。冷風(fēng)一吹,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徹底浸透了。6日子像書肆里蒙塵的書卷,

一頁頁無聲地翻過。那夜別院遞藥的事,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小石子,驚起幾圈漣漪后,

便沉入水底,再無半點(diǎn)聲息。我依舊在墨香齋整理那些散發(fā)著陳年墨香與霉味的書卷,

偶爾跑腿送書去裴府別院。每次踏入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心都會下意識地懸起來。

但再也沒見到裴燼,更沒見到那個受傷的、脆弱的裴燼。關(guān)于他的消息,

如同他府邸深處飄出的風(fēng),偶爾被書肆里閑聊的客人或別院的下人帶出幾句。

「裴相今日早朝又參倒了兩位大員,雷霆手段啊……」「唉,聽說裴相書房里,

從不許人擅動,堆滿了舊物……」「可不是,那塊從不離身的玉佩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據(jù)說是……那位夫人的遺物……」他們口中的裴燼,

永遠(yuǎn)是那個身著玄袍、行色匆匆、手段狠戾、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權(quán)臣。

那夜角落里痛苦喘息的身影,仿佛只是我因恐懼而產(chǎn)生的幻覺。唯一真實(shí)的,

是每次遠(yuǎn)遠(yuǎn)瞥見他玄色身影時,心頭那陣無法解釋的、細(xì)微而綿長的酸澀,

以及隨之而來的茫然。系統(tǒng)冰冷的任務(wù)提示音和彈幕刻薄的嘲諷,

似乎都被這茫然沖淡了些許。這個任務(wù),真的對嗎?我真的……該去「攻略」

這樣一個活在舊日陰影里的人嗎?7轉(zhuǎn)眼,我在這陌生的王朝,

已經(jīng)磕磕絆絆地熬過了兩個月。臉上的疤痕依舊頑固地盤踞著,系統(tǒng)依舊沉默寡言,

彈幕也從最初的喧囂嘲諷,變成了零星幾條,甚至懶得再關(guān)注我這個毫無進(jìn)展的「失敗者」。

這天午后,書肆里難得的安靜。

我正埋頭在一堆新到的、散發(fā)著油墨和紙張?zhí)赜袣馕兜臅砝?,按照老板的要求?/p>

仔細(xì)地分門別類。這些書卷厚重,有些邊緣鋒利,我全神貫注,

手指快速地在書脊和書頁間穿梭。就在我抱起一摞剛整理好的書,

轉(zhuǎn)身準(zhǔn)備放到里間書架的高處時,眼前的光線似乎被什么遮擋了一下。緊接著,

一股溫?zé)岬囊后w猛地潑濺開來!「啊!」一聲尖銳的女聲驚呼響起。我腦子嗡的一聲,

僵在原地。低頭一看,懷里那摞書的封面和我的前襟,瞬間被深褐色的茶水浸透了一大片,

正迅速洇開。茶水還冒著熱氣,燙得皮膚一陣刺痛。面前站著一位衣著極其華麗的年輕女子,

云鬢高聳,珠翠環(huán)繞,面容姣好,此刻卻因?yàn)轶@怒而微微扭曲。

她華美的裙裾下擺也濺上了幾滴深色的茶漬?!改氵@不長眼的奴才!」她柳眉倒豎,

聲音尖利刺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走路都不帶眼睛的嗎?

你知道我這身云錦值多少銀子?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滾燙的茶水和對方尖利的斥責(zé)同時襲來,我瞬間慌了神,懷里的書也差點(diǎn)脫手砸在地上。

「對、對不起!姑娘息怒!」我手忙腳亂地把書放到旁邊桌上,也顧不上被燙紅的手背,

慌忙用袖子去擦她裙擺上的污漬,「是我不小心!我、我這就給您擦干凈!

或者……或者我賠您一身新的……」聲音因?yàn)榫o張和愧疚而發(fā)顫?!纲r?」

那貴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抽回自己的裙擺,嫌惡地后退一步,

仿佛怕沾染上我身上的窮酸氣。她上下打量著我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裙,

還有我臉上那道顯眼的疤痕,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就憑你?

在書肆里做粗使活計(jì)的賤婢?」她嗤笑一聲,聲音拔得更高,

帶著一種刻意的、要讓所有人都聽見的張揚(yáng),「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裴相府上的門檻,

也是你這等貨色能妄想的?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

尖銳地刺穿耳膜,也刺穿了書肆里短暫的寂靜。幾個原本在翻書的客人紛紛停下動作,

目光聚焦過來,帶著或好奇或看熱鬧的神色。我的臉?biāo)查g燒了起來,火辣辣的,

比剛才被茶水燙到還要難堪百倍。那道疤痕似乎也在眾人的目光下灼燒著,

提醒著我的卑微和丑陋。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羞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頭頂。

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在這時,一個冰冷低沉、如同金石相擊的聲音,

毫無預(yù)兆地自身后響起,清晰地穿透了書肆里所有的嘈雜。8「這茶,是我吩咐備下的?!?/p>

那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凍結(jié)空氣的力量。書肆里瞬間鴉雀無聲。

連那位趾高氣揚(yáng)的貴女,臉上那刻薄的譏誚也瞬間僵住,如同被凍住的冰雕,

只剩下滿眼的錯愕和難以置信。我猛地轉(zhuǎn)過身。裴燼不知何時站在了書肆門口。

一身玄色常服,襯得他身姿越發(fā)挺拔料峭。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平靜無波,

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他就站在那里,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我身上——確切地說,

是落在我被茶水潑濕、還在冒著微弱熱氣的前襟,以及我那只下意識捂住被燙紅手背的手上。

【臥槽???】【裴燼???他說話了???】【我沒聽錯吧?他在幫這個丑丫頭說話?

】【幻覺!一定是幻覺!】【天要下紅雨了???】沉寂已久的彈幕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

瞬間炸開了鍋!密密麻麻、扭曲跳躍的字跡瞬間覆蓋了我整個視野,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那貴女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

似乎想辯解:「裴、裴相……這賤婢她……」裴燼卻看都沒看她一眼。他徑直邁步走了進(jìn)來,

玄色的袍角拂過門檻。他走到我面前,

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帶著一絲冷冽墨香的氣息。他伸出手,

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qiáng)勢,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我猝不及防,

被他冰涼的指尖激得渾身一顫,低呼出聲。他攥得很緊,力道大得我腕骨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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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04 02:3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