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柏油小路，右側是教學樓，左手邊是籃球場，斷斷續(xù)續(xù)傳來陣陣高呼和籃球拍打在地的聲音。
路燈很亮，兩人的影子被縮短又拉長。
陳寄禮一只手輕輕托著岑珠的胳膊，兩人離得不近，稍稍還隔著點距離，所以這姿勢怎么看怎么別扭。
他覺得自己像跟在娘娘身邊隨時等候差遣的總管太監(jiān)。
陳寄禮沒吭聲，就一直在岑珠身側慢悠悠走著，不過能看出來有為了照顧‘傷員’刻意放慢腳步。
岑珠覺得氣氛有點干，非常直接地問：“你怎么不說話？”
陳寄禮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一只手懶懶散散抄在兜里，臂彎上還掛著她的帆布包，心說我說了怕你覺得咱倆曖昧。
他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剛才不干什么你都能原地摔，這要是聊個天不得在這翻跟頭?。俊?/p>
走路的動作將岑珠的白色棉布裙擺微微蕩起，她點點頭，似乎覺得很有道理，“也是?！?/p>
陳寄禮：“……”
這姑娘說話從來不按套路出牌??？
出于好心，他覺得岑珠可能是有點無聊，他隨口問了句，“你跟陳頌安是同班同學？”
“嗯，不過我們倆沒談戀愛?！?/p>
陳寄禮：？
他沒問。
0個人想知道。
手腕下方傳來源源不斷的溫度，岑珠說：“我聽見昨天你跟蔣正哥說的了?！?/p>
陳寄禮解釋道：“我沒說你們倆小孩談戀愛啊。”
他十分清楚，這倆人目前為止還停留在陳頌安的單箭頭狀態(tài)，以后的事就不好說了。
岑珠糾正他：“你這句話有兩個錯誤表達?！?/p>
她忽然轉頭看他，但腳步沒停，陳寄禮下意識也偏頭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路燈晃眼，她的眼睛看起來又圓又亮，像顆熠熠生輝的珍珠。
陳寄禮問：“什么？”
“首先我們不是倆小孩，成年了的。”
“還有就是我倆沒談戀愛，是同學?！?/p>
強調第二次了。
他沒事管你們倆小孩談沒談戀愛干嘛？他真沒好奇。
但他不想跟岑珠掰扯，而是轉了個話鋒，語氣分辨不出好壞，“蔣正是蔣正哥，到我這就是陳寄禮了？你蔣正哥可跟我同歲?！?/p>
“你不喜歡我這么叫你？”岑珠表情很認真，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你喜歡我怎么叫你？
“……寄禮哥？”
初夏的晚風并沒有白日那樣灼熱，反倒令心曠神怡。
兩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陳寄禮的手心還托著她的手臂，岑珠仰起頭，聲音如泉韻一般，“可以嗎？”
夜風將她鬢邊的頭發(fā)吹亂在眼前，陳寄禮垂眼，視線落在她揚起的發(fā)絲上，喉頭不知為何滾了滾，他移開視線，“……隨你吧?！?/p>
“珠珠？”身后傳來方舒然疑惑的喊聲。
她本來是下樓買零食，不經意瞥到馬路對面路燈下的背影有點像岑珠，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陳寄禮嗎？
方舒然跑過來，看見兩人的動作，眼底掠過一瞬驚愕，又不著痕跡地收起，“你這是怎么了？”
陳寄禮松開手，岑珠放下手臂，對方舒然說：“扭了下腳?！?/p>
“??？”方舒然低頭看了看，“沒事吧？”
“沒事，寄禮哥送我回來的?！?/p>
寄寄寄寄禮哥？
方舒然茫然又震驚地接過陳寄禮手上的帆布包。
陳寄禮擺了擺手，“上去吧?！?/p>
方舒然確認自己的手腕被衣物蓋住后，放心地挽上岑珠的手臂，轉身后頭挨過去小聲說：“什么情況？你真的對他……”
岑珠點點頭，“應該是的?！?/p>
進宿舍樓前，岑珠回過頭，在行道樹下捕捉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就像他身后的柏樹，高大、筆直又堅定。
仿佛是昂揚于世間，可以托舉天地般的存在。
她揮手再見，陳寄禮朝她小幅度地揚了下下巴。
岑珠收回眼，邁進大門，眼神尤為堅定：“不是應該，是確定?！?/p>
她確定，她找到了那個能容納蝴蝶的容器。
……
【舒然：可是好奇怪啊，你之前的指向對象是樓予，原因是你們當時接觸很頻繁，可你跟陳寄禮這才見過兩三面，怎么會對他產生這種感覺呢？】
【cz：說實話，我也很納悶。?????】
岑珠的病目前只有方舒然一個人知道，所以每次有外人在時，兩人都用微信討論這個話題。
【舒然：你會不會是喜歡他啊？】
***
“喜歡你大爺。”
陳寄禮窩在沙發(fā)里，雙腿交疊架在茶幾上，支起身子去夠被蔣正搶走的還在游戲中的手機。
游戲音效刺耳又冷漠：“defeat——”
蔣正直接鎖了屏，把手機扔到一邊，反身拉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大剌剌坐下，把試圖起身的陳寄禮一把按回了沙發(fā)里。
一副審犯人的姿態(tài)。
“你沒覺得岑珠對你和對別人的態(tài)度很不一樣嗎？”
陳寄禮嘖了聲，他放棄掙扎，不耐煩地說：“我跟她一共就見了三面，我怎么知道她對別人態(tài)度什么樣？”
蔣正想了想，覺得陳寄禮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但他和岑珠熟啊，岑珠對別人什么樣他看得一清二楚。
就連在一起工作了這么久的同事，岑珠都沒有放下過防備心，更別說是剛見過沒幾面的陳寄禮。
陳寄禮拿回手機又開了把游戲，蔣正繼續(xù)舉證：“首先，你說昨天吃飯的時候，岑珠搶在你前面買了單，對吧？”
“她和你不熟，為什么平白無故搶你的單？錢多嗎？沒這可能吧？否則她做這么多兼職干嘛？”
蔣正繼續(xù)滔滔不絕：“而且岑珠這小孩有個怪癖，她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你知道吧，她剛才為什么摔倒？那是因為那男生碰她了?！?/p>
他納悶，“但是她為什么不排斥你？還直接把手心就放在你手里了？”
不能和人肢體接觸？
陳寄禮想起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打了個問號，不過他沒說，否則蔣正又要大做文章。
蔣正不依不饒：“說！你給妹妹吃什么迷魂藥了？”
“伸腿瞪眼丸?！?/p>
“少來?！?/p>
“確實不多。”
“……”
——“first blood！”
陳寄禮在游戲里大殺四方，蔣正問一句他就吊兒郎當回一句，把人氣得不行。
蔣正的眼珠子從上到下咕嚕了一遍面前這人。
陳寄禮，男，二十七歲，手上一家游戲公司、幾家紋身店的股份，有房有車有存款，沒病沒災沒外債。
關鍵是除此之外，這人還——
賊他爹帥。
所以如果說岑珠喜歡上他，好像也不足為奇？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quadra kill！”
陳寄禮手指靈活地操作著，蔣正看著他那張油鹽不進的臉，嘆了口氣：“反正你注意點，少勾引人家小孩，比你小那么多呢?！?/p>
陳寄禮嗤笑了聲，用岑珠的話反駁他：“人成年了，不是小孩?！?/p>
又撇清關系似地補了句，“她自己說的啊?！?/p>
跟他可沒關系。
別又說什么他勾引小孩。
——“penta kill！”
蔣正如遭雷擊，“我操…什么意思?。渴菑娬{自己已經成年了嗎？”
他動作僵硬地扭頭，看了看沙發(fā)上的人：“陳寄禮你個人渣！”
***
“我當然不喜歡他啊?！?/p>
岑珠關掉水龍頭，頭上包好毛巾，直起身。
“這么說的話，難道我也喜歡樓予嗎？我從來沒喜歡過樓予啊，我很確定?！?/p>
方舒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覺得自己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有點扯。
但萬一呢：“可是陳寄禮長得很帥欸……比樓予帥！”
岑珠點點頭，“是的?！?/p>
“嗯？ ”方舒然沒想到岑珠能答得這么從善如流。
岑珠：“確實挺帥的，但這跟我喜不喜歡他沒有任何關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