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1 第一章 忘川館
“聽著,屌毛,我知道我捅過你屁眼,我把你捅得老慘了……我多希望我沒干過那些喪心病狂的事但是我還是干了……你有權(quán)力找我算賬……”
“找你算賬?呵呵,我覺得,我得殺了你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①
崇禎十三年,浙江金華有個剛科舉落第的書生,名叫寧采臣,為了維持家庭生計,在聚寶齋找了份差事,專門負(fù)責(zé)去各個門店收租,而今天,是寧采臣在聚寶齋當(dāng)差的第一天,而他今天所去的,是郭北鎮(zhèn)的客來坊。金華至郭北,遙遙十?dāng)?shù)里山路,舊時驛道因年久失修,坎坷不平,坑洼遍布。采臣心知,若喚馬車,那昂貴腳費聚寶齋未必肯予報銷,故而只得徒步而行。
時值夏日,驕陽似火,炙烤大地,曬得人頭暈?zāi)垦!2沙际治漳菑埛狐S牛皮紙地圖,一步一探,額頭上沁出細(xì)密汗珠,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襟。他不時停下,借著路邊樹木的微弱陰涼稍作喘息,目光焦灼地在地圖上尋找著前行的方向。
地圖上有一個“牛記酒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走了一天,采臣有點累了,他想著,要不在那里喝點啥,補充些體力再趕路也不遲。
走到地圖上標(biāo)記的那個“牛記酒家”,寧采臣卻很奇怪,壓根沒看到“牛記酒家”任何字樣,反倒是“忘川館”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突兀。忘川館周身環(huán)境荒蕪,周遭雜草叢生,唯有那條被馬車碾出的車轍印,昭示著這里尚有煙火氣。酒館門口,幾個做工粗糙的木墩隨意擺放,供往來的轎夫、車夫們歇腳。忘川館是個開設(shè)在鄉(xiāng)野路上的一家野味酒家,建筑裝修雖然比較簡陋,可那斑駁的木梁及頂上雜草和瓦片交織的屋頂,又透著一股倔強勁兒,硬生生撐起了這一方遮風(fēng)擋陽的地兒。
正當(dāng)采臣打量著這酒館,思忖著是否進門時,突然,一個臟兮兮的蹴鞠從不知道哪個方向滾來, “啪” 的一聲,正砸在采臣的小腿上。但是也還好,沒有太大痛感吧,寧采臣往前一看,是一個全身黑皮膚,穿著茅草褲和肚兜,頭發(fā)短但是卷卷的黑番小男孩,寧采臣和那個黑皮小子都互相盯著,一臉好奇,可能對于寧采臣而言,他第一次見到從大洋彼岸過來的所謂的“黑奴”是個很好奇的事,但對黑皮小子而言,他可能會因為不小心玩蹴鞠踢到一個陌生人感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我的小祖宗啊,不是叫你別亂跑嗎?老板知道你在玩耍的話又得訓(xùn)我了”采臣正欲開口安慰,遠(yuǎn)處跑來一個酒保小二,這小二面容憨厚,臉上掛著憨笑,一邊朝著采臣連連拱手,從他裝扮上看起來就是浙江本地人。
“很抱歉,客官。這是我家老板兒子,您受驚了。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計較。”小二一邊道歉,一邊尷尬得笑著。
“沒事的……”寧采臣也馬上回話,然后用好奇的眼神盯著小二,似乎有些問題不知道怎么往下問。
“哦,我叫王二,我是忘川館的伙計。客官您要不要往小店小歇下,給您倒幾杯茶賠罪下?”小二一邊右手牽著小孩,一邊左手往前指著忘川館的方向。
寧采臣見慣了很多勢利眼的酒保,要是稍微說錯話,或者暴露出一絲一毫窮人的氣息,估計就會受到白眼,這也是他第一次見有人對他這么熱情,于是也很自然得問了句:“你家老板,是外國人?”
“不是……我家老板是中原人,他女婿是外國的,來自遙遠(yuǎn)的一個國家,叫什么木骨都束……你也知道,鄭和大人每次航海出征,都會從遙遠(yuǎn)的大洋彼端帶來很多新鮮的事物。老板他女婿就是啦,據(jù)說他是西班牙人販賣到這邊的黑奴,因為身強體壯,勤懇能干,被我們老板看重,招他入贅當(dāng)了女婿,嘻嘻……。你要不要進來歇息下,我們這邊有木骨都束的一些特色,想不想嘗試下胡椒或者馬鈴薯啊,以前連聽都沒聽過,如今倒成了咱店里的招牌?”小二一聽寧采臣這般問話,臉上堆起更濃的笑容,仿佛逮著了個話匣子,滔滔不絕得說道著。
②
寧采臣在王二的熱情帶領(lǐng)下,來到了忘川館,因為是個路邊野味酒家,忘川館并不是特別熱鬧,算上寧采臣也就三個,故顯得酒館特別空曠。
酒館外面,正直中午,太陽正曬,有幾個伙計,正在外面攤著曬開的玉米粒。在外頭一個陰涼的角落里,一個約六尺高的男子躺在一個大搖椅上,頭上蓋著一本書籍遮住臉用來擋著陽光,似乎在享受這日光。寧采臣又格外注意到,該男子雖然全身上下是漢人服飾,也綁著漢族男子的發(fā)髻,但是他手臂上的皮膚特別黑亮,頭發(fā)也特別卷曲,想必,這個也是外國的黑奴。
“客官,您是不是那個什么游公子???”柜臺那邊緩緩向?qū)幉沙甲邅硪粋€紅衣漢裝女性,她面撲濃粉,眉眼描得極細(xì)致,雖瞧著俗氣,但那溫婉的笑容卻透著幾分親切,緊接著對他說:“我是這里老板娘牛氏,聽王二說,我家小屁孩不小心踢到了你,奴家給您賠個不是?!?/p>
“哦……哦,沒事的。小孩子嗎”采臣忙起身還禮,尷尬地笑了笑。說實話,寧采臣他其實是個很內(nèi)向的男生,他接觸的人特別少,除了他阿娘外,他不知道怎么和外人溝通,他小聲說道:“我不姓游,我姓寧……”
“哦哦,這樣啊,特別不好意思?。抗幽豢淳褪侨⒓涌瓶嫉陌??本店對科考書生有優(yōu)惠的,王二,去后廚拿根我老公家鄉(xiāng)種植的香蕉過來?!崩习迥镎f完,王二應(yīng)了聲就去后廚了。
寧采臣實在沒見過這么熱情的人,有點見生和不好意思,緊接著謝道:“額……多謝您好意,我不是趕考的,今年我還沒……”
“那沒關(guān)系了,有緣千里來相會,想來點什么?”
“您這邊,有沒有白開水,然后……可不可以,給我碗……素面。不用加菜,不用加肉和蛋那種……”寧采臣唯唯諾諾說道,生怕他們會像以前碰到的那些店家那樣露出嫌棄他的表情,畢竟,寧采臣也知道,他家收入并不富裕,吃喝都得省著。
“好的,我去后廚吩咐王二給你整點大碗的素面,一個銅板籽就能讓您吃飽了?!崩习迥镄χ?,她特別理解這些窮苦的書生,也看出寧采臣不善交流,就離開寧采臣去到后廚吩咐王二去了。
③
忘川館內(nèi),又突然來了位客人,那人身高七尺開外,身材魁梧,肌膚如古銅色,透著股陽剛之氣。他身著一襲皂色長衫,腰間束著窄幅腰帶,肩頭扛著把烏黑的鐵劍,劍柄上的流蘇隨風(fēng)飄動,仿佛在訴說著主人的不凡。此人年齡約莫二十出頭,劍眉星目,目若朗星,只是眼神中透著股凜然,教人不敢逼視。這個客人在沒有店小二招呼的情況下,自行坐在寧采臣旁邊酒桌旁的椅子。
寧采臣瞥了一眼這個男人,他雖然感覺是個粗人,但是臉部棱角特別鮮明,眼神也特別有神,全身上下都感覺特別有力量,給人一種特別的帥氣的感覺。他的體格雖然粗壯,卻不失靈動,肌肉線條在衣衫下若隱若現(xiàn),仿佛蘊藏著無盡的能量。那雙深邃的眼睛,如同兩簇燃燒的火焰,既犀利又迷人,讓寧采臣不禁多看了兩眼。不知咋的,采臣內(nèi)心似乎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面對著這個陌生人,采臣用他身上破舊的衣襟擦拭了下他的臉龐,并稍稍整理了下他因趕路而變得凌亂的頭發(fā),或許可能,他特別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顯得狼狽不堪。
這個坐在寧采臣旁的男人,便是燕家后人,名喚燕赤霞,他此次過來,可不是“湊巧路過”。
“小二?小二在哪”燕赤霞大聲叫喚著,也是這一聲叫喚,空氣仿佛都為之一滯。他的目光如電,瞬間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旁邊的寧采臣上。
寧采臣和他眼光一交,馬上又下意識低下頭,心里像小鹿那樣跳著。燕赤霞上下打量了下這個書生,微微挑眉,似是打量著什么稀罕物件,轉(zhuǎn)眼又將眼光移向柜臺。
“來了……”小二從后廚跑了出來,緊接著,老板娘也出來了。老板娘看了一下這個眼前的粗人,露出了一股鄙夷且不舒服的感覺,然后啥話也沒說就繼續(xù)坐在柜臺的收賬崗位。
小二把面輕輕端在寧采臣面前,還贈送了兩根香蕉,緊接著又去招呼燕赤霞去了。采臣注意到,面前這碗素面,熱氣騰騰,湯汁濃郁,面上還撒了把翠綠的蔥花,襯得整碗面格外誘人。他覺得香蕉可能吃不下了,反正是送的,那就收到行囊路上充饑。接著,他咽了咽口水,輕聲道謝,便低頭準(zhǔn)備吃了起來。
“這位客官,您需要點啥?”王二笑著對旁邊的燕赤霞問道。
“把你們這里好吃的,還有最美味的美酒送上來!”燕赤霞話語聲很大。
“好勒,咱這里有胡椒面要不要嘗試下?這是我們老板在木骨都束那邊帶來的特色調(diào)味劑,另外,您可以嘗試下香蕉餅之類的,這些都是……”
“什么狗屁玩意!”燕赤霞打斷小二的話語,語氣十分不屑,緊接著說道:“這些都是人能吃的?街頭流浪狗也比你們吃得好吧?”
老板娘在柜臺旁也聽到了,她很想站出來罵一下這個嘴上不積德的粗人,但是還是忍著不說話。
“他們木骨都束那邊對待客人都這樣?聽說那幫利未亞的黑子都是用牛血來招呼貴客的。你們難道沒有牛血酒嗎?”燕赤霞說罷,刻意用挑釁的眼神盯著前臺的老板娘。老板娘一看,也明白眼前這家伙就是來挑事的,但是她還是忍著,自己是在這邊討生活的,她不想惹事,自己老公雖然能打能干,但她也不想麻煩老公,能忍就忍。
“牛血有是有,但怕客官您會咽不下去……”
眼看著小二似乎都對自己陰陽怪氣,燕赤霞?xì)獠淮蛞惶巵?,用手用力一推他:“你他媽去把你們老板給我找來!”
小二也唯唯諾諾識趣得離開了,便走到柜臺老板娘那里,咨詢她意見。老板娘很顯然也不耐煩,叮囑他去后廚拿點小吃和幾飄酒給眼前這個粗人打發(fā)他。
這一幕幕,都沒旁邊準(zhǔn)備吃面的寧采臣看在眼里。
④
小二從后廚端來一盤肉包子和玉米餅還有一壺清酒到燕赤霞面前,笑著說:“客官慢用!”便急忙離開,看樣子,小二似乎不想和他多呆一刻。
寧采臣還是時不時得偷偷瞄了幾眼他旁邊得這個粗人,心理也不知道咋的,有一種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描繪的感覺。就在某一刻,他的眼神又和燕赤霞交會了一下,寧采臣在此刻急忙害羞得低下頭假裝啥都沒發(fā)生。只有他自己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像小鹿那樣跳著,一種莫名的緊張和期待在心中蔓延。他暗自斥責(zé)自己怎會如此失態(tài),可那雙眼睛、那渾身散發(fā)的野性魅力,卻讓他難以移開目光。
突然,燕赤霞朝寧采臣丟了一個包子,寧采臣抬頭一看,只見燕赤霞正在啃著手里的包子,還對著寧采臣露出一絲笑意。寧采臣低著頭,雙手抓過包子,對他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吃著面條。
燕赤霞緊接著把小二又喚過來,咨詢這是什么酒,小二很隨意解釋了下這是他們釀造的清酒,燕赤霞聽完就把酒吞下肚,不出一刻,他將吞入口中的酒用力吐到小二面前,這一幕,把小二,老板娘還有一旁的寧采臣都嚇壞了。
“這什么狗屁酒?一點味道也沒有。瞧不起我是吧?覺得我是窮鬼不配喝你們家好酒?”燕赤霞對著他連聲斥責(zé),小二也只能一邊道歉一邊擦拭臉上的酒。
老板娘看不下去了,站了出來,對著燕赤霞漫不經(jīng)意得說道:“好酒有的是,就怕客官您啊,喝完得睡在咱這?!闭f罷,眼神示意小二去拿好酒,小二也馬不停蹄得又將他們家的好酒端在燕赤霞前面后準(zhǔn)備馬上開溜,但又被燕赤霞狠狠拽來回來。
燕赤霞喝了下這碗酒,馬上改變剛才的態(tài)度,對著小二說道:“好酒!!”并露出滿意的笑容。小二看著燕赤霞心情變好,也瞬間放松下來。
“剛剛那個和你說話的女的,是誰?”不知道燕赤霞是否喝醉,對著小二問道。
“她是我家老板娘……”王二聲音顫抖著。一旁的寧采臣看著,也緊張得捏了捏衣襟,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不該去幫店小二拉開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者只是單純得站在那里看著別惹禍上身。
“你把她給我叫過來,讓她陪我喝酒,喝完后陪我睡覺!”燕赤霞對著小二哈氣。
這可把小二嚇壞了,他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無賴情況怎么處理,一旁的寧采臣聽著這話也大吃一驚,更不知所措。
“快讓她給我過來,陪我喝酒睡覺!”燕赤霞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音量提了很高,然后猛力推開小二。這回,老板娘忍不住了,跑到燕赤霞面前:“你他媽欺負(fù)誰呢?嘴巴積點德吧……”
正當(dāng)老板娘準(zhǔn)備繼續(xù)破口大罵的時候,燕赤霞一把把老板娘扯過來,猛猛得朝著她灌酒,老板娘也被嚇得驚慌失措,在那里拼命掙扎,嘴里不停的被灌著,門外幾個伙計準(zhǔn)備過來拉開,結(jié)果燕赤霞一腳把那幾個伙計連續(xù)踢趴。
老板娘趁機掙扎出來,隨便拿起桌上一個空碗,準(zhǔn)備砸過去,結(jié)果燕赤霞一手捏著她胳膊,然后把她舉起來,嘴里喊了一句:“騷母牛,趕緊給老子現(xiàn)形!”說罷,把她丟在院外的一個大水缸面前,頓時間,水花四濺,老板娘也大聲叫著:“老公,給我弄死他,我要扒了他的皮?!?/p>
這回,剛剛躺在外頭曬太陽的漢服裝的黑人男子也被驚醒了,而他,便是燕赤霞真正要找的人。
⑤
在一陣嘈雜的打鬧聲中,黑人男子被吵醒,他緩緩起來,蓋在臉上遮陽用的書本掉落地上,帶著一絲還未漸醒的昏沉感,瞇著眼看著眼前這個惡狠狠盯著自己的男人以及在旁邊狼狽得泡在水缸里那歇斯底里大叫的妻子,突然,下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曾經(jīng)的故人。
還未等黑人男子來得及反應(yīng),燕赤霞不知啥時候,瞬間跑到他眼前,朝著黑人男子鼻頭狠狠來了一拳,黑人男子痛得退避三步,正當(dāng)燕赤霞準(zhǔn)備朝他襠部來一腳的時候,黑人迅速反應(yīng)過來,用右臂接住燕燕赤霞踢過來的右腿,燕赤霞立馬揮出左拳,速度極快得打在他臉上,黑人臉上再挨完一擊后立馬左手揮拳還擊打在燕赤霞身上,并雙手馬上狠狠抓住燕赤霞的右腿,大叫一聲,往店里一扔,扔出個五六米,正中柜臺旁。
黑人沒有猶豫片刻,趁燕赤霞倒在地上時,立馬飛撲上來,想要踹幾腳乘勝追擊,當(dāng)然,燕赤霞反應(yīng)也很快,一個翻滾,躲過了黑人往下踏在地面上的一擊,一個鯉魚翻身,一腳踢在黑人下巴上,黑人被踢飛,身子猛得背部朝下落下剛好砸爛了寧采臣旁邊的桌子。
寧采臣驚慌失措,從未見過這么刺激又驚險的畫面。他一個人立馬躲在墻壁角落,雙手抱著身軀,不知道該是看熱鬧呢還是幫忙拉架。
那黑人緩緩起身,此時他似乎受了重傷,身體忍著疼痛,正準(zhǔn)備站起來,燕赤霞還沒等他反應(yīng)完,立馬從他背部用右手上臂緊緊勒住那黑人脖子,企圖讓他窒息昏迷。黑人極力掙扎,但是感覺力氣不是他的對手,迷糊之間,他立馬用右手抓起地上掉落的一個酒碗,狠狠往他后面的燕赤霞腦袋上一砸,燕赤霞吃了一痛,就松手了,黑人趁機逃離到廚房內(nèi)。
燕赤霞本想追上那個黑人,但是幾個忘川館的伙計,在老板娘的一聲喝令下,紛紛拿起一些家伙,朝燕赤霞走來。
“給我抓住他!”老板娘大叫。
寧采臣在一旁看得,不由得有點擔(dān)憂。
完蛋了,燕赤霞突然感覺好像有點醉了,剛才喝的那點兒他家店的酒,果然按老板娘所說,他會醉倒在這里。
伙計們看出他的醉意,都覺得是個好機會,其中一個伙計拿起木棍,準(zhǔn)備朝他腦門上狠狠一砸,燕赤霞用腳用力踩上地上一張倒下得長板凳,在杠桿作用下,長板凳往上一飛,把那個伙計打暈了。緊接著,燕赤霞擺出醉拳姿態(tài),昏沉沉得說出:“來啊!上啊,這酒量,不夠盡興啊……”
“好厲害啊,醉成這樣還能打。”寧采臣看到一旁的燕赤霞,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
“呀……”只見王二大叫一聲,拿著長板凳,和另一伙計前后包抄過來,燕赤霞一個醉仙臥地,僅用兩個手指便將王二的板凳搶過來然后轉(zhuǎn)頭一拍,拍暈了另一個攻上來的伙計,王二一看,驚慌失措,還沒等王二反應(yīng)過來,燕赤霞一腳踢在王二腹部,王二飛出去,剛好撲在剛從水缸里爬出來的老板娘身上,雙手摸著老板娘胸,嘴還差點親上,老板娘憤怒將王二推開。
燕赤霞拿起剛剛桌上沒喝完的酒,再飲幾口,之后擺出個酒鬼耍拳的姿態(tài)挑釁著:“哈哈,騷婆娘和店小二睡了?果然木骨都束男子不能滿足你?”
緊接著,燕赤霞身形一轉(zhuǎn),如同旋風(fēng)般掃向另一名撲上來的伙計。他右腿微彎,左腿如鞭子般抽向?qū)Ψ矫骈T。那伙計驚恐地舉手格擋,卻被燕赤霞抓住手腕,順勢一扭,緊接著一腳踹在對方胸口,將其踢飛出去。與此同時,燕赤霞腳尖輕點地面,身形再次騰空,右腳如閃電般連環(huán)踢出,分別擊中兩名欲從兩側(cè)夾擊他的伙計的太陽穴,兩人應(yīng)聲而倒。
燕赤霞穩(wěn)穩(wěn)落地,手持的酒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他隨手接住下墜的酒壺,擦去嘴角的酒漬,朗聲大笑:“痛快!這才叫打架!”他眼中戰(zhàn)意昂揚,氣勢如虹,周圍眾人被他的氣勢所懾,紛紛后退,空出一片場地。
面對此版挑釁與羞辱,老板娘忍無可忍:“老公,你快給我把他剁成肉泥……”
緊接著,那黑人又廚房內(nèi)迅速跑出,手里握著一把殺豬刀,狠狠得往燕赤霞砍過去,燕赤霞及時躲閃了過。
如果說,剛剛只是拳腳功夫只是鬧著玩的話,這會動刀動槍可是真的會要人命的。寧采臣嚇得蹲了下來不敢看,他很想逃出院子外面躲避,又怕他倆在室內(nèi)亂斗會傷了自己。
那個黑人一邊往燕赤霞身上迅速得砍,燕赤霞一邊躲,黑人嘴里用木骨都束的方言大罵:“Maxaad rabtaa? Eebbe ha ku soo dhaweeyo! Maxaa kuu hor yimaadaa? Baro! Baro! Muuqaalkaaga hadda!”(大致翻譯:你要做什么?早死早超生?咋還不去死?讓我看看你這幾年又長了什么本事?)
這黑人殺豬刀耍得是真的厲害,燕赤霞的醉意也在這多次躲閃中迅速消失,他也越來越清醒得意識到,如果不反擊,遲早會被砍中。
慌亂中,燕赤霞扯下掛在墻壁上用作店面裝飾的木骨都束部落步兵防御用的盾牌,黑人每一刀都砍在盾牌上,但是其威力還是能被燕赤霞感受到的。
這個發(fā)瘋似得和燕赤霞拼命的黑人男子,現(xiàn)在名叫牛威,是牛魔老板的國外乘龍快婿,但在五年前他和燕赤霞相識的時候,他的名字叫阿卜迪,有著“昆侖?!钡拇枺悄竟嵌际囊芭3晒肿詈髞淼降闹袊?,五年前,他曾和另外七個妖魔一起,和黑山老妖殺了燕赤霞全家。
阿卜迪用力一砍,砍碎了燕赤霞用來防御的兵盾,最后,往燕赤霞身上奮力一踢,一聲“嗨呀”,燕赤霞被踢進了廚房。
緊接著,阿卜迪丟掉殺豬刀,從身上取出一把更加小巧且靈活鋒利的刺刀,往趴在地上的燕赤霞的心臟部狠狠刺去,千鈞一發(fā)之際,燕赤霞翻滾躲開到一張放著蔬菜的廚桌底部,右腳往桌底一踢,阿卜迪的刀刺從桌面刺穿刀桌底,這落空感,可惜,好似沒刺中。但阿卜迪也沒反應(yīng)過來,一把尖刀也從桌底刺穿到桌面,也差點刺中阿卜迪,兩人都有驚無險得隔著一張倒地的桌子刺了一刀。
燕赤霞站了起來,手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匕首,阿卜迪也站在,手上也握著一把短鋒刀,兩人僵持中,誰也不敢進攻,然后,時不時得用刀對著空氣劃幾下恐嚇對方,阿卜迪還時不時得用臟話小聲罵著:“過來啊,死屌毛……”。
⑥
廚房門外,兩個最能打的已經(jīng)進廚房內(nèi)部打去了,門外的人松了口氣,當(dāng)然,嘆氣聲最大的,還是寧采臣,他剛剛,差點被那兩個人誤傷。
王二緩緩爬到寧采臣身邊:“公子你沒事吧?等會如果報官的話,一定要幫我們說話……”
“官府怎么可能會管咱這里……”另一個被打趴的伙計在墻角喘著氣,慢慢得說:“遇到這種只能自認(rèn)倒霉……”
“你們別吵了,有誰看到我兒子嗎?”老板娘在門外,緊張得詢問,眼中帶著淚花。
王二突然猛得一想,哭著大叫著:“老板娘,我剛讓他去后廚那邊的院子里玩了……”
老板娘發(fā)瘋似得來到王二旁邊踢打著:“你沒看那廝和我老公打在廚房嗎?你還把他關(guān)在后廚院干嘛?還不去找……”可是王二剛被打得不輕,好像很難站起來,只能無力得哀嚎著。
“沒關(guān)系的,老板娘,我過去找您兒子。我想剛才那個粗人不會傷害您兒子的?!闭f罷,寧采臣吐了一口氣,緩緩得往廚房那邊走去,每走一步,似乎都透露著不安和緊張。而眼前這個老板娘牛夫人,看著這個年輕的書生,緩緩落下淚光。
而此時此刻,廚房內(nèi)部,燕赤霞和阿卜迪兩人都手持著利刃不敢貿(mào)然前進,就僵持在那里,氣氛極度安靜。
此時,阿卜迪率先開口:“成祖道長……你想怎么樣?能說句話不?”
燕赤霞此時用仇恨的眼神盯著他,并沒說話。此時燕赤霞聽到廚房灶爐旁的茅草堆有小聲響動,便眼神稍稍移到雜草堆旁,雖然看得不清,但還是可以看出,這是阿卜迪那剛剛被王二帶進廚房躲在茅草堆的小黑人。
小黑人害怕極了,在那里瑟瑟發(fā)抖,抖動得草堆都在跟著動。
“寶貝,別怕,爹爹在和老朋友比武呢。沒事的,你出來吧”阿卜迪溫柔得對著草叢內(nèi)的小朋友說話,同時,也以懇求、恐慌及真摯的眼神看著燕赤霞,眼里露出一絲絲淚水,一邊看著,一邊搖頭。
小男孩在父親的叫喚下,緩緩從草堆里探出腦袋,慢慢出來。燕赤霞和阿卜迪都下意識得把刀收起來,收起所有的殺意并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在這個小朋友面前不表露出任何殺意。
但是小男孩還是很害怕得緩緩走到他父親身邊。
“原來,這么多年,你還有個兒子?”燕赤霞對著黑人發(fā)出疑問。
“額額。我入贅這里有差不多五年了……”阿卜迪小聲回答道,緊接著又笑著對他兒子介紹道“乖乖,這是你燕叔叔,是你爹的一個老朋友,我兩可熟了……”阿卜迪說完這句話又試探性得看向燕赤霞的眼神。
“嗨,乖乖,我是燕赤霞,你叫啥?”燕赤霞也放低聲音,對著黑人男孩問道。
小黑人男孩沒說話,只是靜靜得看著燕赤霞,鼻子里好像還流出鼻涕。
“扎克。他的名字叫扎克……在我們木骨語中,是你們中國人所說類似希望或者生命信仰這樣的詞。他爺爺會叫他牛?!?/p>
“很好的名字,你兒子長得很可愛。你好啊,牛牛……哦不,扎克,今年幾歲???”燕赤霞面無表情得回道。
扎克還是沒有回答,不知道他是不是聽不懂燕赤霞說啥,或者說,他在害怕,或者好奇。
“扎克,你燕叔叔問你話???”阿卜迪在旁邊跟扎克說話。
“四歲,他今年四歲了……”阿卜迪緩緩得對著燕赤霞說,眼神中充滿著請求。
“不錯啊……你知道嗎?我其實也有個兒子……如果他沒有死,他可能也差不多這么大了……”燕赤霞慢慢地說著說著,眼睛里有一絲紅潤的感覺。
阿卜迪很顯然聽出了燕赤霞的話中話,立馬蹲下身,對著扎克說道:“扎克,我和你燕叔叔有一些大人的話題要聊,你去外面找你娘去……”
扎克還是不說話,可能年紀(jì)太小,他感受不到眼前父親的不安,眼神依舊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叔叔。
“牛牛啊……”阿卜迪打了個響指,輕輕對著扎克說:“出去……”扎克依舊慢慢轉(zhuǎn)過身面對廚房門外,但眼神依舊盯著燕赤霞。
扎克走出廚房內(nèi)室門后,阿卜迪突然放下身段:“道長,我家廚房地下室是用來存儲蔬菜水果還有酒的冰窖,要不我兩去地下室談?wù)劙伞依掀拍懽雍苄。廴サ叵率艺?,可以不?剛好下面有醒酒藥?!?/p>
燕赤霞輕輕嗯了一聲,就跟著阿卜迪去了地下室。
⑦
“小朋友,原來你在這,快跟哥哥出去,你阿娘很擔(dān)心你”寧采臣找到廚房里的扎克,蹲下身和他說話。
扎克盯著寧采臣,一言不發(fā)。
此時牛夫人也跑進廚房,一下子抱住扎克,哭成淚人:“寶貝,你躲哪里去了,嚇?biāo)滥隳锪恕?/p>
“老板娘,你趕緊離開這里吧,萬一還有危險”寧采臣顧不上她抱著扎克所帶著的情緒,趕緊勸阻道。
“謝謝公子”,牛夫人緊接著對扎克問道:“你爹呢?”
“他們?nèi)チ说叵率摇痹酥钢叵率摇?/p>
⑧
地下室內(nèi)的冰窖,寒氣逼人,但仍抵擋不住兩個燥熱的成年男子的火候。
“你這有沒有毛巾,可以借我擦下汗嗎?”燕赤霞問道。
“有……”阿卜迪把地窖墻上的抹布取下丟給他。
“冰鎮(zhèn)酸梅湯喝不喝?”阿卜迪冷靜得問了下。
“整一碗”兩人此時此刻,顯然氣氛平靜了很多。
阿卜迪拿出兩碟碗,往碗里倒出一個寫著“楊梅酸”的酒甕的液體。
“這不是酒,是我媳婦采摘的楊梅拿來泡在糖水里的。沒記錯的話,你以前很喜歡喝甜的吧……”
“你記性真好”燕赤霞出于禮貌回道。
“現(xiàn)在和你講抱歉會不會太晚了呢……哈?”阿卜迪半開著玩笑,半試探性得問著。
“剛剛給你那一拳你嫌早了?要不現(xiàn)在再來一拳?”燕赤霞不屑得回答。
“呵呵……”阿卜迪放下眼前的戒備,對著燕赤霞說:“你得冷靜點,別在我這里干傻事……黑山姥爺說你這個人很傲慢,很不講理,但是我覺得有點過了,你此時還是很理性的。”
面對阿卜迪的這番話,燕赤霞輕蔑得笑道:“大哥,你覺得我缺乏的是‘理智’?我缺乏的是‘仁慈’、‘憐憫’還有‘同情心’?!?/p>
“我不管了……”阿卜迪緩慢得將酸梅湯遞到燕赤霞面前,兩個人只隔著一張桌子?!拔也还苣阕鍪裁?,我希望你,不要在我媳婦,還有我的寶貝兒子面前撒潑滾打……”
燕赤霞繼續(xù)用挑釁的眼神對著阿卜迪說:“你那個狗眼看人低的老婆我是教訓(xùn)了下,但是你放心,我暫時不會動你兒子……”
阿卜迪僵持了下,不知道說啥,兩人也僵持了一會。
過了一會,阿卜迪又開口,右手正叉著自己的右腰,左手倚著桌面,以非常嚴(yán)肅的語氣說著:“聽著,屌毛,我知道我捅過你屁眼,我把你捅得老慘了……我多希望我沒干過那些喪心病狂的事但是我還是干了……你有權(quán)力找我算賬……”
“找你算賬?呵呵,我覺得,我得殺了你才能解我心頭之恨……”燕赤霞緩緩起身。
“我知道當(dāng)年我的確沖動了,我沒有主見。姥爺讓我們干啥我就干啥……事后我也后悔過,我也慢慢意識到我自己被他們利用了……如果你要問我為什么,或者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我說不出了。我已脫離他們很久,你也看見了,我現(xiàn)在成為別人的女婿……道長,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請你放過我們……如果你需要補償,我們可以給你錢……”阿卜迪一邊抽泣著,一邊慢慢說話。
“給我錢?你是指你這個開了四五年都賺不了幾個錢子的破店?”燕赤霞挑著眉說:“迪哥……哦不,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呼您牛威大官人,如果我真要扯平我們的事,你知道該怎么整嘛?我告訴你,首先,我先把你殺了,然后,我再去殺你老婆,接著,我會跑到扎克的房間,殺了他,然后把你的伙計朋友打死打殘,然后,在你這家破店等你那個老丈人,那個樂善好施的牛老板回來,把你們都打回原型,拔你們的牛角,抽你們牛筋……這樣才叫‘算賬’,才叫‘扯平’,迪哥。”燕赤霞每說一句,阿卜迪都吞咽著口水,用犀利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時間能回流,我肯定不會這么做……”阿卜迪連忙補充:“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我不知道我該做啥,或者我做什么都不能抵消您對我的恨意,但我在這里求你了,看在我兒子才這么大的份上,你放過我們……我求你了……”阿卜迪態(tài)度很堅硬,不卑不亢得說道。
“閉嘴吧,狗雜種。我不會在你兒子面前殺你,不代表我原諒你。你入贅也好,成家立業(yè)也好,揚名立萬也好,關(guān)我屌事,別忘了,我和你,有一樁必須完結(jié)的恩怨要解決,這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改變這個事實……就算你瘸了啞了或者你被閹割變成太監(jiān),我都得殺你報仇!”燕赤霞眼神也堅定了起來。
阿卜迪緩慢站起來,臉部慢慢靠近燕赤霞的臉:“所以你想什么時候解決?屌毛?”
“得看你什么時候想見閻王,明天?后天?還是大后天?我都可以!”燕赤霞以挑釁的態(tài)度回答。
“今晚怎么樣?死屌毛?!?/p>
“爽快!在哪里?”
“我岳父在我家酒館兩公里開外,包了個四百多平里的種植園區(qū),那是我平時教我伙計和朋友們打獵的地方。你和我,今晚,丑時,全身黑衣,在那里酣暢淋漓得大干一場,我陪你從白草園打到三位蔬塢,一決雌雄,沒有人來打擾我們。而我,不好意思,現(xiàn)在要切一些冰塊運上去給我媳婦和兒子解暑,沒空理你”說罷,阿卜迪微笑著拿出一塊鋸子,開始切著地面的冰塊?!?/p>
“可以,就這么說定了?!毖喑嘞季従徢?,背部靠墻,慢悠悠得喝著手上的酸梅湯。
燕赤霞看著正在切冰塊的阿卜迪,不知道說啥,他又開始打開話匣子:“話說,你中文突然變得那么好?咋學(xué)的?我記得,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連之乎者也都讀不準(zhǔn)……”燕赤霞緩緩?fù)讨崦分?/p>
“干你娘勒……好意思提?你們那個時候一個個都欺負(fù)我不懂中文。什么‘黑煤球’,‘黑鬼’,還有‘昆侖奴’,我后來才知道是罵我的話……他叫‘黑山老妖’,真是可笑,我是黑人,我他媽才應(yīng)該被叫‘黑’山老妖……”阿卜迪也笑著對他說,兩人氛圍逐漸緩和起來。
“你們姥爺常和我夸你,他說你是他見過最勇猛最健壯的妖怪,他還說你是他見過最會耍刀弄槍的人?!毖喑嘞加珠_啟另一個話題。
“鬼信呢?黑山老妖他說的話有幾句你會信?而且我知道論耍刀弄槍,你這個“孤雁居士”也不賴?!卑⒉返蠐u著頭笑道,一邊切著冰一邊和燕赤霞聊著。
“你要用什么武器?什么都可以?你現(xiàn)在擅長的殺豬刀,或者,你以前在木骨都束那邊用的武器也可以,我可以讓你幾分”燕赤霞漫不經(jīng)心得說道。
“你他媽真有趣,話真多……”阿卜迪笑著回答。
⑨
在地下室門外,老板娘手持弩弓,悄悄得從廚房上部下樓梯緩緩走下來,她很擔(dān)心自己老公吃虧,決定幫助自己老公清除這個禍害。
……
“話說,你和你家騷娘們怎么認(rèn)識的?你兩都是牛精,更有共同話題對吧?還是說,你們“做”的時候,姿勢更加匹配?”燕赤霞不懷好意得笑道。
“你管我那么多?”阿卜迪回懟:“你知道那時候他們在我面前怎么說的你嗎?燕赤霞?他們說你不舉,說你怕老婆,還說你是龍陽癖……”阿卜迪似乎拿著燕赤霞的過去開玩笑。
燕赤霞被懟得似乎也沒生氣,正準(zhǔn)備醞釀下一句怎么罵回他的時候,突然門外被猛得踹開,老板娘牛夫人手持弓弩,對著阿卜迪大喊:“老公,你快趴下,我射死他……”說時遲那時快,弩箭往燕赤霞那邊飛出,把燕赤霞和阿卜迪都嚇了一跳。燕赤霞躲閃及時,隨手將手中的酸梅湯碗往牛夫人砸去,牛夫人被潑了一臉?biāo)?,來不及反?yīng)之際,燕赤霞手持飛刀往牛夫人胸口一擲,牛夫人被飛刀射中,且飛刀的力度將她整個人的身軀帶到門外的墻壁,牛夫人當(dāng)場飲恨西北……
阿卜迪一看到這,腦中空蕩蕩一片,不出一會,他才反應(yīng)過來,大叫一聲,自身周圍形成一個強大的妖氣罩,在這股妖氣下,他憤怒得變成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往燕赤霞憤怒得殺去,但說時遲那時快,燕赤霞一反應(yīng)過來,拿起配在自己身上的白玉飛刀,背對著向自己沖過來的阿卜迪一刺,阿卜迪胸口被刺穿……
阿卜迪口中吐血,說不出話,眼睛盯著死在自己眼前的妻子,慢慢得閉上眼。緊接著不出一會,阿卜迪全身上下變成了石灰,而老板娘的尸體,也變成黑煙消失在眼前。
燕赤霞才下意識到,他把這兩個牛精夫婦都?xì)⒘恕?/p>
正當(dāng)燕赤霞回過神之際,他回頭一看,阿卜迪的兒子扎克正盯著他,這一幕,都被扎克看到了。
兩人沉默了會,燕赤霞緩緩向扎克走來,一步兩步。
此時,扎克也哭了起來,大喊著阿爸阿媽。
燕赤霞不顧,還是緩緩向他走來。
“不要……”寧采臣突然出現(xiàn),擋在燕赤霞和扎克中間。
原來剛剛牛夫人實在很擔(dān)心,便囑托寧采臣幫忙帶扎克出去,自己則下去支援丈夫去了。只是可能真的血濃于水,扎克預(yù)感到自己父母會有變故,便掙脫了寧采臣隨著母親的步伐跑下地下室,這才釀成現(xiàn)在的戲劇性場景。
“這位大俠,你要做什么?他只是孩子……”寧采臣唯唯諾諾,緊張得對著眼前這個兇狠的男人。
“你是誰?為啥管我的閑事?”燕赤霞惡狠狠得盯著寧采臣,輕聲說道。
“我只是路過的……你們這樣,會引來官兵的……”采臣依舊結(jié)巴答著。
“你見過官兵會管妖怪的事嗎?”燕赤霞輕聲對寧采臣說道,不知不覺,他的頭慢慢靠向?qū)幉沙?,兩人近在咫尺,越近,寧采臣就越害怕?/p>
“妖怪?妖怪在哪?”寧采臣閉著眼睛,把頭側(cè)向一邊,害怕得問。
“你見過哪個人類被殺后尸體會消失?會變成灰?”
“那他只是個孩子啊……不管你和他父母多大仇恨,你別傷及孩子啊……這不是正義之士能做的……”寧采臣大聲叫道。
“‘正義之士’?呵呵……我可不是……”燕赤霞不屑得回道:“人就是人,妖就是妖,這孩子,遲早會變得和他父親一樣人渣。”
“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經(jīng)都這么說了,他啥都沒做,你怎可以隨意定義他得將來?”寧采臣突然大聲了起來?緊接著說道:“你說他父親是個人渣?那如果你動了他,你和你口中的‘人渣’有啥區(qū)別?”寧采臣閉著雙眼,憋足勇氣,大聲說出。
空氣似乎凝固了十多秒,寧采臣突然放低聲音:“求你了……放過他……”
燕赤霞似乎不知道說啥,也沒想過在這時候說啥,于是慢慢得走向門外,頭也不回,慢慢說道:“很抱歉,扎克……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殺掉你父母的,但是你要記住,你父親是個人渣,是個混蛋,他遲早會有這樣的下場……如果你長大了,你還是過意不去,那么我,會等你來給他們復(fù)仇……”燕赤霞慢慢走出門外。然后又回頭看了下寧采臣:“還有你……別讓我再看見你管我閑事……還有,自己沒本事,別勉強出風(fēng)頭……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說罷就走了。
燕赤霞走出門外,把門外那些偷聽和看熱鬧的伙計都嚇壞了,包括王二在內(nèi)的伙計全都下意識得給他讓路。
燕赤霞腦子里回蕩著他兩個月前,在北方蒙古游牧民族那認(rèn)識的一個人生導(dǎo)師對他的教誨:“?ш?? авалт бол шулуун зам биш, эргэлддэг тойрог зам юм. Энэ замд та манан, ширэнгэн ойтой тулгарах болно, гэхдээ та итгэл ?нэмшилдээ ?нэнч байж, ч?тг?р, бурхдыг алах ёстой.”
緊接著,他拿出他手中的一份叫“血債血償”的名單(共九人),劃掉了阿卜迪的名字:
壹 阿卜迪(代號:昆侖牛;木骨都束野牛)(名字已劃掉)
貳 大小佛郎機(代號:火銃;不列顛吸血鬼)
叁 武藤松紀(jì)(代號:浪刃;東瀛百足蟲怪)
肆 槐夫人(代號:枯藤;蘭若寺樹妖)
伍 金淑貞(代號:伽倻琴;高麗女妖)
陸 泰羅坤潘(代號:湄公;暹羅瀾滄江水怪)
柒 莫見淵(代號:禿鷲;墨國戰(zhàn)士)
捌 夏侯滅(代號:蛇毒;苗疆巫蠱邪道)
玖 莫望云(代號:黑山老妖;枉死城鬼王)
劃掉阿卜迪名字后,燕赤霞騎著拴在外面的烈火紅毛馬,離開了忘川館。
而整個忘川館,只剩下從地下室傳來的扎克的哭聲。
寧采臣也不知道怎么辦,他抖落了下衣襟,幫扎克擦了下眼淚,給了扎克幾個他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銅板,也緩緩離開了這里……
第一章 《忘川館》 完結(jié)
欲知后事,且看下章《前往郭北鎮(zhèn)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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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忘川館》章結(jié)小花絮:
標(biāo)題:《蘭若渡》知識小課堂:寧采臣帶你聊 “木骨都束” 與鄭和下西洋
主持人:歡迎寧公子做客 “亂世冷知識” 欄目!最近讀者都在問,阿卜迪的老家 “木骨都束” 到底在哪兒?您給講講?
寧采臣:(推眼鏡,拱手)不敢當(dāng)!其實我也是跟阿卜迪聊過才知道 —— 木骨都束啊,在咱們大明的 “西洋”,大概是現(xiàn)在的非洲索馬里一帶。(突然壓低聲音)他說那兒的沙子燙得能煎雞蛋,男人都裹紅頭巾,女人戴的金鐲子比忘川館的酒壇還粗!
主持人:這地名聽著就異域,跟咱們大明有往來嗎?
寧采臣:(坐直身子)太有了!您還記得永樂年間的鄭和鄭三寶太監(jiān)嗎?他七下西洋,第三次就到過木骨都束?。种福┠菚涸蹅兊膶毚人麄兊某潜み€大,船上裝著瓷器、絲綢,換他們的長頸鹿、沒藥(一種藥材),阿卜迪說他爺爺見過寶船,回來吹了一輩子牛!
主持人:鄭和下西洋這么厲害,為啥后來就停了呀?
寧采臣:(嘆氣)說來可惜!一是花錢太多,寶船造一艘夠賑濟十個縣的災(zāi)民;二是朝堂上吵架 —— 文官說 “勞民傷財”,武官說 “得守住海防”,后來嘉靖爺干脆禁了海,民間商船都得偷偷摸摸走。(突然笑)不過阿卜迪說,他們那兒還流傳著 “東方來的大船會帶來神仙” 的傳說呢!
主持人:那像阿卜迪這樣的黑人朋友,明朝常見嗎?讀者都好奇 “黑奴” 是咋回事兒?
寧采臣:(嚴(yán)肅起來)其實不能叫 “黑奴”!據(jù)我們史書記載,中國的“黑人”最早有記載的是晉代,而唐朝,就有“昆侖奴”的說法了。在明朝,歷史正經(jīng)來說,有三種:一種是像阿卜迪這樣,跟著使團或商船來的,有的當(dāng)護衛(wèi),有的做商人;另一種是藩屬國進貢的 “黑奴”,其實更像侍衛(wèi),比如永樂爺宮里就有非洲來的 “黑小廝”,會耍雜技呢!
主持人:他們在大明過得好嗎?
寧采臣:(點頭)阿卜迪說,只要懂規(guī)矩、肯干活,日子不差。他們祖輩兒當(dāng)年在泉州港當(dāng)搬運工,因為力氣大,還被商號老板認(rèn)了 “干親”。不過……(壓低聲音)也有少數(shù)被壞人拐騙來的,賣給大戶當(dāng)仆役,日子就苦了。
主持人:最后考考您 —— 木骨都束最有名的特產(chǎn)是啥?
寧采臣:(搶答)乳香和沒藥!是藥材也是香料,阿卜迪說他們那兒的人受傷了,嚼點乳香就能止血 —— 不過他上次被燕大俠砍傷,嚼了半塊還是流血,最后還是寧某的金瘡藥管用!
主持人:看來寧公子不僅懂詩書,還懂這么多異域知識呢!下期咱們聊聊 “歷史上真實的蘭若寺”吧
(鏡頭外傳來燕赤霞的怒吼:“少貧嘴,趕緊把賬算完!” 寧采臣吐吐舌頭,抱著賬本跑了,桌上還留著他剛寫的紙條:“木骨都束 = 索馬里,鄭和 = 大明航海天花板,黑人朋友 = 平等的客人,不是貨物!歡迎世界各地的國外朋友來我們中國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