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萬民堂依舊熱鬧非凡。暖黃的燈籠光下,蒸騰的熱氣裹挾著各種香氣在餐桌間流轉(zhuǎn)。
作為璃月港最接地氣的食肆,這里既有能讓勞動者大快朵頤的實(shí)惠套餐,也不乏令老饕們贊不絕口的美味佳肴。
張皓宸挑了個角落的僻靜位置坐下,系著圍裙的卯師傅已經(jīng)大步走來。
“照舊?”
“麻煩卯叔,來一份蟹黃豆腐。”
張皓宸點(diǎn)了道原主最常吃的菜。
卯師傅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便轉(zhuǎn)身離去。
張皓宸目送卯師傅的背影進(jìn)了廚房,嘴角泛起一絲無奈。
原主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早就在街坊間傳開了。收贓銷贓、屢教不改,也難怪連向來熱情和善的卯師傅都懶得給他好臉色。
鄰桌碼頭工人的哄笑震得碗筷輕顫,另一側(cè)年輕母親正用筷子尖挑著魚肉,耐心哄著鬧脾氣的孩童。
張皓宸望著街道,往來的行人被燈籠映成流動的光影。
這一片祥和的景象,讓他不禁看的有些出神。
“皓宸哥,你的蟹黃豆腐來啦——!”
少女清亮的嗓音如風(fēng)鈴般驅(qū)散了他的思緒。
還沒等抬頭,一碟金燦燦的蟹黃豆腐便伴著蒸騰的熱氣落在面前,蟹黃的鮮香混著嫩豆腐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鉆。旁邊那碗晶瑩剔透的白米飯還冒著絲絲熱氣。
“嘿嘿,剛才在廚房看見你進(jìn)門,我就猜到你要點(diǎn)這個!”
香菱雙手叉腰,發(fā)梢沾著些許面粉,圓潤的臉蛋因?yàn)樵罨鸬臒釟夥褐t暈。她笑得眉眼彎彎,仿佛兩人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張皓宸舀起一勺顫巍巍的豆腐,金黃的蟹油順著瓷勺滑落。
“這香氣......香菱你的手藝又精進(jìn)了?!?/p>
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綻放的瞬間,他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哪有啦......”
香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fā),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對她這樣的廚師而言,食客真心的贊美比什么獎賞都珍貴。
“對了,怎么沒見鍋巴?”
張皓宸張望后廚,頗有些期待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爐灶之魔神。
“它呀~”香菱朝廚房努努嘴,“正幫我爹顛勺呢!從傍晚忙到現(xiàn)在,它都快變成陀螺啦!”
“呃,也真是辛苦它了?!?/p>
張皓宸有些哭笑不得,能讓一位魔神在廚房打下手的,全提瓦特恐怕也僅此一家了吧......
“皓宸哥你慢慢吃,我先去忙啦。”
香菱腳步輕快地轉(zhuǎn)身,臨進(jìn)廚房前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埋頭吃飯的身影。
雖然街坊們總說那家古董店不干凈,店主更是屢教不改的慣犯。但在香菱心里,始終記得另一個張皓宸。
那時他們都還是孩童,她尚未獲得神之眼,鍋巴也還未出現(xiàn)在她的生命里。
記憶中的皓宸哥總是帶著一群孩子在吃虎巖的街巷里奔跑,把竹竿當(dāng)寶劍,瓦片當(dāng)暗器,玩著“行俠仗義”的游戲。
而她每天除了跟著父親學(xué)做菜,最期待的就是加入他們的“俠客游戲”。
她還記得那個傍晚——當(dāng)大孩子們搶走他們的玩具時,是皓宸哥第一個站出來,張開雙臂擋在所有人前面,喊著“大俠要保護(hù)弱小”。
結(jié)果自然是被打得鼻青臉腫,他眉骨上的那道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可惜后來.....”
香菱不自覺地攥緊了圍裙。
后來某天,他突然就從巷子里消失了。父親告訴她,那孩子的父母出了意外,他被輕策莊的遠(yuǎn)親接走了。
再次見面時,昔日的大俠已經(jīng)成為了街坊口中的“黑心古董商”,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市儈的精明。
她不知道這些年張皓宸究竟經(jīng)歷了怎樣的變故,但她明白,當(dāng)所有人都選擇冷眼相對時,那個曾經(jīng)擋在同伴面前的皓宸哥,只會離他們越來越遠(yuǎn)。
正沉浸在美味中的張皓宸似有所感,抬起頭恰好對上香菱明媚的笑容。
“只能說,不愧是火元素神之眼的擁有者嗎......”
蟹黃豆腐的溫?zé)釓纳嗉饴拥叫牡?,他不自覺地?fù)嵘厦脊悄堑罍\疤,那些原主記憶深處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
“生活啊,確實(shí)比當(dāng)大俠難多了啊?!?/p>
張皓宸低聲呢喃著,嘴角卻泛起一絲笑意。
以原主的身份,能擁有這樣溫暖的人際羈絆,已經(jīng)是難得的慰藉。
看來要在這璃月港立足,不但需要依靠圣遺物提升自己的實(shí)力,還要修補(bǔ)好原主這爛透了的街坊名聲。
他輕輕放下碗筷,臨走時不忘對廚房方向揮了揮手,雖然不確定香菱是否還能看見。
“走了?”
卯師傅頭也不抬地翻炒著,鐵鍋在他手中翻飛出漂亮的弧度。
“嗯,連湯汁都拌飯吃得干干凈凈?!?/p>
香菱一邊擦著灶臺,一邊忍不住嘟囔。
“爹你明明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
“人是會變的。”
卯師傅動作不停,卻下意識瞥了眼那張空座位——碗筷擺放得整整齊齊,摩拉在燈下光泛著規(guī)整的光澤。
“奇了怪了......”
卯師傅嘟囔著往鍋里撒下一把蔥花。
他總感覺今晚這小子似乎少了些往日的油滑氣,好像還比平時順眼了許多。
他搖搖頭,繼續(xù)專注于灶臺的火候。有些改變,或許需要更長時間才能看清。
……
木門發(fā)出熟悉的呻吟,張皓宸踏入昏暗的古董店。月光透過窗欞,在積灰的貨架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穿過前廳,推開里屋的房門,原主的臥室映入眼簾。
房間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單人床上鋪著干凈的青布被褥,樟木衣柜散發(fā)著淡淡的防蟲香。
靠窗的書桌上整齊擺放著鑒定用的放大鏡、絨布和幾冊《璃月文物鑒賞》。
“明明房間收拾的這么干凈,卻不愿意打掃一下貨架?!?/p>
他仰面倒在床上,感到精神格外的放松。
今日的種種在腦海中流轉(zhuǎn)——盜寶團(tuán)的栽贓、意外覺醒的鑒定能力、圣遺物的強(qiáng)大效果......還有萬民堂那碗蟹黃豆腐的鮮香,以及香菱不曾改變的善意。
“既然命運(yùn)帶我來到此處......”
心念微動,銅鏡與玉鐲應(yīng)召而出,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瑩潤的光暈。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p>
在圣遺物溫柔的輝光中,他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沉入了來到提瓦特后的第一個安眠。
……
月光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浮現(xiàn)在屋檐之上。
愚人眾債務(wù)處理人——代號“赤鴉”的男人凝視著下方沉睡的古董店,指節(jié)不自覺地?fù)徇^袖中的祭刀。
“一群成事不足的廢物......”
想到黑蝎盜寶團(tuán)那些蠢貨,赤鴉面具下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明明再三警告他們要謹(jǐn)慎行事,結(jié)果不僅被那個叫夜蘭的女人一網(wǎng)打盡,就連栽贓的計劃都被那個古董商看穿,反倒把禍水引到了愚人眾頭上。
那群蠢貨究竟是怎么露出破綻的?
赤鴉自然無從知曉,黑蝎盜寶團(tuán)為了兩頭通吃,居然把真貨全賣給了愚人眾,而用一箱假貨糊弄張皓宸。
至于猴子身上那枚至冬風(fēng)格的扣子,則來源于愚人眾和黑蝎交易時贈送的一批衣物。
但此刻他只知道——自從今早千巖軍搜查過這家店后,就把視線轉(zhuǎn)向了愚人眾,而這家古董店的老板,恰好與他們有過見不得光的交易。
誰知道那個古董商人手里,握著多少不該知道的秘密?
“隱患必須根除?!?/p>
作為愚人眾的利刃,他很清楚——有些人的價值,只有在永遠(yuǎn)沉默時才能體現(xiàn)。
遠(yuǎn)處傳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赤鴉瞥了眼漸近的光亮,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瞇起。
眼下黑蝎剛被滅口,千巖軍必定會提高警惕,貿(mào)然行動反而會增加暴露的風(fēng)險
雖然自己不方便動手,不過......想讓一個小商人發(fā)生點(diǎn)“意外”,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為了女皇大人。”
低語消散在夜風(fēng)中,黑影如煙般淡去,唯有幾星余燼飄落瓦片,轉(zhuǎn)瞬熄滅。
熟睡中的張皓宸還不知道,已經(jīng)有人打起了他性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