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回來了?!?/p>
喬家雖然在京都排不上名頭,但在自家院子里,排場可是大的很,光在客廳里候著的傭人就有七八個。
喬沐之不咸不淡地嗯的一聲,剛想開口說話,便聽見一陣略顯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順著聲音看去,一位穿著緋紅色復古長裙的女人從樓梯口走了過來。
趙淑清,她的母親。
她以為的母親。
和喬父一樣的夸張審美,不僅體現(xiàn)在別墅布置上,在穿衣風格上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脖頸上夸張的珍珠項鏈圍了三圈,粗細不一的金色手鐲戴滿整條手腕,中指上和無名指上戴著不知真假的超大寶石戒指。
那張臉能看得出是花了大價錢精心保養(yǎng)過的,可是依舊無法掩藏歲月帶來的痕跡。
“我的乖女兒回來了。”趙淑清快步走到喬沐之身邊,執(zhí)起她的手,笑容親切,“餓不餓,我讓阿姨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酸湯魚,酸菜都是阿姨親手做的,那味道你肯定喜歡?!?/p>
趙淑清關切地看著她,完全就是一副慈母的樣子。
誰能想這一切居然都是演的呢。
如果不是臨死之前,喬沫媱為了刺激她,故意說出了真相,她到現(xiàn)在都不可能知道,原來自己只不過是喬家收養(yǎng)回來的孩子。
她所以為的至親父母姐妹,全部都是假的。
從小到大,喬沐之一直都知道父母偏心喬沫媱,哪怕她表現(xiàn)得再好,得到的不過只有一句輕飄飄的夸贊而已,但是喬沫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無限的寵愛。
只有在主動保護喬沫媱的時候,她才能在父母的眼中看見一絲獨屬于她的認可和欣慰。
所以她加倍的對喬沫媱好,付出所有去照顧她,一切以喬沫媱的情緒感知和喜好為主,做好一個長姐和女兒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期待能得到父母更多的關注和認可。
現(xiàn)在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喬沐之只覺得滑稽又可笑。
怪不得沒人在意她討厭吃酸的,沒人關注她是否傷心難過,沒人問過她會不會累……
因為不在乎,所以無所謂。
對于整個喬家來說,自始至終,她不過就是一個局外人。
一個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可以隨時利用,又隨時拋棄的局外人。
想到這里,喬沐之不自覺皺起眉來。
喬沫媱說她是八九歲的時候突然被喬父給帶回家去的,這件事,就算比她小一歲的喬沫媱都有印象,可是作為當事人,她怎么一點記憶都沒有。
真的很奇怪。
喬沐之想得出神,一時沒有回應,但趙淑清絲毫不在意,她就是客氣問一句,才不關心喬沐之到底餓不餓。
眼下,那一位才是最重要的。
趙淑清自顧自歪頭看向喬沐之身后,語氣里透著幾分壓抑不住的激動與興奮,笑問:“聽傭人說是別人送你回來的,怎么不叫人進來坐坐?”
那可是司家的現(xiàn)任掌權(quán)人,對于小小的喬家來說,是只可遠觀不可接觸的存在,也只有喬沐之這個傻丫頭不知道巴結(jié)。
喬沐之回過神,看著趙淑清眼尾堆砌的皺紋,心中冷笑,哪里還用得著傭人說,她怕不是早就在二樓把司淮祁的豪車看了個仔細。
喬沐之收回手,走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才露出一副擔憂的神色:“把他叫進來,我怕媽媽會露餡。”
趙淑清跟了上去,疑惑:“我露什么餡?”
“還不是昨晚的事……”喬沐之輕咬著嘴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雖然你下的藥成功讓我和司淮祁……但他怎么說也是司家太子爺,莫名其妙被人設計,心中憤懣,正準備揪出幕后主使呢?!?/p>
她看著趙淑清,“我把他叫進來,萬一你說漏嘴惹他生氣了,那怎么辦?”
趙淑清心下一驚,下藥的事她做的那么隱蔽,就連監(jiān)控都刪得干干凈凈,喬沐之怎么知道是她干的?
趙淑清心虛地四處看了看,好在傭人們都在各自忙碌,并沒有聽見她們的對話。
將人全部都打發(fā)了出去,趙淑清看著喬沐之尷尬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媽媽,咱們母女之間就不用藏著掖著了?!眴蹄逯疁芈暭氄Z,一副乖女兒的姿態(tài),“我知道家里生意不景氣,你是迫于無奈才做出這樣的事,所以哪怕看見你在那杯酒里面下了藥,我還是把它喝了。”
“多虧了你,我已經(jīng)成功抱上了司淮祁的大腿,只要繼續(xù)討得他的歡心,讓他答應跟我結(jié)婚,那喬家的這些麻煩,自然都解決了?!?/p>
何止是解決,到時候司家的一半家產(chǎn)都會是他們的。
趙淑清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喬沐之的這番話信息量太大,她好半天才消化完,一臉震驚地問:“你真的有這個把握,能讓司淮祁跟你結(jié)婚?”
喬沐之淡淡微笑:“司淮祁本來對我就很感興趣,現(xiàn)在只要我主動一點,不就正合他心意了嘛?!?/p>
趙淑清一想,確實是這么回事。
光憑喬沐之的這張臉,哪怕她什么都不做,都能引得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
就算從小就在美人堆里混跡長大的富家公子也不例外。
司家那位,八成也是看上了她這張臉。
想當初,她就是覺得喬沐之這美貌可以為他們所用,才同意將喬沐之留在家里,養(yǎng)了這么多年,也是時候該報答他們了。
“女兒有信心,最多一個月,就能讓司淮祁答應結(jié)婚?!眴蹄逯聪蜈w淑清,“但是媽媽你得幫我。”
趙淑清有些激動:“需要什么盡管提,媽媽都能幫你解決?!?/p>
“給我一千萬?!?/p>
“什么?!”
“一千萬,這已經(jīng)是我思考過后的最低底線了。”喬沐之不急不緩道,“想要投其所好的討好,自然是要花錢的,像司淮祁那樣的身家,隨隨便便一套衣服就大幾百萬,他自然是看不上我們手里的這些零頭,但是該有的面子還是得做足才行,要不然丟的可是喬家的臉面?!?/p>
“這幾年我拍戲的片酬全都由你來打理,現(xiàn)在全身上下都湊不出個200塊,你總不能讓我靠這點錢跟司淮祁過一個月吧?!?/p>
“你想想,到時候如果成不了,頂多就虧損這一千萬,但是萬一成了呢?”
那就有數(shù)不清的一千萬了。
趙淑清想了想,呼吸有些急促。
喬沐之成年后,從掙的第一筆錢開始,一直都是孝敬父母,交由她來打理的。既不過問去向,又沒有任何怨言。
這要是嫁進了司家,落在喬沐之手上的資產(chǎn),最后不都成了她的。
只要能幫喬沐之拿捏住司淮祁,那她豈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乖女兒,這種小事媽媽當然會幫你。”趙淑清心潮澎湃,一咬牙便應了下來。
喬沐之先前孝敬她的錢早就被花光了,好在她自己還留了點私房錢。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雖然給出去心在滴血,但目光還是要放的長遠一點。
趙淑清猶豫著就準備起身上樓拿卡,忽地動作一頓。
“不過,”趙淑清有些奇怪,“你以前不是很討厭司淮祁嗎?”
喬沐之從小就讓人省心,完全以父母和喬沫媱的利益優(yōu)先,根本用不著她洗腦,這個孩子自己就會乖乖聽話。
不惹事,也不談戀愛,對除家里之外的所有人態(tài)度都是淡淡的。
(除了面對司淮祁時會有些波動,反向的。)
這么懂事又漂亮的棋子,最適合為喬家謀取利益,直接嫁入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
原本以為和紀承宇的進展已是板上釘釘,卻沒想到他突然變卦,要和別的千金小姐聯(lián)姻。
上流圈子向來看不起他們這種小門小戶,在趙淑清看來,喬沐之這就是被徹底拋棄了。
這對喬家的打擊,可是致命的。
畢竟喬父實在不是一個做生意的人,早年靠運氣掙的那些錢,差不多快要被他們揮霍干凈。
再不想想辦法,他們就要徹底遠離現(xiàn)在這種奢靡的日子。
哪怕是用一些不干凈的手段。
生米煮成熟飯,就算不能逼迫司淮祁娶了喬沐之,只是在他身邊當個情婦,能給喬家?guī)淼膸椭?,都是不可估量的?/p>
“我現(xiàn)在也很討厭司淮祁,不過為了喬家,我愿意犧牲自己的感情,和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眴蹄逯赞o誠懇,“媽媽,我已經(jīng)長大了,在真正的利益面前,愛與不愛其實都不重要?!?/p>
“我可憐的女兒,你受委屈了?!壁w淑清擠著眼淚,“在媽媽心里,只希望你能收獲屬于自己的幸福,你不用這么勉強自己的?!?/p>
不要勉強,最好是心甘情愿,笑著被她利用。
“我現(xiàn)在很幸福,真的?!眴蹄逯媲械?,“一想到能為喬家,為你們付出,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p>
迫不及待地看著你們搖尾乞憐,茍延殘喘。
“我的好女兒,等喬家的事業(yè)重新發(fā)展起來,你還是有機會離開司淮祁身邊的。”趙淑清假惺惺擦著眼淚。“你放心,到時候媽媽重新給你挑一個最稱你心意的男人?!?/p>
喬沐之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懶得再陪她演下去,站起身催促道:“媽媽,那你可得抓緊一些?!?/p>
她半真半假地說,“我怕司淮祁在外面,已經(jīng)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趙淑清讓喬沐之跟著一起上樓,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拐角處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剛上到二樓,喬沐之開口提醒道:“不過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要是真讓司淮祁調(diào)查到了你身上,就算是我也擋不住他的怒火,這錢也就打了水漂。”
“以防萬一,你就當什么也不知道,我和司淮祁只是自由戀愛?!彼聪蜈w淑清,“你應該也不會隨便把下藥的事情告訴別人吧?!?/p>
今早才剛告訴過喬沫媱的趙淑清:“……”
“當然不會,我絕對能守口如瓶的?!壁w淑清尬笑了兩聲,“還是你考慮的周到哈。”
她可受不住司家當家人的怒火和報復。
另一邊,司淮祁坐在車上,目光沉沉地盯著手上的名貴腕表,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么慢。
突然之間對他那么親近,莫名其妙又要跟他結(jié)婚,現(xiàn)在都到家門口了,卻又不愿意讓他進去。
喬沐之的心思,真讓人難以琢磨。
他輕嘖了一聲,余光看見前天顧憶辰落在他車上的煙盒和打火機,抽出了一根正準備點上,忽然想到喬沐之討厭煙味,便隨手扔掉了打火機。
噙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緩和著愈發(fā)煩躁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司淮祁銳利的眉眼閃過一絲慌張,他迅速拿下了煙,扭過頭想解釋,“我沒……”
他話音一頓,因為面前是一張令人生厭的臉,并不是他想要等的那一個。
慣常的冷漠重新回到臉上,司淮祁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伸手按下按鈕,直接將車窗升了起來。
喬沫媱看著他的動作,著急忙慌地撲上前,扒著車窗尖聲道:
“等等,你就不想知道喬沐之在里面說了些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