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短暫的、因城門洞開而陷入詭異死寂的瞬間,拓炎先鋒大將扎也木猛地警醒!突然開啟的城門、死一般的寂靜……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致命的陷阱!
“藤甲兵先鋒隊進城!其余兵士,分散攻擊各隘口??!”扎也木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間撕碎了短暫的寧靜,“傳令兵!速稟大元帥——城門有詐??!”
吼聲未落,短暫的停滯被徹底打破!震天的喊殺聲再次沸騰!裝備著油亮烏黑藤甲的精銳士兵,頂著瓢潑大雨,保持著嚴密陣型,謹慎而迅速地涌入城門洞開的黑暗中。
城樓之上,璇璣女帝冷眼看著僅有先鋒藤甲兵入甕,秀眉微蹙:“命令甕城藏兵洞將士,穩(wěn)?。〈渲髁ΡM入,再收網絞殺!”
“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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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山脈,虛空之上。
一位身著粗麻布衣、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背負雙手,靜靜懸立。渾濁的雙眼倒映著下方崖關城內外慘烈的廝殺,卻如古井深潭,不起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在觀賞一場與己無關的戲劇。
他身旁,鐘靈毓秀的少女海棠,身著那件華美非凡的九霄流云廣袖紋羅裙,身后琉璃七彩真靈光環(huán)無聲流轉,光韻氤氳。她那雙清澈如琉璃的美眸,此刻卻充滿了巨大的困惑與不解。
“師父,”她空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指向那血肉橫飛的戰(zhàn)場,“那些人……為何要如此互相殺戮?他們……不怕痛嗎?他們沒有……親人嗎?”
“嗯……”老人緩緩頷首,聲音蒼老而悠遠,“問得好。海棠,這,便是為師帶你出山歷練的第一課?!?/p>
他袍袖輕拂,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音,只余師徒二人身處絕對的靜謐之中。
“你眼中所見,不過是表象。先賢有云:‘花開花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四颂炖硌h(huán),因果定數(shù)。然其背后,乃是大道無情,視天下蒼生萬物皆為芻狗。”老人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時空,“無形之中,大道天理如提線之手,操縱著每一粒塵埃的命數(shù)。此間殺戮,不過是祂為打發(fā)永恒寂寥,排演的一出……游戲罷了?!?/p>
“游戲?”海棠秀眉微蹙。
“你問他們?yōu)楹螝⒙??且用心去看,用為師所授的彌天之眼,再看那片土地!?/p>
海棠依言,屏息凝神,神感交匯。嗡——!她絕美的右瞳驟然亮起,一道深邃的紫芒激射而出!紫光所及,戰(zhàn)場瞬間“透明”——廝殺士兵臨死前的恐懼與悔恨,沖鋒者眼中的狂熱與絕望,城頭箭樓內弓弩手緊繃的神經與麻木的表情,甚至那些剛剛脫離軀殼、茫然飄蕩的**亡魂**……一切纖毫畢現(xiàn)!紫芒最終掃過崖關后方巍峨的山脈,一條蘊含著磅礴能量的巨大靈脈,如同沉睡的巨龍,清晰地橫臥其中!
片刻,紫芒斂去,海棠的右瞳恢復如常,帶著一絲明悟與沉重:“師父,海棠看到了恐懼、悔恨、絕望、熱血、沖動、無懼……還有,那條巨大的靈脈?!?/p>
“現(xiàn)在,可明白了?”老人聲音平淡。
“徒兒明白了?;ㄩ_花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在爭奪那條靈脈?!焙L妮p聲回答。
“唔……只明其表,未窺其里。”老人微微搖頭,“那靈脈,乃天地交匯孕育之靈物,豈是這些略通異數(shù)皮毛的凡俗異士能輕易窺得?”
海棠美眸微睜:“師父是說……有人刻意操縱?”
“然也?!崩先搜壑虚W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微光,“天下蒼生,萬物芻狗。這崖關血戰(zhàn),不過是更高存在為打發(fā)枯燥時光,隨手布下的一場……血腥游戲罷了?!?/p>
海棠似懂非懂,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站在師父身側,望向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土地,清澈的眸底,第一次染上了一層復雜的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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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炎大營。
“報——!城門已開,僅藤甲先鋒入城,扎也木將軍疑有詐,請大帥定奪!”傳令兵跪地急報。
拓跋式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哼!璇璣女帝,想引君入甕,坑殺我藤甲精銳?胃口不?。∧潜編洝退湍阋环莞蟮摹穸Y’!”
他猛地起身,黃金戰(zhàn)甲在火光下折射出冷酷的光芒:“傳令!**全軍壓上**!放棄主攻正面,**全力沖擊崖關所有隘口**!我要讓璇璣女帝嘗嘗,什么叫真正的……**遍地開花**!讓她感受一下百萬大軍帶來的絕望刺激!”
“喏?。 睅は聦㈩I齊聲領命,殺氣騰騰地沖出大帳。
“嗚——嗚——嗚——?。。 ?/p>
蒼涼而急促的號角聲撕裂雨幕,如同地獄的召喚!剎那間,早已蓄勢待發(fā)的拓炎大軍,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從各個方向,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涌向崖關四面八方的每一處隘口、每一段城墻!崖關城,這座浴血三年的雄關,瞬間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絕境!
“報——陛下!拓炎大軍……**全軍壓上**!正猛攻各處隘口?。 奔眻舐晭е^望的顫抖。
璇璣女帝沖到觀敵臺,透過狂暴的雨幕,只見無數(shù)火把如同燎原的鬼火,正從四面八方急速逼近!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拓跋式!你這個瘋子!”女帝怒極,隨即眼中爆發(fā)出玉石俱焚的決絕,“傳令!所有軍士,**死守每一寸隘口**!城中所有江湖義士、百姓壯丁,拿起你們的武器!**國運存亡,在此一夜**!戰(zhàn)至最后一人,流盡最后一滴血??!”
“沖啊!兄弟們!屠光七煌豬狗,搶他們的女人!奪他們的財寶!占了他們的靈脈??!”拓炎將領瘋狂的嘶吼在戰(zhàn)場上回蕩。
“哼!腌臜蠻夷!”一名七煌將領渾身浴血,振臂高呼,“將士們!父老鄉(xiāng)親們!看看這些惡狗!他們要踐踏我們的家園!凌辱我們的妻女!掠奪我們子孫的希望!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 ?/p>
“不答應!!”
“不答應!!”
山崩海嘯般的怒吼匯聚成不屈的洪流!
“好!今夜,本將不再是你們的將軍!本將是你們的袍澤!是你們的兄弟!隨我——殺?。。 ?/p>
“殺!殺!殺?。?!”
最后的血性被點燃!最后的防線在咆哮!一場空前慘烈的**全面混戰(zhàn)**,在崖關城的每一寸土地上轟然爆發(fā)!
不知何時,那籠罩崖關的詭異暴雨,漸漸停歇。然而,流淌在城中溝壑里的,已不再是雨水,而是粘稠的、散發(fā)著濃烈腥氣的**血水**!血河匯聚,涌入護城河,將整條河流染成一片刺目的、令人作嘔的**鮮紅**!
計謀已盡,詭道無用。剩下的,唯有最原始、最殘酷的**血肉搏殺**!拓炎的異士也不再施展源天法相,紛紛拔出淬毒的彎刀,嚎叫著沖入戰(zhàn)場,與七煌的士兵、百姓絞殺在一起。
城上的箭樓早已空無一人。青浮道、青浮沉兄弟接到命令,扔掉了弓箭,各自撿起一柄染血的長刀,跟隨著洶涌的人潮,義無反顧地沖入了甕城那絞肉機般的戰(zhàn)團!
璇璣女帝身邊的貼身衛(wèi)隊也已傷亡過半。這位年輕的女帝,青絲散亂,甲胄染血,手持帝皇寶劍,如同浴血的鳳凰,親自率領最后的護衛(wèi),殺入了最為混亂的甕城中心!
“二郎!跟緊大哥!”青浮道嘶吼著,一刀劈開刺向弟弟青浮沉的長劍!
“哥!我沒事!殺出去!**活下來**!”少年青浮沉大聲回應,雙手緊握長刀,狠狠劈向側面一名藤甲兵!
“當啷——!”刺耳的金鐵交鳴!火花四濺!巨大的反震力讓少年虎口崩裂,鮮血直流,長刀幾乎脫手!
“哈哈哈!”對面的藤甲兵發(fā)出猙獰的狂笑,“七煌沒人了嗎?連這種毛都沒長齊的雛鳥也推上來送死?!”
“呸!蠻狗!”青浮沉雙目赤紅,強忍劇痛吼道,“我七煌援軍不日便到!這崖關,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來??!殺了小爺?。 ?/p>
“黃毛小兒,找死!”藤甲兵獰笑著,勢大力沉的一刀當頭劈下!青浮沉咬牙橫刀格擋!
“噗——!”恐怖的巨力透體而入!少年如遭重錘,五臟六腑仿佛移位,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體踉蹌后退!
“唔!小子,骨頭還挺硬?讓叔叔送你回娘胎吧!”藤甲兵戲謔著,寒光閃閃的彎刀再次揚起,直劈少年脆弱的脖頸!
“二郎——?。?!”不遠處正與敵人纏斗的青浮道目睹此景,目眥欲裂,發(fā)出絕望的嘶吼!
千鈞一發(fā)之際!
“嗤——!”
一道明黃色的流光,如同劃破黑夜的閃電,瞬間洞穿了藤甲兵厚重的藤甲,精準地刺穿了他的胸腹!藤甲兵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古樸劍尖,想要回頭——
寒光再閃!一柄霜雪般的利劍掠過,一顆頭顱沖天而起!
閉目等死的青浮沉,只覺一股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預期的劇痛卻未降臨。耳邊傳來一個清冷卻悅耳至極的聲音:
“小家伙,**好好活下去**?!?/p>
少年猛地睜開眼!救下他的,赫然是那如九天玄女般尊貴、此刻卻浴血奮戰(zhàn)的——璇璣女帝!
“守……守城二營弓箭副手青浮沉……參見陛下!”少年在血泊中掙扎著想要跪拜。
“免了!”女帝隨手拔出那柄古樸長劍,英氣的臉上露出一抹染血的灑脫笑意,“此刻非行禮之時!隨孤——殺?。 ?/p>
“屬下遵命!”一股莫名的力量涌遍全身,青浮沉抹去嘴角血跡,撿起長刀,踉蹌卻堅定地跟隨著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殺向甕城最慘烈的核心!
目睹弟弟被女帝所救,青浮道心中巨石落地,怒吼一聲,手中長刀化作匹練,將身前敵人劈翻,奮力向著女帝和弟弟的方向沖殺匯合!
甕城中心,藤甲兵領軍大將花木爾,一眼便鎖定了那抹在亂軍中格外耀眼的明黃身影!他眼中瞬間爆發(fā)出貪婪而淫邪的光芒,對著身邊的親衛(wèi)瘋狂嘶吼:
“兄弟們!看到前面那個穿凰袍、身邊都是娘們護衛(wèi)的女人了嗎?!那就是璇璣女帝!抓住她!老子讓你們也嘗嘗女帝的滋味?。 ?/p>
“吼——??!”周圍彪悍的親衛(wèi)如同打了雞血,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想!想!想?。 ?/p>
“殺過去!**活捉女帝**!!”花木爾彎刀一指,狀若瘋魔!
“殺啊——??!”數(shù)十名藤甲親衛(wèi)如同聞到血腥的餓狼,仗著藤甲防護,悍不畏死地撞開沿途阻礙,直撲璇璣女帝!
“保護陛下??!”護衛(wèi)統(tǒng)領離魅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這股洶涌而來的惡浪,厲聲尖嘯,“皇家護衛(wèi)聽令!不惜一切代價!護陛下周全!以死盡忠?。 ?/p>
“遵命??!”殘存的女護衛(wèi)們齊聲嬌叱,眼神決絕,紛紛撕下布條,將長劍死死纏在染血的手掌上!
藤甲親衛(wèi)如入無人之境,彎刀揮舞,收割著沿途七煌軍士的生命,距離女帝越來越近!
“來了!”青浮沉嘶聲預警!幾名藤甲親衛(wèi)已獰笑著撲向正與敵廝殺的離魅,數(shù)把彎刀同時斬落!
“當啷啷——!”千鈞一發(fā)!一道身影猛地滑鏟翻滾而來,手中長刀精準地架住了劈向離魅的數(shù)道寒芒!正是青浮道!
離魅瞬間轉身,手中雪白長劍如同毒蛇吐信,閃電般劃過!
“嗤嗤嗤——!”幾道血箭沖天而起!那幾名藤甲親衛(wèi)捂著被割斷的喉嚨,嗬嗬倒地!
兩雙眼睛在血雨腥風中短暫交匯。青浮道看著眼前女子蒼白卻難掩英氣的臉龐,浴血奮戰(zhàn)中的驚鴻一瞥,竟讓他心神一滯。離魅望著地上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的剛毅青年,染血的俏臉上,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霞。
“大哥!發(fā)什么愣!活下來!弟弟我去求陛下給你和離魅姐姐賜婚?。 币慌哉c敵苦戰(zhàn)的青浮沉,不合時宜卻又無比真摯地大吼出來!
這孟浪的言語,瞬間讓青浮道面紅耳赤,尷尬萬分。離魅更是輕啐一聲,臉上紅霞更盛,手中長劍卻舞得更急,仿佛要將羞惱發(fā)泄在敵人身上。
這戰(zhàn)場中曇花一現(xiàn)的溫情,轉瞬即逝。在皇家護衛(wèi)、城中軍士以及青浮道兄弟的奮力拼殺下,甕城內的藤甲兵終于被徹底清除!滿地狼藉,尸骸枕藉,幸存者無不傷痕累累,拄著兵器劇烈喘息。
然而,未等他們吸上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一個戲謔而冰冷的聲音,帶著絕對的掌控感,在甕城入口處響起:
“璇璣女帝,果然……名不虛傳!”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回蕩在死寂的甕城。
只見一匹神駿的純白戰(zhàn)馬上,拓炎大元帥拓跋式,身披華麗黃金甲,如同掌控生死的君王,正以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姿態(tài),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傷痕累累的女帝和她的殘部。
“呵呵……”璇璣女帝強撐著身體,抹去嘴角血跡,帝皇寶劍斜指地面,冷笑著回應,“拓跋元帥……也不遑多讓!竟如瘋魔般,不計代價!”
“哦?”拓跋式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沒辦法,誰讓女帝陛下……不肯與我拓炎帝國共享靈脈呢?這潑天的富貴,你一人……吞得下嗎?”
“哼!廢話少說!”女帝眼神如冰,“你我皆知絕無可能!今日之戰(zhàn),唇舌之利已無意義!拓跋式,除非你**踏著孤的尸骨**過去!否則,休想染指靈脈半分!即便你今日僥幸得逞,我七煌千千萬萬的子民將士,也必將**前赴后繼**,與爾等不死不休??!”
“這么說……女帝是鐵了心,寧為玉碎了?”拓跋式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殺意彌漫。
“要戰(zhàn)——便戰(zhàn)!!”璇璣女帝猛地揚起帝皇寶劍,劍鋒直指拓跋式,發(fā)出清越的金鳴!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拓跋式搖頭嘆息,臉上卻毫無惋惜之色,只有殘忍的興奮,“既然如此,休怪本帥……**不懂憐香惜玉了!殺——??!”
大手一揮!他身后早已蓄勢待發(fā)的精銳親衛(wèi)和數(shù)名氣息陰冷的異士,如同出閘的猛獸,咆哮著沖向璇璣女帝最后的防線!
“殺——?。 被始易o衛(wèi)、殘存的軍士、包括青浮道兄弟,發(fā)出困獸般的怒吼,迎向這最后的絕殺!
青浮道猛地抓住弟弟的肩膀,聲音嘶啞卻無比鄭重:“二郎!此戰(zhàn)一別,你我兄弟……恐永世難逢!哥……只求你……活下來!”
“大哥??!”青浮沉哽咽,淚水混著血水流下。殺——!!”青浮道不再多言,猛地推開弟弟,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猛虎,與離魅并肩,悍然沖向撲來的拓炎異士!
淚水模糊了視線。青浮沉看著身邊熟悉的、不熟悉的袍澤,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一片片倒下。他模糊的視野里:
女帝的明黃戰(zhàn)甲破碎不堪,滿頭青絲散落,被鮮血浸透,卻依舊揮舞著帝皇寶劍,如同不屈的戰(zhàn)神!
大哥青浮道為了替離魅擋下一名異士恐怖的法相沖擊,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轟飛,口中鮮血狂噴!
離魅看到青浮道為救自己重傷垂死,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拓跋式騎在白馬之上,發(fā)出囂張而冷酷的大笑!
更遠處,兇殘的拓炎士兵正獰笑著將受傷或被俘的女護衛(wèi)按倒在地,欲行禽獸之事!而剛烈的女護衛(wèi)們,眼中只有決絕,紛紛咬舌自盡,寧死不受辱!
“啊——!??!”
無邊的憤怒如同巖漿般在少年胸膛炸開!壓倒了恐懼,壓倒了傷痛!他不顧胸前被長槍刺穿的劇痛用盡最后力氣,拖著沉重的長刀,一步一步,踉蹌地挪到璇璣女帝身邊。
“陛下……”他的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弓箭副手青浮沉……此去擊殺拓跋式!若……身死……”他喘息著,目光看向遠處倒在血泊中的兄長青浮道和撲在他身邊的離魅,“還望陛下……允準……我兄長……青浮道……與陛下護衛(wèi)統(tǒng)領……離魅……的婚事……若……若我們……都還能活著……”
璇璣女帝愕然轉頭,看著少年蒼白染血、猶帶稚氣的臉龐,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她用力點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溫柔:“小家伙……若此戰(zhàn)過后,我們……都還能活著……孤……答應你!”
“哈哈……好!好!”少年青浮沉竟露出一個爽朗而釋然的笑容,隨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望著女帝,眼中充滿了孺慕與不舍,“陛下……我……我可以……叫您一聲……姐姐嗎?從小到大……我都希望……有個姐姐……您的樣子……就是我……夢里的姐姐……”
璇璣女帝渾身劇震,看著少年純澈而充滿希冀的眼神,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用力點頭,哽咽道:“嗯!姐姐……應你!”
“再此……青浮沉……死而無憾!!”少年眼中爆發(fā)出最后的光彩,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出聲:
“姐姐!二郎去也——?。。 ?/p>
話音未落,他如同撲火的飛蛾,拖著瀕死之軀,高舉著那柄殘破的長刀,義無反顧地、踉踉蹌蹌地沖向了那端坐白馬之上、如同死神般的拓跋式!明知是螳臂當車,亦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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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羅山脈虛空之上。
少女海棠靜靜地看著少年決絕赴死的身影,清澈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漣漪,輕聲低語:“那個少年……內心豐盈如璞玉,純澈若赤子……”
“哦?”老人側目,眼中帶著一絲玩味,“海棠丫頭……可是動了惻隱之心?”
少女眨了眨美眸,閃過一絲狡黠,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師父……咱們欺天居……是不是還缺個……打雜的呀?”
“哈哈哈?。。 崩先寺勓?,撫須大笑,聲震虛空,“你這鬼靈精的丫頭!嗯……不錯,不錯!確實還缺一個……打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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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凰城方向。
距離崖關百里之遙,另一座雄城斐凰城外。璇璣女帝的胞妹,銜霜女王,一身戎裝,親率日夜兼程、倉促集結的五十萬援軍,正如同決堤的洪流,向著崖關方向瘋狂馳援!鐵蹄踏碎大地,煙塵滾滾如龍!然而,百里之距,此刻卻如同天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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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決絕的沖鋒,在距離拓跋式尚有五步之遙時,戛然而止。一柄冰冷的長槍,如同毒蛇般從側面刺出,輕易地洞穿了他早已傷痕累累的胸膛!
“呃……”少年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手中的長刀無力地墜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緩緩地、緩緩地向前撲倒。
倒地的瞬間,生命的火焰急速流逝?;秀遍g,他仿佛看到了:
大哥青浮道和離魅緊緊相擁著倒在血泊中,臉上竟帶著一絲滿足的、解脫的微笑,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女帝姐姐看到自己中槍,發(fā)出了悲痛欲絕的呼喊,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
拓跋式那張囂張的臉因某種突發(fā)的變故而驟變,驚慌失措地勒馬欲逃……
大地……在劇烈地搖晃?山巒在轟鳴?
最后殘存的意識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個溫暖而顫抖的懷抱緊緊擁住。一滴滾燙的、帶著無盡悲慟與憐惜的清淚,滴落在他漸漸渙散的瞳孔之上……
隨即,無邊的、冰冷的黑暗,徹底吞噬了他眼中的世界。
就在此刻——
“轟隆隆隆——?。?!”
地動山搖!仿佛九天神明震怒!整個崖關城,連同周圍的山脈,都劇烈地震顫起來!巨大的裂縫在地面蔓延,城垣崩塌!正欲上前徹底絞殺女帝殘部的拓跋式,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驚恐地勒住受驚的戰(zhàn)馬!
“怎么回事???!”拓跋式驚恐的咆哮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天崩地裂之中。
而璇璣女帝,緊緊抱著懷中少年尚有余溫卻已生機斷絕的身體,在這天搖地動、煙塵彌漫的絕境之中,茫然地抬起頭。她最后的意識里,只有少年冰冷的臉頰,和那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他的血……與自己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