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而船早已飄遠,岸邊的人越來越小。唐雪看見段修明跪倒在地,拽著頭,
拼命朝地上狠狠磕去。一群人上前圍住他。這時,駕駛艙里戴面具的男人走出來,
解開了她的繩索,聲音低沉:“要回去嗎?他暫時清醒了?!碧蒲┐瓜卵郏p笑了下。
正要回答,突然眼前一黑?;杳郧耙幻耄蒲┻€在想:完了,這一次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夢里面,她感覺自己像躺在云朵上漂浮著。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從小和段修明一起在海邊奔跑、在樹上摘果子,一天天打拼到現(xiàn)在。
段修明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公司,在海城“稱王稱霸”,只是后來一切都變了。
剩下的云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大海,唐雪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下墜?!芭椤钡囊宦暎?/p>
她砸在地面上,美夢四分五裂。猛地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船上。而海面一望無際,
卻異常平靜,沒有絲毫波瀾。靜得讓人覺得奇怪。在她的印象中,
這片大海從沒有這樣死寂的時刻。一直是波濤洶涌的,就連出海打魚的船都不敢遠行。
還沒等她完全清醒,身后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唐雪猛地向后轉(zhuǎn)頭,看到段修明的心腹依舊戴著面具。
她的聲音不自覺帶著一絲顫抖:“你要把我送回去嗎?”那人卻自顧自走到她身邊,
下巴抬了抬。唐雪這才發(fā)現(xiàn),綁著自己的繩索早就解開了。
而她在夢中覺得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是因為對方給她墊了被子。不知為何,
唐雪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氣。男人自顧自坐到她旁邊,目光卻放在遠處的海面上,
聲音極輕:“你感覺怎么樣?”唐雪隨著對方的平靜逐漸放下心來,
直到對方的這句話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傷口居然沒那么疼了,
就連身體也好像恢復(fù)了些力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顆人工腎臟她居然活了這么久……但唐雪還是先對著對方道謝:“謝謝你沒把我送回去。
”她又想到男人之前問的話,皺著眉頭看向?qū)Ψ剑骸澳阋仓榔鋵嵳嬲淮呙叩氖嵌涡廾靼桑?/p>
”沒想到那人戴著面具卻低頭笑了笑,聲音帶著一絲嘲諷。
開口的話卻讓唐雪睜大了眼睛:“他并沒有被催眠,你所知道的,也不是假的。
”唐雪下意識震驚地開口:“什么意思?”面前的男人望著遠處,整個海面平靜得如死水。
空氣中潮熱又憋屈,唐雪等不到回答,腦子里掀起一股風(fēng)暴。
“你想說我們真的處在一個小說世界?”男人終于轉(zhuǎn)過頭來,臉上的面具依舊沒有取下,
眼神卻犀利無比。唐雪甚至能看到對方緊抿的唇,男人的聲音低沉:“對,
我是這個世界第一個覺醒的人,而你,是第二個?!?0這句話讓唐雪后背發(fā)涼。
只是男人的話再一次傳來:“催眠只不過是一個媒介,暗示你的也并非是虛假的。
”“只是無形的手在對這世界進行扭正?!薄澳憔褪切枰慌ふ膶ο笾唬?/p>
劇情會安排男主來催眠你?!蓖蝗?,像是有一根針插進了唐雪的太陽穴,
她捂著腦袋倒在地上。男人站起身來,停頓片刻,聲音再次在她頭頂響起。嗓音沙啞,
似乎帶著一絲不忍:“如果很痛的話,你也可以不用想。”唐雪咬緊了舌頭,
血腥味讓她的意識清明,可她還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說的都是真的。她扯住對方的褲腳,
聲嘶力竭地嘶吼:“那為什么是你和我能覺醒?
”她開始懷疑是面前這個段修明的心腹故意設(shè)局,讓她再次接受這一切。
然而那人卻低下了頭,雙眼緊閉。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劃過一絲心疼。
他撫了撫唐雪額前亂糟糟的頭發(fā),聲音極低:“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但直到幾天前我才知道,或許只有真正有愛的人才能覺醒?!碧蒲┛恐洗⒅?/p>
皺緊了眉頭。對方拿來一瓶淡水,她咕嚕咕嚕全部灌了進去,才讓自己的呼吸穩(wěn)定下來。
可是背后依舊冷汗直冒,因為她們在聊了這么久。卻沒感覺到一絲海風(fēng),
就連經(jīng)常盤旋在海城邊上的海鳥也不見蹤影。更不要提海水的波動了。
水蔚藍得像是畫上去的,卻沒有一絲動靜。她們就像是來到了這個世界的邊緣,
還沒有被書寫進小說的空白地帶。這個想法一冒出,唐雪頓時感覺喉嚨發(fā)緊,后背微微顫抖。
她低著頭喃喃自語:“我不信,我不信,那些從小到大的記憶明明那么清楚,
明明那么真實……”她甚至記得每一個街坊的樣子,記得每一個同學(xué)的名字,怎么會這樣?
唐雪自顧自地喃喃著,而男人已從船艙里出來,
向她遞來一把木槳:“只有你自己清醒才能接受這一切。”唐雪顫抖著抬頭,
只看見男人完美曲線的下顎,還有緊抿著的唇。她深吸一口氣,
開始和對方一起用力劃動船槳。船開始像生銹的機器般慢慢滑動,水面終于掀起了一絲波紋。
唐雪感覺到漸漸有了魚群,天空也傳來了鳥叫。這一切似乎都因為她們的動作而開始運轉(zhuǎn)。
終于,她聞到了一絲帶著咸味的海風(fēng),附近的海面開始晃動。唐雪松了一口氣,
甚至有些自我安慰般開口:“剛剛肯定是到了無風(fēng)帶?!蹦腥藳]有回答,只是默默繼續(xù)劃槳,
兩人朝遠方劃去。可無論如何,卻都看不見一絲陸地。明明在她的意識里,
這里應(yīng)該挨著另外一個城市了。何況他們已經(jīng)劃了整整一個下午。11但直到夜晚,
悶雷一陣陣傳來,狂風(fēng)暴雨如巨獸咆哮,船被浪水裹挾著搖擺。唐雪來不及反應(yīng),
差點被掀翻在地。原本平靜的海面,此刻像被驚醒的猛獸般開始發(fā)怒?!斑@是怎么了?
”唐雪的話被風(fēng)雨雷電聲吞沒。船劇烈搖晃,每一道浪都像要將船打翻。
眼前的浪頭越涌越高,唐雪內(nèi)心涌起一股強烈的恐懼,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
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狀態(tài),緊緊握住她的手:“別發(fā)呆!抓緊我!”唐雪顫抖著想往船艙躲,
卻被對方制止?!澳悴皇窍肟辞逭嫦鄦??這個時候逃避就沒有意義了!”風(fēng)雨中,
對方的話卻擲地有聲。只是唐雪控制不住,雙腿發(fā)軟,下意識顫抖。
不得已直面著波濤洶涌、深不見底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浪打來,兩人只能死死抱住船舷。
這大海仿佛在告誡他們不要再往前,唐雪只覺腦子里有一根弦“啪”地斷了。
靈魂不知從何處又回到體內(nèi)。腦子里像是有許多記憶片段閃過,但最后又都化為了烏有。
最后一個海浪如巨大的嘴,將他們狠狠吞沒。伴隨著最后一道雷聲,船猛地被海浪打翻,
唐雪一瞬間就跌進了海水中。她下意識緊閉雙眼,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告誡她趕緊回去。
但她猛地睜開雙眼,拼命掙扎:“不!”可海水涌入口鼻,在最后一絲力氣耗盡前,
一道身影游來。另一邊,段修明睜開眼,意識卻依舊模糊。在碼頭上昏迷后,
他像是陷入了無盡的漩渦。夢里,唐雪滿臉悲傷地望著他,
質(zhì)問他為什么瘋狂追逐另一個女人。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他和陶柔柔的相遇本是一場意外。
那天,他如往常一樣巡視商場??吹揭恢胀▍s莫名吸引他的手鐲,
就打算打包回家送給唐雪。這是他們結(jié)婚五年來,他一直保持的小習(xí)慣。無論珠寶價值幾何,
只要覺得好看,就會當(dāng)作驚喜帶回家。然而,服務(wù)生陶柔柔突然失手打碎了那手鐲。
他本不想計較,陶柔柔卻突然跪在滿地的玻璃渣上,鮮血瞬間染紅地面。
對方死死拽住他的褲腳:“都是我的錯!請您給我一次補償?shù)臋C會,我愿意賣身還債。
”段修明狠狠甩開她,嗤笑一聲,只覺得諷刺。明明是對方的失誤,
擺出這樣的作態(tài)倒像是自己在欺負(fù)人。又或者是有心勾引。
只是周圍的人都瑟瑟發(fā)抖地低著頭。他思考著這幾年,唐雪常常叫他溫和待人。捏了捏眉頭,
他揮手讓人將陶柔柔拽了起來。又大方表示不在意??勺阅且院螅杖崛峋拖窭p上了他。
只要他去商場開會或巡查,她總會主動湊上前。12直到有一天,
陶柔柔突然緊緊牽住他的手。肢體接觸的瞬間,段修明只覺一股電流從腳底竄上大腦,
意識瞬間變得模糊。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不受他控制,他仿佛被下了蠱。后來,
唐雪將照片擺在他面前,他內(nèi)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攥住。
兩個念頭在腦海中撕扯:一個讓他趕緊解釋,一個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正常?;靵y中,
他不知道為什么想出了催眠的主意,可一步錯步步錯。他不受控地一次次偏袒陶柔柔,
與唐雪的快樂回憶也越來越模糊。他曾告訴唐雪,等劇情結(jié)束,可結(jié)果卻讓他追悔莫及。
回憶起碼頭上的某些畫面,躺在床上的段修明渾身一顫。對了,在岸邊,唐雪說了什么?
段修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這時,頭頂傳來嬌滴滴的哭聲:“哥哥,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我立刻叫醫(yī)生!”說著,陶柔柔摸了摸手串,像是為他祈福一般,又伸出手再次握住他。
段修明只覺腦子里仿佛有根線牽引著。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握對方,
用溫柔的聲音答道:“我沒事?!钡麤]錯過陶柔柔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果然,
這一切都和她脫不了干系!等陶柔柔離開后,段修明掙扎著起身。
將床頭柜上的水果刀緊緊攥在手中。而跑出去的陶柔柔沒有立刻去叫醫(yī)生,
只是靠著墻咬緊了下唇。她本來以為對方昏睡了三天,會發(fā)生什么異常。
可沒想到見到自己還是一樣的溫柔,看來是她多想了?;蛟S只是一時接受不了原女主的離開。
深吸一口氣,她才去叫了醫(yī)生。醫(yī)生對段修明進行了一通檢查,什么異常也沒有發(fā)現(xiàn)。
而段修明手里死死攥著那把刀,思索著自己什么時候會意識模糊。他得出的結(jié)論是,
在對方觸碰自己的時候。可每當(dāng)他想讓人將陶柔柔送走或禁錮起來時。
總有一股莫名的念頭糾正著他的想法,讓他無法下達這樣的命令。甚至?xí)蛔杂X地維護對方,
哪怕他盡量避免與對方接觸。出院以后,他找機會安排管家立刻去尋找唐雪,
吩咐找到后安置在老宅中。管家的臉色不太好,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才說:“段總,
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找過了,只是……”“只是什么?”段修明掐著眉心。
他記憶里船上好像還有自己的手下,他不信對方能跑多遠。
管家嘟囔了好久才答復(fù):“只是找不到,而且最近風(fēng)浪很大,
出去的兄弟們都很狼狽地回來了。”段修明拍桌,桌面幾乎裂開,咬牙道:“繼續(xù)給我找!
”他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因為他連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他安慰著自己,
或許是因為害怕唐雪受到牽連。可他如此聰明。
又怎么會猜不到另外一種可能——唐雪早已被他趕走。13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心里有一種聲音告訴他別再去找。告訴他要和陶柔柔在一起。可為什么?
憑什么他的心意不能隨自己做主?段修明猛地握緊了桌子上那把鋒利的裁紙刀,
一瞬間鮮血流滿了一桌。而他卻恢復(fù)了清明。他咬著牙,眼里閃過一絲狠厲,擦干凈手,
站起身。他要知道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查看監(jiān)控。
當(dāng)他看到畫面中唐雪躺在地上。因為戴著陶柔柔的手環(huán)而過敏,自己卻抱著陶柔柔就跑。
甚至還踹了心愛的女人一腳時。段修明只覺一顆心被撕碎了,腦子里如萬根針扎般疼痛。
“怎么會這樣……”他難以置信地向后踉蹌了兩步。他緊握著手心的傷口,
一遍一遍地翻看那個視頻。直到最后,屋子外突然沖出一個帶著黑衣面具的男人。
段修明咬著牙看著對方把唐雪抱起,又給對方喂下了藥。后續(xù)發(fā)生了什么,卻再也拍不到。
段修明叫來管家,坐在監(jiān)控室簡陋的椅子上掐著眉心。“你說說這幾天都發(fā)生了什么?
”對方弓著腰,顫顫巍巍、一五一十地從唐雪捐腎開說。
唐雪父親的離開、孩子的離去還有海邊的折磨。段修明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撐著桌面,
目光中的悔恨溢滿流了出來。管家從沒見過只手遮天的段修明這副模樣,一時間有些恍惚。
而段修明示意停下的管家繼續(xù)說?!白詈?,您說要全城的人都知道陶柔柔才是您的真愛,
唐雪只是個蛇蝎心腸的過客。”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插進了男人的太陽穴。
尖銳無比的疼痛讓他連站立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完成不了。維持清醒就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哪怕他依舊想不起來具體的事情??晒芗业脑捯呀?jīng)完全告訴了段修明,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親手傷害了自己的愛人,害得對方?jīng)]了腎,沒了父親,甚至沒了孩子。
他們一直期盼的孩子……段修明再也忍不住,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從喉嚨間噴出。
他雙目猩紅,死死盯著地面?!盁o論發(fā)生了什么?!倍涡廾鬟o了拳頭,
一字一句、幾乎耗盡全身力氣道:“死要見尸,活要見人!”管家弓著腰,瑟瑟發(fā)抖,
連忙退了出去。然而接下來他幾乎把整個城市都翻遍了,卻沒有找到愛人的一絲身影。
哪怕是尸體也沒有。段修明整個人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肉。為了避開陶柔柔,
段修明甚至用籌備婚禮避免與她接觸。陶柔柔一臉高興地挽住段修明的胳膊:“哥哥,
這幾天你怎么總是心不在焉?該不是心里還有那個炮灰吧?
”段修明眼神空洞地解釋:“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在婚禮上給你一個驚喜。
”陶柔柔接受了這個說法,高興地開始籌備海邊婚禮。而段修明在她走后,
拔出了插在腹部的刀,頓時鮮血直流。一旁的管家早已見怪不怪——只要陶柔柔出現(xiàn),
段修明就總會如此。14段修明把自己關(guān)在地下室里,不停地拿自己做實驗。雙目猩紅,
整個人如瘋子一般。他的腦子里像是有無數(shù)根銀針在扎。頭痛欲裂,
眼神陰郁得連管家都不敢直視。每天接段修明出來時,
管家都顫顫巍巍地匯報:“今天還是沒有找到唐雪?!倍涡廾鏖]上雙眼,雙膝一軟,
跪在了地上,只覺得如萬箭穿心般痛苦。難道心愛的人真的葬身大海了嗎?“不!
”段修明仰天長嘯,血淚從眼眶流出。耳邊傳來管家的尖叫,而他卻咬著牙。
再一次將小刀插進了自己的大腿。他絕不能在這里昏迷,他一定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即使找不到唐雪,他也要讓陶柔柔付出代價。如果真的是被劇情所控制,
他也要找到方法殺了陶柔柔,再去大海找自己的唐雪。段修明顫顫巍巍地起身,渾身是血。
卻推開了管家的攙扶,一步步走到唐雪的房間。聽管家說,是他親手將唐雪趕到了這。
段修明的手放在那破舊的門把手上,卻遲遲不敢打開。自從唐雪消失后,
他一直不敢面對這間唐雪住過的房間。然而此刻他再也支撐不住了,
他需要一點唐雪的東西幫助自己堅持下去。可就在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
一股鉆心的痛瞬間襲來。狹小的屋子,破舊的窄床,段修明顫抖著走進去。
看見那床頭柜上打翻的合照。一瞬間雙膝一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男人捂著心口,
再也壓抑不住哭聲。曾經(jīng)那個面若閻王的段修明,如今卻如此狼狽,眾人冷汗連連。
可段明修只覺得看見照片那一瞬間,腦中就浮現(xiàn)了當(dāng)時的情形:他對著唐雪惡語相向。
段修明的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攥住。那個他從小護著的女孩,如此虛弱地躺在自己面前。
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段修明喉間一腥,一股鮮血再次涌上,他拼了命地壓制住。
可下一秒,鮮血還是噴涌而出。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將門重重地關(guān)上。
在唐雪曾經(jīng)待過的房間里痛哭。他撫摸著那一件件唐雪的東西。
快樂的記憶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卻又如同一把把刀狠狠刺痛著他。有多愛就有多痛。
直到段修明面無血色,躺在血泊中,他才終于叫管家進來??闪什莅院?,
他不僅沒有休息,反而讓管家?guī)チ艘蛔沟?。那是唐雪父親的墓地。
他的雙膝重重磕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面,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拼命地道歉。
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他啞著聲音吩咐管家:“帶我去拍賣場。”管家不明所以,
盡心盡力地勸解道:“段總,您的身體已經(jīng)快扛不住了?!比欢涡廾饕粋€眼神,
管家便噤若寒蟬。到了拍賣場,出人意料的是,段修明沒有處理那些關(guān)押唐雪父親的人。
反而是讓那些人將自己關(guān)進了水牢。15管家苦口婆心地勸著:“段總,我跟了你十幾年,
你聽我一句勸,別再這么糟踐自己了,唐小姐她……”“閉嘴!”段修明厲聲喝道。
他捂著心口喃喃:“如果她真的死了,我只有完成這一切才有臉去見她。
”段修明閉上了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水中窒息感讓他瀕臨死亡。
卻也讓他腦中不斷浮現(xiàn)出當(dāng)時的畫面。眼淚混著骯臟的泥水,
讓曾經(jīng)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狼狽如乞丐,直至昏死過去?;秀遍g,
他像是看見唐雪伸著手朝他走來??稍僖淮伪犙?,身邊只有管家。
劇烈的疼痛提醒他:自己還活著。就在這時,下面的人來報:“段總,我們找到夫人了!
”“找到了!”三個字落地。段修明整個人的瞳孔劇烈收縮,愣在原地,
靈魂像是從遠處歸位。他喃喃重復(fù)著“找到了”這三個字。
管家在一旁也狂喜地大喊:“段總!找到了!唐雪小姐終于找到了!”可下一秒,
底下的人卻瑟瑟發(fā)抖地抬頭?!爸皇恰薄爸皇鞘裁??”段修明攥緊了拳頭,
眼底劃過一絲恐懼。如果唐雪真的死了,那他也不用活了。那人咽了咽口水,
聲音發(fā)顫:“只是……她身邊跟著一個陌生男人?!倍涡廾飨乱庾R扶上了身側(cè)欄桿。許久,
他低著頭,從喉嚨里擠出沙啞的一句話:“把他們都帶去老宅。
”手底下人得到命令后即刻散去。而段修明卻仍僵在原地,緊緊攥著的拳頭和急速的呼吸,
都表明著他此刻的驚喜與痛苦。管家安慰道:“段總,只要您解釋清楚,
以你和唐小姐的情分,她會原諒你的?!倍涡廾鏖]上眼,像是回應(yīng)管家,
又像是自言自語:“對,你說的對。我……我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傷害她?!苯K于,
他邁開了腳步。路上,段修明得知了陌生人就是帶著面具的黑衣男人,也就是自己的心腹。
是他親自安排對方跟著唐雪,可他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可關(guān)于那個自己敲定的心腹,
他完全想不起來面容了。甚至連名字都記不起來。段修明咬著舌側(cè),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
能找到唐雪已經(jīng)夠了!另一邊,唐雪和面具男精疲力盡躺在海邊。是對方救下了她,海浪中,
在意識消失的瞬間。是男人突然俯身,向她口中渡入氧氣后,奮力托著她上浮。
兩人破出海面后,暴雨海浪也莫名停歇了。男人用盡全力將她推上船,自己才爬了上來。
兩人狼狽地躺在甲板上。唐雪卻突然笑了,越笑越大聲,喘著粗氣放聲大笑。
“所以這真的是一本小說?”“所以我真的只是炮灰?只是段修明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男人起身,沉吟片刻,聲音帶著磁性:“如果你把他當(dāng)主角,那你就是炮灰。
”“如果你無視一切,生活還是要繼續(xù)?!边@句話點醒了唐雪。她放開手,
望著男人漆黑的面具,問出心中疑惑:“可為什么我沒有死?
我的腎臟明明已經(jīng)捐給陶柔柔……”16男人沉默許久,
才一字一頓道:“因為陶柔柔根本不需要你捐腎,而我也早就買通了醫(yī)生?!碧蒲┒⒅腥?,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所以那天我過敏,也是你救了我?”對方扭頭看向她,
眼中帶著笑意:“對?!薄盀槭裁??”唐雪喃喃道。男人沒有回答,笑意從眼中消失,
轉(zhuǎn)移了話題?!叭绻覀儾煌刈撸赡軙恢蓖A粼谶@?!彼麄冊诤I巷h了好幾天,
男人像是鼓勵她:“小說總會有完結(jié)的那一天,我們一定能等到的?!碧蒲┪站o拳頭,
堅定道:“一定能!”既然她沒有死,既然對方救了她一命,那她就不應(yīng)該輕易放棄。
哪怕一切只是黃粱一夢,她也要熬到夢醒的那一天。看看這世界之外,還有怎樣的世界。
終于兩個人回到了岸邊。唐雪躺在沙灘上,喘著粗氣,忍不住發(fā)問:“你為什么總戴著面具?
”男人渾身一僵,別開臉:“因為我面容丑陋,怕嚇到你?!碧蒲┰谀X海中思索良久,
記憶里段修明的心腹似乎并不常戴面具,且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可眼前的人與記憶里的人,
神態(tài)氣質(zhì)完全不同。但見對方排斥的神情,她明白如果繼續(xù)追問。
對這個救命恩人來說并非好事??烧?dāng)他們休息好起身時,一群黑衣保鏢向他們撲來。
當(dāng)麻袋套下來的那一瞬間,面具男緊緊護住了她。再次重見光明時,
唐雪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她抿著唇,心下一陣恐懼。這是段修明和她住過的老宅。
面具男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愧疚:“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唐雪看見他下顎繃緊成一條線,心頓時軟了下來。
對方早已無數(shù)次將自己從困境中解救出來,她怎么可能怪對方呢?然而,無論她怎么說,
男人都撇過臉,一臉難過的神情。似乎把被段修明抓來這件事的責(zé)任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唐雪心疼極了,挪著凳子靠近對方,小聲道:“我們都是炮灰,本來就是為他們服務(wù)的,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身處這復(fù)雜的局面,與其逃避,不如直面。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具男。
面具男恍惚一瞬,正要開口說話。突然他們身后傳來一聲大吼:“你們在干嘛?!
”兩人齊齊望過去,竟是段修明!對方面無血色卻目眥欲裂,向他們靠近,
直接一腳踹倒了面具男的凳子。面具男倒在地上,唐雪大喊了一聲。然而段修明立刻轉(zhuǎn)過臉,
狠狠掐住唐雪的下顎。17“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親他,
為什么輕而易舉就背叛我?”唐雪瞬間反應(yīng)過來,或許是剛剛的角度讓段修明誤會了。
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唐雪早就放下了?,F(xiàn)在望著段修明,她已經(jīng)毫無波瀾。
語氣也帶著嘲諷:“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說‘背叛’兩個字?”段修明渾身一震,
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緊接著又上前解開了捆綁唐雪的繩子,
聲音也帶著顫抖:“那些事我都可以解釋,我讓他們帶你來這只是想保護你?!薄澳阃藛幔?/p>
這是我們住過的地方。”唐雪思緒萬千,她何嘗不知道。
這山邊的老宅是她和段修明的第一棟別墅。那時,段修明會陪著她坐在屋頂數(shù)星星,
兩人許下了終身諾言??扇缃?,再好的過去都已化作泡沫。段修明曾拿槍抵著腦袋,
發(fā)誓戰(zhàn)勝劇情,永遠不背叛她。卻還是害死了她的孩子和父親。唐雪冷漠地瞥了一眼段修明,
繼而為面具男解綁。這一幕,像根針扎在段修明心上。唐雪冷漠的眼神,
與她對地上那個陌生人的關(guān)切,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只覺得有一雙大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
令他呼吸困難。明明他已經(jīng)找到了唐雪,為什么卻好像永遠失去了她。他猛地將唐雪拽起,
狠狠抵在墻角,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你這是什么反應(yīng)?”唐雪用盡全力推開對方,目光冷漠。
“段修明,這次又是什么劇情?”段修明背脊一僵,
唐雪的話語和眼神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錯事。“我知道。
”他顫抖著靠近,帶著小心翼翼:“我知道我之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但那些都不是我真正想做的!”段修明的眼尾發(fā)紅?!耙痪洳皇悄阆胱龅?,
就能抹殺一切嗎?”唐雪閉上了眼睛,咬緊舌側(cè),壓下心中的痛苦。
“我所受到的傷害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碧蒲┍犻_了眼,目光決絕:“我們永遠回不去!
”段修明聞言定在了原地,他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猜測的一切。“我從見到陶柔柔的一面開始,
后面的事情就不受我控制了。”“所以催眠是假,但小說世界是真啊!”唐雪撇開臉,
眉頭蹙起。段修明卻以為她是心軟,又顫抖著說出了這些天的猜測?!爸灰杖崛崤龅轿?,
我就只能按照劇情走。”段修明越說越起勁,覺得唐雪不應(yīng)該把這一切都怪罪到自己頭上。
某種意義上,他也是受害者。他失去了自己的清白,因為意識模糊的出軌被對方冷臉相對。
段修明大吼著,撂下一句:“是劇情所致、是陶柔柔的錯,你不應(yīng)該怪我。
”唐雪頓時瞪大了雙眼,望著對方瞳孔劇顫,不可置信。段修明卻往前一步,
牽住了對方的手。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解釋的夠清楚了,他們青梅竹馬,多少年相濡以沫。
唐雪也應(yīng)該原諒他了。而唐雪卻深吸一口氣,抽出手,緊接著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18唐雪從來沒想到自己愛的竟然是這么一個爛人。
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痛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地提起。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是別人的錯”,就全都撇清了關(guān)系。可每一道命令都是他親口下達,
每一件事他也親眼目睹。難道殺人犯說了一句“喝醉了”就能幸免于責(zé)?
難道精神病害了人也屬正常?唐雪永遠不相信對方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清明的時刻。
只是潛意識里覺得這些都是劇情所為。段修明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唐雪。
而唐雪眼底只剩失望:“如果說之前我是不愛你了,那現(xiàn)在我就是后悔愛過你。”“段修明,
你真是讓我大失所望!”段修明瞳孔劇顫,后退兩步,張了張嘴巴,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顫抖著想去牽唐雪的手,卻被唐雪閉著眼躲開。門突然被打開,
陶柔柔大叫了聲:“段哥哥!”段修明臉色一變,立刻跑向房間另一旁,
像是害怕被某種力量控制。而唐雪死死盯著來人。陶柔柔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來:“姐姐,
你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段哥哥是忙工作,沒想到是來尋姐姐了?!彼f這話時,
眼里閃過的嫉妒毫不掩飾。唐雪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對方,蹲下來扶起面具男。
對方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如今倒是輕咳了兩下,
輕聲說一句:“你做得很好?!碧蒲┪⑽⒁恍ΑL杖崛釁s忍受不了自己被無視,
陰沉著臉站到唐雪面前:“姐姐,按理說我不應(yīng)該多嘴,
但畢竟我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陶柔柔話還沒說完,唐雪就一把推開了她:“滾。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如果唐雪還以為陶柔柔是個心善的女主,那她也真是白活了。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陶柔柔和段修明都臉色一變。段修明大喊著“別走”。
而陶柔柔卻摸了摸手上的手串,然后扯住唐雪大哭:“姐姐,你干嘛推我!”說著,
陶柔柔就往后仰去。段修明頓時瞳孔微縮,下意識一把抱住陶柔柔。望著這一幕,
唐雪只覺得諷刺無比。她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成為了推動劇情的炮灰。
只不過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拉著面具男的手飛快地向外跑去。
段修明望著唐雪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猛然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恢復(fù)清明,
拿出袖中的利刃,狠狠插到了自己大腿上。一瞬間鮮血噴射而出。
段修明也因為劇烈疼痛而恢復(fù)了清醒,一把推開了陶柔柔。陶柔柔臉上劃過一絲震驚,
她的手還想再去摸手串。然而段修明卻察覺到了不對勁,一把踩住了她的手。
陶柔柔尖叫了一聲。段修明不顧流血的腿,強行蹲下把那手串拔了下來。他頓時明白了一切,
原來所有的契機不是在于身體的觸碰,而是在于這串手串。當(dāng)她碰到手串時,
自己就會不受控制地對她迷戀,開始走劇情。陶柔柔見狀,瞳孔瞪大,在地上連退兩步。
很快就被段修明按住了手腳。這時保鏢們也察覺到動靜,匆匆趕了過來。沒了手串,
他終于能脫口而出:“把她關(guān)進地下室。
”段修明緊緊攥著那手串嘶又吼道:“給我追上跑走的人!
”19匆匆趕來的醫(yī)生為段明修做了包扎,叮囑道:“段總,你這傷口太深,得去醫(yī)院縫針。
”然而段明修只是掐著眉心說:“不用上藥,我要保持疼痛?!贬t(yī)生一陣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