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白帕永和二十年冬,突厥鐵騎踏破雁門關(guān)。周梨蜷縮在公主府密室的角落里,
耳邊充斥著箭矢破空的尖嘯。厚重的桐木門外,廝殺聲越來越近,
間或夾雜著侍女們?yōu)l死的慘叫。她死死攥住懷中那方白綢帕——這是三年前大婚時,
趙珩用賣字畫攢的第一筆銀錢為她買的。"砰!"密室門被暴力破開的瞬間,
一道青色身影猛地將她撲倒在地。熟悉的松墨氣息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周梨看見趙珩染血的側(cè)臉在火光中明明滅滅。"別看。"他溫涼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
聲音仍如往常為她讀詩時般清潤,"援軍很快就到。"又是一陣破門聲。
周梨透過趙珩的指縫,看見突厥將領(lǐng)慕容鋒提著滴血的彎刀踏入室內(nèi),
金冠束發(fā)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蛇信。"久聞永嘉公主傾國傾城。
"慕容鋒的靴底碾過她最愛的紫檀琵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沒想到最后護(hù)著你的,
是這個被你嫌棄了三年的廢物駙馬。"趙珩的背脊幾不可察地僵了僵。
周梨突然想起昨日在城樓上,自己是如何當(dāng)著眾側(cè)君的面,
將他冒著箭雨送來的暖手爐擲于地上。"要?dú)⒈銡ⅰ?趙珩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何必廢話。
"慕容鋒大笑:"趙凜的兒子果然硬氣!當(dāng)年你父親鎮(zhèn)守雁門關(guān),
也是這般..."話音未落,他突然暴起發(fā)難!"噗嗤——"周梨感到溫?zé)岬囊后w濺在臉上。
趙珩的身體劇烈震顫,一截染血的刀尖從他后背貫穿至前胸,距離她的咽喉只有寸許。
"阿梨..."鮮血從他唇角蜿蜒而下,滴在她顫抖的唇瓣上,咸澀如淚,
"別怕..."慕容鋒獰笑著轉(zhuǎn)動刀柄:"聽說公主最愛看他寫字?
現(xiàn)在這雙手..."彎刀狠狠下壓,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再也提不起筆了。
"趙珩悶哼一聲,雙臂卻如鐵鑄般紋絲不動,硬生生用身體為她筑起最后屏障。
周梨看見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
還戴著那年七夕她隨手賞的褪色紅繩——當(dāng)時她怎么說的來著?"本宮賞你的,你敢不戴?
""走..."趙珩突然暴起,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她推向暗門。慕容鋒的刀光再次落下時,
周梨看見一段雪亮的腸子滑出她駙馬的腹腔。她發(fā)瘋般去抓趙珩的手,
卻只扯下半幅染血的衣袖。暗門關(guān)閉的最后一瞬,她看見她的駙馬用牙齒咬住慕容鋒的腳踝,
像瀕死的狼死死拖住獵人。三個月后,淪為營妓的周梨在敵帳中咽氣。
她至死都攥著那方浸透兩人鮮血的白綢帕,帕角還繡著趙珩清雋的小楷:"死生契闊"。
"公主?!"尖銳的呼喚刺破血色記憶。周梨猛地睜眼,
銅鏡中映出少女明艷的臉龐——沒有鞭痕,沒有燙傷,腕間翡翠玉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這是柳側(cè)君送她的及笄禮,那個后來親手打開城門迎敵的叛徒!"青雀,現(xiàn)在是什么年月?
"她聲音嘶啞得像被火燎過。"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二。"青雀擔(dān)憂地遞上熱茶,
"駙馬爺一早就去朱雀街..."周梨手中的茶盞砰然落地。她重生回了三年前,
回到了還能彌補(bǔ)一切的時候!"備馬!"她扯下腕間玉鐲砸得粉碎,"立刻去朱雀街!
"當(dāng)周梨策馬沖過長街,遠(yuǎn)遠(yuǎn)看見槐樹下那道青衫身影時,滾燙的淚水終于決堤。
她的駙馬正在為客人題字,修長的手指穩(wěn)如松枝,絲毫看不出前世被斬斷時的慘烈。
慕容鋒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你以為他真是寒門書生?趙家七十三口死在雁門關(guān)時,
他就在尸堆里裝死三天..."周梨顫抖著下馬,
卻在觸及趙珩驚愕的目光時如遭雷擊——他右腕系著的,
正是那條她前世羞辱般賞賜的褪色紅繩。第二章 忠犬初現(xiàn)朱雀大街上,槐花紛揚(yáng)如雪。
周梨的指尖在觸及趙珩目光的瞬間蜷縮起來。
前世今生重疊在一起——那個在城破之日用身體為她擋箭的身影,此刻正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這位小姐..."趙珩放下毛筆,眉宇間帶著她熟悉的克制與疏離,"要題字么?
"他的聲音像一捧清泉澆在周梨灼熱的心口。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間哽著千言萬語,
最終只擠出一句:"要...要一把傘。"趙珩明顯怔住了。
周梨這才注意到他額角細(xì)密的汗珠——三月的陽光已有些灼人,
而他所在的攤位正好暴露在烈日下。"抱歉,在下只賣字畫。"他禮貌地?fù)u頭,
袖口滑落時露出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周梨呼吸一滯。那是她前世發(fā)脾氣時用茶杯砸的。
當(dāng)時趙珩只是沉默地?fù)炱鹚槠?,連太醫(yī)都不敢請。
"我是說..."她猛地奪過青雀手中的油紙傘,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趙珩身側(cè),
將傘嚴(yán)嚴(yán)實實罩在他頭頂,"這樣就不會曬著了。"街上瞬間安靜下來。
幾個正在挑選字畫的仕女驚得帕子都掉了——大周最尊貴的永嘉公主,
此刻正像個丫鬟似的為一個寒門駙馬撐傘!趙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他后退半步拉開距離:"公主折煞微臣了。""不許躲!"周梨下意識拿出前世命令的口吻,
又在看到他眼底閃過的戒備時慌忙放軟聲調(diào),"我是說...太陽這么大,
你會中暑的..."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乎變成喃喃自語。趙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但很快又恢復(fù)成那副平靜如水的模樣。"公主若無要事,還請回府。"他低頭整理宣紙,
"這里臟亂,恐污了鳳履。"周梨鼻尖一酸。前世她確實總嫌他身上的墨臭,
連他碰過的茶盞都要用綢帕墊著才肯拿。"我不走。"她固執(zhí)地舉著傘,
甚至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你寫你的,我看我的。"趙珩執(zhí)筆的手懸在半空,
一滴墨落在宣紙上,暈開成黑色的花。
周梨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虎口處有層薄繭——這絕不是寫字能磨出來的。"讓開!讓開!
"一陣嘈雜聲突然打破僵局。幾個身著胡服的彪形大漢粗暴地推開路人,
為首的腰間配著彎刀,正是突厥使團(tuán)的人!周梨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她認(rèn)出了那個刀疤臉——前世就是此人帶兵洗劫了她的寢宮!"聽說大周駙馬在此賣字?
"刀疤臉一腳踹翻攤位,宣紙漫天飛舞,"讓爺爺看看有多值錢!
"趙珩不動聲色地將周梨護(hù)在身后:"閣下若要題字,十文錢一幅。""哈哈哈!
"刀疤臉抽出彎刀,"老子要你在這上面寫!"寒光閃過,刀尖直指趙珩咽喉!
周梨還未來得及驚呼,就見趙珩身形微動——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聽"咔嚓"一聲,
那柄彎刀竟斷成兩截!刀疤臉踉蹌后退,臉色煞白。趙珩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移動過,
只是袖口微微掀起,露出腕間一抹暗紅。"好!好得很!"刀疤臉咬牙切齒,"我們走!
"人群爆發(fā)出喝彩聲。周梨卻盯著趙珩的手腕——那不是傷痕,而是一根褪色的紅繩!
她前世隨手賞賜的七夕節(jié)禮,他竟戴到了現(xiàn)在..."公主受驚了。"趙珩轉(zhuǎn)身對她行禮,
又恢復(fù)了那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臣送您回府。"周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這是什么?
"趙珩下意識要抽回手,卻在觸及她目光時停住了。陽光下,那根紅繩已經(jīng)泛白,
卻洗得干干凈凈,打結(jié)的方式還是她當(dāng)年隨手系的樣子。"舊物。"他輕聲道。
周梨的眼淚砸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她記得前世城破那日,
慕容鋒踩著趙珩的背冷笑:"你們大周公主賞的狗繩,你倒是戴得虔誠!
""我..."她顫抖著解開紅繩,在趙珩驟然黯淡的目光中,從自己發(fā)間抽出一根金絲絳,
"換這個好不好?"趙珩瞳孔微縮。金絲絳是公主身份的象征,向來只賜予心腹近臣。
"臣不...""不許拒絕!"周梨執(zhí)拗地為他系上新的繩結(jié),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珍寶,
"這次我會好好選的,不會再隨便丟給你..."她的聲音哽咽在喉嚨里。
趙珩靜靜看著她笨拙的打結(jié)動作,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公主為何今日出府?
"他突然問。周梨手一抖。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回來贖罪的吧?
"我...我想吃李記的蜜餞。"她胡亂指向街角,
"正好路過..."趙珩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唇角微不可察地?fù)P了揚(yáng)——李記蜜餞鋪三日前就關(guān)門歇業(yè)了。"臣陪您去看看?""不用!
"周梨慌忙搖頭,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度,趕緊補(bǔ)充,"你先忙,我...我?guī)湍闶帐皵偽弧?/p>
"說著她就蹲下身去撿散落的宣紙,絲毫不在意華貴的裙擺拖在塵土里。
趙珩想要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看著她像只忙碌的小狗似的在攤位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張沒臟!""哎呀這個角皺了...""墨跡沒花,
還能用..."趙珩望著她忙碌的背影,眸色漸深。當(dāng)周梨捧著整理好的宣紙轉(zhuǎn)身時,
正對上他未來得及收回的目光——那里面盛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痛楚。"駙馬?
"她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趙珩迅速垂下眼睫:"太陽大,公主小心傷了眼睛。
"周梨心頭一熱。前世她總嫌他寡言少語,現(xiàn)在才明白,他的關(guān)心都藏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里。
"那你教我寫字好不好?"她突發(fā)奇想,"就寫...就寫你的名字!"趙珩明顯愣住了。
周梨已經(jīng)自顧自地鋪好宣紙,研起墨來。前世她連他碰過的硯臺都要扔掉,
如今卻親手為他研墨,動作急切得濺了幾滴墨汁在袖口。"這樣握筆對嗎?
"她故意抓錯姿勢,眼巴巴等著他糾正。趙珩猶豫片刻,
終于輕輕托住她的手腕:"食指要放松。"他掌心溫度透過衣袖傳來,周梨心跳如鼓。
前世大婚三年,他們連手都沒牽過,
最后卻是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相擁..."寫歪了..."她吸了吸鼻子,掩飾泛紅的眼眶。
趙珩突然嘆了口氣:"公主今日為何...""小心!"周梨猛地?fù)涞冠w珩!
一支羽箭擦著她的發(fā)髻釘入身后槐樹。街上頓時大亂,人群四散奔逃。"突厥人!
是突厥人的箭!"有人尖叫。趙珩第一時間將周梨護(hù)在身下,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
周梨卻死死抱住他的腰:"別追!他們是故意的!"箭矢來的方向,幾個胡人身影一閃而過。
周梨認(rèn)出了那個刀疤臉——前世就是這個突厥細(xì)作,在趙珩外出尋藥時帶人綁架了她!
"公主知道是誰?"趙珩敏銳地察覺她的異常。周梨咬住嘴唇。她不能說,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前世的悲劇始于突厥使團(tuán)來訪,而當(dāng)時她只顧著和側(cè)君們宴飲作樂,
完全沒注意到趙珩多次警告的危險。"我猜的。"她勉強(qiáng)笑了笑,手指仍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我們回府好不好?我...我害怕。"趙珩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是點(diǎn)頭:"好。
"回府的馬車上,周梨借著簾幕縫隙偷看騎馬的趙珩。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輪廓。
她忽然想起前世慕容鋒的話:"你以為趙珩為什么甘心當(dāng)個廢物駙馬?
要不是為了查清...""公主。"趙珩突然轉(zhuǎn)頭,正好撞上她的視線,"臣臉上有東西?
""有...有點(diǎn)灰。"周梨紅著臉胡亂指指自己臉頰,"這里。"趙珩抬手要擦,
周梨卻已經(jīng)探出車窗,用繡帕輕輕拂過他的顴骨。這個動作太過親昵,趙珩的耳尖瞬間紅了。
"好了。"她像只偷到腥的貓兒似的縮回車?yán)?,把臉埋進(jìn)還殘留他氣息的繡帕中,
無聲地笑了。馬車轉(zhuǎn)過街角時,周梨突然瞥見柳側(cè)君的身影閃進(jìn)一家茶樓,而門口站著的人,
赫然是那個突厥刀疤臉!她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前世直到城破那日,
她才知道柳側(cè)君早已通敵叛國。而現(xiàn)在,陰謀的網(wǎng)已經(jīng)開始編織了..."駙馬。
"她掀開車簾,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fā)顫,"今晚...今晚我能去你院里用膳嗎?
"趙珩握韁繩的手一緊,眸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不合規(guī)矩。"他低聲道。
周梨咬了咬唇:"那我命令你必須來我院里用膳。"頓了頓,又小聲補(bǔ)充,
"我讓廚房做你愛吃的鱸魚膾..."趙珩的背影明顯僵住了。他最愛吃鱸魚這件事,
連他母親都不知道。"...好。"許久,風(fēng)中傳來他輕輕的應(yīng)答。
周梨攥著繡帕的手終于松開。這一世,
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駙馬——哪怕是貴為公主的她自己。
第三章 鱸魚膾與舊傷痕棲梧院內(nèi),燭火通明。周梨第三次調(diào)整了桌上菜品的順序,
將那道鱸魚膾往趙珩的座位前又挪了半寸。"公主,駙馬爺?shù)搅恕?青雀在簾外輕聲稟報。
周梨手一抖,玉箸碰在瓷碟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慌忙整理衣襟,
又摸了摸發(fā)間的步搖是否端正——這副模樣惹得青雀抿嘴偷笑。"請、請進(jìn)來。
"她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簾幕掀起,趙珩一襲月白常服踏入室內(nèi)。燭光下,
他眉目如畫,只是眼下仍帶著淡淡的青黑。周梨心頭一揪——前世她從未注意過他的疲憊,
直到城破那日才發(fā)現(xiàn)他瘦得驚人。"臣見過公主。"趙珩行禮的姿態(tài)無可挑剔,
卻讓周梨如坐針氈。前世她最享受他的跪拜,如今卻覺得那彎腰的弧度刺眼極了。
"不必多禮!"她幾乎是跳起來,險些帶翻椅子,"快...快坐。
"趙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安靜入座。周梨立刻湊過去為他斟酒,
卻因為手抖灑了幾滴在桌面上。"對不起!"她條件反射般用袖子去擦,
絲綢衣袖頓時浸出一片深色。室內(nèi)一片死寂。
青雀瞪圓了眼睛——公主竟用自己的云錦衣袖為駙馬擦桌子?!
趙珩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公主今日...身體不適?""沒有!
"周梨把酒盞往他面前推,"你嘗嘗,是江南進(jìn)貢的梨花白..."趙珩沒有動。
他的目光在滿桌菜肴上逡巡,最后落在那道鱸魚膾上。周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心跳陡然加速——她特意囑咐廚子不要放芫荽,因為前世偶然得知趙珩不喜那個味道。
"公主如何知道臣的喜好?"他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在周梨耳邊。
她捏著筷子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偛荒苷f她是在趙珩死后,從他妹妹口中得知的吧?
"我...我猜的。"她夾起一片魚肉放在他碗里,
"你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趙珩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終于執(zhí)起玉箸。當(dāng)魚肉入口的瞬間,
他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被什么觸動了一般。"很好吃。"他輕聲道,"謝公主賞賜。
"周梨鼻子一酸。前世她總是把不愛吃的菜賞給他,還美其名曰"恩典"。而他從不抱怨,
安靜地吃完所有她推來的食物,包括最討厭的芫荽。"以后..."她聲音哽咽,
"以后不喜歡的一定要說出來。"趙珩執(zhí)筷的手頓在半空。燭火在他眸中跳動,
映出一片深不可測的幽暗。"臣不明白。"周梨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告訴他,
自己是重生回來贖罪的?告訴他三年后突厥會破城,他會為她慘死?
"我就是...就是想對你好一點(diǎn)。"她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周梨心上。"今日那支箭,
"趙珩突然開口,"確實是突厥人所射。"周梨猛地抬頭,正對上他探究的目光。
那眼神銳利如劍,哪有半分平日溫潤書生的模樣?"你...你早就知道突厥使團(tuán)有問題?
"她心跳加速。趙珩不置可否,只是輕輕轉(zhuǎn)動手中的酒盞:"公主似乎也對突厥人異常關(guān)注。
"周梨背后滲出冷汗。她忘了趙珩有多敏銳——前世他能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敵軍動向,
如今她反常的舉動怎么可能瞞過他?"我..."她急中生智,
"我前日夢見突厥人打進(jìn)來了,
很害怕..."趙珩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夢都是反的。"他說得輕描淡寫,
周梨卻注意到他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手腕——那個她曾經(jīng)用茶杯砸出的傷疤所在。
"給我看看。"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趙珩條件反射般要抽回,但周梨死死攥住不放。
拉扯間,他的袖口被扯開,露出一截傷痕累累的手腕——除了那道明顯的燙傷疤,
還有幾道淡白色的細(xì)痕,像是...自殘的痕跡。周梨的呼吸停滯了。
她顫抖著用手指輕觸那些傷痕,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前世她當(dāng)眾羞辱趙珩后,
他獨(dú)自在書房待到天亮的場景。"這是..."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趙珩猛地抽回手,
動作之大帶翻了酒盞。深紅的酒液潑灑在周梨裙擺上,像極了前世他胸口涌出的鮮血。
"臣失禮了。"他起身就要跪下。"不要!"周梨搶先一步滑跪在地上,
雙手捧住他即將觸地的手掌,"不要跪...求你了..."她的眼淚砸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趙珩僵在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堂堂永嘉公主,此刻竟跪在他面前,
用最卑微的姿態(tài)捧著他的手。青雀早已識趣地退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室內(nèi)只剩下燭花爆裂的輕響和周梨壓抑的抽泣。"為什么..."她撫摸著他手腕上的傷痕,
"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趙珩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梨以為他不會回答。"疼的時候,
"他最終輕聲道,"才能記住一些事情。"周梨心如刀絞。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
露出鎖骨處一道淡淡的疤:"那我呢?我也該記住..."這是前世城破時流箭所傷,
重生后竟然留下了痕跡。趙珩倒吸一口冷氣,手指懸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
"公主何時受的傷?""在夢里。"周梨苦笑,"那個很可怕的夢里。
"趙珩的目光在她傷口上流連,眉頭緊鎖。
周梨知道他在懷疑什么——那道疤的愈合程度明顯不是新傷。"公主若有不測,"他突然說,
"臣必不會獨(dú)活。"這句話像利箭穿透周梨的心臟。前世他確實用生命踐行了這個諾言。
"胡說!"她猛地抓住他的前襟,"你要長命百歲!你要..."她的聲音哽咽了,
"你要看著我變老..."趙珩怔住了。燭光下,
周梨淚眼朦朧的樣子與記憶中某個畫面重疊——很多年前,
那個在御花園里為他包扎膝蓋的小女孩,也是這樣兇巴巴地命令他不準(zhǔn)死。
"公主..."他喉結(jié)滾動,"是否記得七年前的上元節(jié)?"周梨茫然搖頭。前世這個時候,
她應(yīng)該正忙著和側(cè)君們宴飲,哪有心思記什么上元節(jié)?趙珩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但很快掩飾過去:"臣失言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沉默。"公主!
"青雀在門外急聲道,"柳側(cè)君求見,說有要事相商!"周梨渾身一僵。
前世就是柳側(cè)君勾結(jié)突厥,在城防圖上做了手腳。這么晚前來,必定有詐!
"告訴他本宮已經(jīng)歇下了。"她冷聲道,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趙珩的衣袖。
趙珩低頭看了看她發(fā)白的指節(jié),突然開口:"柳側(cè)君近日常與突厥使者往來?
"周梨心頭一跳:"你...你知道?""臣只是猜測。"趙珩輕輕掰開她緊握的手指,
"公主近日反常,想必與此有關(guān)。"周梨不知如何作答,要不是重活一世,她傻的可恨,
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還有,她的駙馬趙珩真的太聰明了,
她感覺自己蹩腳的謊言根本就瞞不過他。"我懷疑他通敵。"她最終決定說出部分真相,
"但還沒有證據(jù)。"趙珩眼中閃過一絲銳光:"臣可以...""不行!
"周梨猛地抱住他的手臂,"太危險了!前世...我是說,
萬一他狗急跳墻..."趙珩低頭看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公主,
唇角微不可察地?fù)P了揚(yáng):"公主這是在擔(dān)心臣?"周梨耳根發(fā)燙,
卻不肯松手:"總之你不準(zhǔn)單獨(dú)行動!以后去哪里都要告訴我!"這話說得蠻橫,
卻帶著藏不住的關(guān)切。趙珩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撫上她的發(fā)頂,像安撫小動物般輕輕揉了揉。
"好。"這個簡單的應(yīng)答讓周梨心頭一熱。她趁機(jī)得寸進(jìn)尺:"那明天我跟你去書畫攤!
"趙珩的手頓住了:"不合規(guī)矩。""我不管!"周梨耍起無賴,"你要是不答應(yīng),
我就...我就..."她四下張望,突然抓起趙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就哭給你看!
"趙珩像被燙到般縮回手,耳尖紅得滴血。周梨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頓時羞得無地自容。"臣...臣告退。"趙珩倉皇起身,連行禮都忘了。
周梨眼巴巴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別忘了明天等我!
"趙珩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只是微不可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待他走后,
周梨才癱坐在椅子上,摸著發(fā)燙的臉傻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前世的趙珩,
是不是也曾這樣落荒而逃,然后獨(dú)自在黑暗中舔舐傷口?她擦干眼淚,走到書案前。
那里放著趙珩下午寫的字,墨跡早已干了。鐵畫銀鉤的"固若金湯"四個大字,
筆力遒勁得完全不似文弱書生所書。周梨輕撫紙面,
突然想起一事——前世趙珩曾多次上書加強(qiáng)城防,都被她當(dāng)廢紙扔了。而最后城破之處,
正是他建議加固的西南角!"原來如此..."她喃喃自語。窗外,一輪殘月被烏云遮蔽。
周梨不知道的是,此刻趙珩并未回自己院落,而是悄然出了府,
朝著突厥使團(tuán)下榻的驛館方向而去。第四章 趙珩受傷三更梆子響過很久了,
棲梧院依舊亮著燈。周梨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繡鞋踩過第七遍地毯上的牡丹花紋。
青雀勸了三次"公主先歇下吧",都被她搖頭拒絕。趙珩沒有回府。
這個認(rèn)知讓周梨胃部揪緊。前世這個時候,她巴不得趙珩永遠(yuǎn)別回來,
好讓她和側(cè)君們飲酒作樂。可現(xiàn)在,一想到他可能獨(dú)自面對突厥人的危險,她就坐立難安。
"再去看看駙馬回來沒有!"她第三次吩咐青雀。小丫鬟苦著臉:"公主,
駙馬院里的燈一直黑著..."周梨猛地攥緊窗欞。下午趙珩那句"好"還言猶在耳,
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難道他遇到了不測?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對她的承諾?"備燈籠!
"她突然轉(zhuǎn)身,"我去他院里等。
"青雀瞪大眼睛:"這、這不合規(guī)矩...""管他什么規(guī)矩!"周梨已經(jīng)抓起了披風(fēng)。
如果趙珩敢夜不歸宿,她就...她就...她突然停住腳步,胸口發(fā)悶。她能怎么樣呢?
前世她可以隨意責(zé)罰他,可現(xiàn)在..."公主?"青雀擔(dān)憂地看著她突然黯淡的表情。
周梨搖搖頭,系好披風(fēng)帶子:"走吧。"夜露打濕了石板路,周梨的繡鞋很快浸透了寒意。
趙珩的院子在公主府最偏僻的角落,前世她從未踏足過,如今走在幽暗的小徑上,
才驚覺這段路竟這么長。"怎么連盞燈都沒有..."她小聲抱怨,
卻更心疼趙珩這些年是如何獨(dú)自走過這條黑暗的路。院門虛掩著,周梨的心沉了下去。
她示意青雀在外等候,自己輕輕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周梨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
她顫抖著點(diǎn)燃燭臺,昏黃的光線下,屋內(nèi)整潔得近乎空曠,唯有書案上堆滿兵書與地圖。
而地上,一道暗紅的血跡從后窗蜿蜒至內(nèi)室..."趙珩!"她丟下燭臺沖進(jìn)內(nèi)室。
床榻上的人影猛地坐起,寒光一閃,一柄短刀已經(jīng)抵在周梨喉間。燭火滾落在地,
照亮了趙珩蒼白的臉——和半邊染血的衣衫。"公主?"他立刻收刀,
卻因動作太大牽動傷口,悶哼一聲。周梨撲到床前,雙手發(fā)抖地掀開他被血浸透的衣襟。
三道猙獰的刀傷橫貫胸膛,皮肉外翻,還在滲血。
"你...你..."她眼淚大顆大顆砸在他傷口上,"誰干的?!"趙珩皺眉,
似乎更在意她的眼淚而非傷口:"小傷而已。""這叫小傷?!"周梨尖叫出聲,
又慌忙壓低聲音,"藥呢?你的金瘡藥放在哪?"趙珩指了指床頭的暗格。周梨翻出藥瓶,
手抖得幾乎打不開塞子。當(dāng)她終于看清傷口全貌時,倒吸一口冷氣——除了新傷,
趙珩身上還有許多舊傷痕,有刀劍傷,也有鞭痕。"轉(zhuǎn)過去。"她哽咽著命令。
趙珩沉默地轉(zhuǎn)身,露出后背更多的傷疤。周梨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前世到底有多瞎,
才會認(rèn)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是...箭傷?"她輕觸一道圓形的疤痕。
"三年前在雁門關(guān)。"趙珩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周梨的手頓住了。三年前,
正是他們大婚那年。而雁門關(guān)...是突厥入侵的第一道防線。"你去雁門關(guān)做什么?
"趙珩沒有回答。周梨也不再追問,專心為他清理傷口。當(dāng)藥粉撒上去時,他肌肉繃緊,
卻一聲不吭。"疼就叫出來。"周梨忍不住說。
趙珩突然輕笑:"比公主上次砸的茶杯輕多了。"這句話像刀子扎進(jìn)周梨心里。
她手上動作更輕,嘴唇卻咬出了血痕。"我以后..."她聲音細(xì)如蚊吶,
"再也不會傷害你了。"趙珩的背影僵了僵。月光透過窗欞,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勾勒出挺拔的輪廓。周梨突然意識到,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散發(fā)的樣子——黑發(fā)如瀑垂落腰間,比平日束發(fā)時少了幾分克制,
多了幾分野性。"好了。"她系好最后一條繃帶,卻不舍得移開手,"現(xiàn)在告訴我,
你去哪了?"趙珩轉(zhuǎn)回身,黑眸在夜色中深不見底:"臣有私事。""私事?
"周梨聲音拔高了,"私事能讓你渾身是血地回來?!""公主不必過問。""我偏要問!
"周梨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去找突厥人了?"趙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隨即恢復(fù)平靜:"公主多慮了。""撒謊!"周梨猛地扯開他染血的外袍,
"這刀口是突厥彎刀所傷,我認(rèn)得!"她當(dāng)然認(rèn)得。前世慕容鋒就是用同樣的彎刀,
當(dāng)著她的面一片片削下趙珩的肉。趙珩眸光一凜:"公主如何認(rèn)得突厥刀傷?"周梨語塞。
她不能說是前世見過的,只好強(qiáng)硬道:"你先回答我!"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趙珩靜靜看著她,眼神漸漸冷卻,又變回了那個疏離的駙馬。"臣累了。"他淡淡道,
"公主請回吧。"周梨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在這里擔(dān)驚受怕大半夜,
他卻還是把她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趙珩!"她哽咽著捶打他的肩膀,"你這個混蛋!
我...我差點(diǎn)以為你死了..."趙珩愣住了。月光下,周梨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淚水洗過的眼睛亮得驚人。他無意識地抬手,卻在即將觸到她臉頰時停住了。"別哭。
"他聲音沙啞,"臣...我去查了柳側(cè)君。"周梨的抽泣戛然而止:"什么?
""他確實與突厥使者有勾結(jié)。"趙珩從染血的衣襟里掏出一封密信,
"這是他們傳遞消息的名單。"周梨顫抖著接過。羊皮紙上密密麻麻寫著朝中官員的名字,
有些后面畫了狼頭標(biāo)記。她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某個名字上——兵部侍郎杜衡,她乳母的兒子,
前世負(fù)責(zé)城防調(diào)度!"這些畫狼頭的是...""已經(jīng)投敵的。"趙珩的聲音冷得像冰,
"柳側(cè)君負(fù)責(zé)拉攏更多官員。"周梨渾身發(fā)冷。前世城破前三個月,杜衡確實突然得到重用,
而她因為乳母的關(guān)系,對這個"表兄"信任有加..."你一個人去查這么危險的事?
"她又氣又怕,"萬一...""臣有分寸。"趙珩輕描淡寫地帶過,卻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唇邊溢出一絲血跡。周梨心疼得要命,卻也知道問不出更多了。她起身倒了杯水,
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唇邊。"明天你不必去書畫攤了。"她命令道,
"我已經(jīng)給你的家人送了銀子過去,你好好養(yǎng)傷就成。"趙珩就著她的手喝水,
聞言挑了挑眉:"公主不是要跟臣一起去?""我..."周梨語塞,
"我是說...如果你非要去的話,也要等你傷好了再去,
到時候我和你一起..."趙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燭光下,他蒼白的臉俊美得令人心驚,
周梨不自覺地看呆了。"公主?""???"周梨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水杯已經(jīng)空了,
而自己的手指還貼在趙珩唇邊。她像被燙到般縮回手,臉頰發(fā)燙。"我、我該回去了。
"她慌亂起身,卻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整個人撲進(jìn)趙珩懷里。
清冽的松墨氣息瞬間包圍了她。趙珩的胸膛溫暖堅實,心跳聲透過繃帶傳來,穩(wěn)健有力。
周梨貪戀地多靠了一會兒,才紅著臉爬起來。"當(dāng)心傷口..."她小聲嘟囔。
趙珩的表情有些微妙。當(dāng)周梨走到門口時,他突然開口:"公主。""嗯?
""明日..."他頓了頓,"臣確實不去書畫攤了。"周梨心頭一喜,
卻聽他繼續(xù)道:"臣要去查杜衡。""不行!"周梨轉(zhuǎn)身瞪他,
"你傷這么重...""事關(guān)重大。"趙珩的眼神變得銳利,"突厥使團(tuán)在京不會久留,
必須抓緊...""那我跟你一起去!"周梨打斷他。趙珩皺眉:"太危險。
""你一個人就不危險了?"周梨氣得跺腳,"趙珩,你聽著!要么帶我一起去,
要么誰都別去!"她雙手叉腰站在門口,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明明是個嬌小的身影,
卻硬要擺出兇悍的模樣。趙珩靜靜看著她,突然輕嘆一聲。"公主為何突然...關(guān)心朝政?
"因為我死過一次。因為我知道三年后突厥會破城。因為你會在城破那日為我而死。
周梨咬住嘴唇:"我就是關(guān)心,不行嗎?"趙珩看了她很久,久到周梨以為他又要拒絕。
最終,他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日午時,臣在府外等公主。"周梨眼睛一亮:"真的?
""但有個條件。"趙珩嚴(yán)肅道,"一切聽臣安排。""好!"周梨答應(yīng)得干脆,
心里卻打定主意要見機(jī)行事。她轉(zhuǎn)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了,這個還給你。
"她從袖中取出那封密信。趙珩卻搖頭:"公主收著吧。放在臣這里...不安全。
"周梨心頭一熱。這是趙珩第一次表現(xiàn)出對她的信任。她鄭重地將密信貼身收好,
突然發(fā)現(xiàn)羊皮紙背面似乎有圖案。"這是..."趙珩迅速抽回密信,
但周梨已經(jīng)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狼頭紋身拓印,與名單上的標(biāo)記一模一樣。
"突厥貴族的紋身。"他簡短解釋,"我潛入時看到的。
"周梨敏銳地注意到他說"潛入"而非"看到",再聯(lián)想他身上的傷...趙珩今晚的行動,
恐怕遠(yuǎn)比他透露的兇險得多。"早點(diǎn)休息。"她柔聲道,突然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晚安。"不等趙珩反應(yīng),她已經(jīng)飛快地逃出門去。夜風(fēng)吹散了她臉上的熱氣,
卻吹不散心頭那份甜蜜。前世她從未主動親近過趙珩,如今一個小小的吻,
竟讓她心跳如擂鼓?;氐綄嫷?,周梨迫不及待地展開密信細(xì)看。在燭光下,
她發(fā)現(xiàn)狼頭紋身下方還有一行小字:阿史那部。周梨的手指顫抖起來。
阿史那是突厥王族姓氏,而前世攻破京城的,正是阿史那部的慕容鋒!她翻來覆去研究密信,
突然在邊緣處發(fā)現(xiàn)幾個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密文。前世趙珩曾經(jīng)教過她簡單的密碼,
可惜她當(dāng)時根本沒用心學(xué)..."等等。"她猛地坐直身體,"趙珩怎么會懂突厥密文?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xiàn)在腦海。她急忙翻出趙珩下午寫的"固若金湯"四個字,
與密信上的筆跡對比——雖然刻意改變了寫法,但某些筆畫的習(xí)慣如出一轍。
周梨倒吸一口冷氣。她的駙馬,到底是什么人?窗外,第一縷晨光已經(jīng)劃破夜空。
周梨握緊密信,下定決心:這一次,她一定要保護(hù)好趙珩,
哪怕...哪怕要與整個突厥為敵。第五章 喬裝與密謀午時的陽光透過窗欞,
在地磚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周梨第三次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裙,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鏡中的女子荊釵布裙,與平日錦衣華服的永嘉公主判若兩人。"公主,這樣真的行嗎?
"青雀憂心忡忡地幫她系好腰帶,"萬一被人認(rèn)出來...""噓!"周梨豎起手指,
"從現(xiàn)在起,叫我夫人。"她轉(zhuǎn)了個圈,裙擺揚(yáng)起一陣風(fēng)。
這身衣裳是讓青雀偷偷從市集買來的,粗糙的布料磨得她嬌嫩的皮膚發(fā)紅,
但她卻滿心歡喜——這是她第一次和趙珩以"夫妻"身份出門。"駙馬到了。
"青雀突然壓低聲音。周梨手忙腳亂地抓起桌上的木釵往發(fā)間插,
卻因為不熟悉而扯痛了頭發(fā)。簾幕掀起時,她正齜牙咧嘴地和自己的青絲較勁。
"公...夫人這是?"趙珩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詫異。周梨抬頭,頓時忘了手上的疼痛。
趙珩一身靛藍(lán)粗布長衫,腰間系著條半舊不新的布帶,頭發(fā)用木簪隨意挽起,
活脫脫一個落魄書生模樣??杉幢氵@樣簡陋的裝扮,也掩不住他挺拔如松的氣質(zhì)。
"我在學(xué)梳頭..."周梨訕訕地放下木釵,突然注意到趙珩唇角微微上揚(yáng),"你笑了?
"趙珩立刻恢復(fù)平日的淡然,但眼底的笑意還未散盡:"臣不敢。""你就是笑了!
"周梨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湊近,"我第一次見你笑..."她靠得太近,
趙珩不自覺地后退半步,耳尖微微泛紅:"時辰不早,該出發(fā)了。"周梨撇撇嘴,
轉(zhuǎn)身把木釵塞給青雀:"還是你幫我梳吧。"一刻鐘后,周梨頂著一個簡單的婦人髻,
跟著趙珩從公主府偏門溜了出去。春日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臉上,她深吸一口市井氣息,
興奮得像只出籠的鳥兒。"慢點(diǎn)。"趙珩低聲提醒,"別東張西望。"周梨趕緊收斂神色,
學(xué)著街上婦人的樣子低頭走路??伤芸炀捅宦愤叺奶侨藬傋游俗⒁饬?,
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想要?"趙珩注意到她的目光。周梨搖搖頭,
卻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前世她什么珍饈美味沒嘗過,
如今卻覺得那粗糙的糖人比宮里的御膳還誘人。趙珩沒說什么,只是帶著她拐進(jìn)一條小巷。
"我們不是要去杜府嗎?"周梨疑惑地問。"稍等。"趙珩在一個不起眼的雜貨鋪前停下,
掏出幾枚銅錢,"要個糖人,兔子形狀的。"周梨心頭一熱。她小時候確實最愛兔子糖人,
可趙珩怎么會知道?"給你。"趙珩將糖人遞過來,神色如常,"別弄臟衣服。
"糖漿的甜香在舌尖化開,周梨瞇起眼睛,幸福得想哭。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趙珩,
發(fā)現(xiàn)他正警惕地觀察四周,側(cè)臉在陽光下如同玉雕。"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兔子?"她小聲問。
趙珩腳步微頓:"猜的。"周梨正想追問,突然被他拉進(jìn)一條更窄的巷子。
趙珩的手溫暖干燥,緊緊包裹著她的手指。"有人跟蹤。"他附在她耳邊低語,
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別回頭。"周梨渾身一僵,下意識往趙珩身邊靠了靠。
他的氣息縈繞在鼻尖,松木混合著墨香,莫名讓人安心。"是突厥人?"她聲音發(fā)顫。
趙珩輕輕搖頭,帶著她七拐八繞,最后停在一家成衣鋪前:"換身打扮。"半刻鐘后,
兩人完全變了模樣。趙珩換上了商賈常穿的綢緞袍子,周梨則扮作富家夫人,還蒙了層面紗。
"這樣行嗎?"周梨不自在地摸了摸頭上的珠釵。
趙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很...合適。"他的嗓音比平時低啞,
周梨不由得紅了臉。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成衣鋪,果然沒再發(fā)現(xiàn)跟蹤的人影。
杜府位于城西富貴坊,朱門高墻,氣派非凡。
周梨想起乳母曾得意洋洋地說她兒子如何受重用,如今才明白這份"重用"從何而來。
"我們從后門進(jìn)去。"趙珩帶她繞到一條僻靜的小巷,"杜衡此刻應(yīng)在兵部當(dāng)值。
"后門只有一個打瞌睡的老仆。趙珩從袖中摸出個小瓶,輕輕一吹,那老仆便睡得更熟了。
"迷藥?"周梨瞪大眼睛。趙珩不置可否,輕巧地撬開門鎖。周梨跟在他身后,心跳如擂鼓。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可奇怪的是,竟覺得異常刺激。
杜府內(nèi)部比想象中簡樸。他們避開零星幾個仆役,直奔書房。趙珩在書架上熟練地摸到機(jī)關(guān),
露出一個暗格。"你怎么知道..."周梨的話戛然而止。暗格里是一疊與昨夜相似的密信,
上面赫然蓋著狼頭印記。趙珩快速翻閱,臉色越來越沉。
"不止通敵..."他抽出一張圖紙,"他在賣城防圖。"周梨倒吸一口冷氣。
圖紙上詳細(xì)標(biāo)注了京城各處的守軍布置,連換崗時間都寫得一清二楚。
前世京城就是從這個方向被攻破的!"我們得帶走這個。"她伸手去拿,
卻碰到了旁邊一個小匣子。匣子落地,一塊玉佩滾了出來。周梨彎腰去撿,
突然聽到趙珩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是..."玉佩上刻著一個"趙"字,
背面是猛虎下山圖。周梨從未見過趙珩如此失態(tài)——他臉色慘白,
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玉佩。"趙家的東西。"他聲音嘶啞,
"怎么會在這里..."周梨正想詢問,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趙珩迅速將圖紙和玉佩塞入懷中,拉著她躲到屏風(fēng)后。"大人放心,一切都按計劃進(jìn)行。
"是杜衡的聲音,"三日后使團(tuán)離京,路線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另一個聲音讓周梨渾身發(fā)冷——正是柳側(cè)君!"記住,要活捉永嘉公主。
"柳側(cè)君陰冷地說,"慕容將軍點(diǎn)名要她。"周梨腿一軟,險些跌倒。
趙珩的手穩(wěn)穩(wěn)扶住她的腰,掌心溫度透過衣料傳來。"那趙珩呢?"杜衡問。"殺了。
"柳側(cè)君輕描淡寫,"一個廢物駙馬而已,留著礙事。"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周梨轉(zhuǎn)頭看向趙珩,卻發(fā)現(xiàn)他神色如常,仿佛剛才那句"殺了"與他無關(guān)。"我們走。
"他低聲道。離開書房比進(jìn)來時更難。府中仆役明顯多了起來,兩人不得不躲躲藏藏。
就在即將到達(dá)后門時,一個突厥裝束的侍衛(wèi)突然從拐角處走出!趙珩反應(yīng)極快,
一把將周梨推到身后。那侍衛(wèi)剛要拔刀,周梨情急之下抓起廊下的花盆砸了過去!"砰!
"花盆正中侍衛(wèi)面門,他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周梨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杰作",
一時不敢相信。"走!"趙珩拉著她沖出后門。兩人剛跑出巷子,就聽見杜府內(nèi)警鈴大作。
街上行人紛紛側(cè)目,趙珩立刻放緩腳步,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去那里。
"周梨指著一家熱鬧的酒樓,"人多好藏身。"酒樓里人聲鼎沸,正是用午膳的時候。
趙珩要了間二樓的雅座,位置隱蔽又能看到門口。周梨驚魂未定,
捧著茶杯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你做得很好。"趙珩突然說。周梨抬頭,見他神色認(rèn)真,
不由得心頭一暖:"那個花盆?""嗯。"趙珩唇角微揚(yáng),"準(zhǔn)頭不錯。
"這是趙珩第一次夸她。周梨突然覺得,剛才的驚險全都值得了。
"那個玉佩..."她小心翼翼地問,"對你很重要?"趙珩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他沉默地取出玉佩,指腹輕輕摩挲上面的紋路。"這是我父親的隨身之物。"他聲音低沉,
"七年前雁門關(guān)一役,他戰(zhàn)死沙場,玉佩也下落不明。"周梨心頭一震。
她隱約記得當(dāng)年雁門關(guān)確實打過一場惡仗,
卻不知趙珩的父親竟是..."所以你才...""噓。"趙珩突然按住她的手,
"有人上樓了。"樓梯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突厥語的交談。趙珩眼神一凜,
迅速環(huán)顧四周——雅座沒有后門,窗戶又臨街,跳下去太顯眼。"這里。
"他拉開墻角的衣柜,不由分說地把周梨塞了進(jìn)去,隨即自己也擠了進(jìn)來。衣柜狹小逼仄,
兩人不得不緊貼在一起。周梨的后背貼著趙珩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發(fā)頂,帶著淡淡的藥香——是她今早親手為他敷的金瘡藥。"別怕。
"趙珩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們不會找到這里。"周梨點(diǎn)點(diǎn)頭,
隨即意識到他看不見,便輕輕"嗯"了一聲。衣柜外,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厥人粗魯?shù)赝崎_一間間雅座的門。"你身上好香。"趙珩突然在她耳邊低語。
周梨耳根發(fā)燙。她今日特意用了茉莉花露,沒想到趙珩會注意到。
"是...是青雀非要給我抹的..."趙珩沒有回應(yīng),只是輕輕將下巴擱在她發(fā)頂。
周梨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仿佛外界的危險都不存在了。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的騷動終于平息。趙珩謹(jǐn)慎地推開一條縫隙,確認(rèn)安全后才打開柜門。
周梨踉蹌著踏出來,雙腿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發(fā)麻。趙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手掌穩(wěn)穩(wěn)托住她的肘部。"沒事吧?"周梨搖搖頭,
突然發(fā)現(xiàn)趙珩的衣襟滲出一點(diǎn)血色:"你的傷!"傷口果然裂開了。
周梨不由分說地拉他坐下,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自從知道他經(jīng)常受傷后,
她就養(yǎng)成了這個習(xí)慣。"忍著點(diǎn)。"她小心翼翼地揭開被血浸透的繃帶。
趙珩安靜地看著她忙碌的樣子,突然伸手拂去她額角的汗珠。
這個自然而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好了。"周梨紅著臉系好最后一個結(jié),
"回去得重新包扎。"趙珩點(diǎn)點(diǎn)頭,從懷中取出城防圖和玉佩:"我們得盡快回府。
杜衡發(fā)現(xiàn)東西丟了,一定會..."他的話戛然而止。
周梨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一隊禁軍正挨家挨戶搜查,為首的赫然是杜衡本人!"后門。
"趙珩當(dāng)機(jī)立斷。兩人悄悄溜下樓,卻發(fā)現(xiàn)后門也有兵丁把守。酒樓里的人開始騷動,
抱怨搜查耽誤了他們用膳。"我有辦法。"周梨突然摘下自己的耳墜,"看我的。
"她挺直腰板,擺出公主的架勢走向那群兵?。?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驚擾本夫人用膳?
"兵丁們愣住了。周梨雖然穿著普通富家夫人的衣裳,但通身氣度絕非尋常。
她將金耳墜塞給領(lǐng)頭的:"要查快查,查完趕緊走!"領(lǐng)頭的兵丁掂了掂耳墜的分量,
又見她身旁的趙珩氣度不凡,頓時矮了半截:"夫人恕罪,
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行了行了。"周梨不耐煩地擺手,"讓開,本夫人要回去了。
"兵丁們乖乖讓出一條路。周梨挽著趙珩的手臂,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直到轉(zhuǎn)過街角才長舒一口氣。"怎么樣?"她得意地眨眨眼。
趙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公主...夫人演得很像。""那是自然!"周梨突然想起什么,
臉色一沉,"對了,柳側(cè)君說要活捉我...給什么慕容將軍?"趙珩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他握緊腰間佩劍——那是今早周梨硬要他帶上的公主府珍藏。"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
"他聲音低沉,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任何人。"周梨心頭一熱。
陽光照在趙珩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勾勒出一道堅毅的金邊。
她突然很想吻一吻那道緊繃的下頜線。"我知道。"她輕聲說,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袖口,
"因為這一世,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做你最忠誠的..."她突然住了口,臉頰發(fā)燙。
趙珩轉(zhuǎn)頭看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議。"嗯?""沒什么!"周梨慌忙搖頭,"快回去吧,
我餓了。"趙珩沒有追問,只是任由她拽著自己的袖子往前走。陽光下,
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親密無間。第六章 高燒與密語夜雨敲窗,燭火搖曳。
周梨第三次擰干帕子,輕輕敷在趙珩滾燙的額頭上。他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一夜,
傷口因淋雨而發(fā)炎,高燒不退。"駙馬爺會沒事的。"青雀遞來一碗剛煎好的藥,
"太醫(yī)說了,這藥服下去就能退熱。"周梨接過藥碗,手指微微發(fā)抖?;馗侨胀唤当┯?,
趙珩把外袍全給了她,自己卻淋得透濕。當(dāng)晚傷口就開始紅腫發(fā)熱,
他卻還強(qiáng)撐著整理從杜府帶回來的密信。"趙珩,喝藥了。"她小心托起他的后頸,
將藥碗湊到他唇邊。趙珩眉頭緊蹙,干裂的嘴唇微微張開,卻因昏迷無法順利吞咽。
褐色的藥汁順著唇角滑落,染臟了雪白的中衣。周梨急忙用帕子擦拭,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我來試試。"青雀接過藥碗。"不,我自己來。
"周梨突然仰頭含了一口藥,俯身貼上趙珩的唇??辔对谏嗉饴樱p輕撬開他的牙關(guān),
將藥汁渡了過去。趙珩的唇干燥灼熱,像一塊燒紅的炭。周梨屏住呼吸,
感覺到他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咽下去了。青雀瞪大眼睛,識趣地背過身去。周梨耳根發(fā)燙,
卻固執(zhí)地一口接一口,直到藥碗見底。"再去煎一碗來。"她啞聲吩咐,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趙珩滾燙的臉頰。青雀悄悄退下,屋內(nèi)只剩雨打窗欞的聲音。
周梨解開趙珩的衣襟,為他更換傷口的敷料。三道刀傷已經(jīng)紅腫發(fā)亮,邊緣泛著不祥的黃色。
她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涂上太醫(yī)留下的藥膏。
"你答應(yīng)過要長命百歲的..."她輕聲責(zé)備,聲音卻哽咽了。趙珩在昏沉中不安地動了動,
突然用另一種語言說了句什么。周梨湊近去聽,卻聽到一串陌生的音節(jié)——那不是漢語,
也不是她聽過的任何方言。"父親..."趙珩又切換回漢語,聲音破碎,
"雁門關(guān)...阿史那...報仇..."周梨的手僵在半空。阿史那?
那不是突厥王族的姓氏嗎?趙珩怎么會..."別走..."趙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母親.....別丟下我..."他的眼角滲出淚水,在燭光下晶瑩如珠。
周梨從未見過這樣的趙珩——脆弱、無助,像個迷路的孩子。她輕輕拭去他的淚,
哼起小時候乳母哄她睡覺的童謠。"睡吧,我在這兒..."她將他的手貼在臉頰,
"我不會丟下你的。"趙珩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但高熱仍未退去。周梨擰了條新帕子,
為他擦拭脖頸和胸膛。當(dāng)帕子滑到他左肩時,
她突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痕跡——像是被刻意燙掉的紋身,隱約能看出狼頭的輪廓。
周梨倒吸一口涼氣。這圖案她太熟悉了,正是突厥貴族的標(biāo)記!
可趙珩身上怎么會有...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趙珩痛苦的面容。剎那間,
身上的戰(zhàn)傷、那塊出現(xiàn)在杜府的趙家玉佩..."你到底是誰..."她輕撫他滾燙的額頭,
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疑問。雨下了整整三天。周梨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
困極了就趴在床邊小憩片刻。青雀勸了無數(shù)次,她只是搖頭。"他會找我的。"她固執(zhí)地說,
"就像...就像前世城破時那樣。"第四天凌晨,周梨正用濕布潤濕趙珩干裂的嘴唇,
突然對上一雙清明的眼睛。"阿梨..."趙珩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你...沒睡?
"周梨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俯身抱住他,又怕碰到傷口,只能虛虛地環(huán)著他的肩膀。
"你嚇?biāo)牢伊耍?她把臉埋在他頸窩,嗅到藥香混合著熟悉的氣息,"不許再這樣了!
"趙珩輕輕抬手,撫上她的發(fā)絲:"三天?""整整三天三夜!"周梨抬起頭,
眼睛紅腫得像桃子,"你還說突厥話,叫什么阿史那..."趙珩的手突然僵住,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周梨立刻察覺到了,但她只是拿起一旁的藥碗:"先把藥喝了。
"這一次,趙珩自己接過碗一飲而盡。周梨注意到他的手仍然不穩(wěn),
卻倔強(qiáng)地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我昏迷時..."他猶豫著開口,"還說了什么?
"周梨咬了咬唇。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看著趙珩蒼白的臉色,終究不忍心逼他。"沒什么,
都是胡話。"她轉(zhuǎn)移話題,"你餓不餓?我讓廚房熬了粥。"趙珩深深看了她一眼,
似乎明白她在刻意回避,卻也沒有追問。周梨扶他靠坐起來,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曾經(jīng)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如今動作卻熟練又輕柔。"密信..."趙珩突然說,
"你看過了嗎?"周梨點(diǎn)點(diǎn)頭。那些密信她已經(jīng)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
試圖找出前世悲劇的蛛絲馬跡。"杜衡不只是賣城防圖。"趙珩的聲音漸漸有了力氣,
"他在幫突厥人找一樣?xùn)|西。""什么東西?""前朝的調(diào)兵符。
"趙珩示意她取來床頭的暗格,"我懷疑就在杜府。"周梨取出那些密信鋪在床上。
在燭光下,她注意到某些信紙邊緣有奇怪的壓痕,像是被人刻意拓印過什么。
"這是..."她突然瞪大眼睛,"虎符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