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瑩和云石邈是軍區(qū)大院里最耀眼的青梅竹馬。>高考后,
他撕碎劍橋錄取通知書:“我要當兵?!保舅に樗偷奶箍四P停骸胺质职?,
我等你到畢業(yè)。”>五年后倫敦酒會,她心頭莫名悸動,卻不知易容的他正執(zhí)行絕密任務。
>歸國宴會上,她聽聞他已是少校,身邊有了聞人倩。>“她不過是個醫(yī)生,憑什么?
”顧婉瑩制造車禍,聞人倩卻跛著腳繼續(xù)手術。>國際航班上,
她看著云石邈輕撫聞人倩無名指上的戒指痕。>“當年你說等我的期限,原來只有四年。
”---軍區(qū)大院深處,那株老槐樹的枝椏在七月的熱浪里紋絲不動,蟬鳴像是繃緊的鋼絲,
尖銳地拉扯著凝滯的空氣。顧婉瑩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指尖捏著一張薄薄的紙,
邊緣被攥得起了毛邊。陽光透過濃密的葉隙,在她雪白的裙擺上投下跳躍的光斑,
也照亮了她臉上難以置信的蒼白。對面,云石邈站得筆直,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軍綠色T恤裹著少年人初初長成、勁瘦有力的身軀,
他的影子被正午的太陽狠狠釘在地上,紋絲不動,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堅定。“石邈,
”她的聲音繃著,像隨時會斷裂的弦,“這是什么?”她揚了揚那張紙,
劍橋大學金閃閃的?;赵陉柟庀麓痰萌搜劬Πl(fā)痛。云石邈的目光落在紙片上,又迅速移開,
落在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上。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
卻像石頭砸進死水潭:“婉瑩,我不去了。”“不去?”顧婉瑩猛地站起身,
裙擺帶起一陣微塵,“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一起去劍橋!伯父伯母……連我爸媽都打點好了!
你、你……”她胸口劇烈起伏,后面的話被洶涌的委屈和憤怒堵住,只剩急促的喘息。
云石邈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指尖掐進掌心。他抬起眼,那雙總是映著她身影的深邃眼眸里,
此刻翻涌著一種顧婉瑩全然陌生的、滾燙而沉重的光芒?!巴ㄖ獣?,我撕了。”他頓了頓,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帶著沉甸甸的重量,“國防科技大學,
我的志愿。我要去當兵,婉瑩?!薄爱敱??”顧婉瑩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
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幾乎撕裂了蟬鳴,“云石邈!你瘋了嗎!劍橋!
那是多少人做夢都想去的地方!你放著陽關道不走,非要去擠那根獨木橋?你告訴我,當兵?
當兵能有什么出息?能給你什么?”她的質問像冰雹,噼里啪啦砸在云石邈身上。
他沒有躲閃,只是那挺直的脊梁似乎又繃緊了一分,下頜線繃成冷硬的弧線。他沉默著,
目光越過她因憤怒而顫抖的肩膀,投向遠處大院門口那肅立的崗哨,
投向更廣闊的、她此刻無法理解的天地。那眼神里有固執(zhí),有憧憬,
還有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俺鱿??”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奇異地蓋過了蟬噪,
“保家衛(wèi)國,算不算出息?守衛(wèi)你腳下的土地,守護你呼吸的自由,算不算出息?
”他猛地轉回視線,牢牢鎖住她的眼睛,那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她心底最隱秘的角落,
“婉瑩,我們生在這樣的家庭,從小錦衣玉食,呼風喚雨??蛇@風,這雨,這安穩(wěn)日子,
是誰給的?沒有他們,”他抬手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營房輪廓,
“沒有千千萬萬穿這身軍裝的人,我們什么都不是!這身衣服,就是最大的出息!”“夠了!
”顧婉瑩厲聲打斷他,淚水終于沖破堤壩,洶涌而出,在她精致的臉龐上肆意流淌,
沖花了精心描繪的妝容。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要避開他那灼人的目光和話語里滾燙的份量。
視線慌亂地掃過石凳旁那個小小的帆布包,那是云石邈最珍視的東西,
里面裝著他收集的寶貝——各種坦克、飛機的小模型。
她的目光落在一個橄欖綠色的坦克模型上,那是他去年生日時,
她跑遍了大半個城市才淘到的限量版,他拿到時,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一股毀滅的沖動攫住了她。她彎腰,一把抓起那個沉甸甸的模型,高高舉起。
陽光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跳躍,折射出冰冷的光?!爱敱亢?!很好!”她聲音嘶啞,
帶著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絕望,“你去!你去當你的兵!去守你的國!去穿你的軍裝!云石邈,
我們完了!分手!”話音落下的瞬間,手臂狠狠揮下。“砰——嘩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驟然炸開,蓋過了所有蟬鳴。那輛象征著力量與守護的鋼鐵巨獸模型,
在她腳下四分五裂,金屬碎片和塑料零件飛濺開來,滾落在滾燙的水泥地上,揚起微塵。
陽光照在那些碎裂的棱角上,反射出無數(shù)個刺眼的光點,像無數(shù)破碎的星星。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蟬鳴消失了,風聲也停滯了。顧婉瑩大口喘著氣,胸脯劇烈起伏,
淚水模糊了視線,讓她看不清對面云石邈的表情。只看到他依舊站在那里,
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他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目光死死地、一寸寸地掃過地上那堆冰冷的碎片,每一個棱角都像是扎在他心口上。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云石邈終于動了。他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顧婉瑩以為會看到憤怒,看到怨恨,
或者至少是痛苦。但沒有。那雙深邃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沒有光,沒有火,
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黑暗。那黑暗平靜得可怕,像暴風雨肆虐后死寂的海面,
吞噬了所有的驚濤駭浪,只留下無邊無際的虛無和冰冷。他一步步向她走近。
每一步都像踏在顧婉瑩的心尖上。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陽光和淡淡汗味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瞬間僵直,動彈不得。
沒有質問,沒有指責。云石?宇在離她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住,然后,
在顧婉瑩完全無法反應的目光中,他張開手臂,
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幾乎帶著一種告別儀式般的力量,將她緊緊、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的手臂像鐵箍,勒得她生疼,骨頭都在呻吟。他溫熱的呼吸灼燙地拂過她的頸側,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一個用盡全力的擁抱,帶著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般的孤勇和絕望,
仿佛要將她的骨血都揉進自己的身體里,又像是要將這擁抱的觸感烙印進靈魂的最深處,
作為抵御未來無盡寒夜的唯一薪火。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
顧婉瑩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里心臟沉重而狂亂的搏動,擂鼓般撞擊著她的耳膜。
她的淚水無聲地浸濕了他肩頭粗糙的布料。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要伸出手回抱他,
所有憤怒和委屈都在這個滾燙的懷抱里搖搖欲墜,幾乎要化作一句哽咽的“別走”。然而,
就在她指尖顫抖著抬起、幾乎要觸碰到他后背的瞬間,那緊緊箍著她的力量猛地消失了。
快得猝不及防。云石邈毫無征兆地松開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動作干脆利落,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決絕得如同斬斷最后一根連接的繩索。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復雜得難以言喻,像沉入海底的星辰,帶著沉甸甸的、最終熄滅的微光。然后,
他猛地轉身。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地上那堆曾視若珍寶的碎片,
更沒有再看一眼那個僵立在原地、臉上淚痕未干的女孩。他邁開長腿,
大步流星地朝著大院門口走去。背影在灼熱的空氣里挺直得像一桿寧折不彎的標槍,
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地面上,踏在顧婉瑩搖搖欲墜的世界里,發(fā)出沉重而遙遠的回響,
最終融入遠處那片屬于軍營的、肅穆而堅硬的灰綠色背景之中,消失不見。
顧婉瑩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瓷偶,僵立在原地。夏日的熱風卷著塵土拂過,
撩起她散落的發(fā)絲,拂過臉上冰涼的淚痕。腳下,
那堆坦克模型的碎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銳利的光芒,無聲地嘲笑著她剛才的決絕。
那個滾燙的、帶著告別意味的擁抱,仿佛還殘留著灼人的余溫,烙印在她的皮膚上,
與心口的空洞一起,一抽一抽地鈍痛。“我等你到畢業(yè)……”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大院門口,
對著云石邈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剛一出口,就被燥熱的風吹散,
無影無蹤。只有她自己聽見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更像是一句徒勞的自我安慰,
一句飄搖在懸崖邊的、隨時可能斷裂的承諾。***倫敦的深秋,濕冷刺骨,
像浸透了冰水的絨布,緊緊裹著人的骨頭。泰晤士河畔的這棟古老莊園內(nèi),卻是另一番光景。
璀璨的水晶吊燈將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沉如墨的夜色,
窗內(nèi)卻流淌著香檳的金色、晚禮服搖曳的珠光寶氣,
以及混合了昂貴香水、雪茄和欲望的暖膩氣息。一場屬于上流社會的狂歡夜宴正酣。
顧婉瑩斜倚在二樓雕花欄桿旁,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霧裊裊升起,
模糊了她妝容精致的臉,也模糊了樓下舞池里那些旋轉的、模糊的人影。
猩紅的絲絨長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裙擺迤邐在地,像一灘凝固的血。她微微瞇著眼,
俯瞰著這片金碧輝煌的喧囂,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倦怠的笑意。四年了,
劍橋的學位,倫敦金融街的履歷,
喬納森·基恩公爵長子的女友身份……她似乎擁有了一切令人艷羨的標簽。
喬納森就站在不遠處,正與幾位議員談笑風生,金發(fā)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舉手投足間是刻在骨子里的優(yōu)雅與傲慢??尚牡咨钐帲傆幸粔K地方是空的。
像是倫敦永不散去的濃霧,濕漉漉地籠罩著,驅不散,填不滿。偶爾午夜夢回,
驚醒她的不是喬納森溫熱的臂膀,而是記憶中那個滾燙的、幾乎要將她揉碎的擁抱,
和那轉身消失在灰綠色背景里的、筆直得近乎無情的背影。她煩躁地吸了一口煙,
辛辣的薄荷味直沖喉嚨,試圖壓下那不合時宜的翻涌。就在這時,
一個身影闖入了她視野的邊緣。那是一個侍者,端著盛滿香檳杯的銀盤,
穿行在樓下衣香鬢影的人群中。身量很高,肩背挺闊,步伐沉穩(wěn)有力,
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在浮華的人群里顯得格格不入。他側對著她,
大半張臉隱在光影交界處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利落的下頜線條和微微抿緊的薄唇。
他正微微側身,為一個珠光寶氣的婦人遞酒,手臂抬起時,
襯衫袖口下的腕骨線條清晰而有力。一股莫名的、極其細微的電流,
毫無預兆地竄過顧婉瑩的脊背。她的心臟猛地一縮,捏著香煙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
煙灰簌簌落下。幾乎是同時,樓下那個侍者遞完酒,正欲轉身離開的動作,
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他仿佛也感應到什么,頸部的線條有一瞬間的繃緊,
頭顱微微偏轉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角度,似乎想要朝二樓的方向看過來。
顧婉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身影。是他嗎?
那熟悉的身形輪廓,那刻在骨子里的挺拔姿態(tài)……血液似乎在這一刻驟然升溫。然而,
就在侍者即將完全轉頭的剎那,一個身材高大的賓客端著酒杯,大笑著拍向他的肩膀,
擋住了他的視線,也打斷了那微妙的感應。侍者順勢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賓客的手,
微微頷首,隨即端著托盤,步履平穩(wěn)地匯入更深處的人群,
很快被攢動的人頭和晃眼的燈光吞噬,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顧婉瑩僵在原地,
維持著前傾的姿勢。剛才那一瞬的心悸來得如此洶涌,退去得又如此徹底,
只留下巨大的空虛和一種荒謬的失落感。她自嘲地勾起唇角,
將燃盡的煙蒂狠狠摁滅在欄桿上冰冷的石雕里。真是瘋了。云石邈怎么可能在這里?
他應該在某個偏遠的軍營,穿著那身該死的軍裝,而不是穿著侍者的制服,
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端盤子。那點可笑的悸動,不過是酒精和回憶混合產(chǎn)生的幻覺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臉上重新掛起完美的、無懈可擊的微笑,
如同戴上一副冰冷的面具。她轉過身,搖曳著猩紅的裙擺,主動走向正尋覓她的喬納森。
他藍色的眼眸里盛滿笑意和占有欲,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坝H愛的,
怎么一個人躲在這里?”喬納森低沉的聲音帶著親昵的責備。顧婉瑩順勢依偎進他懷里,
將臉埋在他散發(fā)著淡淡古龍水氣息的頸側,聲音慵懶而嬌媚:“有點悶,透透氣。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他昂貴的絲質領帶,目光卻越過他寬闊的肩膀,
再次投向樓下那片喧鬧的海洋。那個侍者早已不見蹤影,仿佛剛才的一切,
真的只是她疲憊心神下的一次恍惚。心底那片濃霧,似乎又沉郁了幾分,
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將那個突兀闖入又驟然消失的身影徹底吞沒。***五年光陰,
彈指而過。顧家那棟位于城西的半山別墅,今夜燈火輝煌,恍如白晝。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暖金色的光芒,映照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和衣香鬢影的賓客。
空氣里彌漫著頂級香檳的清冽、雪茄的醇厚以及精心培育的晚香玉馥郁的芬芳。
這是顧家為掌上明珠顧婉瑩學成歸國舉辦的盛大接風宴,名流云集,觥籌交錯,
每一句寒暄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恭維與試探。顧婉瑩穿著一身當季高定的月白色露肩長裙,
頸間一條光華流轉的鉆石項鏈襯得她肌膚勝雪,容光煥發(fā)。她端著香檳杯,
唇角噙著無懈可擊的微笑,如同一位巡視自己王國的女王,在賓客間從容游走。
五年倫敦歲月的打磨,洗去了少女時代外露的鋒芒,
沉淀下一種更加成熟、也更加疏離的優(yōu)雅。她熟練地應對著各方來客的問候,
從金融投資聊到倫敦歌劇,談吐得體,滴水不漏。然而,在這片浮華喧囂之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內(nèi)心深處某個角落,始終懸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連自己也不愿深究的期待。
“……所以,顧小姐這次回來,是打算接手家族事務,還是繼續(xù)在金融領域大展宏圖?
”一位相熟的世伯笑著問道。顧婉瑩正要開口,
旁邊幾位穿著考究、明顯是軍政系統(tǒng)背景的夫人壓低的交談聲,卻像幾根細小的針,
毫無預兆地刺破了她的從容?!啊刹皇锹?!誰能想到呢?當年大院里的皮小子,
現(xiàn)在可是前途無量嘍!最年輕的少校之一!聽我家老李說,前陣子那個‘利劍’演習,
他們旅表現(xiàn)突出,上頭點名表揚的就是他帶的突擊分隊……”“云家那小子?云石邈?
”另一個聲音帶著確認的驚訝?!翱刹痪褪撬?!老云家的獨苗!當年放著好好的劍橋不去,
非要去吃那份苦,嘿,還真讓他闖出來了!真是虎父無犬子??!”“那孩子,從小就硬氣,
有主見!不像我們家那個……”“哎,對了,”又一個聲音帶著點八卦的意味插了進來,
“聽說他現(xiàn)在……有對象了?好像是個醫(yī)生?挺不錯的姑娘?”“對對對!姓聞人,
挺少見的姓。叫聞人倩!就在咱們軍區(qū)總院外科,年輕有為,技術好,性子也穩(wěn)。
我家老張上次做個小手術,就是她主刀的,那手法,干凈利落!人長得也清秀,溫溫柔柔的,
跟石邈那硬邦邦的性子倒是互補……”“聞人倩?”第一個聲音帶著點笑意,
“那孩子我知道一點,聞人老院長的閨女嘛!家學淵源,根正苗紅!石邈這小子,眼光不錯!
”“可不是嘛!聽說兩家都挺滿意,
好事將近嘍……”“醫(yī)生”……“聞人倩”……“好事將近”……這些詞匯如同冰錐,
猝不及防地狠狠扎進顧婉瑩的耳膜,再順著神經(jīng)一路凍結到心臟。
她端著香檳杯的手指猛地一緊,冰涼的玻璃杯壁幾乎要嵌進她溫熱的掌心。
臉上的笑容像是被瞬間凍住,僵硬地凝固在精致的妝容下。世伯還在說著什么,
聲音卻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鐵銹味的腥氣猛地沖上喉嚨。她仿佛又聽到了五年前那個午后,
坦克模型碎裂的刺耳聲響。那個滾燙的擁抱,那個決絕的背影……五年了,她刻意不去打聽,
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以為大洋彼岸的新生活會覆蓋掉過往的痕跡??稍瓉恚莻€名字,
那個人,從未真正離開過她的世界。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著,
以一種她從未預料、也絕不愿接受的方式——身邊有了另一個女人!“顧小姐?婉瑩?
”世伯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切地喚了一聲。顧婉瑩猛地回神,
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酸澀。她迅速調整表情,重新?lián)P起唇角,只是那笑容深處,
再無半分暖意,只剩下冰冷的銳利。“抱歉,王伯伯,剛才有點走神?!彼穆曇粢琅f悅耳,
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您剛才問什么?哦,工作啊……暫時還沒定呢,
想先熟悉熟悉國內(nèi)的環(huán)境。”她敷衍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剛才那幾位夫人所在的方向,
眼神銳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醫(yī)生?聞人倩?溫溫柔柔?家學淵源?根正苗紅?憑什么?
一股尖銳的、混雜著不甘、嫉妒和某種被背叛的狂怒,在她精心構筑的心防深處轟然炸開。
五年前那個決絕轉身的背影,五年間倫敦街頭偶爾閃過的相似身形帶來的心悸,
此刻都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毒焰,灼燒著她的理智。她看著水晶杯里搖曳的金色液體,
倒映著自己冰冷扭曲的面容,心底那個蟄伏已久的、被驕傲和怨恨滋養(yǎng)的念頭,
如同毒蛇般昂起了頭?!霸剖恪彼裏o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齒間彌漫開血腥的味道,
“我等你到畢業(yè)……可你的畢業(yè),原來早就給了別人?
”***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灑在“云棲”咖啡館臨街的座位上,
在精致的骨瓷杯碟上跳躍??諝饫飶浡Х榷购姹汉蟮拇己窠瓜愫洼p柔的鋼琴曲,
本該是慵懶愜意的時光。然而,顧婉瑩坐在柔軟的沙發(fā)里,卻感覺如坐針氈。她面前,
聞人倩穿著一身簡單的米白色針織衫和淺色休閑褲,素面朝天,烏黑的長發(fā)松松挽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柔和的側臉。她正用小勺輕輕攪動著杯中的拿鐵,動作不疾不徐,
神情平靜得像一泓深秋的湖水,沒有半分顧婉瑩預想中的局促、好奇或是敵意。
這份過分的平靜,像無聲的挑釁,
讓顧婉瑩精心準備的、帶著居高臨下審視意味的開場白堵在了喉嚨里?!奥勅诵〗?,
”顧婉瑩終于開口,聲音刻意維持著一種疏離的優(yōu)雅,指甲卻無意識地刮擦著杯壁,
“冒昧約你出來,是想聊聊……云石邈?!甭勅速惶鹧?,目光清澈坦然地迎上她。
那是一雙很干凈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沉靜,帶著一種專注傾聽的力量?!邦櫺〗悖堈f。
”她的聲音溫和,沒有波瀾。
婉瑩準備好的那些關于“青梅竹馬”、“多年情誼”、“共同圈子”、“門當戶對”的暗示,
在對上這雙眼睛時,竟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她頓了頓,索性撕開那層虛偽的客套,
語氣帶上了一絲不自覺的尖銳:“我和石邈,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兩家,淵源很深。
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選擇軍校,選擇現(xiàn)在這條路,意味著什么,
需要什么樣的伴侶……聞人小姐,你覺得自己真的了解嗎?真的……合適嗎?
”她緊緊盯著聞人倩,試圖從那雙平靜的眸子里找到一絲慌亂、一絲動搖,
哪怕是一絲被冒犯的怒意也好。聞人倩靜靜地聽著,攪拌咖啡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微微側頭,
像是在認真思考顧婉瑩的問題,臉上依舊沒什么大的表情變化。幾秒鐘后,
她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嘲諷的笑,更像是一種……了然的包容?
“顧小姐,”聞人倩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石邈是什么樣的人,
他的選擇意味著什么,我確實不敢說比從小認識他的人更‘清楚’。
”她特意在“清楚”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隨即話鋒一轉,目光坦然,“但合適與否,
我想,這該由他自己來判斷,由時間來證明。就像當年他選擇軍校,
選擇一條他自己認定的路,我想,那也是他深思熟慮后,認為最適合自己的決定。
”她頓了頓,看著顧婉瑩微微變色的臉,語氣依舊溫和,卻像磐石般沉穩(wěn),
“至于我……我只是恰好,在他選擇的這條路上,遇到了他。僅此而已?!薄扒『糜龅剑?/p>
”顧婉瑩像是被這個詞刺了一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尖銳和一絲荒謬感,
“你說得倒輕巧!你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