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寧和貝琴坐在工作臺前,面對著轉(zhuǎn)盤上灰撲撲的素坯馬克杯,還有一盆濕漉漉的陶泥。
剛才的驚天社死還讓沈悅寧的臉頰發(fā)燙,心臟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蹦跳,她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陶泥上,卻總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瞟收銀臺那邊——陸書晏已經(jīng)回到了工作崗位,正低頭整理著什么,側(cè)影沉靜,仿佛剛才那場讓她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風波從未發(fā)生過。
“哎呀,寧寧,別發(fā)花癡啦!快開始!”貝琴用手肘撞了撞她,臉上還帶著憋不住的笑意:“想想你要做個什么樣的杯子?刻上‘小陸老師專用’怎么樣?”
“貝貝!”沈悅寧羞惱地瞪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學著旁邊人的樣子,把陶泥拍在轉(zhuǎn)盤中心,雙手沾濕了水,小心翼翼地扶住泥團,腳踩下了踏板。
轉(zhuǎn)盤“嗡”地一聲開始旋轉(zhuǎn)。
“?。 鄙驉倢庉p呼一聲,手下的泥團像個不聽話的孩子,完全不受控制地歪向一邊,眼看就要脫離中心甩出去!她手忙腳亂地想穩(wěn)住它,結(jié)果越用力,泥團扭曲得越厲害,像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
“噗……”貝琴看著好友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寧寧,你這手法……是想捏個抽象派嗎?”
沈悅寧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手指上沾滿了滑膩的陶泥,臉頰也因為用力微微鼓起。
她求救般地看向貝琴:“貝貝,這個怎么弄?。克静宦犖业脑?!”
貝琴聳聳肩,愛莫能助道:“別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玩這個,比你好不到哪去?!?/p>
就在沈悅寧對著那團“桀驁不馴”的陶泥一籌莫展、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一個清冽而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手太用力了”
沈悅寧猛地抬頭,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陸書晏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了她們的工作臺邊。
他脫掉了圍裙,只穿著簡單的工作服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微微彎下腰,目光落在她手下的那團泥上,神情專注而平靜。
“陶泥需要水和力量配合”他一邊說,一邊非常自然地在她旁邊的矮凳上坐下,靠近她:“放松,別跟它對抗,把手沾濕”
他的靠近讓沈悅寧渾身都繃緊了,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陶土和某種清冽皂角的氣息。
她趕緊把手伸進旁邊的水桶里,胡亂攪了攪。
陸書晏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也浸入水中,沾濕后,示意她重新扶住轉(zhuǎn)盤中心的泥團。
他的指尖帶著水的微涼,輕輕覆蓋在她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背上。
沈悅寧渾身一僵,感覺被他觸碰到的皮膚瞬間滾燙起來,像過了電一樣。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繭和穩(wěn)定的力道。
“跟著我的節(jié)奏”陸書晏的聲音低緩,就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感:“腳踩踏板,勻速。手像這樣,掌心包住泥團底部,向上托起的力要穩(wěn),手指在側(cè)面輕輕引導它向中心聚攏……對,就是這樣,別急”
他帶著她的手動了起來。
沈悅寧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上,以及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她幾乎是完全依靠著他的引導,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那團泥在旋轉(zhuǎn)中慢慢變得聽話,逐漸在掌心下方凝聚成一個敦實的小丘。
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灑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陸書晏的側(cè)臉離她很近,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陰影,還有他專注時微微抿起的薄唇。
他教得很認真,每一個動作都耐心細致,解釋得清晰易懂,仿佛在對待一道需要嚴謹步驟的數(shù)學題。
“現(xiàn)在,試著用拇指在中心壓下去,慢慢開孔……”陸書晏繼續(xù)引導著。
沈悅寧努力集中精神,模仿著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將拇指按進泥團的中心。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也可能是因為手太滑,她的拇指用力過猛,一下子戳得有點深,濺起一小點泥漿,不偏不倚地飛濺到了她的臉頰上!
“哎呀!”沈悅寧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一點濕潤的、灰褐色的泥點,像顆小小的痣,俏皮地落在了她白皙光滑的左臉頰上,靠近鼻翼的位置。
陸書晏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女孩白皙的臉上那點突兀的泥漬,再看看她因為專注于泥坯而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和懵懂的眼神——活脫脫一只剛在泥坑里打過滾、還渾然不覺的小花貓。
他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淺淺的漣漪。
那笑意很短暫,幾乎一閃而逝,卻像陽光穿透了層云,瞬間柔和了他清冷的輪廓。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似乎想替她擦掉。但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又驀地停在了半空,仿佛意識到這個動作過于親密。
沈悅寧還傻乎乎地專注于開孔,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臉上沾了東西,更沒察覺到陸書晏那一瞬間的停頓和收回的手。
她只是感覺到他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力道似乎輕了一些。
“咳”陸書晏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重新專注于引導她的手:“開孔要慢,感受泥的厚度……對,就是這樣,穩(wěn)住?!?/p>
而一旁的貝琴,早已看呆了!
她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瞪得溜圓,目光在陸書晏覆在沈悅寧手背上的手、沈悅寧臉頰上那點可愛的泥漬、以及陸書晏剛才那一閃而過的、堪稱“溫柔寵溺”的笑意之間來回掃射!
貝琴的內(nèi)心此刻正在瘋狂刷屏:
【啊啊啊啊?。∈职咽纸虒W!】
【陸書晏剛剛是不是想幫寧寧擦臉?!絕對是想!他手都抬起來了!】
【那個笑!我看到了!冰山融化了!雖然只有0.1秒!】
【寧寧臉上的泥點也太會了吧!小花貓本貓!萌死我了!】
【這氛圍……這眼神……這肢體接觸……我磕到了!磕死我了!啊啊?。 ?/p>
【救命!這是什么純愛偶像劇現(xiàn)場!比漫畫還甜!】
貝琴激動得差點在凳子上扭成麻花,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發(fā)出奇怪的尖叫,但臉上那副“我搞到真的了”、“磕死我了”的陶醉和狂喜表情,簡直不要太明顯!
她甚至偷偷摸摸地、用自以為很隱蔽的動作,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飛快地對著兩人“教學相長”的側(cè)影(重點是交疊的手和沈悅寧臉上的泥點)咔嚓了一張!
沈悅寧在陸書晏耐心細致的引導下,終于勉強讓杯子初具雛形,雖然歪歪扭扭,但至少能看出是個杯子了!她長長舒了口氣,這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臉頰有點癢,下意識地用手背去蹭——
“別動”陸書晏出聲阻止,聲音依舊平靜,但帶著一絲無奈的溫和:“臉上沾了泥”
“啊?”沈悅寧茫然地看向他,又抬手想摸。
陸書晏這次沒有猶豫,他自然地拿起旁邊一塊干凈的濕海綿,遞給她:“用這個擦,手臟”
沈悅寧接過濕海綿,笨拙地在臉上剛才覺得癢的地方胡亂抹了幾下,結(jié)果不僅沒擦干凈,反而把那一小點泥漬抹開了一小片,在她白凈的臉上暈染開一小塊灰撲撲的痕跡,更像只玩花了臉的小貓了。
陸書晏看著她越擦越花的動作,和那雙帶著點無辜和求助望向自己的大眼睛,幾不可聞地又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拿著濕海綿的手腕,止住了她亂擦的動作。
然后,他極其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拿過那塊濕海綿,動作輕柔卻精準地,只在她臉頰上那點泥漬的位置,輕輕擦拭了幾下。
他的指尖隔著濕海綿,再次短暫地碰到了她的皮膚。
那觸感微涼而輕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細心。
沈悅寧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專注地幫她擦臉的臉龐,感受著他指尖傳來的、令人心悸的溫度和力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滯。
“好了”陸書晏很快收回手。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表情也恢復了慣常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溫柔的舉動再自然不過。
“哇哦……”貝琴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小小的、帶著巨大滿足感的喟嘆,臉上的姨母笑簡直要咧到耳根。
沈悅寧的臉頰,被濕海綿擦過的地方帶著清涼的水意,但被他指尖觸碰過的皮膚,卻像被烙鐵燙過一樣,滾燙得驚人,一路燒到了耳根。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陸書晏,只能盯著自己那個歪歪扭扭的杯子雛形,聲音細若蚊吶:
“謝……謝謝……”
陸書晏站起身,目光掃過她那不成形的作品,又看了看她依舊通紅的臉頰(這次是羞的),語氣平淡地交代了一句:“剩下的裝飾自己慢慢做吧,小心點”
說完,便轉(zhuǎn)身去指導其他客人了。
沈悅寧這才敢抬起頭,看著他挺拔清瘦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撫上剛剛被他擦拭過的臉頰,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和那份突如其來的、讓她心跳失序的溫柔。
而貝琴,已經(jīng)湊到她耳邊,用氣音激動地低語:“寧寧!他剛才給你擦臉了!還手把手教你!他絕對對你有意思!我宣布,從今天起,我就是‘晏寧CP’的頭號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