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隱退后,我接手了落月堂,江湖人稱我為落月仙子。五歲那年我和阿巖相遇,
以為他是壞人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個牙印,那是獨屬于我的印記。后來我們一起學(xué)藝,
他成了我的師哥。七年后阿巖意外被賊人所擄,消失無蹤。
宮里的曹公公派人來奪取九轉(zhuǎn)還魂草,我設(shè)下死局,用真草為餌,
引他們?nèi)チ藟嬓枪鹊臍⑷四?。然而當我的劍刺向他護著的女子時,
他手腕上熟悉又陌生的齒痕灼傷了我的眼睛?!皫煾??”我聲音發(fā)顫。
他的眼神像看陌生人般,反手一劍貫穿我肩膀。這一刻心比傷口更痛。
1 暗拍殺機月色清冷,銀霜般鋪滿了落月閣九重飛檐的輪廓。
我站在落月閣最高的“攬月臺”,俯視腳下燈火通明的大廳。絲竹宴飲,推杯換盞,
好不熱鬧。但是這繁華底下,隱藏著多少卑鄙無情的交易,誰又知道呢?我是洛月,
落月閣的主人,也是殺手首領(lǐng)。他們眼里的洛月仙子?呵,自從師哥被賊人擄走之后,
剩下的便只有羅剎心腸。暗探送來密報:宮中那位染了怪病,太醫(yī)束手無策。能救他的東西,
即將在落月閣這場“暗拍”中出現(xiàn)。餌已灑下,魚也該咬鉤了。
我一眼就看見了大堂角落那對男女。黑衣男子英姿挺拔,氣息沉穩(wěn),像是塊淬過火的硬骨頭,
曹公公麾下“四象”高手,玄武。旁邊的紅衣女子,朱雀,眉眼透出刀鋒般的警覺。很好,
齊了。這幾年,曹公公的爪牙為非作歹,禍亂江湖,閣里的兄弟等此刻報仇已經(jīng)很久了。
當閣中管事開啟紫檀木匣的剎那,一股清冽的異香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眾人的目光死死黏在匣中,一株通體幽蘭,流轉(zhuǎn)淡金輝光的奇草?!熬呸D(zhuǎn)還魂草!
”有人嘶聲?!奥犅劸呸D(zhuǎn)還魂草,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效,有九葉旋轉(zhuǎn),成碧玉之色,可這草?
”有人質(zhì)疑。我指尖微抬。侍立一旁的憐兒,上前一步。她的聲音不大,
卻像冰錐刺穿喧囂:“閣下好眼力,這株草名為天蘭。前不久,
本閣終于得到了有關(guān)九轉(zhuǎn)還魂草的消息,草物通靈,花落誰家,就看各位的機緣了。
”一卷素帛在她手中展開:“孤峰藏幽谷,古木接天青。真靈棲何處?月照寒潭清。
”滿場嘩然!咒罵、茫然、苦思…玄武的目光卻如鷹隼般盯在詩句上。片刻,他猛地抬頭,
視線如冷電射向我所在的暗閣!盡管隔著琉璃,那穿透力仍讓我心尖一凜?!白?!
”他一把拽起朱雀,身影鬼魅般消失在廳外。成了。“孤峰”、“古木”,
直指城外百里云霧鎖死的墜星谷?!霸抡蘸丁蹦翘兜祝?/p>
就是傳說中活了兩個甲子的長青道人埋骨地。機關(guān)重重,九死一生。那株草,
不過是引他們踏入真正墳場的香餌?!皯z兒,”我轉(zhuǎn)身,夜風卷起面紗,“按計劃行事。
玄武的人頭,我要定了。”2 師哥之謎墜星谷。霧氣濃得化不開,
吸進肺里帶著腐朽的濕冷。參天古木扭曲如魔爪,遮蔽天光??諝饫餄M是苔蘚,
腐土的古老死氣。我緊貼冰冷石壁,隱在巨大藤蔓后,盯著前方坍塌的墓門。黑黢黢的洞口,
像巨獸貪婪的喉嚨。墓穴深處傳來機括轉(zhuǎn)動、刀劍破風、壓抑的痛哼和怒喝。
我如一道無聲的影,沿著最濃的陰影滑入墓道。血腥味和塵土味嗆人。前方豁然開朗,
巨大圓形墓室,里面四通八達。中央潭邊散落著幾具死狀猙獰的尸體,
寶物向來會讓人喪失本性。有人正圍攻朱雀。她紅衣染血,雙劍雖舞得密不透風,
卻已左支右絀。另一邊,憐兒和兩人正死死纏著玄武。他手中黑劍揮出裂帛般的銳響,
逼得三人險象環(huán)生。殺意凝成冰錐。就是現(xiàn)在!除掉朱雀,再慢慢炮制玄武!足尖猛點,
我自陰影中暴射而出!腰間軟劍“嗡”地彈直,一點寒星直刺朱雀后心!朱雀似有所感,
倉促回身,卻因傷勢慢了半拍。死亡的陰影已將她籠罩。電光石火間!
一道黑色身影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橫撞過來!是玄武!他用后背撞開憐兒,
悍然擋在朱雀與我劍鋒之間!噗嗤!劍鋒刺入血肉的悶響,在死寂的墓室里炸開。
不是我預(yù)想的朱雀,是玄武的左肩。我的血,卻瞬間凍住了。
視線本能地掃過他舉劍揚起的手腕。一道陳舊泛白、無比清晰的咬痕,如同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進我眼底!轟!雖然他的樣子變了,但是這個咬痕我卻一輩子難忘!我給師哥說,
那是我給他蓋下的印記,他看到印記就會想起我。十二歲那年,師哥被仇家擄走了,
師傅一夜白了頭,可我一直相信師哥沒有死,盡管找了這么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師哥?
”干澀顫抖的聲音,陌生得不像我。軟劍幾乎脫手。劇痛讓玄武身體猛顫,
但他格擋的動作依舊迅猛!他看向我,那雙眼睛里,沒有震驚,沒有疑惑,
只有純粹的、看待敵人的冰冷殺意!比墓穴的寒氣更令人刺骨!
就在我因那全然陌生的眼神僵住的瞬間,凌厲劍風撲面!他右手長劍以一個刁鉆的角度,
如毒蛇吐信,瞬間穿透了我松懈的防御!噗嗤!冰冷的劍刃刺穿了我的右肩。劇痛席卷,
卻比不上心口驟然塌陷的冰冷荒涼。他要殺我,用劍,用看仇敵的眼神。“呃”我踉蹌后退,
鮮血迅速染紅雪白衣衫。眼前發(fā)黑。“閣主!”憐兒驚怒的嘶喊傳來。玄武毫不猶豫地拔劍。
他甚至沒再看我一眼,一手護住朱雀,長劍如龍,格開憐兒的彎刀,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走!”他低喝,救起朱雀,沖向墓室深處一條狹窄岔道!“追!”憐兒泣血般厲喝。
雖然肩上火辣辣地疼,心口卻被徹底撕裂?!皯z兒”我開口,“別殺他,
我要知道他到底是誰?”墜星谷的打斗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我不關(guān)心。
我半跪在冰冷的泥濘里,看著昏迷的玄武,他臉色青紫,中了落月閣特有的碧血銀針,
身上的劍創(chuàng)猙獰翻卷。針上的毒,加上墜崖的重創(chuàng),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
3 毒羹陰謀“閣主,朱雀逃走了”憐兒慚愧的回報?!皫纤?,回落月閣治傷。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動他分毫?!甭湓麻w居處。玄武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臉色蒼白如紙。傷口處理過,毒也勉強壓下,氣息依舊微弱。我坐在榻邊矮凳上,
像個玉雕的偶人。目光一遍遍描摹他沉睡的側(cè)臉,又落回那道手腕的齒痕?!皫煾?,
月兒帶你回家了”我語無倫次,十年的等待,只有我知道?!拔艺业侥懔?,
終于…”我重復(fù)著“回家”,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眼皮顫動,艱難地睜開。
目光茫然地落在我臉上,又看向蓋在身上的被衫。困惑和警惕取代了虛弱。“你…到底是誰?
”他的聲音嘶啞,“月兒又是誰?”冰冷而陌生。我的動作猛地僵住。“你都不記得了?
”我?guī)缀跽f不出話來,“不記得月兒,不記得你叫阿巖。
破廟里我咬了你的手”我指向他手腕那道齒痕?!斑@個你也忘了嗎?”他皺眉,
眼神里的冰沒有絲毫融化:“不記得,不記得?!庇只杷诉^去?!皫煾?,
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折磨,不過我會一點一點的講給你聽,
你會慢慢好起來的”我喃喃重復(fù)?!伴w主,王公子來了,執(zhí)意要見您。
”憐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志遠。威遠鏢局的少東家,那張看似深情的臉下藏著什么,
我清楚?!安灰??!薄巴豕诱f聽聞您遇險,特意尋來了‘玉髓續(xù)筋膏’。”玉髓續(xù)筋膏?
確實是好東西。但此刻,我不想見任何人?!案嬖V他…”“洛月!
”清朗帶著關(guān)切的聲音已至門外,“聽聞你受傷了,我心急如焚!”門被推開。
王志遠一身云錦,手持精致玉盒,目光落在我肩頭,又“不經(jīng)意”掃過榻上玄武。
“傷得重不重?快來用了這玉髓膏!”他快步上前。我側(cè)身避開,聲音疏離:“小傷而已,
不敢勞公子掛心。病人需要靜養(yǎng)?!蓖踔具h笑容微僵,將玉盒放于案幾,
目光又投向玄武:“這位?莫非就是墜星谷傷了你的人?”他上前一步,語氣探究,
“如此危險人物,留在身邊是個禍患。不如交由我威遠鏢局處置?!薄安槐?!
”我聲音陡然拔高,一步擋在榻前,“落在了落月堂的手里!如何處置,不勞公子費心!
憐兒,送客!”周身散發(fā)的寒意讓王志遠笑容徹底消失。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瞥向玄武,
眼神復(fù)雜難辨,最終化為一聲輕笑:“好,好。洛月你好好養(yǎng)傷。王某改日再來看你。
”他拱手離去,背影帶著一絲陰沉。就在這時,他猛地抽搐,痛苦呻吟,額頭滲出冷汗,
陷入夢魘。嘴唇無聲開合?!皫煾纾俊蔽倚木揪o,俯身湊近。“月…月…”極其模糊的氣音。
狂喜瞬間淹沒了我!“師哥!師哥我在!月兒在這里!”我抓住他冰冷的手,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然而,他陷入夢魘之中,喉嚨里發(fā)出嗬嗬聲,
那模糊的“月”字消失了。我頹然松開手,跌坐回凳,雙手掩面,肩膀無聲顫抖。
門外陰影里,王志遠并未走遠。他英俊的臉在陰影里扭曲,嫉妒啃噬心肺。他死死攥緊拳頭,
指甲陷入掌心。幾日后,師哥清醒的時間多了些,眼神卻依舊空洞。
我習(xí)慣了對著他沉睡的側(cè)臉絮語,說著只有我們知道的破廟月光,溪邊的酸野莓。
他大多時候閉著眼,茫然以對。這日午后,師哥靠坐榻上,望著窗外。“該喝藥了。
”我將碗放于小幾。他未動:“放著吧?!彼釢可闲念^。我默默坐下,攪動藥汁。
苦澀彌漫。門外傳來了王志遠溫和帶笑的聲音:“洛月,歇著嗎?我又來叨擾了。
”他這次沒硬闖,規(guī)矩等在門外。“王公子還有何事?”我隔著門,聲音冷淡。
“上次見你憂心這位兄弟傷勢。我回去后特意請了家中供奉的名醫(yī),熬制了一副藥,
有凝神醒腦奇效?!彼Z氣誠懇無比,“此藥溫和滋補,我放在門口了,
洛月你務(wù)必讓這位兄弟試試,也算了我一樁心事?!蹦_步聲漸遠。我示意憐兒取來食盒。
一壺溫熱的羹湯,藥香濃郁。我仔細驗過,無毒??粗鴰煾缟n白干裂的唇,
一絲微弱的希望升起。萬一有用呢?“師哥,喝點藥?!蔽乙ㄆ鹨簧祝f到他唇邊。
他眼神空洞,卻依言微張了嘴。服藥后起初并無異樣。我稍松了口氣。突然!他雙眼暴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