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明確的目標，沈悅寧感覺自己瞬間充滿了電。
低血糖帶來的那點虛弱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坐起身，動作快得把旁邊的貝琴嚇了一跳。
“寧寧！你干嘛？校醫(yī)讓你多休息會兒！”貝琴趕緊按住她。
“我沒事啦！真的！你看！”沈悅寧跳下床，原地蹦跶了兩下，臉色雖然還有點蒼白，但那雙杏眼亮得驚人，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活力：“我感覺好極了！葡萄糖簡直是仙丹！我得趕緊去食堂！”
“去食堂？這么早？”貝琴一頭霧水。
“嗯！有很重要的事！”沈悅寧神秘兮兮地一笑，飛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皺巴巴的迷彩服，又把馬尾辮重新扎了扎，力求精神一點。
“琴琴，解散后幫我拿一下水杯哈！愛你！”
她像一陣小旋風(fēng)似的沖出了醫(yī)務(wù)室，只留下一句叮囑和一臉懵的貝琴。
沈悅寧幾乎是跑著沖向食堂的。
九月的熱浪撲面而來，卻絲毫澆不滅她心頭的火熱。
她甚至覺得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了許多，像踩在云朵上。
她沖進食堂時，里面還空蕩蕩的，只有幾個食堂阿姨在忙碌地準備飯菜。
涼爽的空調(diào)風(fēng)讓她舒服地喟嘆一聲。她目標明確，直奔那個靠窗的、最角落的位置——那是她這幾天暗中觀察發(fā)現(xiàn)的，陸書晏最常坐的地方。
她在斜對著那個位置、隔著一個過道的另一張桌子旁坐下。
這個位置很好，既能“監(jiān)視”目標位置，又不會顯得太刻意。
她點了一份最普通的綠豆湯，小口小口地喝著，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牢牢鎖定著食堂入口的方向。
心臟因為緊張和期待，又開始不聽話地加速跳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食堂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喧鬧的人聲、餐盤的碰撞聲、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
沈悅寧的心也隨著人群的涌入而越提越高。
她緊緊盯著門口，生怕錯過了那個清瘦沉默的身影。
終于！
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了！
陸書晏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目不斜視地走進食堂，直接走向打飯窗口。
他打了份簡單的飯菜，然后，果然如沈悅寧所料，端著餐盤，徑直走向那個靠窗的角落位置。
沈悅寧的心跳瞬間飆到了最高點！
來了來了！行動！
她深吸一口氣，端起自己那碗幾乎沒怎么動的綠豆湯，臉上迅速調(diào)整出最自然（自認為）的、帶著驚喜的表情，站起身，裝作“恰好”也要往那邊走的樣子，腳步輕快地朝著陸書晏的位置“挪”了過去。
陸書晏剛放下餐盤坐下，正準備拿起筷子。
“陸書晏！”清脆響亮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陸書晏的動作頓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到沈悅寧端著碗，站在他桌旁，臉上掛著過分燦爛的笑容，眼睛亮得驚人，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又是她。
他眼神平靜無波，帶著慣有的疏離，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周圍已經(jīng)有同學(xué)好奇地看了過來。
沈悅寧被他看得有點小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按照自己排練好的劇本，聲音清脆地說：“好巧呀！你也在這里吃飯！”
她指了指自己斜后方的位置，“我剛好坐那邊！”
陸書晏的目光順著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落回她臉上，依舊沉默。
那眼神仿佛在說：所以呢？
沈悅寧被他這無聲的詢問看得有點卡殼，準備好的“偶遇”臺詞在嘴邊打了個轉(zhuǎn)。
她索性跳過鋪墊，直奔主題，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帶著毫不掩飾的感激：“那個……我是專門來謝謝你的！陸書晏！謝謝你剛才送我去醫(yī)務(wù)室！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她說著，還鄭重其事地對著他微微鞠了一躬。
陸書晏的視線在她因為鞠躬而低下的頭頂停留了一瞬，有點懵，隨即移開。
他拿起筷子，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教官讓送的?！?/p>
他的意思是：我只是執(zhí)行命令，不必謝我。
“我知道是教官讓的！”
沈悅寧直起身，立刻接話，語氣急切：“但是是你抱……是你送我去的呀！還走得那么快那么穩(wěn)！貝琴都跟我說了！要不是你反應(yīng)快，我肯定摔慘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堅持。
陸書晏夾起一筷子米飯，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送入口中，咀嚼。
他的側(cè)臉線條在窗外的光線下顯得更加冷硬。
他咽下食物，才淡淡開口，目光依舊沒有看向她：“不用謝，職責(zé)”
依舊是簡短到極致的回應(yīng)，再次將她的感謝推了回來，甚至劃清了界限——那是職責(zé)，不是情分。
沈悅寧看著他平靜吃飯的樣子，心里那點小失落又冒了出來。
“不行不行！”她搖頭，馬尾辮也跟著晃動，了：“一定要謝的！救命之恩呢！”
她直接把事件等級又拔高了一檔，試圖引起重視。
“我請你吃飯吧！”她終于祭出了計劃的核心，聲音帶著期待和一點小緊張，身體微微前傾：“就今天！你想吃什么？我請客！當(dāng)作感謝！”
她指了指食堂琳瑯滿目的窗口，一副“隨便點，我買單”的豪氣模樣。
陸書晏終于停下了筷子。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沈悅寧臉上。
那雙深邃的墨色眼瞳，像幽深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因為期待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
他看著她，薄唇微啟，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和拒絕：
“不需要?！?/p>
“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飯?！?/p>
“你的感謝，我收到了”
三句話，清晰、冷靜、直接，像三顆小冰雹，精準地砸在沈悅寧熱情洋溢的小太陽上。
沈悅寧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她眨了眨眼，大腦似乎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過于直白和徹底的拒絕。
“不習(xí)慣……和別人一起吃飯？”她喃喃地重復(fù)了一句，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在她簡單純粹的世界觀里，吃飯是件很熱鬧很開心的事情，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呢？
陸書晏不再看她，重新拿起筷子，專注地吃著自己餐盤里的食物，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背景板。
他的姿態(tài)明確地表達著：談話結(jié)束。
沈悅寧站在原地，端著那碗快要涼掉的綠豆湯，看著陸書晏安靜吃飯的側(cè)影。
她精心策劃的“完美偶遇感謝計劃”，在陸書晏這座冰山面前，好像……徹底失敗了。
她默默地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哦……那……那好吧……”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和一點點委屈，像被雨淋濕的小動物。
“那……不打擾你吃飯了”她小聲說完，端著碗，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一步一頓地走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背影看起來有點蔫蔫的。
陸書晏握著筷子的手，在她轉(zhuǎn)身后，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了那個耷拉著腦袋、仿佛連馬尾辮都失去活力的身影。
他微微蹙眉，隨即又松開。
低下頭，繼續(xù)沉默地進食。
而沈悅寧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碗里涼透的綠豆湯，重重地嘆了口氣。
“第一步作戰(zhàn)……失敗”她在心里給自己下了判決書。
她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個角落的身影，眼神雖然還有點小沮喪，但那份亮晶晶的執(zhí)著，又重新燃了起來。
“沒關(guān)系！”她小聲給自己打氣，“還有第二步！第三步！總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