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黑暗包裹著意識。
林鋒的意識像被遺棄在冰川之下,只有一點源于前世二十余年心疾病魔對抗中淬煉出的、如同淬火后寒鐵般的頑強意志,在絕對的沉淪中發(fā)出微弱卻固執(zhí)的光芒。
就在這點光芒將熄的剎那——
“呃——!”
感知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砸入一個破敗不堪的陌生軀體!劇痛!撕裂般的、深入骨髓的劇痛從左胸爆炸開來!冰冷的濕氣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和腐敗的泥土氣息,猛地灌入他的感知!
他“睜”開了沉重的“眼”!
視線模糊,被血色和雨水浸染。身體正無力地、不受控制地順著陡峭、泥濘的濕坡向下翻滾!每一次碰撞都帶來新的鈍痛,但那胸口的劇痛才是主宰!
左胸!
一把樣式狠厲、狹窄修長的淬毒短劍,整個劍身完全貫入,只留下沾染著黑紫色毒液和暗紅血跡的劍柄露在外面!冰冷的劍體摧毀了心臟的結(jié)構(gòu)!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臟被撕裂、貫穿的絕望瞬間!溫?zé)釢獬淼难喝缤瑳Q堤的洪流,正從創(chuàng)口噴涌而出,浸透了前胸的衣物,粘稠溫?zé)岬睾谛厍耙粋€堅硬的突起物上!
‘結(jié)束了?才剛開始…就結(jié)束?’ 巨大的荒謬感伴隨著冰冷刺骨的絕望瞬間蔓延!身體在翻滾的盡頭重重砸在坑底的泥濘中,徹底失去了移動能力。生命力像漏底的沙袋,瘋狂流逝。窒息的黑暗從邊緣侵蝕著視野。
‘不!不!——’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熄滅的前萬分之一秒!那團(tuán)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病痛輪回也未曾磨滅的求生意志——那份比任何欲望都更原始、更純粹、更蠻橫的對“存在”的貪婪——如同被激怒的太古兇獸,在他垂死的靈魂核心爆發(fā)出了最后的、最熾烈的咆哮!
‘活——下——去——?。。。?!’ 這不是言語,是靈魂最本源意志的爆炸!帶著不甘、怨憤、以及粉碎一切阻礙的絕對決心!這股意念強大到仿佛要撕裂這具瀕死軀殼的桎梏!
就在這股純粹而磅礴的求生意志徹底點燃他瀕臨湮滅的靈魂核心的瞬間!
異變……在沉寂的坑底驟然發(fā)生!
嗡——?。?!
一聲深沉、悠遠(yuǎn)、仿佛來自地核熔爐、又似響徹星海深處的沉重顫鳴,猛地從林鋒胸前那片被滾燙心頭熱血浸透的硬物中爆發(fā)出來!
那顆一直貼身藏放、來自前世地攤的灰撲撲石珠!它被林鋒心臟被洞穿后噴涌而出的、蘊含著他生命最后精元和精神烙印的滾燙心頭熱血徹底浸沒!鮮血不僅糊滿了它的表面,更在求生意志爆發(fā)的剎那,被一股莫名的、源自石珠本身的饑渴力量瘋狂地、貪婪地吸向石珠表面那道貫穿的細(xì)微裂痕!
轟?。。?/p>
裂痕深處,那一點沉睡在現(xiàn)代病房里因汗液浸染而顯出的微弱暗金流光,此刻驟然爆發(fā)出不可逼視的熾烈紫金光芒!這光芒并非外在的閃耀,而是從裂痕最中心點爆發(fā)開來,瞬間充滿了整顆石珠的內(nèi)部!它不再是石質(zhì)死物!其內(nèi)部仿佛化為了一個瘋狂旋轉(zhuǎn)、坍縮、燃燒的微型紫金色能量漩渦!
嗡鳴之聲如同遠(yuǎn)古號角!
強大的吞噬之力從漩渦核心傳來!林鋒胸膛上致命的血洞中涌出的心頭熱血,不再是無意義的流失,而是變成了滋養(yǎng)這個狂暴漩渦的無上養(yǎng)料!珠子像一個嗷嗷待哺的星核幼體,饑渴地吞噬著宿主最后的心血!
這恐怖的吞噬僅僅持續(xù)了短短的一兩個心跳(雖然那顆原生心臟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
吞噬了海量心頭精血的紫金漩渦猛地膨脹、凝實!核心處那團(tuán)旋轉(zhuǎn)的紫金風(fēng)暴,散發(fā)出一種焚盡萬物、凈化歸元的原始意志!
下一瞬!
珠子……動了!
它不是滾動,而是仿佛回歸了最終的歸宿!它表面的堅硬石皮在熾熱的紫金光焰中無聲融化!珠子整個化作一道凝練的、深沉的紫金流光,無視了血肉的距離,以一種玄奧莫測的軌跡,直接沉入了林鋒左胸中央——那個被淬毒短劍徹底貫穿、形成一個巨大空洞的、本該是心臟的位置!
噗!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開天辟地般的、帶著無盡滿足的嵌入聲響起!
珠子……或者說那團(tuán)凝練的紫金漩渦能量核心,完美地、嚴(yán)絲合縫地鑲嵌在了那個空洞之中!
“嗬……” 坑底,瀕臨徹底消散的林鋒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不是死亡的顫抖,而是一種核心結(jié)構(gòu)被重塑、被填補的劇烈本能反應(yīng)!劇痛達(dá)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峰值!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灼熱與力量感從胸腔深處爆發(fā)!
轟隆——?。?!
一道無形無色、卻磅礴到難以想象的生命與法則洪流,從那顆填滿了胸腔空洞、熊熊燃燒著紫金漩渦的奇異珠核中爆發(fā)出來!它瞬間沖刷過林鋒四肢百骸、每一寸經(jīng)絡(luò)、每一個瀕死的細(xì)胞!
瀕死的麻痹感、絕望的黑暗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沐浴在滾燙熔巖中的新生與灼痛!那顆嵌入的珠核開始發(fā)出低沉、穩(wěn)定、猶如大地脈動般的強勁搏動!咚!咚!咚!……每一次搏動,都泵送出溫暖如熔巖、精純無比且?guī)е缘纼艋庵镜牡辖鹕芰苛?!這能量瞬間充滿了原本干涸的血管網(wǎng)絡(luò),強有力地流淌全身!
更重要的是,它所過之處,殘留的劇毒如同遇到了克星!那柄依舊插在傷口中的毒劍上的可怕毒素,發(fā)出“滋滋”的微不可聞的哀鳴,被瘋狂地吞噬、分解、焚燒!轉(zhuǎn)化為滋養(yǎng)這具軀體的純粹生機!傷口附近壞死的血肉也在這種霸道能量的刺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蠕動、彌合!那顆珠核,成了新的動力核心,新的生命源泉!
林鋒劇烈地喘著粗氣,身體依舊沉重如灌滿鉛水,連動一下眼珠都異常艱難。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胸腔里那顆全新的、跳動的、燃燒的核心!
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聯(lián)系在他與胸口的珠核之間建立。他的意識不由自主地沉浸進(jìn)去,如同“內(nèi)視”!
他“看到”了!
在那片新生的“心域”中央,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漩渦正在緩緩旋轉(zhuǎn)。漩渦的核心,并非旋轉(zhuǎn)的星云氣體,而是永恒燃燒的、粘稠如熔融星髓的紫金色火焰!這火焰帶著焚盡一切的熾熱意志,瘋狂燃燒,瘋狂旋轉(zhuǎn),構(gòu)成了這個永恒不息的能量漩渦!
這火焰如此純粹,如此霸道!它燃燒,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凈化!仿佛世間任何污穢、雜質(zhì)、毒素、乃至負(fù)面能量投入其中,都將在絕對的高溫與旋轉(zhuǎn)中被徹底焚毀,歸于最本質(zhì)的純凈能量!
[核心替代完成…血脈融源…共生法則…穩(wěn)定…] 一個冰冷宏大的信息流涌入意識,確認(rèn)了共生關(guān)系。
目睹著這顆在胸腔空洞中熊熊燃燒的紫金漩渦核心,感受著它焚滅劇毒、帶來生機的霸道與凈化本質(zhì),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帶著宿命般的契合感,浮現(xiàn)于林鋒的心頭。
“……焚盡一切…涅槃重生……” 他嘶啞破碎的聲音在雨夜的坑底響起,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卻蘊含著一種無比深刻的確信,“……從此,你便叫……焚火珠!”
這個名字,如同鑰匙。
珠核深處,那永恒燃燒的紫金漩渦似乎微微亮了一瞬,火焰的旋轉(zhuǎn)似乎更加流暢穩(wěn)定了一分,像是在回應(yīng)宿主的認(rèn)知。一股更緊密、更微妙的聯(lián)系在他們之間誕生。
但林鋒此刻的狀態(tài),依舊極其糟糕!劇毒雖然被急速凈化吞噬,那柄短劍造成的物理貫穿傷、大量失血、神經(jīng)損傷,以及珠核強行融合替換帶來的巨大身體負(fù)荷,幾乎耗盡了他所有能量。他癱在冰冷的泥水和血泊中,連抬起手指都不可能,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都無法控制,如同一個意識清醒卻癱瘓在床的病人。
雨,依舊冰冷地下著,沖刷著坑底的血污,也敲打著林鋒麻木而清醒的意識。他能感覺到身體在焚火珠能量的支撐下頑強的修復(fù),但速度很慢。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那兩個熟悉的聲音早已遠(yuǎn)去),可也完全失去了任何行動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集中所有的意念,去感受胸腔內(nèi)那顆替代了心臟、正散發(fā)出溫暖脈動、焚燒劇毒、泵送新生能量的焚火珠,同時凝聚所剩無幾的精神力,嘗試引導(dǎo)那霸道溫?zé)岬哪芰苛魅セ謴?fù)最重要的傷口和神經(jīng)。每一次引導(dǎo)都耗費巨大心力,汗水混著雨水從額角滑落。
“焚火珠……” 他無聲地在心中默念著這個新生的名字,疲憊而平靜地看著頭上坑口那片被雨水打濕的、黑暗的樹冠縫隙,默默計算著恢復(fù)行動能力所需的時間。“給我……活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