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青梧,曾是京城最讓人艷羨的侯夫人。如今,指尖撫過這只描金牡丹香爐冰涼的爐壁,
只覺得諷刺。這香爐,是我那好夫君秦硯之,在我生辰那日,親手捧到我面前的?!扒辔啵?/p>
”他那時(shí)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執(zhí)起我的手,語氣是十二萬分的真誠,
“這‘暖情香’是我費(fèi)盡心思尋來的海外珍品,安神助眠最好不過。你為我操持中饋,
殫精竭慮,我只愿你夜夜安枕無憂?!?他輕吻我的指尖,誓言猶在耳畔回響,
“此生唯你一人,絕不負(fù)卿。”呵,絕不負(fù)卿?三年前,
他秦硯之不過是個(gè)家徒四壁、空有幾分才學(xué)的寒門舉子。是我沈家,
看中他當(dāng)時(shí)那點(diǎn)清朗風(fēng)骨,我爹散盡半數(shù)家財(cái),為他疏通關(guān)節(jié),打點(diǎn)考官。他高中探花,
御前得臉,一步步青云直上,直至封了這忠勇侯,哪一步離得開我沈家的鼎力支持?
我沈青梧的嫁妝,更是填補(bǔ)了他侯府初立時(shí)的無數(shù)窟窿!可這爵位剛穩(wěn)當(dāng),
他那遠(yuǎn)房的“好表妹”柳含煙就“恰巧”父母雙亡,來京城投奔了。
秦硯之牽著那弱柳扶風(fēng)的柳含煙到我面前,眼底是我從未見過的憐惜:“青梧,含煙命苦,
以后你就是她的親姐姐。她孤身一人,我們定要好好照拂。” 他握著我的手,言辭懇切,
“她已與吏部侍郎之子趙珩定親,待她出嫁,我們便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我那時(shí),
竟還信了他這副情深義重的模樣。想著他念舊情,是好事。我沈家嫡女的氣度,
自然要善待這孤女??汕爻幹摹罢辗鳌保瑓s越來越離譜?!扒辔?,含煙年紀(jì)小,
沒見過什么世面,你那些新打的頭面,勻幾件給她戴著玩玩?免得去趙家被人小瞧了去。
”“這匹流光錦是貢品吧?含煙皮膚白,穿著定好看,你做了那么多新衣,這匹就給她吧?
”“含煙身子弱,庫房里那支百年老參,燉了給她補(bǔ)補(bǔ)?”一件件,一樁樁。我的東西,
我的嫁妝,只要柳含煙多看一眼,秦硯之便軟語溫言地來討要。我稍有遲疑,
他便蹙眉嘆息:“青梧,你素來大方,怎地對自家表妹如此計(jì)較?她孤苦伶仃,
我們不多疼她些,誰疼她?” 那語氣,仿佛我才是那個(gè)刻薄寡恩的外人。更令人心寒的是,
柳含煙的胃口越來越大。有一次,柳含煙“突發(fā)奇想”,
說想要我院子里那株我精心培育了五年、剛剛開花的稀世綠牡丹。那是我從江南重金求來,
視若珍寶。秦硯之竟也開口:“青梧,含煙喜歡得緊,你素來愛花,再尋一株便是了。
這株就挪去她院里賞玩幾日?!?我強(qiáng)忍著怒火拒絕,秦硯之竟沉了臉:“你身為侯府主母,
連一盆花都舍不得給妹妹?心胸未免太過狹隘!” 最終,那盆綠牡丹還是被強(qiáng)行抬走,
放在柳含煙窗下。沒過幾日,便因照料不當(dāng)枯萎了。柳含煙只是撇撇嘴:“哎呀,
這花兒真嬌氣,沒福分。” 秦硯之卻反過來安慰她,對我枯萎的珍寶視而不見。柳含煙呢?
在我面前,永遠(yuǎn)是那副怯生生、感激涕零的模樣:“多謝表嫂,含煙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能有您這樣好的嫂嫂照拂?!?可背過身去,那眼神里的得意與輕蔑,卻像針一樣扎人。
更讓我惡心的是,她竟敢在無人時(shí),用帕子掩著嘴,低低笑道:“表嫂這正室的頭面衣裳,
穿在我身上,倒比表嫂更合襯幾分呢。表哥也是這么說的……”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
眼中是淬毒的得意。而秦硯之,自柳含煙來后,對我越發(fā)“體貼”卻也越發(fā)疏離。
每日公務(wù)“繁忙”,回府便道疲憊,十次有九次宿在書房。偶爾宿在正房,也是心不在焉,
草草了事,再無半分新婚時(shí)的溫存。甚至當(dāng)我主動(dòng)親近,他會不著痕跡地避開,
皺眉道:“青梧,你如今是侯夫人,當(dāng)持重些。含煙還在府里,莫要讓她覺得我們輕浮。
”他開始挑剔我。說我管家太過嚴(yán)苛,不如含煙“懂得體恤下人”;說我妝容太過莊重,
不如含煙“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飾”;甚至有一次,他看著我精心準(zhǔn)備的晚膳,竟說:“青梧,
你這手藝比起含煙在老家學(xué)的江南小菜,還是差了些火候和心思。” 那語氣里的嫌棄,
毫不掩飾。更讓我心冷的是,他開始明里暗里暗示我“無出”。在婆婆面前,
他會嘆氣:“母親,兒子不孝,至今未能讓您抱上嫡孫?!?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我。
婆婆看我的眼神也日漸不滿??擅髅鳎挂埂八拊跁俊被蛟缭鐚⑽摇鞍菜?,
我如何能有孕?他將不育的責(zé)任,悄無聲息地推到了我身上!每每留宿正房,
必定親手燃起那“暖情香”,溫柔地哄我喝下他端來的安神湯。起初我只道他體貼。
直到有一夜,那安神湯味道似乎淡了些,我睡得并不沉,半夜被窗外隱約的調(diào)笑聲驚醒。
鬼使神差,我披衣起身,循聲走到西暖閣窗外。那虛掩的窗縫里透出的燭光,
和里面不堪入耳的交歡聲,還有柳含煙那嬌媚入骨的“表哥……你比那趙木頭強(qiáng)多了……”,
以及秦硯之滿足的低吼……柳含煙嬌喘著問:“表哥,
你說要是沈青梧那個(gè)不下蛋的母雞知道了我們的事,會不會氣死???”秦硯之嗤笑一聲,
聲音帶著情欲的沙啞和不屑:“知道又如何?她沈家如今還能奈我何?我已是忠勇侯!
離了她沈家,我照樣穩(wěn)坐這位置!她若識相,就乖乖當(dāng)她的擺設(shè)夫人,
否則……” 他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有的是法子讓她‘病逝’!到時(shí)候,這侯府的一切,
還有沈家剩下那點(diǎn)家底,還不都是我們的?含煙,你再給我生個(gè)兒子,這爵位,
將來就是我兒子的!
煙得意地嬌笑:“那表哥可要快些…人家可不想頂著趙家未婚妻的名頭太久…等趙家退了婚,
你就休了那黃臉婆,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我進(jìn)門!”原來如此!什么安神香!什么安神湯!全是迷藥!
全是為了迷暈我,好方便他們這對狗男女茍合!他夜夜宿在書房?分明是宿在這西暖閣,
宿在柳含煙的床上!而他竟讓我,他的正妻,把他偷情的表妹當(dāng)親妹妹照顧,
還把自己的衣服首飾送給她穿戴?!滔天的怒火和滅頂?shù)男呷鑾缀鯇⑽曳贌M!
我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血腥味,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我踉蹌著回到冰冷的床上,
睜眼到天明。看著枕邊空無一人,看著那裊裊余煙的香爐,心,一寸寸冷成了寒鐵??摁[?
尋死?那是懦夫所為。我沈青梧,沈家嫡女,不是任人欺辱的菟絲花!秦硯之,柳含煙,
你們加諸我身的屈辱,我要你們百倍償還!我要你們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我強(qiáng)壓下所有情緒,面上依舊是那個(gè)溫婉大度的侯夫人。暗中,我以“心悸難眠”為由,
重金尋訪名醫(yī),不僅確認(rèn)了自己身體康健,更將那“暖情香”和安神湯的殘?jiān)孛芩腿z驗(yàn)。
結(jié)果不出所料——香是致人昏睡的“夢甜鄉(xiāng)”,湯里加了助眠的曼陀羅汁。
好一個(gè)“安神助眠”!然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那位醫(yī)術(shù)高超的老大夫,
在仔細(xì)診脈和詢問了我的日常飲食后,面色凝重地告訴我:“夫人,
您體內(nèi)有長期服用微量‘寒食散’的跡象。此藥性極寒,久服會嚴(yán)重?fù)p傷胞宮,
導(dǎo)致……終身難孕!”如同五雷轟頂!我瞬間想起了每日晨起,
秦硯之都會親手端給我的那碗他聲稱是“宮中秘方、滋補(bǔ)養(yǎng)顏”的燕窩羹!原來如此!
他不僅要迷暈我方便偷情,更要徹底絕了我的子嗣!好讓柳含煙的兒子名正言順地繼承一切!
這算計(jì),何其歹毒!滔天的恨意幾乎將我吞噬!秦硯之,柳含煙,你們不僅要我的尊嚴(yán),
要我的錢財(cái),還要斷我的血脈,謀我的性命!此仇不報(bào),我沈青梧誓不為人!
我開始不動(dòng)聲色地收集證據(jù)。柳含煙每次穿戴我的衣物首飾去秦硯之書房“送點(diǎn)心”,
我都“恰好”讓心腹丫鬟看見。她與秦硯之在花園“偶遇”時(shí)的眉來眼去,
我也“無心”讓灑掃的婆子瞧個(gè)正著。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最終都會成為壓垮他們的稻草之一。
最重要的,是趙家。吏部侍郎之子趙珩,清貴孤高,最重禮法規(guī)矩,眼里容不得沙子。
我精心挑選了一個(gè)趙珩陪同母親上香的日子,“偶遇”在寺廟后山?!摆w公子安好。
”我微微頷首,眉宇間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昂罘蛉?。”趙珩回禮,目光清正,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柳含煙即將成為他的妻子,而我,
是柳含煙在京城唯一的“娘家人”?!摆w公子,”我輕輕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含煙妹妹近日……似有些心事,夜不安寢,
常于府中西暖閣禮佛至深夜……我與侯爺勸過幾次,總不見效。她心思重,又孤身在此,
我這做嫂嫂的,實(shí)在憂心她嫁入貴府后,若還如此郁結(jié),恐……” 我頓了頓,
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而且,
含煙妹妹似乎……對侯府庫房里一些逾制的東西,格外感興趣。我曾委婉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