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
清潤的嗓音如同石上清泉叮咚好聽，更像是一根針落在了安靜的地面上，原本熱鬧的南風(fēng)館詭異的靜默。
拂星公子，他，開始陪客了？
誰不知道他是宇陽公主的裙下之臣，若不是罪臣之子，怕都已經(jīng)住進(jìn)公主府當(dāng)了面首了。
待到慕子敘和杜明月上了二樓身影直至消失在二樓廊道的盡頭，大堂里才傳出了女子殺豬般的叫聲。
“啊——，讓拂星公子陪客的人為什么不是我！”孟小橋把自己的頭發(fā)撓成了雞窩，眼里閃爍著瘋狂。
其他女客也是紛紛吞咽口水。
“天吶，那可是拂星公子?。。?！他多俊俏啊?。?！”
“我去偷我相公的銀子也得讓拂星公子陪我一宿！”
“今晚算拂星公子開始掛牌的初夜吧，往后應(yīng)該沒有那么貴了吧，我一定好好攢銀子！”
而樓上，對坐的二人略有些拘束。
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自己做，杜明月自然不是因?yàn)閻盒亩务樶艁碚曳餍枪拥?，她率先開口道：“慕公子那日給我吃的藥還有嗎，為愿重金求購。”
慕子敘看著杜明月坐著挺直的脊背，以及眼里又重新燃起的光亮，只覺得有什么新的生命力又從她的身體里抽芽而出。
他從懷中摸出了白瓷瓶。
“我也只余有一瓶，都給侯夫人吧?！?/p>
“謝謝慕公子，這多少銀錢？”
杜明月迫不及待地接過。
她吃過慕子敘給的藥，知道這藥效比起千年人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如今這幅殘破的身體關(guān)鍵時候需要這藥幫自己撐著。
比如現(xiàn)在，杜明月感覺自己渾身都沒什么力氣了，身上的傷口發(fā)癢發(fā)麻，但是她還要為和離奔走。
“侯夫人已經(jīng)給過了?！?/p>
慕子敘拿出那塊玉佩放在二人共坐的桌前。
杜明月?lián)u搖頭，“這是見慕公子的扣門磚，藥的價值遠(yuǎn)勝于此，這樣吧。這是為杜家的印信，只要去杜家的銀號，最少能支取十萬兩銀子?！?/p>
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在慕子敘眼前。
印章上刻了一只小小的兔子，雕工有些幼稚，慕子敘忍不住拿起。
杜明月見他拿了，趕緊起身告退。
而杜明月一走，慕子敘的小廝伴竹就忙道，“公子，區(qū)區(qū)十萬兩也能買的到這救命藥？那藥可是神醫(yī)謝澤的，如今就剩下一瓶怎么全給她了，公子以前認(rèn)識她嗎？”
慕子敘摩挲著小兔子，不自覺露出了一個淺笑：“或許是有點(diǎn)淵源吧。”
伴竹撓破了腦袋也聽不明白。
但是跟在公子身邊五年，他知道公子看似好說話，但實(shí)則非常的倔，他不愿意說的事是絕對不會說的。
更可怕的是，公子還笑了。
這若是被外面那群女人看到，怕是又得暈倒一大片呢。
南風(fēng)館后門。
杜明月已經(jīng)悄悄地溜了出去，前門有侯府的馬夫和丫鬟，她得避開眼目去尋找一個重要之人。
吃了從慕子敘那里拿來的一丸藥后，杜明月又恢復(fù)了力氣，直接從中大街走到了北大街。
這一路房屋瓦舍也越來越趨于平民化。
在一處巷子里，杜明月仗著記憶里的住處，去第三戶人家敲了敲門。
沒一會兒便有個年輕小婦人出來開了門，只見她手上還提著一個大掃把，一臉懊惱地道，“誰?。俊?/p>
“我找李富貴?！倍琶髟碌馈?/p>
在看清杜明月的臉后，那個年輕小婦人當(dāng)即露出了幾分警惕之色，“你找李富貴干什么，你和李富貴是什么關(guān)系？”
杜明月急忙擺手，看來是被誤會了。
“我和富貴叔是同鄉(xiāng)，這位是嬸子吧?！倍琶髟绿固故幨幍氐?。
當(dāng)初只聽段駱岐說富貴叔尋了個小媳婦，所以不愿意管鋪?zhàn)恿耍故穷^一回來尋他。
而富貴叔是外祖母留給自己的人，而自己卻信了段駱岐的鬼話，竟然沒有挽留富貴叔，導(dǎo)致如今自己嫁妝都落在那一家子手里。
那個年輕小婦人有些不情愿地朝著屋里喊了一聲，“李富貴，你兒子給老娘曬的菜干都撞爛了?，F(xiàn)在你的勞什子同鄉(xiāng)又來尋你，還不快起來。”
杜明月這才看清地上還有個泥猴子一般的孩子，正在嘿嘿一笑，看著也就三歲的樣子。
她一下子有幾分猶豫了。
富貴叔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生活了，自己是不是不該將她卷入侯府這趟渾水中為好？
杜明月看那孩子稚嫩的臉龐一眼，那小婦人拿著掃把在掃灑落的菜干，時不時地抬眸看杜明月，似乎在質(zhì)疑她這個同鄉(xiāng)的真假。
“誰啊？”這時屋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以及熟悉的聲音，杜明月鼻頭一酸，差點(diǎn)眼眶里眼淚就落下，她一咬牙，準(zhǔn)備抬腳離開。
剛走出去不過十米，后面沉重的步子就追了上來。
“小姐，是小姐嗎？”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杜明月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整張臉。
突然聽到一個摔倒的聲音，還有那個小婦人的尖叫，“老李，你可別摔斷腿了！”
杜明月急忙扭頭，只見富貴叔在追她的時候摔倒在地，富貴叔看著頭發(fā)也白了許多，面上還是溝溝壑壑的，只是一張臉上還滿是慈祥。
“富貴叔，我......我就是來看看你，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倍琶髟聦⒗罡毁F攙扶起來，胡亂地擦著自己的淚水。
李富貴深深地看了杜明月一眼，“小姐，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不會說謊，你肯定是遇到了難處。”
聽著這關(guān)切的話語，杜明月強(qiáng)忍下來的淚意又噴涌而出。
“富貴叔，我錯了，我就不應(yīng)該離開江南離開外祖母......”
李富貴默默地眨巴眼。
這時，李富貴家的那個小婦人趕緊湊了上來，“這就是你念叨的小姐啊，要不進(jìn)屋說去吧，別驚動了左鄰右舍?！?/p>
李富貴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對杜明月道，“小姐咱們?nèi)ゲ铇菃为?dú)聊聊?！?/p>
這話惹得那小婦人剜了李富貴一眼。
李富貴急忙哄她道，“你在家看著咱們兒子，我和小姐找個清靜的地方聊聊?！?/p>
“那你記得回來，給你留飯。”小婦人倒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小表情。
茶樓雅間。
李富貴把門一關(guān)，對杜明月道，“小姐你入東宮受苦了，我找侯爺問了幾次他皆是閉口不言，此番就算你不來尋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p>
提起東宮那一遭，杜明月心中鈍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發(fā)痛。
那寒冷的東宮池水，嬤嬤扎她的針，還有那喝完讓人發(fā)暈的苦藥，還有各種莫須有的冤枉。
“富貴叔，你已經(jīng)有自己的家了，也是到了養(yǎng)老的年紀(jì)，這事兒是我欠考慮，我到時候另去尋靈芝、大強(qiáng)幾人。”杜明月下定主意道。
李富貴把本來就圓的眼珠子一瞪，道：“小姐，我才五十，正是拼搏的好年紀(jì)。還有，那孩子不是我的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