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趙咎也是第一次處罰下人。
他母親在世的時候，常教導(dǎo)他要寬和待人，保持謙遜，母親說尊貴的氣度和高高在上的身份，并非是靠打罵下人才能體現(xiàn)。
寬和不代表軟弱，謙遜也并非自卑，而是一種自我修養(yǎng)。下人做錯事情，自然有管事對他們進(jìn)行教導(dǎo)處罰，否則什么都要主子出面吩咐，還培養(yǎng)心腹做什么？
姜瓔連連點頭，記在心里，看趙咎的目光都不禁充滿敬意。
“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這些......”永安侯夫妻即便是栽培她，也是往琴棋書畫、插花煮茶，廚藝藥理上面培養(yǎng)，因為他們只想用她去結(jié)交權(quán)貴。
趙咎想到永安侯府那幫子人，眼中劃過一抹厭惡，“你好好記著，再有下次這種事情，我不罰你，但絕不會輕饒了你身邊的下人?！?/p>
姜瓔心肝一顫，連忙道：“我記住了！我知道趙九郎君是為我好?！?/p>
趙咎一頓，“你知道就好?！?/p>
姜瓔見他神情有所緩和，小心翼翼道：“趙九郎君，你沒有受傷吧？”
趙咎斜睨她一眼：“有話就說。”
關(guān)心人還這么拐彎抹角，這種壞毛病跟誰學(xué)的？
姜瓔于是老老實實道：“世子夫人跟我說，你進(jìn)宮去請陛下賜婚......我身份低微，陛下肯定不高興，我怕你被罰。”
趙咎嘴角微微上揚，又被他壓了下去，輕哼一聲：“你看我像是被罰的樣子嗎？”
姜瓔還真就認(rèn)認(rèn)真真將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我看不出來?！?/p>
趙咎伸出手指，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還想我脫掉衣服給你看不成？仔細(xì)看路，別看我?！?/p>
“奧?！?/p>
姜瓔眉眼彎彎，眼看快要走到正院，忽然電光火石間，腦海浮現(xiàn)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趙、趙趙九郎君！”她一手抱著木匣，一手抓住趙咎的衣角。
趙咎眼中藏著笑意，嘴上卻嫌棄道：“結(jié)巴了？”
姜瓔低頭看了眼懷里的木匣，深吸一口氣，“這，不會是......”
“嗯?！壁w咎輕描淡寫，“是賜婚的詔書。”
姜瓔瞪圓了眼睛，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這么重要的東西，趙九郎君，你就這么給我了？！”
詔書??！
這不得找個東西供起來！
姜瓔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差點把木匣給摔了。
好在趙咎眼疾手快接住。
姜瓔心有余悸，說什么也不敢拿著了。
趙咎微微挑眉，“不給你給誰？你不拿，是想抗旨不成？”
姜瓔倒吸一口冷氣，好像說的也有道理。
“我拿！”
趙咎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淡然點頭，說起另外一件事。
“聽說你今日天沒亮就起來給大嫂請安了？”他漫不經(jīng)心道。
姜瓔點點頭，“我從前在家也都是這個時辰起......”
“家？”趙咎冷笑一聲，姜瓔自知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是永安侯府?！?/p>
趙咎手指微曲敲了敲她懷里的木匣，淡淡道：“從今天開始，衛(wèi)國公府才是你的家?！?/p>
“別把在永安侯府那一套逆來順受帶到衛(wèi)國公府，我們可沒有磋磨人的癖好?！?/p>
趙咎偏頭看她，“記住沒有？”
姜瓔目光認(rèn)真：“記住了！”
她堅信趙九郎君是不會害她的，不管他讓她做什么，肯定都是為了她好。
兩人拾階而上，侍立在廊下的仆婢掀開簾子，“九郎，姜姑娘?！?/p>
王氏看見他們回來，臉上笑意加深，目光在趙咎小腿停留片刻，趙咎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喚了聲“大嫂”。
王氏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你這孩子，是不是故意欺負(fù)人？自己拿輕巧的，倒把分量重的塞給阿池?！?/p>
趙咎還沒說話，姜瓔便連忙澄清：
“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主動要拿的，也是我應(yīng)該做的，趙九郎君沒有欺負(fù)我，他還幫我摘桃花呢！”
姜瓔不容許任何一個人誤解她的救命恩人！
王氏臉上笑容不變，“原來如此?！彼馕渡铋L地看了趙咎一眼，臭小子現(xiàn)在很得意吧？
趙咎神情自若，把手里的桃花交給辛夷，“大嫂不是說屋里少了抹春色嗎？就用那個縹瓷凈瓶插吧?！?/p>
王氏哼了一聲，問他：“事情辦好了？”
趙咎“嗯”了一聲，示意姜瓔，“把賜婚詔書拿出來吧，順便給大嫂瞧瞧?！?/p>
他語氣云淡風(fēng)輕，但王氏要是聽不出他暗藏的炫耀，那這么些年就白活了。
王氏阻止姜瓔打開木匣，“阿池，我不看，不用打開。”又忍不住道，“你別什么都聽阿劫的?！?/p>
姜瓔搖了搖頭，一臉嚴(yán)肅道：“不行，趙九郎君是我日后的夫君，我不能不聽他的。”
“夫君”兩個字落下。
趙咎嘴角上翹，整個人可謂是神清氣爽，就連肩膀的酸痛也仿佛憑空消失。
“大嫂，你真不看？”趙咎慢悠悠道，“我還以為大嫂等著賜婚詔書，這不，一到家就趕忙送過來。”
這孔雀開屏的模樣，簡直讓人沒眼看！
王氏受不了了，笑罵一句：“趕緊走，看見你就煩?！?/p>
趙咎還要說什么，王氏作勢拿起銀盤里的一只橘子要砸他，趙咎見狀二話不說拉起姜瓔的手往外跑。
“快走?！?/p>
“啊......?”姜瓔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拉著離開。
他們走后，屋里安靜片刻，緊接著哄笑聲此起彼伏響起。
王氏沒好氣道：“這都還沒成親，顯擺什么！”說完自己也跟著笑了。
晌午時分，宮中來了人宣讀懿旨。
趙咎肩膀那一下可不是白挨的，至少把太后娘娘給看心疼了，也就遂了他的愿。
對外就說有大師算過，姜瓔與永安侯府八字犯沖。趙咎厭惡永安侯府，太后娘娘自然和他一個鼻孔出氣，便借著這個由頭把人留在衛(wèi)國公府待嫁。
永安侯府和將軍府的親事告吹，雙方顏面盡失，偏偏還不能找罪魁禍?zhǔn)姿阗~，賜婚詔書一下，他們只能打落牙齒混血吞。
誰讓一開始，就說好的是永安侯府大姑娘嫁給常六郎？
姜瓔沒想到事情就這樣輕而易舉解決了。
直到宣讀懿旨的宮人離開，她還沒從愣怔中回過神來。
“在想什么？”趙咎問。
“感覺不太真實......”姜瓔抬頭，看向身邊的人，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趙九郎君，如果沒有你，我或許昨日就死了。”
“死”這個字讓趙咎面色微變，他淡淡道：“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p>
頓了頓，又不經(jīng)意開口，“你可以叫我名字。”
誰料姜瓔一口拒絕：“那怎么能行呢？”她連連搖頭，“太冒犯了，不行，不行。”
空氣凝滯一瞬。
趙咎“哦”了一聲，冷淡道：“隨便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