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昊發(fā)現(xiàn)沈幼薇死后將心臟移植給他,公寓密碼是77025——“我愛你”的倒寫。
臥室里貼滿了他從少年到結(jié)婚的照片,連婚禮當(dāng)天她都在角落偷拍。重生回高中,
他當(dāng)眾抱住這個總對他惡語相向的校霸:“沈幼薇,我想你了?!本茦呛笙?,
他看見她掄起木棍暴打酗酒的父親:“這次,換我守護你。”多年后她成為主刀醫(yī)生,
親手為他做心臟手術(shù)。醒來他撫摸她胸口的傷疤:“這顆心跳得好快。
”沈幼薇按住他貼在心臟的手:“它認得你?!?--冰冷的雨絲斜織著,
像一張巨大的、濕透的灰色蛛網(wǎng),沉沉地壓在城市上空。齊昊獨自撐著一把老舊的黑傘,
站在墓園入口,傘骨隔絕了大部分雨聲,只余下雨水敲打傘布的單調(diào)悶響,
和他胸腔里那顆不屬于自己的心臟,沉重而緩慢的跳動。
咚…咚…咚…每一次搏動都像是從遙遠的深淵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
仿佛那枚器官仍在抗拒著這具陌生的軀殼?!瓣桓纾嬉??
”好兄弟趙陽的聲音在電話里猶豫著,背景音嘈雜,“那地方…有點邪門。
都說沈幼薇那女人,活著就怪,死了更…”“地址發(fā)我。”齊昊打斷他,
聲音干啞得像砂紙摩擦,喉嚨深處泛起一股鐵銹般的腥氣。
他不想聽任何關(guān)于沈幼薇的“怪”,至少現(xiàn)在不想。趙陽沉默了兩秒,
報出一個小區(qū)名字和樓棟號,末了還是忍不?。骸懊艽a…有人說她生前提過一嘴,
好像是什么77025?不知道真的假的,你試試吧…節(jié)哀順變,昊哥?!薄?7025”。
齊昊默默重復(fù)了一遍這幾個數(shù)字,指尖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劃動。
這個數(shù)字組合毫無意義,像一串隨機的亂碼。他收了線,將手機塞回大衣口袋,
指尖觸及冰冷的金屬邊緣,那是他的錢包。他頓了頓,抽了出來。
一張磨損嚴(yán)重的銀行卡滑出,他捏住卡片,
目光落在凸起的卡號上——尾數(shù)赫然是“77025”。心臟猛地一抽,
劇烈的鈍痛瞬間攫住了他,痛得他幾乎彎下腰去。他不得不死死攥住冰涼的墓碑一角,
才勉強支撐住身體。冰冷的石頭棱角硌著掌心,那寒意卻遠不及心頭翻涌的萬分之一。
冰冷的雨水順著傘沿滑落,有幾滴砸在他頸后,激得他一顫。
他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泥土和雨水腥氣的濕冷空氣,強迫自己站直。黑傘在墓碑群中移動,
像一葉孤獨的舟,最終停在一塊嶄新的黑色大理石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彩色的。沈幼薇。
照片里的她微微側(cè)著臉,唇角似乎想彎起一個弧度,眼神卻沉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深湖,
帶著一種洞悉世情后的倦怠與疏離。齊昊的目光在那雙眼睛上停留了許久,
久到雨水幾乎要模糊了相片上的輪廓。他記得這眼神,在他那場荒唐婚禮的最后,她出現(xiàn)時,
就是這樣看著他。那天陽光刺眼,賓客喧嘩。他穿著不合身的禮服,像個提線木偶。
柳如煙挽著他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臉上堆著完美的笑。然后,她就來了。
沈幼薇穿著一身極簡的黑色連衣裙,與周圍的熱烈格格不入。她沒有走近,
只是遠遠地站在一棵梧桐樹的陰影下,手里捏著一杯香檳,指尖用力得泛白?!肮舶?,
齊大律師,”她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嘈雜,
帶著冰渣般的冷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終于娶到你的‘賢內(nèi)助’了。
”她的目光掃過他,再掃過他身邊妝容精致的柳如煙,
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像一把淬了毒的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琥珀色的液體滑過她白皙的頸項?!白D銈儭倌旰煤希?/p>
千萬別散?!?那最后幾個字,輕飄飄的,卻砸得他當(dāng)時心頭莫名一窒。她放下空杯,
轉(zhuǎn)身就走,黑色的裙擺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消失在喧鬧的庭院深處。
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活著的沈幼薇。雨勢似乎更大了些,敲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密集起來。
齊昊閉了閉眼,將那股翻涌上來的、混雜著窒息感的心悸強行壓下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那雙冰冷的眼睛,轉(zhuǎn)身,黑傘融入灰蒙蒙的雨幕。
***景苑小區(qū)很舊了,墻皮斑駁脫落,
樓道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飯菜混合的復(fù)雜氣息。齊昊站在7棟702室的鐵門前,
門上貼著褪色的春聯(lián),邊緣已經(jīng)卷翹。雨水順著他的傘尖滴落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
洇開一小片深色。他掏出錢包,指尖再次觸碰到那張尾號77025的銀行卡。
冰冷的金屬觸感帶著一種宿命般的寒意。他遲疑了僅僅一瞬,
便將銀行卡插入門鎖上方的卡槽。沒有反應(yīng)。他試著擰動門把手,紋絲不動。77025。
他抬起手,在布滿細小劃痕的密碼鎖面板上,
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按下去:7…7…0…2…5。
“嘀——”一聲清脆的電子音在寂靜的樓道里異常響亮。緊接著是“咔噠”一聲輕響,
門鎖彈開了。齊昊的手僵在半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隨即又以一種失控的狂亂速度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77025。
他的銀行卡密碼。他用了十幾年,從未深究其含義的一串?dāng)?shù)字。此刻,它像一把冰冷的鑰匙,
輕易地開啟了一扇通往他完全未知、也從未想過去探究的、屬于沈幼薇的隱秘世界。
門軸發(fā)出滯澀的呻吟。
一股混合著塵埃、淡淡香薰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時間凝固般的陳舊氣息撲面而來。
公寓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頭。陳設(shè)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透著一股臨時湊合過活的清冷??蛷d只有一張舊沙發(fā),一個玻璃茶幾,上面空空如也。
廚房灶臺干凈得反光,顯然很久沒有煙火氣。唯一顯出點生活痕跡的,
是窗臺上幾盆早已枯萎的綠植,干癟的枝葉扭曲著,在灰蒙蒙的光線下投下猙獰的影子。
齊昊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著,走向那扇緊閉的臥室門。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然后,他的世界,連同呼吸,一起凝固了。臥室的四面墻壁,從天花板到地板,
被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照片完全覆蓋。沒有留一絲縫隙。成千上萬張照片。照片的主角,
只有一個人。他。齊昊。青澀的高中時代,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抱著書本走在林蔭道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肩上跳躍,他微微蹙著眉,似乎在思考一道難題。大學(xué)時期,
在辯論賽上意氣風(fēng)發(fā),揮斥方遒,眼神銳利。畢業(yè)典禮上,穿著學(xué)士服,笑容有些拘謹(jǐn)。
初入律所,穿著不合身的廉價西裝,在擁擠的地鐵里疲憊地閉著眼。
在路邊攤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深夜加班后,獨自走在空曠的街頭,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顯得格外孤寂……時間在這里瘋狂地堆疊、流淌、凝固。
他生命中的每一個或重要或微不足道的瞬間,都被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目光捕捉、定格,
然后被精心打印、裁剪、排列,最終覆蓋了這方寸之地的每一寸墻壁。
齊昊像一尊被瞬間抽空了靈魂的石像,僵立在門口。血液瘋狂地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四肢百骸一片麻木的寒冷。
他的目光近乎貪婪又極度恐懼地在那些照片上瘋狂掃視,試圖尋找一絲邏輯,一個解釋。
直到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床頭正上方,那張最大、最清晰的照片上。
照片的背景是他婚禮現(xiàn)場那個精心布置的花園拱門,綴滿了粉白相間的玫瑰。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臉上是程式化的、略顯僵硬的笑容。柳如煙穿著潔白的婚紗,
依偎在他身邊,笑靨如花。照片的焦點似乎并未完全對準(zhǔn)這對新人,而是略微偏斜,
落在了拱門側(cè)后方,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投下的濃重陰影里。陰影的邊緣,
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身影。沈幼薇。她整個人幾乎融在樹影的黑暗里,
只有半邊臉被遠處宴會廳透出的暖黃燈光照亮。她的手里沒有香檳杯,只是垂在身側(cè),
緊緊攥著裙擺。她的眼睛,正穿過喧囂的人群和明亮的燈光,
死死地、專注地、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穿透力,凝視著拱門下穿著禮服的齊昊。那眼神,
不再是婚禮上他看到的冰冷嘲諷,而是一種……一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沉甸甸的悲哀,
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要將照片外的人也一并吸進去。齊昊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門框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他扶住門框,指甲深深摳進木頭里,才勉強穩(wěn)住身體。
視線無法控制地模糊,滾燙的液體瞬間涌出眼眶,灼燒著冰冷的臉頰。他張著嘴,
像一條離水的魚,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胸腔里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
發(fā)出沉重而絕望的“咚咚”聲,震得他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為什么?為什么是她?
為什么是沈幼薇?!混亂的記憶碎片裹挾著尖銳的痛楚,狠狠刺入腦海。高中。
那個蟬鳴聒噪的午后。他抱著剛發(fā)下來的物理競賽獎狀,滿心雀躍地抄近路回家,
想給母親一個驚喜。經(jīng)過那條狹窄骯臟、堆滿垃圾的后巷時,
他聽到了壓抑的啜泣和不堪入耳的咒罵、毆打聲。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腳步,
從破敗的磚墻縫隙望進去。他看到了沈幼薇。
在學(xué)校里永遠高昂著頭顱、眼神睥睨、能把所有試圖挑釁的男生揍得哭爹喊娘的校霸沈幼薇。
此刻,她像一只被剝光了所有尖刺的幼獸,蜷縮在油膩骯臟的墻角。
一個渾身散發(fā)著濃烈酒氣的邋遢男人,正用穿著破舊膠鞋的腳狠狠踹在她單薄的背上、腿上,
嘴里噴濺著污言穢語。旁邊站著一個穿著劣質(zhì)艷俗裙子的女人,臉上涂著厚厚的粉,
眼神麻木而貪婪,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在男人喘息的間隙尖聲催促:“打!打死這個賠錢貨!
讓她把錢交出來!她肯定藏了錢!”一塊沾著油污的抹布被男人隨手抓起,
狠狠塞進了沈幼薇試圖尖叫的嘴里。她的嗚咽被堵住,只剩下身體在暴力下痛苦的抽搐,
那雙總是盛滿桀驁的眼睛里,只剩下破碎的絕望和深入骨髓的羞恥。齊昊當(dāng)時嚇得魂飛魄散,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逃離了那個地方。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攫住了他,
那骯臟的場景和沈幼薇破碎的眼神,像烙印一樣深深刻進他的腦海。從那天起,
沈幼薇在他眼中就徹底變了。那個張揚、美麗、帶著危險氣息的校霸形象轟然倒塌,
只剩下后巷陰影里那個蜷縮的、被塞住嘴的、滿身污穢和恥辱的影子。
他開始下意識地躲避她,抗拒她每一次帶著刺的靠近,
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會吞噬人的污點。他選擇了柳如煙。
那個永遠笑容溫婉、舉止得體、家世清白、像一朵精心培育在溫室里的百合花一樣的柳如煙。
他以為那才是安穩(wěn),是正常,是能將他從沈幼薇那個黑暗漩渦里拉出來的光。
婚后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柳如煙的溫婉漸漸褪去,露出骨子里的精明和算計。瑣碎的爭吵,
無聲的冷戰(zhàn),耗盡了他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熱情。直到三年前,那份體檢報告像一道晴天霹靂,
將他打入深淵——擴張性心肌病晚期。醫(yī)生冷漠地宣判,心臟移植是唯一的生路。
柳如煙的反應(yīng)比他想象中更快、更冷酷。在他最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靠著藥物和儀器勉強維持生命的時候,她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積蓄,
以及他母親偷偷塞給他以備不時之需的存折,消失得無影無蹤。留給他的,
只有一張冰冷的離婚協(xié)議和一屁股因治病欠下的債務(wù)。是母親,那個沉默而堅韌的女人,
在他被推進ICU、意識陷入無邊黑暗之前,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
渾濁的淚水滴落在他手背上,滾燙?!瓣粌海?/p>
別怕…有救了…媽給你找到心了…別怕…活下去…”她的聲音破碎而急切,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他在一片混沌的白色光芒和刺耳的儀器蜂鳴中醒來。
胸口傳來陌生的、沉重而規(guī)律的跳動。每一次收縮舒張,都牽扯著巨大的傷口,
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但那是活著的痛?!笆中g(shù)很成功?!贬t(yī)生疲憊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供體心臟非常年輕,質(zhì)量極好,和你匹配度很高。好好休養(yǎng),按時服藥,定期復(fù)查。
”他問過母親很多次,這顆救命的、年輕的心臟,是誰的?每一次,
母親都只是沉默地別開臉,布滿皺紋的手顫抖著替他掖好被角,眼神躲閃,諱莫如深。
他只記得有一次,在他近乎偏執(zhí)的追問下,
才含混地、帶著巨大悲慟地低聲說:“是個…命苦的好孩子…走了…別問了…昊兒…好好活,
就是報答了…”后來,是母親拿出了壓箱底的積蓄,變賣了老家的房子,還清了他的債務(wù),
又硬塞給他一張存有500萬的銀行卡?!澳弥?,好好養(yǎng)身體。別想那么多,往前看。
”母親的眼神復(fù)雜難辨,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深不見底的哀傷,
還有一種沉重的、他當(dāng)時無法理解的負疚。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搏動,
帶著一種不屬于他的、陌生的生命力,也帶著此刻足以將他靈魂撕碎的劇痛。
齊昊的目光死死鎖在床頭那張巨大的婚禮照片上,鎖在陰影里沈幼薇那雙悲哀絕望的眼睛上。
一個可怕的、足以將他徹底摧毀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纏繞住他每一根神經(jīng)。
銀行卡密碼77025…這滿墻的照片…“不…不可能…”齊昊喉嚨里擠出嘶啞破碎的氣音,
身體沿著冰冷的門框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同樣冰冷的地板上。他蜷縮起來,
雙手死死抱住頭顱,仿佛這樣就能抵御那滅頂而來的真相。他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從喉嚨深處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絕望的嗚咽。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混著冰冷的雨水,
灼燒著他的臉頰,滴落在蒙塵的地板上。他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雙眼瘋狂地掃視著這間被他的影像填滿的、令人窒息的囚籠。照片!那些照片!
他的目光如同瀕死的野獸,絕望地掃過墻上無數(shù)個“自己”,最終定格在床頭柜上。
那里散落著幾張被撕碎的紙片,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狠狠扯開過。
他連滾爬爬地撲過去,顫抖的手指近乎痙攣地抓起那些碎片,拼湊著上面模糊的字跡。
墨水被水漬暈染開,但幾個詞句如同燒紅的烙鐵,
…同頻…至死不渝…”“積蓄…留給你…”“做鬼…也不放過你…”最后一張稍大的碎片上,
是幾行凌亂、用力到幾乎劃破紙背的字跡,
我…感受…”“你敢不要…你敢死…我做鬼…天天纏著你…纏到你…不敢閉眼…”“嗬——!
”齊昊猛地倒抽一口冷氣,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當(dāng)胸擊中。
心臟深處傳來一陣尖銳到無法忍受的劇痛,像是那顆在他胸腔里跳動了三年的器官,
此刻正在瘋狂地尖叫、抗議、撕裂!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重重地向前撲倒,
額頭“咚”地一聲撞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劇痛和窒息感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就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最后一瞬,他恍惚間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冰冷、縹緲,
帶著一絲刻骨的恨意和更深沉、更絕望的眷戀,
…拿你…剩下的…每一天…來還…”“不準(zhǔn)死…聽到了嗎…不準(zhǔn)死…”***“叮鈴鈴——!
!!”尖銳刺耳、帶著九十年代特有金屬質(zhì)感的電鈴聲,如同燒紅的鋼針,
狠狠扎進齊昊混沌的腦海。他猛地一個激靈,
像被無形的力量從冰冷黑暗的海底強行拖拽出來,驟然睜開了雙眼。
刺目的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晃得他瞬間瞇起了眼睛。蟬鳴在耳邊聒噪地嘶吼,
里彌漫著盛夏午后特有的、混合著柏油路面被曬化的焦糊味、塵土和少年人汗水的燥熱氣息。
他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學(xué)校大門口。穿著藍白相間、洗得有些發(fā)硬的棉質(zhì)校服。
身邊是同樣穿著校服、背著沉重書包、或嬉笑打鬧或埋頭疾走的同齡人。一切都鮮活、嘈雜,
帶著蓬勃卻令人眩暈的生命力。這不是夢!
身體的感知無比清晰——校服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陽光曬在臉上的灼熱感,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的黏膩,甚至肺部吸入的、帶著塵埃的熱空氣都無比真實!他猛地低頭,
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屬于少年的手,指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沒有歲月留下的皺紋,
沒有病痛的蒼白。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左胸。隔著薄薄的校服布料,
心臟正在胸腔里強健有力地、年輕地跳動著!咚!咚!咚!節(jié)奏快而充滿力量,
是他自己的心臟!不是那顆承載著巨大秘密和沉重枷鎖的、屬于沈幼薇的!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發(fā)般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命運的岔路口!回到了…那個即將撞破她秘密的下午!就在這時,
一道熟悉的、帶著漫不經(jīng)心卻又極具壓迫感的身影,撞入了他的視線。
校門側(cè)旁那棵老槐樹濃密的樹蔭下。沈幼薇。她斜倚著斑駁的樹干,一條腿微微曲起,
腳上蹬著一雙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校服外套松垮地系在腰間,露出里面簡單的白色T恤。
她嘴里叼著一根橙色的棒棒糖,糖棍隨著她臉頰的微動而輕輕搖晃。
午后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跳躍的光斑。她微微仰著臉,半瞇著眼,
似乎在看著天空飄過的云,又似乎只是放空。陽光勾勒著她精致的下頜線和挺翹的鼻尖,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周圍三五米內(nèi)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真空地帶,
路過的學(xué)生都下意識地繞開她,眼神里混合著畏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是她!
活生生的沈幼薇!不是照片里冰冷的影像,不是墓園石碑上凝固的笑容!青春、鮮活,
帶著獨屬于她的、那種混合著危險與頹廢的奇異魅力。巨大的失而復(fù)得的狂喜,
混雜著前世最后時刻那撕心裂肺的悔恨與痛楚,如同滔天巨浪瞬間淹沒了齊昊。
所有的顧慮、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計劃,在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抓住她!抱住她!告訴她!再也不要放手!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在周圍無數(shù)道驚愕、好奇、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
在沈幼薇那雙因為驚詫而微微睜大的、如同琉璃般的眼眸注視下,齊昊像一枚失控的炮彈,
猛地沖了過去!他沖得太急,腳步踉蹌,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蠻勁。
在距離沈幼薇還有一步之遙時,他幾乎是張開雙臂,
帶著一種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骨血里的力道,狠狠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抱了上去!“砰!
”沈幼薇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老槐樹干上,震得樹葉簌簌落下幾片。
嘴里的棒棒糖“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幾瓣。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校門口鼎沸的人聲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焦在樹蔭下那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上——那個平日里無人敢惹、眼神能凍死人的校霸沈幼薇,
此刻正被年級里有名的學(xué)霸、向來溫文守禮的齊昊,以一種極其霸道、近乎掠奪的姿態(tài),
死死地箍在懷里!“沈幼薇…”齊昊的聲音悶悶地從她頸窩處傳來,
帶著一種劇烈奔跑后的喘息,
更帶著一種濃烈到化不開的、仿佛穿越了漫長時光和生死界限的疲憊與思念,
每一個字都滾燙得像要灼傷她的皮膚,“…我想你了。
”沈幼薇的身體在他懷里瞬間僵硬如鐵。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勒在自己腰背上的手臂傳來的巨大力量,
那力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種…近乎絕望的顫抖。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cè),
激起一陣細小的戰(zhàn)栗。他那句“我想你了”,像一顆滾燙的子彈,
猝不及防地擊中了她心臟最深處的某個地方,帶來一陣尖銳的麻痹感。
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后,沈幼薇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又深又急,
仿佛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隨即,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混雜著一絲被冒犯的羞惱,
如同冰原下的暗流,瞬間席卷了她全身。她猛地抬手,雙手抵在齊昊的胸膛上,
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推!“齊昊!你他媽發(fā)什么瘋?!”她的聲音因為驚怒而拔高,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瞬間結(jié)滿了冰霜,銳利得像刀子,
死死剜著眼前這個行為詭異、判若兩人的少年,“放開我!你不是很討厭我嗎?滾開!
”齊昊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后退了半步才站穩(wěn)。但他沒有松手,反而更緊地抓住她的手臂,
目光灼灼地鎖住她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眸子。
周圍無數(shù)道震驚、探究、甚至帶著點看好戲意味的目光像針一樣刺來,但他毫不在意。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留住她!改變一切!“我沒瘋!”齊昊的聲音急切而清晰,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坦誠,“我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很可怕的夢!夢里…我失去你了!
沈幼薇,我差點就永遠失去你了!”他頓了一下,看著沈幼薇眼中冰霜稍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銳利的審視。他咽了口唾沫,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合理,
更像一個荒誕的夢境預(yù)言:“是月老!夢里月老揪著我的耳朵罵!
罵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睜眼瞎!罵我…罵我生生錯過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沈幼薇,那個夢…太真了!
真得讓我害怕!我怕…我怕那個夢會變成真的!”沈幼薇眼中的冰層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
那銳利的審視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像探照燈一樣在他臉上逡巡,
試圖從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里找出破綻。她微微歪著頭,
棒棒糖掉落的橙子甜香還殘留在空氣中,她審視的目光卻冷得像手術(shù)刀。片刻后,
她忽然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淡、卻帶著十足危險氣息的冷笑,聲音壓得很低,
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月老?呵…齊昊,你編故事的本事真爛?!彼⑽惤?/p>
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深不見底,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焦灼、慌亂又無比認真的臉,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齊昊?;蛘哒f…你不是‘現(xiàn)在’的齊昊?!彼恼Z氣異常篤定,
帶著一種洞悉秘密的了然。齊昊的心猛地一跳!她看出來了?她感覺到了?
難道她…也記得什么?這個念頭讓他瞬間頭皮發(fā)麻,巨大的震驚甚至蓋過了被戳破的慌亂。
然而,沈幼薇沒有給他思考或辯解的機會。她眼中的危險光芒一閃,忽然踮起腳尖,
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在齊昊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
一個帶著棒棒糖殘留橙子甜香的、溫?zé)岫彳浀挠|感,猝不及防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時間再次凝固。周圍瞬間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齊昊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那轉(zhuǎn)瞬即逝卻無比清晰的溫?zé)嵊|感在瘋狂叫囂。
血液“轟”地一聲全涌上了頭頂,臉頰瞬間滾燙得能煎雞蛋。他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
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沈幼薇已經(jīng)退開一步,
臉上那抹帶著邪氣的冷笑更深了,眼神卻復(fù)雜難辨,像風(fēng)暴來臨前的海面,看似平靜,
底下暗流洶涌。她伸出手指,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輕輕點了點齊昊劇烈起伏的胸膛,
指尖隔著薄薄的校服T恤,仿佛能感受到他心臟擂鼓般的狂跳?!靶奶@么快?”她歪著頭,
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輕佻和玩味,“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嘛。
”她的目光掃過他瞬間爆紅的耳根和呆滯的表情,唇角的弧度帶著一絲惡劣的滿意,“齊昊,
不管你做了什么怪夢,還是被什么東西附了體…”她微微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現(xiàn)在,你最好記住——你是我盯上的。懂?”齊昊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傻傻地點了點頭。
巨大的震驚、狂喜、羞窘和一種被強勢標(biāo)記的奇異感覺混雜在一起,
讓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他只知道,眼前的沈幼薇,雖然依舊帶著刺,帶著危險的氣息,
但她…是熱的,是活的!她沒有像前世那樣,在婚禮后徹底消失,
最終只留下一座冰冷的墓碑和一顆在他胸腔里跳動的心臟!就在這時,
一個尖利刻薄、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的女聲,像一把生銹的剪刀,
猛地撕開了這詭異而緊繃的氣氛:“齊昊!沈幼薇!你們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臉!”柳如煙像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過來,
精心梳理的馬尾辮因為跑動而有些散亂,
那張總是帶著溫婉笑意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驚怒和鄙夷,眼神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在沈幼薇身上。她一把抓住齊昊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用力想把他從沈幼薇身邊拽開?!案易撸‰x這個瘋子遠點!她腦子有病你不知道嗎?!
”柳如煙的聲音又尖又急,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歇斯底里,“她就是個神經(jīng)?。?/p>
跟她沾上邊準(zhǔn)沒好事!”齊昊的胳膊被柳如煙拽得生疼,
那股前世積累的、對這個女人的厭惡和憤怒如同火山巖漿般瞬間噴發(fā)!他猛地一甩手臂,
力道之大,直接將柳如煙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傲鐭煟?/p>
”齊昊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冰冷,像淬了寒冰,眼神銳利地刺向她,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把你的手拿開!我跟誰在一起,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張口閉口罵別人瘋子、神經(jīng)病,
我看最沒家教的人是你!”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的校門口。
所有人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平日里溫文爾雅、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學(xué)霸齊昊,
此刻竟為了維護沈幼薇,如此不留情面地當(dāng)眾斥責(zé)柳如煙!柳如煙穩(wěn)住身形,臉上血色盡褪,
變得慘白。她看著齊昊,又看看旁邊環(huán)抱著手臂、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沈幼薇,
巨大的羞憤讓她渾身發(fā)抖,眼淚瞬間涌了上來?!褒R昊!你…你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湯?!
她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是個瘋婆子!她媽是…”“閉嘴!”沈幼薇的聲音如同冰錐,
瞬間截斷了柳如煙即將出口的惡毒話語。就在柳如煙那個“媽”字即將出口的瞬間,
沈幼薇動了。她的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前一秒她還環(huán)抱著手臂,唇角噙著冷笑,
下一秒,她已經(jīng)鬼魅般欺近柳如煙身前!“咔!”一聲清晰得令人牙酸的骨頭錯位聲響起!
“啊——!?。 绷鐭熎鄥柕膽K叫瞬間劃破了空氣。沈幼薇纖細卻異常有力的手,
如同鐵鉗般死死扣住了柳如煙那只試圖指向她的手腕,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狠狠一擰!
柳如煙那張原本因憤怒而扭曲的臉?biāo)查g因劇痛變得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從額頭滲出,
整個人痛得蜷縮起來,另一只手徒勞地去掰沈幼薇的手,卻如同蚍蜉撼樹。沈幼薇微微傾身,
湊到柳如煙因劇痛而扭曲的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冰冷的氣息噴在柳如煙的耳廓上,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鷙和病態(tài)的占有欲:“誰給你的膽子…碰我的人?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離得最近的齊昊耳中,
也清晰地落入了周圍死寂一片、大氣不敢出的學(xué)生耳中。
“再有下次…”沈幼薇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刃,緩緩掃過柳如煙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
唇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殘忍的弧度,“我擰斷的,就不只是這只手腕了。
”她猛地松開手。柳如煙像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左手腕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軟軟垂下,
她抱著手腕,發(fā)出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嗚咽,看向沈幼薇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如同看著地獄爬出的惡鬼。沈幼薇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
仿佛只是隨手丟開了一件骯臟的垃圾。她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又掏出一根新的棒棒糖,
慢悠悠地剝開糖紙,塞進嘴里。然后,她轉(zhuǎn)過身,目光重新落回齊昊身上。
那眼神里的陰鷙和瘋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種深沉的、帶著審視的平靜?!白吡?。
”她吐出兩個字,干脆利落,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齊昊的心臟還在因為剛才那電光火石的一幕而狂跳不止。看著沈幼薇轉(zhuǎn)身的背影,
前世那個骯臟后巷里蜷縮的、被塞住嘴的、絕望的影子瞬間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就是今天!那個改變了一切軌跡的“秘密日”!“等等!”齊昊猛地回神,一個箭步?jīng)_上去,
再次抓住她的手臂,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慌,“沈幼薇!別去!不要去景盛!
不要去后巷!求你了!”沈幼薇的腳步頓住了。她緩緩轉(zhuǎn)過身,
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齊昊,
里面翻涌著極其復(fù)雜難辨的情緒——驚訝、了然、一絲被看穿秘密的惱怒,
還有更深沉的、仿佛早已預(yù)料到的悲哀。她用力甩開齊昊的手,力道很大?!澳阒溃?/p>
”她的聲音很冷,帶著一種被侵犯領(lǐng)地的警告,“齊昊,我警告你,收起你那該死的同情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是同情!”齊昊急切地反駁,試圖再次抓住她,
“我是…”“閉嘴!”沈幼薇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聽著!離那里遠點!別跟著我!
否則…”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還在痛苦呻吟的柳如煙,冷笑一聲,“后果你知道。
”說完,她不再看齊昊一眼,含著棒棒糖,雙手插進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挺直脊背,
以一種近乎決絕的姿態(tài),大步流星地穿過校門口驚懼的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齊昊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不行!
不能讓她一個人去!前世那場噩夢絕不能重演!他猛地想起前世自己倉皇逃離時,
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另一條通往“景盛酒樓”后巷的、更隱蔽也更近的小路!沒有絲毫猶豫,
齊昊拔腿就跑!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猛地扎進校門旁邊那條堆滿雜物、幾乎無人知曉的狹窄小巷!他撞開生銹的廢棄自行車,
跳過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桶,不顧一切地向前狂奔!粗糙的磚墻刮擦著他的手臂,
留下道道紅痕,他渾然不覺。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嘶吼:快!再快一點!阻止她!
保護她!***當(dāng)齊昊氣喘吁吁、渾身汗?jié)竦貜牧硪粭l堆滿垃圾的窄巷盡頭沖出來時,
眼前景盛酒樓那油膩骯臟的后巷景象,與他前世記憶中的畫面驟然重合,
卻又在關(guān)鍵處發(fā)生了令他心臟驟停的偏移!
依舊是那個散發(fā)著食物腐敗和尿騷混合惡臭的角落。
依舊是那個身材高大、卻因常年酗酒而顯得浮腫佝僂的男人——沈幼薇的父親,沈大強。
他手里果然還拎著那個臟兮兮的酒瓶子,臉上是醉醺醺的、被酒精燒紅的暴戾。然而,
被堵在墻角的人,卻不再是前世記憶中那個蜷縮著、任人踢打、被塞住嘴的沈幼薇!
沈幼薇就站在距離沈大強幾步遠的地方,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棵風(fēng)雪中倔強的小白楊。
她微微歪著頭,嘴里叼著那根橙色的棒棒糖,糖棍在唇邊輕輕晃動,
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冰冷的笑意。她的眼神,不再是前世齊昊窺見時的破碎絕望,
而是一種徹底的、令人心寒的漠然,仿佛看著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錢?呵…”沈幼薇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沈大強醉醺醺的咆哮,帶著刺骨的嘲諷,
“我的錢,喂狗也不會給你這個爛酒鬼。”“你個小賤種!反了天了!”沈大強被徹底激怒,
醉眼里的兇光暴漲,他猛地掄起手里的酒瓶子,帶著一股惡風(fēng),
朝著沈幼薇的頭狠狠砸了過去!動作和前世一模一樣!“小心!
”齊昊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就要沖過去!然而,
就在那酒瓶子帶著風(fēng)聲即將落下的瞬間,沈幼薇動了!她的動作快得驚人,
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狠厲!她沒有像前世那樣徒勞地抱頭蜷縮,而是猛地向側(cè)面一閃,
動作敏捷得像只蓄勢待發(fā)的豹子!酒瓶子擦著她的發(fā)梢呼嘯而過,
“哐當(dāng)”一聲砸在她身后的磚墻上,玻璃渣和渾濁的酒液四濺!與此同時,
沈幼薇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閃電般揮出!她的手里,
赫然緊握著一根不知從哪里撿來的、足有小孩手臂粗細的、沾滿污垢和油漬的硬木棍!“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鈍響!那根粗糲的木棍,
帶著沈幼薇全身的力氣和積壓了十幾年的恨意,
結(jié)結(jié)實實、毫無花哨地狠狠掄在了沈大強那條支撐身體的右腿小腿骨上!“嗷——?。。?/p>
”沈大強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巨大的痛楚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的平衡和醉意,
他像一座被抽掉了基石的爛肉山,轟然向前撲倒,重重地摔在油膩骯臟的地面上,
濺起一片污水。他抱著那條被打得明顯不正常彎曲的小腿,在地上瘋狂地翻滾、嚎叫,
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沈幼薇握著木棍,站在原地,微微喘著氣。棒棒糖還叼在嘴里,
她的胸口因為剛才那全力一擊而微微起伏。她低頭看著在地上翻滾哀嚎的父親,
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在看一只被踩斷了腿的蟑螂。就在這時,
巷子口傳來一陣急促、細碎的高跟鞋聲。
一個穿著劣質(zhì)緊身紅裙、臉上涂著厚厚脂粉、眼線畫得飛起的女人,扭著腰沖了進來。
正是沈幼薇的生母,王艷。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翻滾哀嚎的沈大強,
又看到手持木棍、面無表情的沈幼薇,臉上瞬間堆滿了刻薄和貪婪?!鞍盐?!作孽??!
小薇!你怎么能打你爸?!他可是你親爹!”王艷尖著嗓子,手指幾乎戳到沈幼薇的鼻尖,
“快!快拿錢出來!你爸這腿得趕緊去醫(yī)院!還有!媽最近手頭緊,
看中個包…”沈幼薇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王艷。那眼神讓王艷后面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錢?”沈幼薇緩緩?fù)鲁鲎炖锏陌舭籼枪鳎?/p>
那小小的塑料棍掉在污水里。她往前踏了一步,
沾著污漬的帆布鞋踩在沈大強因為劇痛而抽搐的手臂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輕微聲響。
她微微俯身,湊近王艷那張涂脂抹粉、此刻卻因驚懼而微微扭曲的臉,聲音輕得像耳語,
卻帶著一股血腥的寒氣:“要錢?好啊?!彼龘P了揚手中那根沾著沈大強血污的硬木棍,
棍頭還在一滴一滴往下淌著暗紅色的液體?!翱吹竭@根棍子了嗎?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其詭異的微笑,“要么,你現(xiàn)在就滾。
要么…”她的目光在王艷身上緩緩掃過,最終停留在她那條穿著廉價絲襪的腿上,
“我讓你跟他一樣,爬著出去。選一個?”王艷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看著沈幼薇那雙毫無人類情感的眼睛,再看看地上哀嚎的沈大強和他那條扭曲的腿,
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猛地后退兩步,
高跟鞋在油膩的地面上打滑,差點摔倒?!隘傋樱∧愀惆忠粯?!都是瘋子!
”王艷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diào),她再也不敢看沈幼薇一眼,更不敢提錢的事,像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