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在寧汐月腳邊綻放的瞬間,園內的誦經聲戛然而止。裴清越一把將她拉到身后,銅鏡的紅光在霧氣中劃出一道弧線,照亮了鏡園入口處的景象——
青石板路上鋪滿了干枯的蓮花,每一朵花心都釘著一枚銅釘。更詭異的是,這些蓮花排成了七個同心圓,圓心處正是那個干涸的水池。
"別踩到花。"裴清越的聲音緊繃,"這是引魂陣。"
寧汐月小心地繞過那些詭異的蓮花,突然發(fā)現池底的銅鏡碎片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拼合,形成一面完整的巨大銅鏡。鏡面朝上,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和四周扭曲的樹影。
"周少爺在哪里?"她低聲問。
裴清越沒有回答,而是將銅鏡舉到眼前,鏡面反射的光束直射池底。巨大的銅鏡突然泛起漣漪,鏡中的景象變了——周少爺被鐵鏈鎖在一根石柱上,雙眼圓睜,嘴巴被紅線縫住,正發(fā)出嗚嗚的哀鳴。
"是幻象,"裴清越說,"他們用銅鏡制造了重疊的空間。"
寧汐月想起阿九和富商死前的夢境,那種被無形之物纏繞的恐懼感。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入夢術...他們也在用類似的方法殺人!"
裴清越點頭:"但更古老,更殘忍。"他指向池邊七個方位擺放的油燈,"七盞燈,七個祭品。阿九是第一盞,今晚是最后一盞。"
一陣陰風吹過,其中一盞油燈突然熄滅。寧汐月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她看到池底的銅鏡中浮現出阿九死前的面容,然后是張先生、富商...每一個死者都在鏡中痛苦地掙扎。
"別看!"裴清越捂住她的眼睛,但為時已晚。
寧汐月的意識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入鏡中世界。她感覺自己正在墜落,穿過層層疊疊的夢境。無數記憶碎片向她涌來——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卻陌生得可怕。
當墜落停止時,她發(fā)現自己站在一個古老的庭院中。月光下,一個穿嫁衣的女子背對著她站在水池邊,手中捧著一面銅鏡。女子緩緩轉身,寧汐月倒吸一口冷氣——那是寧若水,與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終于來了。"寧若水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三十年了,鏡奴餓了。"
寧汐月想要后退,卻發(fā)現雙腳被紅繩纏住。紅繩的另一端延伸到水池中,水面下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人形陰影。
"你不是我姑祖母。"寧汐月強自鎮(zhèn)定,"你是鏡奴。"
寧若水的形象突然扭曲,變成一團模糊的黑影:"聰明的小東西。"黑影的聲音變得嘶啞,"但你知道得太晚了。"
紅繩突然收緊,將寧汐月拖向水池。就在她即將觸碰到水面時,一只手從背后抓住了她的衣領。裴清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醒來!"
寧汐月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跪在池邊,雙手已經伸向池中的銅鏡。裴清越死死拽著她,他的右臂不知何時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順著手臂滴在銅鏡上,形成一個個細小的符文。
"你的血..."寧汐月聲音發(fā)抖。
"能暫時壓制它。"裴清越將她拉離池邊,"但我們需要找到周少爺的真身。"
園內的霧氣突然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個黑衣人緩緩走來,手中提著一盞青燈。燈光下,寧汐月認出那是鎮(zhèn)長秘書的臉——但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
"裴先生,"秘書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主人說您會來。"
裴清越擋在寧汐月前面:"他在哪?"
秘書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在您該去的地方。"他突然舉起青燈,"以第七祭品之名,喚醒鏡奴!"
青燈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池底的銅鏡劇烈震動起來。鏡面浮現出周少爺痛苦扭曲的臉,他的身體正被無數紅線穿透,鮮血順著紅線流入鏡中。
寧汐月突然明白了儀式的事實:"他們不是在殺人...是在喂食!"
裴清越從懷中掏出一把古舊的鑰匙,鑰匙上刻著與銅鏡背面相同的符文:"去找周少爺。我來拖住他們。"
"但鑰匙只有一把!"
"用你的血。"裴清越將鑰匙塞進她手中,"你是寧家人,能打開任何門。"
秘書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尖嘯,青燈中飛出無數火星,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符文。裴清越猛地推了寧汐月一把:"快走!鏡園西側假山后有密道!"
寧汐月踉蹌著跑向園西,身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和鏡子碎裂的脆響。假山后果然有一個隱蔽的洞口,洞口的石門上刻著七個凹槽,其中六個已經填滿了暗紅的晶體,只剩下最后一個空著。
她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空槽中。石門無聲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階梯盡頭是一個圓形的石室,中心的石柱上綁著奄奄一息的周少爺,他的頭頂懸著一面銅鏡,鏡中伸出無數紅線,正緩緩刺入他的太陽穴。
"救...我..."周少爺微弱地呻吟著。
寧汐月剛要上前,突然感到背后一陣刺痛。她回頭看去,石門上的六個紅晶正發(fā)出妖異的光芒,每個晶體中都封存著一滴血——阿九的、張先生的、富商的...六個祭品的生命精華。
石室角落的陰影中,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等你很久了,寧小姐。"
鎮(zhèn)長緩緩走出陰影,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玉盒。盒中盛放的,是一朵干枯的蓮花,花心處嵌著一顆漆黑的珠子。
"三十年前,"鎮(zhèn)長撫摸著玉盒,"你姑祖母寧若水用自己封印了鏡奴。今晚,你將完成她未竟的事業(yè)。"
寧汐月握緊鑰匙:"你瘋了!那會害死全鎮(zhèn)的人!"
鎮(zhèn)長微笑:"不,親愛的。那會讓我們永生。"他打開玉盒,"現在,該第七滴血了。"
周少爺突然發(fā)出一聲慘叫,頭頂的銅鏡完全變成了血紅色。寧汐月感到手中的鑰匙變得滾燙,鑰匙柄上的符文亮了起來——那是一個古老的"寧"字。
她突然明白了裴清越的話。鑰匙不是用來開門的,是用來封印的。
就在鎮(zhèn)長舉起玉盒的瞬間,寧汐月將鑰匙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鮮血噴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血線,直射向周少爺頭頂的銅鏡。
"以寧氏血脈為引,"她念出記憶中祖父古籍上的咒文,"封!"
銅鏡轟然炸裂,無數紅線寸寸斷裂。周少爺從石柱上滑落,而鎮(zhèn)長手中的玉盒也同時爆開,黑珠滾落在地,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石室開始崩塌,寧汐月拖著周少爺向外爬去。在最后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是裴清越,他的青衫已經被血浸透,右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走!"他推著他們沖向出口。
身后傳來鎮(zhèn)長瘋狂的吼叫:"你們阻止不了的!鏡奴已經醒了!"
三人剛沖出密道,整個鏡園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池底的銅鏡完全碎裂,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池中緩緩升起,形狀不斷變化,最終定格成一個穿嫁衣的女子形象——與寧汐月在夢境中看到的寧若水一模一樣。
"不..."寧汐月腿一軟,跪倒在地,"姑祖母?"
黑影轉向他們,空洞的眼窩中流出兩行血淚。她的嘴唇沒有動,但一個聲音同時在三人腦海中響起:"三十年了...我的孩子們..."
裴清越的臉色變得慘白:"不是鏡奴...是寧若水的怨魂。"
黑影緩緩抬起手,指向鎮(zhèn)中心的方向。寧汐月順著望去,只見海潮鎮(zhèn)上空,七道血光沖天而起,組成一個巨大的蓮花圖案。
"儀式完成了。"裴清越的聲音充滿絕望,"鏡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