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到家后，我開始著手準備離開時的行李。
爸媽聽見動靜進來時，正看見我把兩雙膠鞋壓在箱底。
“你這是干啥？收拾行李做什么？”
我沒停手，把搪瓷缸子用舊報紙裹好塞進去：
“申請去新疆戍邊了?！?/p>
“哪？新疆？！”我爸手里的茶杯差點晃掉，“你不是說留在北京嗎？咋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
我把最后一件襯衣壓進去，扣上箱扣，頭也沒抬：
“之前想錯了，那邊更需要人?！?/p>
屋里靜了半晌。
我媽蹲下來，手指摩挲著箱子上的軍徽：
“真決定了？那邊風沙大，冬天能把人凍透......”
“嗯，決定了，”我蹲下來握住她的手，“三天后出發(fā)?！?/p>
我以為他們會像上一世那樣苦口婆心勸我，畢竟我是獨子。
但我爸突然拍了下大腿：
“去就去！我和你媽跟你一起去！”
我愣住了：“你們去做什么？那邊條件苦，你們......”
“苦啥？”我媽站起來，眼里反倒亮著光，“我和你爸早想換個環(huán)境了。你爸總念叨年輕時在邊疆待過，我也想看看戈壁灘啥樣。正好，就當去那邊養(yǎng)老！”
他們倆對視一眼，竟真的開始盤算起來。
“把那床厚棉被帶上”
“你爸的皮帽子找出來”
“再去買兩罐水果罐頭”......
看著他們忙前忙后的樣子，我本想阻攔的話又咽了回去。
或許離開這里，對我們都是新的開始。
就在我們收拾得差不多時，院門外傳來自行車鈴鐺聲。
我打開門，冷知玫站在門口，額角還浸著一層細密的汗，顯然是匆忙趕來的。
“沈錚，我......”
她話沒說完，就聽見屋里我媽在喊：
“小錚，把你爸的羊毛襪找出來，去了新疆能用得上！”
冷知玫猛地看向我，眼睛睜得很大：
“去新疆？”
過幾天公告下來，這事兒不會成為秘密。
更何況我也不需要瞞她，于是倚在門框旁點了點頭：
“嗯，過幾天就走?！?/p>
“你......你去新疆做什么？你不是要留在北京嗎？”
“申請戍邊了?！?/p>
我語氣平淡，像在說別人的事，可她的聲音卻有些發(fā)緊。
“那......什么時候回來？”。
我聳聳肩：“不清楚。也許五年，也許十年，又或者......”我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以后都不回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看見她的睫毛猛地顫了一下。
那個平日里對我冷淡疏離、連笑容都吝嗇的人，此刻臉上竟掠過一絲慌亂。
她往前湊了一步，胸口微微起伏：
“你好好的北京不待，去那么遠的地方做什么？是不是因為......”
“冷知玫，”我打斷她，語氣沉了下來，“人各有志。我去哪里，需要跟你報備嗎？”
她被我噎得一愣，嘴唇抿成一條線。
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臉上，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清晰的失落。
像被風吹散的云，還沒看真切，就又蒙上了一層水汽。
“我......”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屋里我爸媽還在收拾東西，傳來翻動木箱的聲響。
我不想再跟她糾纏，側身讓開門口：
“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我還要收拾東西?！?/p>
這是我第一次對她下逐客令。
上一世無論她多冷淡，我都巴巴地湊上去，生怕她受一點委屈。
可現(xiàn)在看著她站在原地，眼神里那點我讀不懂的情緒，心里卻只有一片平靜。
冷知玫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轉過身，推著自行車慢慢走了。
她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單薄，腳步也不像來時那么急切。
也許我應該追上她的背影，問清楚她眼里那點我不明白的感情是什么感情。
可事到如今我發(fā)現(xiàn)，我累了，我不再好奇她也不想再關心她。
我好像，真的不愛冷知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