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晨霧中穿行,寧汐月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岸邊那個青衫身影。裴清越手中的青玉牌在朝陽下泛著微光,仿佛在向她傳遞某種訊息。但漁船很快駛入濃霧深處,岸邊的景象消失不見。
"別看啦。"老漁夫沙啞的聲音從船頭傳來,"那小子不是你能招惹的主兒。"
顧懷舟警覺地抬頭:"你認識裴清越?"
老漁夫沒有回答,只是用力劃著槳。漁船穿過一片蘆葦蕩,停在一座孤零零的水上木屋前。木屋破舊不堪,門楣上掛著一面銹跡斑斑的銅鏡,鏡面朝外。
"到了。"老漁夫指了指木屋,"進去吧,記住我說的話。"
寧汐月踏上吱呀作響的木板,銅鏡中映出她蒼白的臉。就在她伸手要推門的瞬間,鏡中的影像突然變了——那張臉不再是她的,而是一個穿嫁衣的女子,眼角帶著淚痣,唇邊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寧小姐?"顧懷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鏡中的影像恢復正常,仿佛剛才的異象只是幻覺。
木門無聲開啟,一股濃郁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屋內(nèi)昏暗潮濕,只有一盞油燈提供微弱的光亮。一個佝僂的背影坐在角落的織布機前,織梭來回穿梭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三十年了..."背影的主人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寧家的丫頭都長這么大了。"
寧汐月向前一步,油燈的光亮照清了那人的臉——一張布滿疤痕的面容,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但那雙眼睛,寧汐月莫名覺得熟悉。
"您是...?"
"他們都叫我'織婆'。"老婦人停下手中的活計,指了指面前的矮凳,"坐吧,時間不多了。"
顧懷舟警惕地站在寧汐月身側:"您知道我們會來?"
織婆的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李老頭昨晚就托夢給我了。"她突然湊近寧汐月,"你的青玉牌呢?"
寧汐月下意識摸向空蕩蕩的脖頸:"丟了..."
"不是丟,是被拿走了。"織婆從懷中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看看這個。"
銅鏡的背面刻著一朵蓮花,花心處嵌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寧汐月接過銅鏡的瞬間,鏡面突然泛起漣漪般的波紋,一個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裴清越站在漱月齋的院子里,手中拿著她的青玉牌,正對著陽光仔細端詳。
"他為什么要拿我的玉牌?"寧汐月抬頭問道。
織婆收回銅鏡:"因為那本就是裴家的東西。"她轉向顧懷舟,"你父親沒告訴你三十年前的事?"
顧懷舟皺眉:"家父很少提及過去。"
"呵..."織婆冷笑一聲,"顧明遠當然不敢提。"她顫巍巍地站起身,從墻角的暗格中取出一個鐵盒,"這里面有你們想要的答案。"
鐵盒打開,里面是一疊泛黃的照片和剪報。最上面那張照片上,年輕的顧明遠、李叔和一個面容清俊的青年站在一起,背景正是鏡園的入口。青年眉眼間與裴清越有七分相似。
"這是..."
"裴清越的父親,裴景云。"織婆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也是寧若水的青梅竹馬。"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丙辰年荷月,鏡園之約。"
寧汐月翻看下面的剪報,全是關于三十年前那七起離奇命案的報道。每篇報道旁邊都有人用紅筆做了批注,字跡娟秀,像是女子的手筆。最后一張剪報上畫著一個復雜的圖案——七面銅鏡圍繞著一面大鏡子,鏡中隱約有個女子的輪廓。
"七鏡引魂陣..."織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周家用這個陣法害死了寧若水,想用她的魂魄喚醒鏡奴。"
顧懷舟拿起一張泛黃的紙條:"這是什么?"
紙條上寫著一行字:"若水自愿為祭,換寧氏血脈三十年平安?!峋霸?
"自愿?"寧汐月猛地抬頭,"我姑祖母是自愿的?"
織婆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憫:"為了救你父親。"她指向鐵盒最底層的一張照片——一個年輕男子抱著嬰兒站在寧府門前,"你父親當時才滿月,周家選中他做第七個祭品。寧若水以自己為代價,換你父親活命。"
寧汐月的手開始發(fā)抖:"所以現(xiàn)在的七起命案..."
"是周家重啟的儀式。"織婆從懷中掏出一塊繡著蓮花的手帕,"寧若水死后,裴景云帶走了她的嫁妝——那面鎮(zhèn)魂鏡和青玉牌。他發(fā)誓三十年后會回來結束這一切。"
窗外突然傳來水鳥驚飛的聲音??椘拍樕蛔?,迅速收起鐵盒:"他們找來了。"她將手帕塞給寧汐月,"去鏡廳,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鏡廳?在哪里?"顧懷舟追問。
織婆已經(jīng)推開了后窗:"鏡園最深處,水下。"她指向手帕上繡著的地圖,"只有寧氏血脈能找到入口。"
前門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織婆一把將兩人推向窗口:"快走!記住,月圓之夜前必須找到鏡廳,否則..."
木門被踹開的瞬間,寧汐月和顧懷舟跳入水中。冰冷的水流裹挾著他們穿過一條暗道,最終在一處蘆葦蕩中浮出水面。
岸上,幾個黑衣人正在搜查木屋。其中一人舉起對講機說了什么,然后所有黑衣人突然停止搜索,整齊列隊離開,仿佛收到了什么緊急指令。
顧懷舟擰干外套上的水:"太奇怪了,他們明明發(fā)現(xiàn)我們了..."
寧汐月展開濕透的手帕,上面的地圖依然清晰可辨。地圖中心標著一個紅點,旁邊寫著一行小字:"鏡奴非奴,乃寧氏先祖之魂。"
遠處傳來汽笛聲,一艘熟悉的黑色汽車停在碼頭邊。車門打開,一雙锃亮的皮鞋踏在潮濕的木板上——是裴清越。他手中拿著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寧汐月瞇起眼睛,終于看清了那東西的形狀——那是一面小巧的銅鏡,鏡框上纏繞著紅線,與她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