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林薇葬禮上,我在她弟弟口袋里撿到了我們的定情銀戒。 浴室的水汽氤氳,
林漾突然吻住我,舌尖帶著薄荷煙的涼意。 手機(jī)屏幕驟然亮起,
是林薇的號碼:“小漾今晚在你家,對嗎?” 被迫與林漾假裝情侶競標(biāo),
他卻在合同上畫下“(顧)”,將我抵在消防栓前。 “哥摸過我姐的戒指,
現(xiàn)在要不要摸摸我的紋身?”他撩起衣袖。 林薇舅舅摔碎碗碟:“你姐尸骨未寒,
你就勾搭她男人?” 林漾攪動湯勺輕笑:“舅舅忘了?姐最后說‘小漾,別讓他再孤單’。
” 燭火搖曳的雨夜,他咬住我的指尖:“衣柜里數(shù)你咳嗽23次那天,你們分手了。
” 黑暗中,我的手觸到他后腰——那與林薇一模一樣的胎記形狀。 發(fā)布會上,
林漾將銀戒套上我無名指:“這次,它終于圈住該圈住的人?!?我反扣住他的腰,
舉起我們交疊的手:“光不該被隔墻阻擋。” 墓園里,
我將林漾的《永恒暖光》放在林薇墓前。 畫中兩個男人在百葉窗的光影里相擁。
遠(yuǎn)處雷聲轟鳴,我輕撫冰冷的墓碑:“你弟比你勇敢。
”1 葬禮吻黑色雨傘的金屬骨架硌得我掌心生疼。冰冷的雨水順著傘沿,
砸在腳下新翻的泥土上,留下深色的斑點。墓碑照片里,林薇的笑容依舊明媚,
像從未被病痛侵蝕過。那笑容刺得我眼眶酸澀。葬禮冗長而壓抑。
人們低聲的抽泣、雨滴敲打傘面的悶響,還有司儀平淡無波的悼詞,
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背景音。我像一具空殼站在那里,任由寒冷從腳底爬遍全身。
終于結(jié)束。人群開始緩慢移動,低聲交談著,準(zhǔn)備離開這傷心之地。我站在原地,
視線掃過人群,落在林薇的弟弟林漾身上。他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黑西裝,
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葉子。他低著頭,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
整個人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就在他轉(zhuǎn)身,動作有些僵硬地挪步時,口袋邊緣似乎卡住了什么。
一個小小的、閃著微弱銀光的東西,被帶了出來,無聲地掉落在濕漉漉的草皮上。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那東西我再熟悉不過——一枚素圈銀戒,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細(xì)小的日期。
是我第一次去林薇家,那個手足無措的下午。我們的定情物。怎么會在這里?
怎么會從林漾口袋里掉出來?我下意識地跨前一步,在林漾毫無察覺時,迅速彎腰,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更冰涼的金屬。一把將它攥在手心。銀戒貼著皮膚,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guī)缀跻﹂_。我強(qiáng)忍著,把它緊緊握在掌心。那堅硬的棱角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
林薇的東西,在她弟弟口袋里。這個認(rèn)知像毒蛇一樣纏上來,勒得我無法呼吸。
葬禮后混亂的人群成了最好的掩護(hù)。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動作。我默默退開,
將那枚滾燙的銀戒死死攥在手里,塞進(jìn)自己大衣最深的口袋。仿佛藏起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直到深夜,我才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回到公寓。寂靜像濃稠的墨汁,幾乎要將人溺斃。
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亮起,昏黃的光線勉強(qiáng)驅(qū)散一小片黑暗。我脫下沉重的大衣,
指尖下意識地去摸口袋深處。那枚戒指還在。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將我從麻木中驚醒。
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手。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壓下心頭翻涌的復(fù)雜情緒。
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骨頭縫里都透著酸。我需要熱水,
需要沖掉這一身墓地帶回的陰冷和塵埃。浴室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暖黃的光線。
隱約有細(xì)微的水流聲。奇怪,我記得出門時關(guān)好了門。大概是水龍頭沒擰緊?我皺了皺眉,
推開門。氤氳的白色水汽撲面而來,瞬間模糊了視線。濃重的水汽里,
只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淋浴噴頭下。水流沖刷著。那身影在霧氣中微微晃動。
我下意識地道歉:“抱歉,我……”話音未落,霧氣中的身影猛地轉(zhuǎn)了過來。
動作快得像一道虛影。水珠飛濺。幾滴滾燙的水砸在我臉上。水汽散開些,
林漾的臉清晰地撞進(jìn)我的視野。他全身上下只圍了一條浴巾。濕透的黑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
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滑過他線條清晰的鎖骨。再滾過微微起伏的胸膛。最終消失在浴巾邊緣。
他看著我,那雙眼睛在潮濕的浴室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黑。像不見底的寒潭。
里面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極其濃烈,又極其陌生。我的心跳毫無預(yù)兆地漏了一拍。
一股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爬。“林漾?”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厲害,“你怎么進(jìn)來的?
鑰匙……”他像是沒聽見我的問題。反而朝我走近了一步。距離瞬間被拉近。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薄荷煙草味的氣息,混合著熱水的濕暖,霸道地侵入我的感官。
我下意識地想后退。腳跟卻碰到了冰冷的瓷磚墻壁。退無可退。
他的鼻尖幾乎要擦到我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嘴唇。距離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結(jié)的小水珠。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像砂紙摩擦過耳膜:“哥聞起來……像松木。
”他的目光焦著在我的唇上?!昂臀医阋郧罢f的一樣?!蹦悄抗庀袷怯袑嵸|(zhì)的重量,
壓得我喘不過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我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尖嘯著危險。他低下頭。
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微涼的、帶著薄荷氣息的吻,猝不及防地印了下來。
觸感柔軟得不可思議。卻像帶著電。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防御。他舌尖探入的瞬間,
那清晰的、冰涼的薄荷煙味在口腔里彌漫開。與他滾燙的體溫形成強(qiáng)烈的反差。
像冰與火的撕扯。我整個人僵在冰冷的瓷磚和他灼熱的氣息之間。大腦一片空白。
唯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撞碎骨頭跳出來。我的手徒勞地抵在他緊實的胸膛上。
試圖推開。卻像推在了一堵溫?zé)岬膲ι稀<y絲不動。這個吻充滿了侵略性,
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和……占有。不屬于林薇的那種熾烈。混亂中,
我大衣口袋里的手機(jī)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嗡嗡嗡——嗡鳴聲在狹小的、只剩下粗重呼吸的空間里格外刺耳。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我和林漾的動作都僵住了。他稍稍退開一點。眼神依舊牢牢鎖著我,
帶著被強(qiáng)行打斷的惱怒和濃得化不開的執(zhí)拗。我猛地回過神。
巨大的羞恥和驚怒瞬間淹沒了我。我?guī)缀跏怯昧巳淼牧猓偷貙⑺莺萃崎_!
林漾踉蹌了一下,后背撞在冰冷的淋浴隔斷玻璃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穩(wěn)住身體,沒有生氣,
只是看著我。眼神幽深得像要把人吸進(jìn)去?!邦櫝林邸彼蛄颂虼?,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沒看他。心亂如麻,手指顫抖著伸進(jìn)大衣口袋。摸出那部仍在嗡嗡作響的手機(jī)。
冰冷的屏幕亮著刺眼的白光。上面跳動著——一個我爛熟于心、卻絕不可能再出現(xiàn)的名字。
林薇。我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了。四肢冰冷僵硬。屏幕上,
清晰地顯示著一條剛剛送達(dá)的短信。發(fā)信人:林薇。簡短的幾個字,
像淬了毒的冰錐:「小漾今晚在你家,對嗎?」每一個字都像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球。
扎進(jìn)我的大腦。林薇的號碼。林薇的語氣。可林薇……已經(jīng)死了。就在今天下午,
我親手把骨灰盒放進(jìn)了冰冷的墓穴。我死死盯著那條短信。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浴室的水汽無聲地蒸騰著。林漾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異樣。他沒有再靠近。
只是隔著彌漫的霧氣,沉默地看著我。眼神復(fù)雜難辨??諝庹吵淼萌缤痰哪z體。
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那行字在我視網(wǎng)膜上瘋狂地灼燒。幾乎要燒出一個洞。
我猛地抬起頭。視線穿透氤氳的水汽,釘在林漾臉上?!霸趺椿厥拢俊蔽业穆曇羲粏〉脜柡?,
像砂紙在摩擦,“這條短信?你的手機(jī)呢?”林漾靠在冰涼的玻璃上。
水珠順著他緊實的胸膛滑落。他歪了歪頭,濕漉漉的發(fā)絲貼在額角。
嘴角勾起一個極淺、卻帶著一絲奇異的、近乎挑釁的弧度?!拔业模俊彼朴频胤磫?,
眼神在我臉上逡巡。像是在欣賞我此刻的狼狽和驚疑不定?!拔医阍岫Y前,
手機(jī)就‘不小心’掉進(jìn)魚缸了。”他拖長了語調(diào)。“泡了個澡……現(xiàn)在嘛,
估計在維修店排隊等重生吧?!彼麛偭藬偸?。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無辜。眼神卻銳利得像刀。
“所以……顧沉舟,”他微微前傾,目光直直刺向我?!斑@條短信,又是誰發(fā)的呢?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狠狠砸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我握著手機(jī)。
屏幕的光映著我毫無血色的臉。那個號碼像毒蛇吐著信子。林漾的話像冰錐。
空氣里的水汽沉重得令人窒息?!俺鋈??!边@兩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帶著無法控制的微顫?!艾F(xiàn)在?!蔽疑踔敛桓以倏此?/p>
害怕看到他眼中那些赤裸的、讓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的東西。
更害怕自己此刻劇烈的心跳會被他洞悉。林漾沒動。他靜靜地看著我。隔著水霧,
那眼神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捕捉著我每一個細(xì)微的失態(tài)。時間被拉得粘稠而漫長。幾秒鐘。
像一個世紀(jì)。終于,他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在寂靜的浴室里卻格外清晰。
帶著一種了然的、甚至有點殘忍的玩味。然后,他轉(zhuǎn)身。動作從容不迫。
拿起旁邊架子上一塊干燥的白毛巾,隨意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水滴順著他流暢的脊線滑落,
沒入浴巾。那背影年輕而結(jié)實。透著一股無所畏懼的莽撞。他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
停住。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地傳過來,卻像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哥,
那戒指……”他頓了頓?!澳銚斓搅?,對吧?”我的心跳驟停!血液轟地一聲沖上頭頂。
他果然知道!他知道戒指是從他口袋里掉出來的!他知道我看見了!他知道我撿走了!
那剛才那個吻……他究竟想干什么?!我猛地攥緊口袋里的戒指。堅硬的邊緣硌著手心。
火辣辣地疼?!俺鋈ィ 蔽?guī)缀跏呛鹆顺鰜?。聲音因為失控而扭曲變形。林漾終于回過頭。
臉上沒有任何被呵斥的窘迫。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滿足的笑意。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我的口袋。然后落在我臉上。深深看了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個旋渦。
最終,他什么也沒再說。拉開門,走了出去。腳步聲消失在客廳。門被輕輕帶上。
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浴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該死的、彌漫的水汽。
以及口袋里那枚燙手的戒指。手機(jī)屏幕已經(jīng)暗了下去。林薇的名字消失了。像從未出現(xiàn)過。
只有那條短信,像一個冰冷的幽靈,盤旋在死寂的空氣中。我靠在冰冷的瓷磚墻上。
瓷磚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襯衫,瞬間侵入皮膚。試圖冷卻我體內(nèi)沸騰的血液和混亂的思緒。
徒勞無功。我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⑦€在滴著水。嗒。嗒。嗒。
每一下都敲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林薇的臉。林漾逼近的唇。冰涼的薄荷煙味。
還有那條來自“亡者”的短信。無數(shù)碎片在腦海里沖撞、尖叫。我低下頭。顫抖著伸出手。
從口袋里摸出那枚戒指。小小的銀環(huán)躺在掌心。內(nèi)側(cè)那個熟悉的日期。
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什么。它本該躺在林薇的骨灰旁?;蛘撸辽賾?yīng)該被她的親人收起,
作為念想。而不是……而不是被她的弟弟貼身藏著。然后……被我撿到。在我家里。
在我眼前。被他用那樣的方式質(zhì)詢。我猛地握緊拳頭!戒指堅硬的棱角狠狠硌進(jìn)掌心的軟肉。
尖銳的疼痛傳來。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驚濤駭浪。林漾。你到底……在盤算什么?
寂靜吞噬了一切。只有花灑滴水的單調(diào)聲音。嗒。嗒。嗒。像某種倒計時。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漫長如年。我撐著墻壁,有些脫力地站起來。腿腳發(fā)麻。
冰冷的地磚讓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我關(guān)掉滴水的花灑。擰動門把手。深吸一口氣。
拉開浴室門。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角落的落地?zé)?。光線昏暗而曖昧。林漾并沒有離開。
他坐在沙發(fā)里。背對著我。身上依舊只圍著那條浴巾。露出的肩背線條在昏暗中起伏。
像沉默的山巒。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杯水。水面平靜無波。聽到開門聲。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側(cè)臉在光影中勾勒出利落的線條。眼神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沉靜。沒有了浴室里的那種侵略性。
卻更加深不可測。他看著我。沒有說話。客廳的空間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無比逼仄。
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薄荷煙的涼意?!斑€不走?”我打破沉默,聲音干澀。
試圖找回一點掌控感。哪怕只是表面的。林漾沒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那杯水。
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像在觀察,又像在思考。然后,
他放下杯子。玻璃杯底碰到玻璃茶幾。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叮”。“走?”他開口,聲音很輕。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邦櫝林郏阃藛??”他身體微微前傾,
胳膊隨意地搭在膝蓋上。浴巾因為這個動作滑落了一點。露出更清晰的腰腹線條。
“我姐……剛走。”他頓了一下,抬眼直視著我。目光銳利?!凹依铩撬臇|西,
她的味道?!彼穆曇舻统料氯?,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脆弱?“你覺得……我現(xiàn)在回去,
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些蒼白。“合適嗎?”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戳中了我最無法反駁、也最無法硬起心腸的點。林薇剛走。
尸骨未寒。她的弟弟,她唯一的親人,此刻看起來如此脆弱無助。我能說什么?
難道真的把他趕回那個充滿悲傷回憶、空蕩蕩的房子里?我做不到。
道德感和負(fù)疚感像沉重的枷鎖。勒得我喘不過氣。我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怕看到其中可能存在的悲傷。更怕看到那下面掩藏的、我看不懂的暗涌。我走向廚房。
腳步有些虛浮。只想給自己倒杯冷水。冷靜一下?;蛘咧皇菃渭兊靥与x他目光的籠罩。
“客房在走廊盡頭?!蔽冶硨χ?,聲音僵硬地說。“柜子里有新毛巾和牙刷?!薄白约耗?。
”說完,我拉開冰箱門。冷氣撲面而來。我拿出冰水,擰開瓶蓋。仰頭狠狠灌了幾口。
冰冷刺骨的液體滑過喉嚨。凍得胸腔發(fā)緊。卻絲毫沒能澆滅心頭的煩躁和不安。
背后沒有聲音。林漾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視線。像無形的絲線。
緊緊纏繞在我背上。帶著審視。帶著探究。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掌控感。
我握著冰冷的瓶子。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蛷d里,那杯林漾喝過的水。靜靜立在小幾上。
水面映著落地?zé)艋椟S的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我。
2 競標(biāo)陷阱客房的關(guān)門聲很輕,像一聲壓抑的嘆息。我獨自站在客廳的昏暗里,
手里的冰水瓶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手腕滑下,冰涼刺骨,卻壓不住心底那團(tuán)混亂的火。
林薇的號碼。林漾的吻。口袋里的戒指。還有那孩子眼中我看不懂的、帶著鉤子的光。
一夜無眠。第二天踏進(jìn)公司,助理小張抱著一摞文件迎上來,
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我的瞬間僵了:“顧總監(jiān),您臉色……昨晚沒休息好?”我擺擺手,
避開她擔(dān)憂的目光:“沒事。云頂那個項目資料準(zhǔn)備好了?”“都在這兒了。
”小張趕緊把文件遞給我,“不過……”她欲言又止。“說。
”“鼎晟那邊……好像也拿到了內(nèi)部消息,對這個項目勢在必得。
聽說他們派出的設(shè)計師……”小張壓低聲音,“是林漾。”心臟猛地一墜。
像從高空失重跌落。文件袋冰涼的邊角硌著我的指腹?!爸懒恕?/p>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會議室準(zhǔn)備?!蓖崎_厚重的會議室門,甲方代表已經(jīng)落座。
主位上那個梳著油亮背頭的男人,是云頂集團(tuán)的太子爺趙啟明,出了名的挑剔難搞。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切割出鋒利的光帶。塵埃在光束里飛舞。
而坐在趙啟明左手邊位置的那個人,像一道突兀的、帶著刺目光芒的影子,
瞬間攫取了我全部的視線。林漾。他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襯衫,沒打領(lǐng)帶,
領(lǐng)口隨意地解開兩顆扣子,露出一小段清晰的鎖骨。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
完全不見昨夜浴室里的潮濕和凌亂。年輕的面龐在晨光里顯得銳利而……陌生。
他微微抬著下巴,那雙昨晚在霧氣中深不見底的眼睛,此刻銳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鋒,
毫不避諱地落在我身上。帶著審視。帶著一絲玩味。甚至,
帶著某種無聲的、只有我能感受到的挑釁。趙啟明沒注意到我們之間無聲的暗流,
他靠在椅背上,指關(guān)節(jié)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人都齊了?那就開始吧。顧總監(jiān),
說說你們的方案。”我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將目光從林漾臉上撕開。翻開文件,開始陳述。
投影儀的光束打在幕布上,
設(shè)計理念、空間規(guī)劃、預(yù)算控制……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專業(yè)、沉穩(wěn)、無可挑剔。
趙啟明皺著眉聽著,偶爾點點頭。林漾卻始終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側(cè)著頭,
手指無意識地轉(zhuǎn)著一支鋼筆,目光偶爾掃過投影,更多的時候,是落在我臉上。
像一道冰冷的探照燈。讓人無所遁形?!啊C上所述,我們的方案在功能性和藝術(shù)性上,
都能完美契合云頂酒店的定位?!蔽医Y(jié)束了最后的總結(jié)。會議室里靜了片刻。
趙啟明摸著下巴,看向林漾:“林設(shè)計師,鼎晟的方案,你也說說?”林漾放下手中的鋼筆,
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他開口,聲音清晰冷靜,
帶著一種與他年紀(jì)不符的老練:“趙總,鼎晟的方案核心在于‘情感共鳴’。
頂級酒店不再是單純的奢華堆砌,而是需要給客人獨一無二的、值得銘記的體驗。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若有似無地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
“我們打算引入‘雙人設(shè)計師’的概念。確保從設(shè)計理念到細(xì)節(jié)執(zhí)行,
都經(jīng)過兩個靈魂的碰撞與融合,讓空間本身擁有溫度和故事感。
”趙啟明的眼睛亮了一下:“雙人設(shè)計師?有點意思。繼續(xù)說。
”林漾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當(dāng)然,這對設(shè)計師的要求極高。需要無間的默契,
深刻的理解,甚至……”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像淬了毒的鉤子,
“需要超越工作關(guān)系的某種……信任與羈絆?!蔽业男奶皇芸刂频丶铀?。指尖冰涼。
“所以,”趙啟明身體前傾,饒有興致地問,“你們鼎晟派出的,是哪兩位設(shè)計師?
”林漾笑了。那笑容很淺,卻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篤定。他抬起眼,目光牢牢鎖住我,
像獵人鎖定了獵物。然后,一字一句地說:“我和顧沉舟。
”嗡——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會議室里瞬間安靜得可怕。趙啟明愣住了。
我身后的小張倒吸一口冷氣。鼎晟那邊的其他代表也一臉錯愕??諝饽塘?。
我猛地看向林漾。他臉上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只有絕對的認(rèn)真和……一絲瘋狂的孤注一擲。
“趙總,”林漾無視了所有人的震驚,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我和顧沉舟,
我們……”就在這時。桌子底下。一只帶著溫?zé)狍w溫的手,猝不及防地伸了過來!
精準(zhǔn)地扣住了我放在膝蓋上、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的手!掌心相貼。
十指強(qiáng)硬地擠入我的指縫??劬o!牢牢地鎖?。∧怯|感如此真實。皮膚的溫?zé)帷?/p>
指腹帶著薄繭的摩挲。還有那不容抗拒、不容掙脫的力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我們是。
”林漾的聲音清晰地響在死寂的會議室里。像一道驚雷。砸在我的耳膜上。
也砸在所有人的認(rèn)知里。他看著我,目光銳利如鷹隼,嘴角卻噙著那抹篤定的笑意。
仿佛在無聲地宣告:看,你逃不掉的。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嚇人。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瞬間灼燒了昨夜殘留的冰冷水汽,也灼穿了我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三年前那個同樣悶熱的夏天,
林薇第一次帶我回家見家長。她也是這樣,在桌布下悄悄握住我的手。指尖微涼,
帶著點緊張的潮濕。卻傳遞著一種安心的力量。告訴我別怕。
而現(xiàn)在……桌子底下緊握的這只手。溫度滾燙。力道強(qiáng)硬。
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挑釁。根本不是在安撫。是在宣告所有權(quán)!
是在把我拖進(jìn)一個無法掙脫的漩渦!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我猛地用力!
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林漾更緊地攥??!他手指的骨節(jié)分明,力量大得驚人。
指尖甚至陷進(jìn)了我手背的皮肉里。帶來清晰的痛感?!邦櫩偙O(jiān)?”趙啟明疑惑的聲音傳來,
他顯然察覺到了我的僵硬和失態(tài)。我猛地回神。對上趙啟明探究的目光,
還有其他人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和……八卦。臉頰像被火燒著。巨大的羞恥感滅頂而來。
“我……”我喉嚨發(fā)干,聲音艱澀。桌子底下那只手還在固執(zhí)地宣告它的存在。
像一道無形的鎖鏈?!摆w總,”林漾適時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從容笑意,“顧總監(jiān)只是有點意外。畢竟我們之前合作過,
效果非常……令人難忘。對吧,沉舟?”他側(cè)過頭看我。那聲“沉舟”叫得親昵又自然。
扣著我的手卻用力捏了一下。帶著警告。也帶著……威脅。沉舟?他叫我沉舟?除了林薇,
幾乎沒人這樣叫我!這個稱呼從他嘴里出來,帶著一種刻意的褻瀆感。我死死咬住后槽牙。
指甲深深掐進(jìn)自己的掌心。用另一只手的疼痛,
來抵抗被他禁錮的這只手上傳來的、令人心悸的滾燙和禁錮感?!笆恰悬c意外。
”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強(qiáng)迫自己迎上趙啟明審視的目光,努力讓表情顯得平靜,
“鼎晟的方案……很有創(chuàng)新性?!壁w啟明看看我,又看看林漾,
臉上的疑慮漸漸被一種商人特有的精明興趣取代:“哦?這么說,
顧總監(jiān)也認(rèn)可這個‘雙人設(shè)計師’的可行性?”桌子底下,
林漾的手指還在我的指縫間輕輕摩挲。像毒蛇冰冷的信子?!摆w總,”林漾再次開口,
截斷了我的回答,“我和顧總監(jiān)的默契毋庸置疑。至于可行性……簽了合同,
您自然會看到效果?!彼选靶Ч眱蓚€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趙啟明哈哈大笑,
顯然對這種“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的噱頭很滿意:“好!有魄力!那就這么定了!合同細(xì)節(jié),
法務(wù)馬上跟進(jìn)!我要看到你們碰撞出的‘火花’!”散會了。椅子拖動的聲音響起。
鼎晟那邊的人簇?fù)碇盅?,低聲說著什么。林漾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目光越過人群,再次精準(zhǔn)地落在我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光芒。和……一絲殘忍的戲謔。
他松開手。仿佛放開了什么微不足道的東西。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手背上已經(jīng)留下了幾道清晰的、泛白的指痕。隱隱作痛。像屈辱的烙印。我?guī)缀跏锹浠亩樱?/p>
快步?jīng)_出會議室。只想立刻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走廊里空無一人。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氣。心臟還在狂跳。被林漾握過的那只手,
殘留的觸感像火焰一樣灼燒著皮膚。指間似乎還殘留著他指腹薄繭的粗糙感。
還有那滾燙的、不容拒絕的溫度。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像踩在我的心跳上。我身體一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那熟悉的、帶著薄荷煙草味的壓迫感,無聲地彌漫開來。將我籠罩?!邦櫩偙O(jiān),跑什么?
”林漾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很近。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昂贤€沒簽?zāi)??!蔽颐偷剞D(zhuǎn)過身。
后背重重撞在墻上。冰冷的觸感讓我打了個激靈。林漾就站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
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將我完全覆蓋。他微微歪著頭,唇角勾著那抹令人心悸的弧度,
眼神銳利得像刀,刮過我的臉?!皠偛旁跁h室……”他壓低聲音,向前逼近一步,
溫?zé)岬臍庀缀鯂娫谖业谋羌?,“你心跳得好快。”我的呼吸瞬間停滯。臉頰滾燙。
“怕什么?”他又靠近一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危險的磁性,“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
還是……怕被我握著?”我的后背死死抵著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他伸出手。
我以為他又要做什么。他卻只是越過我的肩膀,
目標(biāo)明確地指向我身后墻壁上的一個紅色物體——消防栓箱。金屬箱體冰冷堅硬。
他的手掌猛地拍在箱體上!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同時身體驟然壓近!
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fù)卧谖叶鷤?cè)的墻上!咚!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壁咚。
將我徹底困死在他滾燙的體溫和冰冷的消防栓箱之間!狹窄的空間瞬間被他的氣息填滿。
薄荷煙草味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年輕男性的燥熱氣息,霸道地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衛(wèi)衣柔軟的布料下,是他結(jié)實胸膛傳來的驚人熱量,隔著薄薄的襯衫,幾乎要將我灼傷。
消防栓箱的金屬邊緣冰冷地硌著我的后腰。冰火兩重天。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在太陽穴里奔流的轟鳴。“哥……”他低下頭,
額頭幾乎要抵上我的。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唇上。眼神幽暗深邃,
翻涌著昨夜浴室里那種熟悉的、令人心悸的侵略性和執(zhí)拗。
“你剛才在會議室……”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情人間的低語。卻又帶著致命的毒刺。
“摸過我姐的戒指了,對嗎?”我的心跳驟停!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
他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現(xiàn)在……”他另一只手,那只在會議室桌下強(qiáng)行扣住我的手,
緩緩抬起。沒有碰我。而是拽住了他自己的襯衫袖口。動作慢得像電影的慢鏡頭。
帶著刻意的引誘和……威脅。布料摩擦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他一點點地、不容抗拒地向上卷起袖口。露出了線條流暢的小臂。麥色的皮膚。
以及……皮膚上那個清晰無比的黑色紋身。兩個簡潔的字母。GZ。顧沉舟。
我名字的首字母。像一個烙印。牢牢刻在他的身體上。就在我的眼前。
“現(xiàn)在……”他盯著我瞬間放大的瞳孔,嘴角那抹近乎殘忍的笑意加深了,
“要不要也……摸摸我的?”那兩個字像帶著倒刺的鉤子。狠狠扎進(jìn)我的神經(jīng)。
摸我的……紋身?在人來人往的公司走廊?!
在剛剛被他在會議室當(dāng)眾宣布為“情侶搭檔”之后?!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林漾!
”我聲音嘶啞,帶著被逼到絕境的驚怒,“你放開!”身體劇烈掙扎起來。
后背在冰冷的消防栓箱上用力摩擦。試圖掙脫他的禁錮。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紋絲不動。
胸膛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物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像要將我融化?!芭率裁??”他俯得更低,
鼻尖幾乎擦到我的臉頰,氣息滾燙,“哥不是……早就習(xí)慣摸了嗎?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向我最隱秘的痛處。
“摸我姐的戒指……”他另一只撐在墻上的手,緩緩抬起,
修長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輕佻,輕輕劃過我僵硬的側(cè)臉。最終,停在了我的左胸位置。
隔著襯衫,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那里,藏著一朵褪色的向日葵。林薇留下的印記。
他指尖的觸感像電流。激得我渾身一顫?!耙裁^……這里?”他的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著情欲和毀滅欲的沙啞。“那……摸摸我的紋身,
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的指尖在我的心口位置,極其緩慢地、用力地點了點。
像在叩擊一扇禁忌之門。“就在這里,哥?!薄翱讨忝值?。”“要不要……感受一下?
”3 家庭審判消防栓箱冰冷的金屬棱角深深硌進(jìn)后腰。
林漾滾燙的體溫和他指尖點在我心口的觸感,像冰與火的兩把鋸子,來回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
刻著你名字的。要不要感受一下?那低沉沙啞的邀請,帶著致命的毒性和誘惑。
走廊遠(yuǎn)處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有人來了!這聲音像一道驚雷,
劈開了幾乎凝滯的空氣。我猛地爆發(fā)出一股蠻力,狠狠推開林漾!他猝不及防,
被我推得向后踉蹌了一步,后背撞在對面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哼。
那雙深黑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濃烈的、風(fēng)暴欲來的陰郁覆蓋。
他沒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幾步之外,眼神沉沉地鎖著我,像蟄伏的猛獸。我甚至顧不上看他,
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快得像在逃離爆炸現(xiàn)場。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幾乎要撕裂。
被林漾碰過的地方,無論是手,還是剛剛被他指尖點過的左胸位置,都像被烙鐵燙過一樣,
殘留著鮮明而屈辱的灼熱感。更可怕的是那紋身。GZ。顧沉舟。像一道猙獰的詛咒,
刻在他年輕的身體上,也刻進(jìn)了我的視網(wǎng)膜,揮之不去。他到底……是什么時候?為了什么?
巨大的驚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攫住了我。接下來的幾天,我?guī)缀醢炎约郝裨诹斯ぷ骼铩?/p>
用無盡的圖紙、模型、會議,來填滿所有清醒的時間,
試圖把那晚的混亂和那張年輕又危險的臉擠出腦海。林漾沒有再出現(xiàn)。鼎晟那邊的對接事宜,
都由他的助理在跟進(jìn)。仿佛那場瘋狂的“情侶設(shè)計師”鬧劇,連同那個刻著我名字的紋身,
都只是我混亂壓力下產(chǎn)生的幻覺。然而,這種虛假的平靜,在第三天的傍晚被徹底打破。
手機(jī)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我瞬間僵在原地。林薇的舅舅,鄭國棟。
那個性情古板嚴(yán)厲、視林薇如親女的老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迅速蔓延全身。我深吸一口氣,
接通電話?!靶☆??!编崌鴹澋穆曇魪穆犕怖飩鱽?,
帶著一種刻意放緩、卻依舊難掩沉郁的腔調(diào),“明天晚上,來家里吃頓便飯吧?!辈皇窃儐?。
是通知?!澳惆⒁套隽藥讉€薇丫頭……以前愛吃的菜?!彼穆曇纛D了頓,
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了一下,才繼續(xù)道,“順便,有些事,我們聊聊?!绷牧模苛氖裁??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昂茫司?。”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地應(yīng)道,“我會準(zhǔn)時到。
”電話掛斷。忙音在耳邊單調(diào)地回響。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塊浸透了水的臟抹布。
壓得人喘不過氣。我握緊手機(jī),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枚藏在抽屜深處的銀戒,
仿佛隔著木頭在無聲地發(fā)燙。第二天傍晚。車停在林薇家樓下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樓道里熟悉的感應(yīng)燈亮起,昏黃的光線照著臺階上熟悉的劃痕。
空氣里彌漫著陳舊建筑特有的、混合著油煙和灰塵的味道。這味道,
曾是我和林薇無數(shù)個平凡日子的背景音。如今,卻像裹尸布一樣令人窒息。
我站在熟悉的防盜門前,深深吸了口氣,才抬手按響門鈴。門很快開了。
開門的卻不是鄭國棟。林漾站在門內(nèi)。燈光從他身后涌出,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他穿著簡單的灰色連帽衛(wèi)衣和牛仔褲,頭發(fā)柔軟地搭在額前,看起來清爽無害,
像個尋常的鄰家男孩。只是那雙眼睛。在門廊的光影里,依舊深得像寒潭。他看著我,
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斓米屓艘詾槭清e覺?!案鐏砹??!彼麄?cè)身讓開,
聲音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乖巧。那聲“哥”,像根細(xì)針,扎得我心頭一刺。
我僵硬地點頭,走了進(jìn)去。屋里燈火通明。飯菜的香氣濃郁得有些膩人。
鄭國棟和妻子陳姨坐在餐桌旁,
擺著熱氣騰騰的菜肴——紅燒排骨、清蒸鱸魚、蒜蓉西蘭花……確實是林薇以前喜歡的口味。
“舅舅,陳姨。”我低聲打招呼,喉嚨有些發(fā)緊。陳姨眼圈紅紅的,勉強(qiáng)對我笑了笑,
招呼道:“小顧來了,快坐,快坐。小漾,你也坐?!绷盅谖覍γ娴奈恢美_椅子坐下,
姿態(tài)放松。鄭國棟抬了抬眼皮,目光沉沉地掃過我,落在林漾身上,最終又落回我臉上。
他手里拿著一雙筷子,無意識地搓動著。氣氛沉悶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只有陳姨強(qiáng)撐著的聲音在試圖活躍:“小顧,嘗嘗這個魚,剛蒸的,很鮮……小漾,
給你哥盛碗湯……”林漾依言拿起湯勺,去舀中間那碗奶白色的魚頭豆腐湯。他的動作很慢。
袖口隨著動作滑下一點,露出小臂上那截清晰的麥色皮膚。以及……那道黑色的紋身。GZ。
像一道猙獰的傷疤,在明亮的燈光下異常刺眼。我的呼吸瞬間一窒。握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
指甲掐進(jìn)掌心。林漾仿佛毫無所覺。他舀起一勺湯,慢慢地倒進(jìn)我面前的碗里。
湯汁落入碗底,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案?,喝湯?!彼а劭聪蛭?,眼神平靜無波,
甚至帶著點晚輩的溫順??删驮谀瞧届o的目光里,
我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冰冷的、挑釁的笑意。一閃而逝。像毒蛇的鱗片在反光。
鄭國棟搓動筷子的動作停住了。他死死地盯著林漾露出的那一小截紋身。臉色一點點沉下去。
變得鐵青??諝饫锏膲毫Χ溉辉黾印j愐趟坪跻膊煊X到了什么,不安地放下筷子,看看丈夫,
又看看我和林漾,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fā)出聲音。“小漾?!编崌鴹澖K于開口了。
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在摩擦?!澳愀觳采稀鞘鞘裁赐嬉鈨??
”林漾拿著湯勺的手頓在半空。他緩緩放下勺子。然后,慢慢地、一點一點地,
將卷起的袖口拉了回去。遮住了那個刺目的紋身。動作從容不迫?!皼]什么,舅舅。
”他抬起頭,迎上鄭國棟陰沉的目光,語氣平淡,“一個小記號而已?!薄靶∮浱??
”鄭國棟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什么小記號?我看是邪門歪道!
你姐剛走幾天?你就弄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還有心思……”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
猛地從我臉上刮過,又狠狠釘在林漾臉上。
帶著一種被徹底激怒的、混雜著痛心和難以置信的暴戾。
“還有心思跟你姐的男人……搞這些不清不楚的名堂!”砰!一聲巨響!鄭國棟猛地站起身,
手中的筷子被他狠狠摜在餐桌上!碗碟劇烈震動!湯汁四濺!
滾燙的液體甚至有幾滴飛濺到我的手背上,帶來一陣刺痛?!澳憬闶俏春?!
”鄭國棟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了調(diào),指著林漾的手指都在劇烈顫抖,
“她的骨灰還沒涼透!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勾搭上她男人?!
”“勾搭”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神經(jīng)上。臉上瞬間失去所有血色。
巨大的羞恥和難堪如同海嘯般滅頂而來。我甚至不敢去看陳姨驚愕又痛心的眼神?!熬司?!
”我?guī)缀跏鞘暯辛顺鰜?,試圖解釋,“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工作……”“工作?!
”鄭國棟猛地轉(zhuǎn)向我,眼睛因為暴怒而布滿血絲,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好一個工作!
云頂那個項目,鬧得滿城風(fēng)雨!當(dāng)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什么狗屁‘情侶設(shè)計師’!
你們當(dāng)我瞎嗎?!薇丫頭才走了幾天?你們就……你們就……”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后面的話像是被巨大的悲憤堵住,再也說不出來,只是指著林漾,又指向我,
手指抖得像風(fēng)中落葉。整個餐廳一片死寂。只有鄭國棟粗重的喘息聲。壓抑得讓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風(fēng)暴中心的林漾身上。他就那么靜靜地坐著。背脊挺得筆直。
微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手里還握著那柄銀色的湯勺。
勺柄被他無意識地攪動著碗里剩下的湯。一圈。又一圈。銀勺的邊緣刮過細(xì)膩的瓷碗內(nèi)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