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燒請假在家，他翻窗送來保溫桶。“我媽煮的姜湯?！彼麛Q開蓋子，熱氣模糊了鏡片。
我裹著被子小口喝，指尖碰到他微涼的手背?！疤欠哦嗔?。”我嘟囔，喉嚨卻泛起甜意。
他忽然抽走我喝剩的湯，就著碗沿喝了一口：“嗯，是甜。”鏡片后的目光燙得我蜷起腳趾。
后來整理藥箱，發(fā)現(xiàn)他落下的病歷本——最新一頁寫著：“12月7日，復(fù)診。
問：暗戀導(dǎo)致心跳過速有無特效藥？答：建議直接告白。
”---暖氣片在墻角發(fā)出單調(diào)的“滋滋”聲，像一只疲倦的老貓在打呼嚕。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里光線昏暗，只有床頭一盞小夜燈散發(fā)著暖黃的、病懨懨的光暈。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退熱貼薄荷味的冰涼氣息，
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屬于病人的沉悶味道。林溪蜷縮在被子里，
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翅膀的鳥。額頭上的退熱貼邊緣已經(jīng)微微卷起，帶來一點聊勝于無的涼意。
高燒帶來的酸痛感如同細小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粗糙的砂礫。
她昏昏沉沉地閉著眼，意識在滾燙的迷霧里浮沉，外面世界的聲音遙遠而模糊。
就在她幾乎要再次墜入那片混沌的黑暗時——“篤、篤篤?！币环N短促而略顯突兀的敲擊聲，
清晰地穿透了玻璃窗的阻隔，鉆進她嗡嗡作響的耳朵里。不是敲門聲。是敲窗。
林溪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地投向厚重的窗簾。那聲音停頓了一下，
又固執(zhí)地響了起來，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啊l？”她掙扎著發(fā)出聲音，
嗓子干啞得厲害，像破舊的風箱。窗簾“唰啦”一聲，被猛地從外面拉開一道縫隙！
傍晚灰藍色的天光驟然涌入，刺得林溪瞇起了眼。一個熟悉的高大輪廓逆著光，
清晰地映在窗玻璃上——寬肩，微亂的短發(fā)，還有鼻梁上那副標志性的黑框眼鏡。是周嶼！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混沌的意識被這意外闖入的身影強行拽回了幾分清明。
她甚至來不及驚訝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窗外（這可是三樓?。?，
就見他動作利落地扳開了她睡前特意留的那道小小縫隙的窗鎖，然后，長腿一邁，
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輕巧地翻了進來！“你……”林溪驚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聲音卡在喉嚨里。周嶼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她的書桌旁，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反手迅速將窗戶拉上，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寒風。房間里那股沉悶的病氣瞬間被攪動，
混入了一絲他身上帶來的、清冽干凈的冷空氣味道。他轉(zhuǎn)過身，
鏡片后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床上裹得嚴嚴實實的她。眉頭習慣性地微微蹙起，
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上上下下掃視了一圈，像是在確認她病情的嚴重程度。
“你怎么……”林溪的聲音依舊虛弱，帶著濃濃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怎么進來的？翻窗？他瘋了嗎？“請假條看到了?！敝軒Z打斷她，聲音平穩(wěn)，
聽不出什么情緒。他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那件沾著寒氣的深灰色羽絨服，
隨手搭在書桌旁的椅背上。里面是一件柔軟的淺灰色圓領(lǐng)毛衣，襯得他肩線寬闊。他彎腰，
從拎進來的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個圓墩墩、印著卡通小熊圖案的保溫桶。
“我媽熬的姜湯?！彼院喴赓W，擰開了保溫桶的蓋子。
一股濃郁辛辣、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甜香的熱氣瞬間噴薄而出！那白色的蒸汽帶著灼人的溫度，
猛地撲向周嶼的臉?！八弧彼Р患胺溃乱庾R地微微偏頭，抬手想擋。但已經(jīng)晚了。
那副架在他挺直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鏡片瞬間被濃白滾燙的水汽徹底覆蓋，變得一片模糊，
像蒙上了厚厚的磨砂玻璃。他整個人動作頓住，維持著偏頭的姿勢，
顯得有些難得的……笨拙和無措。林溪裹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燒得有些發(fā)紅的眼睛，
怔怔地看著他模糊在蒸汽里的側(cè)影。那平日里總是顯得過分冷靜和條理分明的周嶼，
此刻被一副模糊的眼鏡和蒸騰的霧氣籠罩，竟透出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尖發(fā)軟的柔軟感。
他有些懊惱地抬手，用毛衣袖子胡亂地蹭了蹭鏡片。水汽被抹掉一些，
露出鏡片后那雙恢復(fù)了幾分清明的眼睛。他重新看向林溪，似乎想維持住那份慣常的鎮(zhèn)定，
但鏡框邊緣還掛著細小的水珠，額前幾縷碎發(fā)也微微汗?jié)?，貼在皮膚上，
讓他整個人都帶上了一種被生活煙火氣浸染過的真實?！俺脽岷取?/p>
”他把保溫桶的蓋子完全打開，連帶著里面的小碗和勺子一起拿出來，放在床頭柜上。
濃郁的姜糖氣息霸道地占領(lǐng)了整個房間，驅(qū)散了消毒水的味道。林溪撐著酸軟無力的身體，
慢吞吞地坐起來一點，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只伸出兩只手。
她捧起那個倒了大半碗姜湯的小碗，碗壁滾燙，熱度透過薄薄的瓷壁傳遞到冰涼的掌心，
帶來一種熨帖的舒適。碗里深褐色的液體冒著裊裊的熱氣，辛辣的姜味直沖鼻腔。她低下頭，
小口小口地啜飲起來。滾燙的液體滑過干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陣短暫的辛辣刺痛，
隨即又被一種溫熱的、帶著甜意的暖流覆蓋，一路蔓延到冰冷的胃里。
額頭上似乎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房間里很安靜，只剩下她小口喝湯的細微聲響，
還有暖氣片單調(diào)的滋滋聲。周嶼就站在床邊，微微垂著眼，看著她喝湯。
他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椅背上。光線昏暗，他鏡片后的目光沉靜，
看不出什么波瀾。林溪喝得有些急，碗里的湯下去一小半，身體也稍微暖和了一些。
她放下碗，想換個姿勢，手指無意識地往旁邊挪動了一下——指尖猝不及防地，
擦過了一個微涼的、帶著一點骨感硬度的物體。是周嶼隨意搭在椅背上的手背！那觸感冰涼，
與她被湯碗捂熱的指尖形成鮮明對比。林溪像被細小的電流擊中，指尖猛地一縮！
心臟在胸腔里毫無預(yù)兆地狂跳了兩下，臉頰瞬間漫上熱度，比發(fā)燒帶來的紅暈更甚。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周嶼，他似乎毫無察覺，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
一股莫名的、混合著羞窘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來。林溪低下頭，
把臉往被子里埋了埋，聲音悶悶的，帶著點掩飾性的抱怨，嘟囔了一句：“……糖放多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這抱怨毫無道理，姜湯的辛辣明明很足，
甜味只是恰到好處地中和了那份刺激。周嶼搭在椅背上的手指，似乎極其細微地蜷縮了一下。
房間里陷入一片短暫的、令人心慌的寂靜。只有姜糖的氣息在無聲地流淌。然后，
林溪看到眼前伸過來一只手。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
徑直伸向她放在床頭柜上、還剩小半碗姜湯的瓷碗。在她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
周嶼已經(jīng)端起了那個碗。他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碗沿上——那正是林溪剛剛喝過的地方。
接著，在昏暗的光線下，在林溪驟然睜大的、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他微微抬起碗，
就著那圈還帶著她唇溫的碗沿，極其自然地，喝了一口。喉結(jié)清晰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林溪的呼吸瞬間停滯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臉頰，燒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蜷在被子里的腳趾，因為巨大的震驚和羞窘而猛地蜷縮、繃緊，
指甲幾乎要嵌進柔軟的床單里！周嶼放下碗，碗底碰到床頭柜，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咔噠”。
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穿過暖黃的光暈，
精準地、沉沉地落在林溪燒得通紅、寫滿震驚的臉上。
他的嘴角似乎向上牽起一個極淡、極細微的弧度，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審視的意味。
薄唇微啟，聲音低沉平緩，清晰地落在寂靜的房間里，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火星，
燙進林溪混亂的意識：“嗯。”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有實質(zhì)的溫度，灼灼地鎖住她?！笆翘?。
”“轟——”林溪只覺得腦子里像炸開了一朵煙花，一片空白，
只剩下巨大的嗡鳴和臉頰上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熱度。那裹著她的被子，
此刻像一團滾燙的炭火，讓她窒息。她猛地低下頭，
把整張滾燙的臉都死死埋進柔軟的枕頭里，只留下一個毛茸茸的后腦勺對著他，
身體在被子下蜷縮成更小的一團，像一只被逼到角落、徹底放棄抵抗的鴕鳥。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掙脫束縛。腳趾依舊緊緊蜷縮著，
殘留著剛才那巨大的羞窘帶來的僵硬感。耳邊反復(fù)回響著他那句清晰到殘忍的“是甜”，
還有他俯身就著她唇印喝湯的畫面……這沖擊力比她持續(xù)不退的高燒還要兇猛百倍！
周嶼沒有再說話。房間里只剩下暖氣片單調(diào)的“滋滋”聲，
還有林溪埋在枕頭里、極力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來的、混亂而急促的呼吸聲。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裹著濃得化不開的姜糖氣息和她無聲炸裂的羞窘。
不知過了多久，林溪才感覺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羞恥感稍稍退潮，
留下一種虛脫般的疲憊和混亂。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從枕頭里側(cè)過一點點臉，
露出一只燒得通紅的眼睛，飛快地、偷偷地瞄向床邊。周嶼還站在那里，姿勢沒怎么變。
他微微低著頭，視線似乎落在床頭柜上那個空了的碗上，
側(cè)臉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鏡片反射著暖黃的光點，
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有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食指的指尖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
輕輕點著光滑的木制椅背，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幾不可聞的“嗒、嗒”聲。那細微的節(jié)奏，
敲在林溪混亂的心跳上，讓她更加心煩意亂。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溪腦子里亂成一鍋粥，高燒的眩暈和剛才的沖擊讓她思維遲鈍。她重新把臉埋回去，
像只縮回殼里的蝸牛，只想把自己徹底藏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周嶼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羽絨服，動作很輕?！氨赝胺胚@兒，”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恢復(fù)了慣常的平穩(wěn)，聽不出什么波瀾，“喝完睡一覺。”腳步聲朝著窗戶的方向走去。
林溪依舊埋著臉，一動不動，耳朵卻豎著，捕捉著身后的動靜。窗戶被輕輕拉開一條縫隙，
冷風灌入的微弱氣流拂過她的后頸，帶來一絲涼意。
接著是窗框合攏、窗鎖搭上的輕微“咔噠”聲。腳步聲消失了。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只剩下暖氣片不知疲倦的“滋滋”聲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林溪又維持著鴕鳥姿勢埋了許久，直到確定他真的離開了，才像卸下了千斤重擔，
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被子里。臉頰依舊滾燙，
心緒卻比剛才更加紛亂復(fù)雜。她慢慢地坐起身，后背靠著床頭，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個印著卡通小熊的保溫桶。蓋子蓋得好好的，安靜地立在床頭柜上，
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諝饫餄庥舻慕菤庀⑦€未散去，固執(zhí)地提醒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林溪伸出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輕輕碰了碰保溫桶溫熱的桶身。
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她端起那個空了的瓷碗，
碗沿上似乎還帶著他唇瓣擦過的微涼觸感。那句低沉清晰的“是甜”，再次在耳邊轟然回響。
臉頰上的熱度轟然卷土重來。林溪猛地放下碗，像被燙到一樣，指尖蜷縮起來。
她煩躁地抓了抓自己汗?jié)竦念~發(fā)，掀開被子下床。身體依舊酸軟，但燒好像退下去一點點，
至少腦子沒那么混沌了。她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做點什么，什么都好。目光在房間里逡巡一圈，
最終落在墻角那個半舊的白色塑料藥箱上。藥箱蓋子沒蓋嚴，露出里面一些藥盒的邊角。
是昨天周嶼來之前，她自己翻找退燒藥時弄亂的。對，收拾藥箱。
林溪拖著還有些虛浮的腳步走過去，蹲下身，打開了藥箱蓋子。一股混雜的藥味撲面而來。
她開始機械地將散亂的藥盒、藥瓶歸類，把過期的挑出來扔掉。
退燒藥、感冒沖劑、創(chuàng)可貼、碘伏棉棒……她的動作有些心不在焉，
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窗戶的方向，飄向那個翻窗進來又消失的身影。
就在她把一盒拆開的板藍根顆粒放回原位時，手指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帶著棱角的東西，
卡在藥箱最里面的角落。不是藥盒。林溪疑惑地皺了皺眉，伸手進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