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登基之夜,血洗滿門玄鴻三十七年,春寒料峭?;食蔷胖亻T大開,鼓樂喧天,
玄鴻新帝傅澈大婚登基,百官朝賀,舉國同慶。蘇錦瑤站在長街之尾,
望著那座金鑾殿的方向,雙手緊握,指節(jié)泛白。她身著素衣,卻難掩眉眼清麗,
仿佛下一刻就能笑著對人說:“我與他,自幼青梅。”可她知,今日之后,
傅澈將不再屬于她。“新皇登基了,你以后就是沈大人的人?!北硇痔K庭遠(yuǎn)輕嘆一聲,
拍了拍她的肩,“錦瑤,我們該走了?!碧K錦瑤點(diǎn)頭,卻沒走出三步,街頭忽然亂作一團(tuán)。
“刺客——?。?!”如雷炸響的嘶吼,瞬間打破了婚禮的喜樂。
皇城上空升起了緊急的赤羽金箭,象征帝王危機(jī)。鼓聲停了,喜幡斷落,
血色仿佛從天穹潑灑而下。蘇錦瑤愣住,下一瞬,
便被人從后狠狠推倒在地——“蘇家通敵叛國,蘇庭遠(yuǎn)勾結(jié)刺客,今起滿門抄斬!”她抬頭,
只見那身披繡金蟒袍的趙家軍將領(lǐng)冷冷下令,兵刃雪亮,如冰封千里?!安弧?!
”蘇錦瑤想撲上前,卻眼睜睜看見哥哥蘇庭遠(yuǎn)跪于大街中央,被斬首于眾目睽睽之下!
“哥哥?。。 毖獮R三尺,溫?zé)岬孽r血飛濺在她臉上,帶走了她最后的力氣。
身旁數(shù)位蘇家家仆也被一并押走,街頭百姓噤若寒蟬,無人敢伸出援手。她拼命掙扎,
卻被人重重踩在泥地上——“蘇錦瑤,傅澈已死,你蘇家勾結(jié)敵國還妄圖復(fù)權(quán)?通通該死!
”傅澈……死了?她腦中轟然,思緒斷裂,最后的希望也隨這句話一起崩塌。
她還記得昨夜他來信,只說:“待我登基,便賜你清名,冊你為醫(yī)妃。
”如今卻成了皇死家滅的惡人。那一刻,蘇錦瑤忽覺四肢百骸都被掏空,整個(gè)人如墜冰湖。
她從沒想過,傅澈會(huì)在大婚日,被刺身亡,而她蘇家,竟會(huì)一夜之間血染街頭?!吧虼笕四兀?/p>
沈北呢……”她啞聲問出那最后的名字。“沈北通風(fēng)走漏,已棄職潛逃,是否私通蘇家,
有待查明?!彼偷?fù)u頭,不信、不肯信。那個(gè)總是為她點(diǎn)燈煮藥,細(xì)語安慰的人,
怎會(huì)棄她而去?驚馬奔騰而過,馬蹄掀起塵沙與血沫,世道徹底翻覆。
她在混亂中被一老仆拼死護(hù)出,藏于香坊下水道中。街上喧囂漸遠(yuǎn),蘇錦瑤縮在冰冷石縫中,
衣衫濕透,眼神呆滯?!肮媚铮覀兲K家……完了?!崩掀蜌馊粲谓z,終倒下再未醒來。
她的指尖一寸寸地?fù)缸”?,鮮血涌出,也沒感覺。
她想起傅澈眉眼溫和地說:“若有一日我為帝,你就是我的鳳后。”如今他為帝,
卻死于非命;她家破人亡,流落如狗。天光微弱,烏云壓頂,冷雨如針。
蘇錦瑤拖著血跡斑斑的身子,跌跌撞撞地離開京城,穿過尸橫遍野的小巷,
踏入一片她從未想過的荒野。她一無所有了。除了那口再也說不出的“冤”,
和藏在心頭的那句“你若登基,便娶我”。——可如今,他已登基,
她卻再無資格站在他身邊。更何況,他已不在人世。2 命懸一線,
仙山收留蘇錦瑤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京中逃出來的。她只知道,
在昏暗的巷口、冰冷的井蓋、銹蝕的鐵欄和血腥味彌漫的夜里,
她一遍遍地想起父兄倒下時(shí)的模樣,耳邊回響著街頭劊子手揮刀時(shí)斧聲清脆。她渾身血污,
腳踝在逃亡中被劃破,痛到麻木。雨夜凍骨,她靠在一棵枯樹下瑟瑟發(fā)抖,唇色已然發(fā)紫。
意識幾度模糊,她卻始終咬牙撐著。不能死。
不能在還未查出真相、還未還蘇家清白、還未為沈北找到蹤影之前死去??山K究,天意未憐,
蘇錦瑤還是在黑夜的荒野中,重傷昏迷。那一夜山風(fēng)卷起夜霧,夜鴉啼鳴,
有穿著青灰布袍的僧人從山林中路過。他低頭一望,看見那女子瘦弱狼狽,
卻依舊緊握著一塊染血的玉佩。那是她的生辰禮——沈北送的。
“唵……阿吽……”一串佛號從他口中緩緩念出,拈指一印,他將錦瑤抱起,
轉(zhuǎn)身踏入霧氣之中。青鸞山,隱于世外,深林萬壑,飛瀑如練。三日后,蘇錦瑤醒來,
發(fā)覺自己躺在一間竹屋中,身旁點(diǎn)著暖香,一名眉目慈和的灰衣僧人正替她敷藥?!澳阈蚜?。
”他語聲低緩,“你命不該絕,往后便是新生?!卞\瑤愣住:“我……還活著?”“活著。
”僧人淡淡道,“不過,你從此不是蘇錦瑤?!彼孜⒖s。僧人遞過一張黃紙,
上書:“簡瑤,青鸞山外門弟子?!薄澳憧稍??”蘇錦瑤喉嚨一澀,忽地低頭痛哭。她愿,
她當(dāng)然愿。她愿放棄姓名、放棄身份、放棄所有的過往,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能在將來有一日,親手將仇人拖下深淵!“我愿。”她輕聲說,聲音沙啞卻堅(jiān)定如石。
從此,世間再無蘇錦瑤,只有簡瑤。她每日在山間采藥、讀經(jīng)、習(xí)術(shù)。
她學(xué)習(xí)丹術(shù)、暗咒、幻術(shù),哪怕手指磨破、經(jīng)脈灼痛也從不喊一句疼。她將過往埋進(jìn)心底,
從不提半字。只是夜夜夢回,眼中總有一個(gè)披著金甲的少年背影,逐漸遠(yuǎn)去。有時(shí)夢里,
她仍能聽見街頭那一聲刀起人亡的巨響,仍能看見哥哥最后一眼望向她的神色,
帶著血、憐憫、與無法說出口的訣別。她常常深夜驚醒,滿背冷汗?!澳阌謮粢娏??
”灰衣僧人站在窗外,低聲問。她點(diǎn)頭,卻只是低低笑了:“沒事。只是睡淺。
”他看了她許久,方道:“你是很聰慧的孩子,可你心魔太重,若不除去,遲早走火入魔。
”錦瑤將披散的發(fā)絲攏到耳后,輕聲道:“我心魔未除,因仇人尚在?!薄拔抑磺?,
有朝一日,能清清楚楚地站在他們面前,親口問一句:‘你們怎忍心?’”山風(fēng)微動(dòng),
落葉隨風(fēng)飛揚(yáng)。僧人終于不再言語,只拂袖離去,留她一人坐于竹廊之上,
遙望霧氣縹緲的山下凡塵。她知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個(gè)叫“蘇錦瑤”的人,
已在那一夜死在皇城之下。但簡瑤還活著——活著,就不能白活。她不是要做仙,
不是要超脫,而是要把那血海深仇,一筆筆討還!3 朝堂暗流,沈北歸京春寒未退,
玄鴻朝的朝陽卻已經(jīng)變了顏色。沈北自北境戰(zhàn)亂中歸來時(shí),身披風(fēng)塵,鬢角生霜。
他踏入皇城的那日,城門朱漆尚未褪色,可守門的禁軍,已非昨日之人。
他曾是先帝親召的廷議官,肩負(fù)清議諫言之責(zé),奉傅澈密令,前往北境調(diào)查軍備之事。
怎料未及還京,皇帝已死,蘇家盡滅。京中消息封鎖,
他是靠一封寫得字跡模糊的家書才得知——“蘇家通敵,被誅九族?!蹦且豢蹋?/p>
他在驛館中怔坐許久。掌心一封染血的手札,那是蘇錦瑤多年前為他寫的藥方,
墨跡早已暈開,卻仍清晰可辨?!吧虮保闩驴?,我給你把黃連加了蜜。”她笑著說過這話。
可如今,那張笑臉是否早已枯骨黃土?!“你若不還她清白,此生休提沈姓!
”他低聲對自己說,聲音仿佛刻在牙縫。次日清晨,沈北換下官袍,直奔刑部舊檔。
他是戶部郎中,查案本非職責(zé)所在,但他不愿等,也不能等。“蘇家案卷可在?”他沉聲問。
檔吏瞥他一眼,低聲道:“沈大人,此案乃趙貴妃親審,已定‘現(xiàn)行通敵’。當(dāng)日證人確鑿,
主使乃蘇庭遠(yuǎn),執(zhí)行人尚無確證……”“尚無確證?”沈北眼中寒意頓起,“何以定罪?!
”檔吏避開他的目光,將手中案卷收起,低聲道:“此事朝中已有旨意,不得再翻。
沈大人莫叫自己惹火上身?!彼湫Γ骸盎鹪缫褵筋^頂,怕有何用?”此話傳出,
便再難收口。三日后,趙綰綰召見他?;蕦m棲鳳殿內(nèi)香煙繚繞,趙綰綰一身紫衣鳳紋,
儀態(tài)端莊,眉眼卻仍舊艷麗如昔?!吧虼笕嗽S久未歸,北境之行辛苦。”她溫婉一笑,
“可為何回京第一件事,竟是翻蘇家舊案?”沈北行禮:“蘇家乃皇親國戚,昔日清流骨干,
怎能一夕間滿門冤死?沈某雖非御史,亦有義追問真相?!壁w綰綰笑意不減,
語氣卻淡了幾分:“真相?真相便是先帝被刺,蘇家通敵,清君側(cè)、穩(wěn)朝綱,此為大義。
”“大義之下,誰又替蘇家說過一句‘冤’?”“沈北!”她終于沉下臉,“你不識時(shí)務(wù)。
如今新帝年幼,朝局未穩(wěn)。你若執(zhí)意插手舊事,只怕你官帽不保!”沈北抬眸,
目光冷如霜雪:“那便摘了去。我沈北,寧負(fù)功名,不負(fù)人心?!壁w綰綰眸色一寒?!皝砣?,
送沈大人出宮!”沈北轉(zhuǎn)身離開,步履如刀,胸中滿是怒意。朝堂之上,滿目權(quán)術(shù)爾虞,
竟無一人提及傅澈之死真相、蘇家何以滅門。京中傳言四起,
卻都繞著“趙貴妃穩(wěn)定朝政”四字轉(zhuǎn)。他不信這些!他要從尸骨成堆中,撥開那一線真光。
他要查清,誰是刺客?誰在背后操控?誰一夜之間毀了兩條性命、一門忠良!夜里,
他獨(dú)坐書案,將京中諸案羅列重查,畫出所有涉案官員的關(guān)系圖譜。忽然,
他手指在其中一個(gè)名字上頓?。簩m中御前女史——許音娘。據(jù)傳,
當(dāng)夜她曾奉趙綰綰之命前往景陽殿,卻神秘失蹤,至今未現(xiàn)身。
“或許……她就是那唯一知情者。”沈北目光微動(dòng),緩緩合上案卷。他知道,查清這條線,
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可能替蘇錦瑤翻案之法。只是,他不知道,
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青鸞山中,有一個(gè)他以為已死的女子,正在午夜夢中,
輕聲呼他的名字——“沈北……你在哪?”4 綰綰之局,舊愛成劫趙綰綰最近心情極好。
先帝已亡,新帝年幼,她以貴妃之身攝政輔朝,幾乎一言九鼎。只待小皇帝再長兩年,
她便能徹底清除異己,掌控朝綱。只是有一粒釘子,正日漸刺眼——沈北。
這個(gè)自北境歸來的諫臣,背負(fù)清名,卻偏要攪局查案。他不怕貶謫,不懼權(quán)壓,如一柄利刃,
正對她喉嚨。趙綰綰冷笑,倚在貴妃塌上輕輕翻起折子,唇角勾起:“要讓他甘愿束手,
就得讓他看見他最想看見的東西……再親手毀了它?!彼従彅傞_一張?zhí)刂普執(zhí)?/p>
“青鸞山選婿大會(huì)……呵,正好?!迸c此同時(shí),青鸞山后山竹林深處,簡瑤正盤膝靜坐,
掌中靈氣微繞,眉間汗水滾落。“咳——”一口血噴出,她臉色慘白?;眯g(shù)殘陣難解,
稍有不慎便反噬己身。但她仍咬牙堅(jiān)持,擦去血跡繼續(xù)修煉。青鸞山門規(guī)嚴(yán)苛,
外門弟子不得擅自離山??善蛉帐盏秸崎T手諭——“三日后,選婿大會(huì)。
”這不是普通相親,而是上峰命令,藉此為青鸞宗招攬世家勢力,凡外門女子,
皆需著盛裝參會(huì)?!澳闳舨怀鱿终腥藨岩??!睅熃闱那奶嵝阉?。她怎能暴露身份?
京中蘇家已是罪籍,她若一露面,勢必引來災(zāi)禍!“我戴面紗,不說話,不接近任何人。
”她低聲道。她已不是蘇錦瑤,她是簡瑤。這三年,她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如今絕不能功虧一簣。而京中另一端,沈北也收到了“青鸞山請?zhí)?。“選婿是假,
實(shí)則是青鸞山祭典前的大選壇,聽聞山中醫(yī)者曾診過先帝舊疾?!睂傧路A告。沈北神色微動(dòng)。
“若真有高人,或許能佐證先帝當(dāng)日之死非病,而是……中毒?!彼⒖躺仙?。只是他不知,
山中那位傳言“貌美醫(yī)絕”的女弟子,正是他魂?duì)繅艨M的舊人。三日后,青鸞山選婿大會(huì)。
山花爛漫,群峰如畫,各方權(quán)貴齊聚,一時(shí)熱鬧非凡。簡瑤一襲淡青長裙,佩面紗,
靜靜立于角落。她不說話,只垂目避人。即便有人贊她氣質(zhì)清冷,也無人知,
她正用盡全身力氣,不讓眼淚涌出。她看見沈北了。那人衣袍素凈,眉目如昔,
只是瘦了許多。昔日溫潤如今已凝成寒霜,仿佛天地間最孤傲的一劍。他站在上賓席旁,
與長老寒暄,不知為何,忽然向她望來。心跳猛然一滯。簡瑤當(dāng)即轉(zhuǎn)身欲逃,
卻腳下絆住臺階,身形一晃。“姑娘小心——”沈北本能地上前一步,
但那女子卻已快步消失在人群中。他心中一動(dòng),竟隱約有種熟悉的錯(cuò)覺。
那背影……為何如此像她?可不可能呢?蘇錦瑤早就死了,他親眼見過她父兄的首級,
親手埋葬她房中信物。那個(gè)人不可能再活著??赡且凰查g,他的心卻疼了,
像被什么東西猛地拉扯。夜深,大會(huì)散去。趙綰綰接到回報(bào):“沈北似有疑慮,
已起疑‘簡瑤’身份?!彼p嗤:“那就更好。你去放話,就說青鸞山中藏有蘇家殘孽,
讓他查去,越查越深,才好收網(wǎng)?!薄翱扇f一……真是蘇錦瑤呢?
”趙綰綰垂眸:“她若真沒死,便親手送她去死。”她轉(zhuǎn)過身,望向窗外夜色,
聲音森冷:“畢竟,沈北心中那道防線,只有她能摧毀?!鄙斤L(fēng)漸起,花燈將滅。青鸞山上,
兩顆曾共鳴的心,彼此錯(cuò)肩而過,卻已埋下命運(yùn)交匯的導(dǎo)火索。5 仙山初見,
兩不相識青鸞山,霧起云涌。選婿大會(huì)后的余熱尚未散盡,各路來客三三兩兩游賞山景,
順帶打探醫(yī)道幻術(shù)之秘。簡瑤依舊身著素色衣裙,面紗遮面,獨(dú)自坐于流玉臺邊。風(fēng)吹松葉,
水聲淙淙,她以指尖輕描湖面倒影,只為平息胸口翻騰的思緒。昨日大會(h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