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沉沉地壓迫著眼瞼意識在混沌的深淵邊緣掙扎,
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jīng)遠處,尖銳的、撕裂寂靜的喧囂聲浪涌而來“快!
準備手術(shù)室!病人快撐不住了!快!”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像密集的鼓點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動著身下狹窄堅硬的擔架。
每一次顛簸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鈍痛男人用盡殘存的力氣,
勉強將眼皮撬開一條縫隙“好黑啊……”一個模糊的念頭在腦中滑過,
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茫然視野里只有模糊晃動的光影輪廓,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接著,
那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也被無垠的、純粹的黑暗徹底吞噬,
意識沉入無底深淵“滋滋…滋啦…”電流不穩(wěn)的雜音刺破了寂靜。
一臺老舊的電視機屏幕閃爍著,畫面不甚清晰,色彩也有些失真。
屏幕上正播放著克里斯托弗·里夫飾演的《超人》那偉岸的、披著紅色披風的明日之子,
正懸浮于浩瀚星海,神情悲慟而堅定他逆轉(zhuǎn)了地球的轉(zhuǎn)動,只為讓時光倒流,
從冰冷的死神手中奪回他摯愛的露易絲·萊恩藍紅相間的希望,竟可如此挑戰(zhàn)時間的鐵律,
只為守護一份屬于凡人的愛意“好亮……”刺目的光線,帶著真實的暖意,
霸道地穿透了米諾緊閉的眼皮,像無數(shù)細小的金針扎在視網(wǎng)膜上他本能地蹙緊眉頭,
艱難地抵抗著這突如其來的光亮意識像沉船般艱難地上浮,終于,他緩緩地,
帶著宿醉般的沉重感,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天花板柔和的米白色,
邊緣鑲嵌著精致的石膏線,
一盞設計簡約卻顯然價值不菲的吊燈懸垂著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氣,
像是某種花香混合著干凈的織物氣息?!斑??這是……哪里?
”米諾的思緒如同浸了水的棉絮,
憶的碎片在腦海中漂浮、碰撞他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極其漫長而幽遠的夢夢里有一個身影,
一個模糊卻感覺無比美好的身影,溫柔,清澈,帶著讓人心安的暖意他努力想看清那張臉,
的、強烈的悸動在胸腔里蔓延開來他幾乎是篤定地想著“我戀愛了……愛上了夢里的那個人。
”這念頭讓他自己都有些恍惚緊接著,現(xiàn)實的記憶碎片終于艱難地拼湊起來。
“我記得我是在街上,很冷,然后就暈過去了?”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
身體傳來一種奇異的陌生感,輕盈,又帶著微妙的柔軟“現(xiàn)在是在醫(yī)院嗎?”他環(huán)顧四周,
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這絕不是醫(yī)院的病房目光所及之處,是鋪著淡粉色墻紙的墻壁,
掬的泰迪熊、圓滾滾的企鵝、瞇眼微笑的柴犬一個幾乎占據(jù)整面墻的巨大白色衣柜靜靜矗立,
透過紗簾的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所有的細節(jié)都在無聲地告訴米諾: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
孩子的閨房一股巨大的困惑和不安攫住了米諾的心臟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揉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視線卻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纖細、白皙、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涂著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粉色甲油“wc”一聲低低的驚呼卡在喉嚨里他猛地轉(zhuǎn)頭,
幾乎是撲向床邊那面精致的化妝鏡冰涼的鏡面觸碰到指尖,
他才驚覺自己剛才完全沒注意到這雙手腕的纖細和肌膚的柔嫩鏡子里,
映照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心臟在那一瞬間驟然停止了跳動,
隨即又以近乎瘋狂的頻率猛烈撞擊著胸腔,仿佛要從喉嚨里蹦出來血液轟鳴著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退潮般消失,留下冰涼的眩暈感塵俗夢衍三千愛,花間迷影最勾人鏡中的容顏,
有令人屏息的溫柔肌膚細膩如玉,帶著健康的淡淡紅暈眉毛彎彎如遠山含黛,鼻梁小巧挺秀,
唇瓣是天然的櫻花粉色,飽滿而柔軟最讓人心顫的是那雙眼睛,清澈得像初融的雪水,
又深邃如靜謐的湖泊,
此刻正盛滿了與他內(nèi)心一模一樣的、巨大的驚愕與茫然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
微微顫抖著米諾死死地盯著鏡子,大腦一片空白,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過了好幾秒,
一個荒誕到極點的詞匯才艱難地擠進他的意識“所以我這是穿越了?”鏡中的女孩,
也同步地做出了一個同樣驚愕茫然的口型他僵硬地抬起手,
鏡中的女孩也抬起手他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鏡中的女孩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真實的、帶著彈性的溫熱觸感一股巨大的恐慌伴隨著強烈的荒謬感席卷而來他猛地丟開鏡子,
仿佛那是燙手的烙鐵。鏡子跌落在柔軟的羽絨被上,無聲無息與此同時,
在另一處小房間里堂溪的意識,是在《超人》電影片尾曲悠揚的旋律中緩緩復蘇的屏幕上,
盧瑟被押入陰森的監(jiān)獄鐵門,
象征著正義的、光明的大團圓結(jié)局定格陽光從未拉嚴的窗簾縫隙鉆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長的光斑,無數(shù)塵埃在光柱中無聲飛舞“這是哪?
”無端的、強烈的混亂如同渾濁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思維。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房間布局,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屬于男性的、帶著淡淡汗味和某種洗衣液混合的氣息,
與她習慣的馨香截然不同她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仿佛被重物狠狠敲擊過她強迫自己深呼吸,
一下,兩下像無數(shù)次面對棘手的設計稿時那樣,將翻騰的混亂強行壓下,
理智艱難地重新上線“這不是我的房間?!彼h(huán)顧四周,做出冷靜的判斷房間不大,
陳設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柜,僅此而已墻壁是簡單的白色,
沒有任何裝飾。“沒有被捆綁,沒有限制,應該不是綁架。
”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略微放松了一些她嘗試活動身體,準備坐起來。
“只是”只是身體傳來的感覺極其怪異沉重,有力,
骨骼似乎都粗壯了一圈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寬大,骨節(jié)分明,皮膚略顯粗糙,
這絕不是她那雙常年握畫筆、精心保養(yǎng)的手一種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實有力的觸感從腳底傳來,
她沖到書桌前那面小小的方鏡前。鏡子里,映出一張屬于年輕男子的臉。
略顯凌亂的黑色短發(fā),輪廓分明的下頜線,眉毛濃黑,鼻梁高挺,唇線緊抿那雙眼睛,
此刻正和自己一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堂溪倒抽一口冷氣,踉蹌著后退一步,
撞到了身后的椅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扶著桌沿,胸口劇烈起伏穿越?靈魂互換?
這些只存在于幻想小說里的概念,
像冰錐一樣刺入她的現(xiàn)實“那我自己原來的身體呢”一個更恐怖的想法瞬間攫住了她,
讓她幾乎窒息如果“她”在這里,那么原來的“堂溪”在哪里?里面又是誰?
慌只持續(xù)了短暫的一瞬多年獨立生活養(yǎng)成的強大適應力讓她再次強行鎮(zhèn)定下來要先獲取信息,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這個陌生的房間,
最終定格在書桌上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本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封皮有些磨損。
如同所有懸疑故事的開端,她走了過去,帶著一種近乎宿命的預感,翻開了扉頁上面,
用略顯稚嫩卻工整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米諾“米諾”堂溪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眉頭緊鎖一絲奇異的熟悉感掠過心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一圈漣漪,
卻又迅速消失無蹤,抓不住源頭她甩甩頭,壓下疑惑,翻開了日記“2012年9月12日,
爸媽終于還是簽了字??蛷d里摔碎的花瓶還沒收拾,媽哭了,爸爸沒看我以后,
不能再伸手要零花錢買畫筆了?!薄?012年9月25日,媽咳嗽得很厲害,臉色蠟黃,
躺在沙發(fā)上像一片枯萎的葉子她說沒事,可我看到她偷偷抹眼淚,心里堵得慌。
”“2012年9月28日,媽住院了。醫(yī)生說了很多名詞,我聽不懂,
只知道很嚴重她勉強對我笑,那個笑容比哭還難看,病房的消毒水味好刺鼻。
”“2013年1月1日,新年,窗外在放煙花,很熱鬧。病房里只有我和媽,
暖氣好像壞了,特別冷,我握著媽冰涼的手,不敢哭。眼淚流出來,會凍在臉上吧?
”“2013年1月2日,爸從外地趕回來了。他沒進病房,在外面走廊和幾個親戚說話,
聲音挺大,好像在笑?我站在門后聽著,手指掐進了手心”“2013年6月20日,
坐在醫(yī)院冰冷的長椅上,看著媽被推進去檢查。我好想變成超人啊這樣就可以治好媽媽了,
或者,拿著花不完的錢給媽用最好的藥”“2017年8月13日,熬了三個通宵,
甲方終于點頭了!尾款到賬!這個月的房租,終于夠了。泡面好像也沒那么難吃了。
”“2017年12月10日,頭暈,乏力,刷牙時牙齦出血止不住。胸口也悶悶的,
跟媽以前癥狀有點像“有點害怕,等忙完手頭這個項目,得去趟醫(yī)院看看”日記戛然而止,
停留在那個令人不安的日期堂溪握著筆記本的手指微微發(fā)白,
指尖冰涼日記里流淌的孤獨、掙扎、對母親深沉的愛以及那沉重的經(jīng)濟壓力,
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上那些字跡,從最初的工整,到后來的潦草,
再到最后那幾頁帶著疲憊和不安的筆觸,
清晰地向堂溪勾勒出一個在生活重壓下頑強支撐、卻又被陰影籠罩的年輕靈魂“穿越,
而且還是成為了一個男生。”這個認知像冰冷的重錘,緊緊錘擊了她的思維多么荒誕!
多么可笑!多么…殘酷然而,日記本的質(zhì)感,房間里殘留的氣息,鏡中那張陌生而真實的臉,
都在無情地向她宣告這是真的“米諾”她再次念出這個名字,這一次,
種沉甸甸的、混雜著同情、無措和強烈不安的重量“那我自己原來的身體呢”恐慌再次升騰,
她迫切地需要找到答案,找到那個擁有她身體的“人”“會是呼喚嗎?
”米諾花費了好一會兒,
才勉強從靈魂出竅般的震驚中找回一絲行動力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間臥室,
然后是臥室外的起居空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小花園,陽光灑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
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這顯然是一座價值不菲的獨棟別墅,
裝修風格精致奢華,每一個細節(jié)都透著“昂貴”二字,
與他之前租住的狹小公寓天壤之別“不過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住的樣子。
”偌大的房子異常安靜,聽不到其他人的聲息衣帽間里掛滿了當季的時裝和禮服,
梳妝臺上的護膚品價值不菲,但整個空間卻彌漫著一種精致的空曠感,
少了些“家”的氣息“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米諾用力甩甩頭,
試圖驅(qū)散那些不合時宜的感慨“當務之急,是找到‘我’!找到我自己的身體!
還有里面現(xiàn)在到底是誰?”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就在他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之際,
床頭柜上一部鑲著細鉆的、最新款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發(fā)出清脆的“?!币宦曄⑻崾疽裘字Z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撲過去拿起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新的微信好友申請申請者的頭像是一只傻乎乎的二哈吐著舌頭,
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他自己的微信頭像!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動和緊張而微微顫抖他嘗試用指紋解鎖——女孩纖細的食指按在傳感器上“滴”的一聲輕響,
屏幕解鎖了他顫抖著點開微信,通過了那條好友申請幾乎是瞬間,
一條新消息就跳了出來“你是米諾嗎?”(發(fā)送者:是大米啊)米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我是!你是堂溪嗎?”他剛剛在梳妝臺上一張藝術(shù)照的簽名處,
確認了這具身體原主的名字至于對方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想到了自己床頭柜上那本攤開的,寫滿自己心事的深藍色筆記本,
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燙原來自己那些隱秘的掙扎,痛苦,甚至偶爾冒出的中二想法,
都被這個叫堂溪的女孩看光了這種被“扒光”的羞恥感,
讓鏡中那張本就粉嫩的臉蛋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換身嗎,
我和堂溪”“早知道不寫日記了”*米諾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對著空氣無聲地咆哮新的消息提示音再次響起,
將他從社死的邊緣拉回“現(xiàn)在是中午10點20分12點整,
中英商場四樓吉托牛排館見車鑰匙在玄關(guān)鞋柜上那個粉色的Chanel鏈條包里,
銀行卡也在里面,記得帶過來。不要遲到,另外,衣柜里有件灰色的雙面呢大衣,
披上再出門別穿錯了”(by 堂溪)命令式的口吻,條理清晰,不容置疑。
米諾看著屏幕上這串信息,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那個占據(jù)了自己身體的靈魂,
正冷靜地掌控著局面“啊,哦哦,好的?!彼孔镜鼗貜?,
像個剛拿到新玩具卻手足無措的孩子回復完,他像泄了氣的皮球,
仰面倒回那張堆滿玩偶的柔軟大床上,望著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燈,欲哭無淚,
一個荒誕至極、又無比驚悚的玩笑“這都什么事啊”收到那條帶著明顯慌亂和順從的回復時,
占據(jù)著米諾身體的堂溪,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合著無奈和一絲掌控感的、極其復雜的笑容她(環(huán)顧著這間簡陋卻收拾得還算整潔的出租屋,
目光最終落在書桌一角,那里立著一個小小的木質(zhì)相框。照片有些舊了,邊緣微微泛白。
上面是一個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小男孩,
緊緊摟著旁邊一位同樣笑容燦爛、溫柔美麗的年輕女子的手臂他們坐在旋轉(zhuǎn)木馬上,
背景是模糊的游樂園色彩陽光灑在他們臉上,洋溢著純粹的,毫無陰霾的幸福堂溪的心,
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觸碰了一下她走過去,拿起相框,指尖,確切地說,
是米諾那略顯粗糙的指尖,輕輕地、極其溫柔地撫過照片上那個小男孩燦爛的笑臉。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間依稀與日記里那個被病痛折磨的母親重合?!笆悄銌?,米諾?
” 她對著照片,用米諾那屬于年輕男子的嗓音,
低低地問了一句聲音在空寂的小屋里顯得有些陌生。沒有答案,
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她輕輕地將相框扣在桌面上,熄滅了手機屏幕時間緊迫,
她需要赴約。打開米諾那個簡易的衣柜,里面掛著的衣服寥寥無幾,
大多是基礎款的T恤、襯衫和幾件洗得發(fā)白的外套,
與她衣帽間里的琳瑯滿目形成鮮明對比“自己打扮得很帥,去見自己。”堂溪低聲自語,
拿起一件深藍色的工裝襯衫和一條還算干凈的牛仔褲,
臉上的表情古怪極了“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到極點。
”換衣服的過程同樣充滿挑戰(zhàn)笨拙地扣著襯衫紐扣,
感受著屬于男性的、更寬闊的肩背和胸膛被布料包裹的陌生觸感,
系腰帶時更是手忙腳亂當她終于穿戴整齊,
瞥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11:10從這里到市中心的中英商場,
坐公交肯定來不及她立刻拿起米諾那部舊手機,點開微信:“喂,
把你的微信支付密碼告訴我,我掃輛共享單車”(堂)幾秒后,
回復來了“114514”(米)堂溪盯著這串數(shù)字,
額角跳了一下“還真是獨特的密碼”她迅速操作,沖出房門*”11:40,米諾,或者說,
擁有堂溪外表的米諾,
終于磕磕絆絆地找到了那家位于商場四樓的“吉托”牛排館他披著那件質(zhì)感極佳的灰色大衣,
手里緊緊攥著那個粉色鏈條包,一路走來吸引了無數(shù)驚艷或探究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
幾乎同手同腳推開餐廳厚重的玻璃門,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自己那個穿著他深藍色工裝襯衫、黑色牛仔褲的“米諾”,
正安靜地翻看著菜單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她)身上,
勾勒出屬于米諾的、清瘦卻挺拔的輪廓。那張原本屬于米諾的、略顯疏離的側(cè)臉,
此刻卻帶著一種堂溪從未有過的沉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掌控感這種感覺極其詭異,
看著自己的身體,里面卻住著另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米諾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
走到桌前坐下,侍者適時地遞上菜單。
“你有什么要單點的嗎”對面的“米諾”——堂溪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他(她),
用的是米諾的聲音,語氣卻帶著堂溪式的干脆利落“暫時沒有” 米諾有些適應了局勢,
但仍不敢直視對面那雙屬于自己的眼睛。“嗯”堂溪點點頭,
將菜單遞給侍者“兩份招牌肋眼牛排,全熟,配菜按標準。再要兩杯檸檬水,
謝謝”她流暢地點完單,侍者離開后,才重新看向米諾,從口袋里掏出米諾那部舊手機,
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了幾下“我給你發(fā)了一份我剛擬好的注意事項”她將手機屏幕轉(zhuǎn)向米諾,
上面顯示著一個名為《換身生存手冊》的文檔“你看看,
有沒有什么需要改動或者補充的地方。”米諾拿起自己(堂溪)那部昂貴的手機,點開微信,
果然看到了文件傳輸“好的?!彼麘艘宦暎c開文檔,同時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堂溪,
尋求確認堂溪微微頷首。米諾低下頭,
(具體金額閾值可后續(xù)協(xié)商)需提前向?qū)Ψ皆敿氄f明用途并獲得同意小額日常開銷自行負責,
活動(如涉及暴力、非法等)3. 社交維持:雙方需盡力模仿對方的行為模式、語言習慣,
社交圈(家人、朋友、同事、同學等)的穩(wěn)定需互相及時溝通各自社交圈的重要信息和動態(tài),
避免穿幫特殊或棘手情況需共同商議對策4. 生活軌跡:*在遵守上述原則的前提下,
雙方應繼續(xù)“扮演”對方,
過對方原有的生活(工作/學習等)需盡最大努力完成對方原有的責任和義務。
5. 關(guān)系綁定:*為便于互相監(jiān)督、信息及時溝通以及在外界面前合理化解行為差異,
雙方需對外結(jié)成“情侶”關(guān)系此關(guān)系為權(quán)宜之計,
本質(zhì)是深度綁定的“命運共同體”米諾逐字逐句看完,看到最后一句話,猛然抬起頭,
迎上了堂溪的目光那雙屬于他自己的眼睛里,清晰地映著堂溪的靈魂,冷靜、理性,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看著自己那張臉上露出這種表情,米諾感覺后背一陣惡寒,
極其不適?!霸趺礃??”堂溪問道,聲音平穩(wěn)米諾組織了一下語言,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嗯,堂小…先生擬定的條款相當細致到位。
” 他差點習慣性地叫出“小姐”,幸好及時改口“不過…”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指向了第五條“我們是剛剛才…呃,認識,就立刻建立情侶關(guān)系,是否有些操之過急?
會不會反而引人懷疑?”堂溪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問,身體微微前傾,
臉上那屬于米諾的、略顯冷峻的線條忽然舒展開來,嘴角勾起一抹堪稱“狡黠”的壞笑,
眼神也變得促狹“當然是假情侶啊,權(quán)宜之計而已”她刻意拖長了語調(diào),
然后用一種帶著調(diào)侃的、極其“堂溪”式的語氣反問“莫非,米小姐是覺得,
我剛才是在借機向你‘表白’嗎?”“我”米諾的臉“騰”地一下又紅了,
鏡中的堂溪也同步地染上了羞惱的紅暈他被噎得啞口無言,只能尷尬地低下頭,
假裝對剛端上來的牛排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笨拙地拿起刀叉,
試圖用切割食物的動作掩飾自己的窘迫看著自己的那雙纖纖玉手笨拙地跟刀叉較勁,
對面的堂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午餐在一種微妙而尷尬的氣氛中結(jié)束。
堂溪用自己的銀行卡結(jié)了賬,動作自然流暢她站起身,
看向還在努力跟最后一點配菜斗爭的米諾“走吧。
”米諾(堂溪身體)茫然地抬起頭:“去哪?”“約會?!碧孟字Z身體)吐出兩個字,
語氣理所當然。“?。楷F(xiàn)…現(xiàn)在?”米諾(堂溪身體)更懵了?!爱斎唬瑓f(xié)議第五條,
需要‘合情合理’地建立關(guān)系,讓周圍的人逐漸接受我們在一起的事實約會,
是最自然的第一步。”堂溪(米諾身體)解釋道,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走吧,司機。
”米諾(堂溪身體)這才反應過來,
認命地拿起粉色鏈條包里的車鑰匙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商場,來到地下停車場。
那輛線條流暢、顏色炫目的寶馬Z4敞篷跑車安靜地停在那里米諾(堂溪身體)坐進駕駛座,
握著質(zhì)感冰涼的方向盤,感受著身下真皮座椅的包裹感,
心里五味雜陳他從未開過這么好的車而副駕駛上的堂溪(米諾ver),
則熟練地調(diào)整了一下座椅角度,顯得十分放松車子駛出車庫,匯入午后的車流陽光正好,
微風拂過敞開的車頂,
吹亂了堂溪(米諾身體)那頭屬于米諾的黑色短發(fā)不少路過的車輛司機,
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副駕駛上那個穿著普通工裝襯衫,卻氣質(zhì)獨特、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吸引,
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很快,目的地就要到了巨大的摩天輪,
過山車的軌道輪廓在遠處顯現(xiàn)——本市最大的游樂園。停好車,
兩人隨著人流走進充滿歡聲笑語的園區(qū)米諾(堂溪身體)看著那些刺激的設施,
試圖活躍氣氛“我們?nèi)ネ婺莻€?跳樓機?或者大擺錘?過山車怎么樣?
很刺激的”他指著遠處傳來陣陣尖叫的方向。堂溪(米諾身體)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臉色似乎白了一瞬,隨即恢復平靜,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澳恰彼穆曇舴湃崃诵?/p>
指向不遠處那座緩緩轉(zhuǎn)動、播放著歡快音樂的華麗設施“摩天輪怎么樣?一點都不嚇人的,
能看風景”米諾(堂溪身體)敏銳地捕捉到了堂溪她那一閃而逝的不適和隨之而來的疏離感,
體)的目光投向那座巨大的、色彩斑斕的旋轉(zhuǎn)木馬木馬們正隨著悠揚的八音盒旋律上下起伏,
騎在上面的孩子們發(fā)出純真的歡笑她抬起手,沒有指向摩天輪,
而是堅定地指向了旋轉(zhuǎn)木馬的方向“我要玩那個?!甭曇艉茌p,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米諾(堂溪身體)看著她的側(cè)臉,那張屬于他自己的臉上,
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和難以言喻的柔情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笑了笑,輕聲說“好,就玩那個”那一天,在喧囂歡樂的游樂園里,
“堂溪”和“米諾”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對普通的情侶他們坐在相鄰的木馬上,
隨著舒緩的音樂起伏旋轉(zhuǎn)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穹頂,
灑下斑駁的光影堂溪(米諾身體)緊緊抓著木馬的金屬桿,仰著頭,閉著眼,
嘴角帶著一絲近乎夢幻的微笑,
仿佛沉浸在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遙遠夢境里米諾(堂溪身體)側(cè)頭看著她,
看著“自己”臉上那從未有過的,近乎孩子般的純真和滿足,
心中涌動著一種奇異的暖流和酸澀他們還一起看了小丑表演,笨拙地嘗試了套圈游戲,
分享了超大份的棉花糖,糖絲粘在了堂溪(米諾身體)的嘴角,
米諾(堂溪)下意識地伸手想幫她擦掉,指尖觸碰到屬于自己臉頰皮膚的溫熱觸感時,
兩人都觸電般縮回了手,臉上飛起紅霞夕陽西下,將游樂園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兩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休息,
手里拿著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空氣里彌漫著爆米花的甜香和孩童的歡笑。
“堂溪” 米諾(堂溪身體)看著遠處緩緩轉(zhuǎn)動的摩天輪,忽然輕聲開口,
聲音帶著一絲感慨,“好像換身,也不完全是件壞事啊。
”堂溪(米諾身體)正小口舔著冰淇淋,聞言轉(zhuǎn)過頭,
那雙屬于米諾的眼睛里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微微歪頭“啊咧?
原來你一開始覺得這是一件壞事嗎”“當然啊”米諾(堂溪身體)坦誠地點頭,
臉上帶著憂慮“我只是個普通人,沒什么本事。我怕我會搞砸你的人生,
怕我把你經(jīng)營得這么好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你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彼穆曇舻土讼氯ィ?/p>
帶著深深的不安堂溪(米諾身體)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自己”那張漂亮臉蛋上流露出的真誠擔憂夕陽的金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她沉默了幾秒,然后,用一種異常溫和而堅定的語氣說:“不會的。
堂溪身體)抬眼看向她“因為你擁有了我的人生”堂溪(米諾身體)直視著他(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哪怕只是為了‘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
為了不讓‘堂溪’的人生軌跡偏離太多,你都會盡全力去好好生活,好好維護的,對嗎?
”她的目光仿佛有穿透力,直抵米諾的靈魂深處。那里面包含著信任,
也包含著一種沉甸甸的托付一陣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
只有遠處旋轉(zhuǎn)木馬的音樂聲隱隱傳來米諾(堂溪身體)低下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指,
然后抬起頭,迎上堂溪(米諾身體)的目光,眼神變得異常認真和鄭重?!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