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時候,我陪小孩去游樂園,遇到了之前一起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他扯著我的衣袖哭得泣不成聲。“清姐,這幾年你去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大哥找你快找瘋了?”“你活著就好,我這就打電話給大哥!
”他嘴里的大哥說的是我們當(dāng)初混江湖時的老大容愈白,也是我的男朋友。七年前,
他漂白公司上岸的時候,我們本來要結(jié)婚的。可去領(lǐng)證那一天,他收到一封郵件,
認(rèn)為我背叛了他。所以按照道上的規(guī)矩,他當(dāng)眾廢了我一只手,還放話說不再管我。
可我之前跟著他的時候,得罪了太多人。所以那天之后,我成了所有人的活靶子。
我實在活不下去了,干脆放了一把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回來,他說容愈白找我找瘋了。
我笑了,朝不遠(yuǎn)處瘋跑的小孩子招了招手?!敖o你介紹一下我的兒子,今年已經(jīng)四歲了。
”......1面前高高大大的男人在我面前哭了好一會兒后。我才認(rèn)出他是誰。
可這也不能怪我。我早年的時候眼睛被打壞了,記憶也出了一定問題。大塊頭還在哭。
“清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這些年大哥都不像他了,其他兄弟們也都散了。
”我扯出自己的衣袖,沒有半點遇到熟人的興奮?!拔也换厝??!贝髩K頭抹了一把眼淚,
急切地追問?!盀槭裁矗俊鳖D了一下,他囁嚅著嘴唇說:“清姐,你還記恨七年前的事嗎?
”“可是大哥早就后悔了,他收拾了所有傷你的人?!薄八€說,他這輩子只會娶你一個人!
”我扯了扯嘴唇有些想笑,可惜因為面部神經(jīng)的損傷失敗了?!拔液腿萦自缇蜎]有關(guān)系了。
”大塊頭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瞪著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不信兩個字。也是。
過去樺城誰不知道容愈白身邊跟了一條瘋狗。長得一副小白花樣,卻為了容愈白什么都能做,
甚至可以一次次給他擋槍口。如今,這條瘋狗說,她和容愈白沒有關(guān)系了。
是個人都不會信的。別說別人了,就說我自己。我也曾經(jīng)以為我會陪在容愈白身邊一輩子。
畢竟我們十歲起就在同一家孤兒院長大。也無數(shù)次在深夜擁抱著彼此舔舐傷口。
可容愈白成功漂白了公司的那一年,他的公司里出現(xiàn)了一個兔子一樣的女孩宋琪。
她活潑、開朗,又有種不諳世事的純真。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喜歡她。不像我。陰郁不茍言笑,
仿佛是晦暗角落里野蠻生長的蘑菇。這是容愈白的原話。那天,宋琪又闖了禍。
她把一整杯咖啡灑在了一份重要的合同上。我皺著眉剛要罵人。
容愈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躥出來拉住我,“行了行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他邊說邊朝紅著眼睛的宋琪擠了擠眼睛,示意她快走。我憋著氣甩開他的手。
容愈白無奈地聳了聳肩,長嘆了一口氣?!靶∏?,你說有不有趣?!薄拔覀儍蓚€人,
一個人名字里有白,一個人名字里有清,偏偏比烏鴉還黑?!蔽毅对谠?,呆呆地抬頭看他。
他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宋琪離開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等到宋琪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他才轉(zhuǎn)過頭看著我認(rèn)真地說:“很少見到像宋琪那樣單純的女孩子了,
我們就不要無情地打破純白了。”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被塞了一整個大檸檬。
又酸又苦得讓我忍不住想哭。然后我悄悄地,把我布滿了傷疤的手背在了身后。
2容愈白把宋琪調(diào)過去當(dāng)了他的秘書。不管宋琪做錯了多大的事,容愈白都一笑而過。
可他之前,分明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漸漸地,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多了起來。
無非就是說我這個比男人還兇的女人本來就不討男人喜歡。
我心里的委屈和不安一天多過一天。所以我暗搓搓地跟容愈白抱怨,
“外面都說你和宋琪有一腿,你能不能調(diào)她走?”容愈白忙著看合同,
聞言只是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靶∏?,你覺得除了你,我會放心讓別的女人躺在我身邊嗎?
”我皺了皺眉,剛想說這不是一回事。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宋琪抱著一沓文件冒冒失失地闖進(jìn)來。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腳一崴,文件灑了一地。
剛剛還埋頭在文件里的容愈白笑出了聲,但還是走過來幫宋琪一起撿文件。
我站在那里愣愣了看了半天,才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走。出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宋琪紅著臉吐了吐舌頭,容愈白失笑地?fù)u了搖頭。因為這事,我和容愈白罕見地鬧了別扭。
除了工作上的事,不和他多說半個字。直到那天晚上,老三大著舌頭打電話給我?!靶∏?,
大哥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薄澳銇斫铀幌??!薄罢f真的,你倆可別鬧了,
這段時間大哥心情不好,兄弟們也別扭?!狈鲋萦咨宪嚨臅r候,我依舊冷著臉一言不發(fā)。
突然,坐進(jìn)車?yán)锏娜萦讚ё∥业难昧σ蛔?。我站不穩(wěn)地倒在他懷里。
耳邊是他沙啞的嗓音,“小清,別生氣了?!薄斑@世上我只信你,也只要你。
”我的臉埋在他的脖子里下意識蹭了蹭,眼眶卻悄悄地紅了。我軟了聲音,
摸了摸他陀紅的臉?!案纾覀兘Y(jié)婚好不好?”他沒有聲音。我抬頭一看,
卻發(fā)現(xiàn)他閉著眼睛睡了過去。我壓下心底的失望,正準(zhǔn)備關(guān)車門的時候,
身后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調(diào)侃?!皢?,小清兒?”我轉(zhuǎn)身,“龐總。
”龐飛妄是容愈白的死對頭。年輕的時候搶地盤?,F(xiàn)在又開始搶生意。
他歪著身體看了一眼車?yán)锏娜萦?。“聽說容愈白不要你了?!蔽野櫭?。
龐飛妄笑著說:“正好,你要不跟我吧?”“我至少不會廢物到讓你一個女孩子受那么多傷。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那天晚上,我們不是很合拍嗎?”我警告地瞇起眼睛,
“龐總,你喝醉了?!饼嬶w妄笑著做出投降的姿態(tài)?!靶行行?,我不說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沉沉吸了一口氣。那時容愈白被人陷害要坐牢。
龐飛妄主動提出要幫忙。我問他有什么條件。他很詭異地提出只需要我陪他打一整夜游戲。
我照做了。我邊開車邊思索龐飛妄突然跟我提起這件事的用意。突然,
副駕上的容愈白像說夢話一樣問我。“小清,三年前,龐飛妄為什么會答應(yīng)救我呢?
”我定了定神,剛準(zhǔn)備說出我剛剛的猜測。下一秒,容愈白含糊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天晚上,你和他真的只是打了一晚上游戲嗎?”我猛地踩下剎車,
像是被人迎頭狠狠打了一拳?!叭萦?,你什么意思?”他像是徹底醉死了過去一樣。
攤在座椅上沒了聲音。我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我想我知道龐飛妄的用意了。
他在我和容愈白之間種下了一根刺。我看著容愈白的臉,抖著聲音輕聲說:“哥,你相信我,
我和龐飛妄真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的睫毛在昏暗的路燈下微微顫動。卻始終安靜無聲。
就像我此刻不由自主落下的眼淚一樣。他不信我。3那天之后,我沉默了很多。
容愈白或許也發(fā)現(xiàn)了,但他選擇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粉飾太平。我委屈又失望。
卻只能期冀著有那么一天,我們可以坐下來解開所有心結(jié)和誤會??上н@一天并沒有到來。
那天,宋琪闖了她進(jìn)公司以來最大的一個禍。她把公司的招標(biāo)底價群發(fā)郵件發(fā)了出去。
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項目已經(jīng)被截胡了。這個項目是公司轉(zhuǎn)型的關(guān)鍵。
我憤怒地當(dāng)即讓她收拾東西滾。宋琪哽咽著喊:“容總……”我的身體僵了一秒。
身后容愈白的聲音清淺,“這次你闖得禍也太大了。”宋琪抽泣著哭嚎了一聲,跑了出去。
我沒回頭,低著頭整理桌上的文件。容愈白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小清,
今天晚上吃糖醋魚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魚了?!蔽业氖忠活D。
糖醋魚是我和容愈白之間求和的暗號。以往每次我們吵架,都以一盤糖醋魚作為終點。
我啞著鼻音嗯了一聲??傻任覝?zhǔn)備早退去超市買魚的時候。剛走到停車場,
一道黑影突然出現(xiàn)把我狠狠壓在了車上?!靶∏?,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聞著熟悉的香水味,不安地掙扎著努力回頭?!案?,你在說什么?
”容愈白拍了拍我的臉頰,語氣有些陰鷙?!靶∏?,今天這個項目被龐飛妄拍下了。
”“你說巧不巧?”我忍了又忍,但終究沒有忍住,帶著哭腔反問他。“容愈白!
是宋琪把底價給泄露了出去!關(guān)我什么事?!”“宋琪說那天你也用過她的電腦!”“林清!
到底是宋琪泄露的還是你!”那一瞬間,痛意順著我的四肢百骸涌向我的心尖。
痛得我無力再掙扎,只能垂死一樣輕聲說:“哥,你說過你信我的?!薄澳阏f過你只信我的。
”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容愈白身體一僵,松開我后退兩步。他垂著頭沒有看我的眼睛。
“小清,你也說過永遠(yuǎn)不會背叛我的?!薄拔視榍宄??!蔽乙性谲嚿希?/p>
眼淚迷蒙了我的眼睛。讓我怎么眨眼也看不清容愈白現(xiàn)在的樣子。“容愈白,
要不我們分手——”話音未落,我眼角的余光看見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我的心臟急速跳動了一下,下意識就推開了容愈白。倒下前,
我看見我身上的血濺到了他瞪大了眼睛的臉上。他嘶吼著叫我的名字。
就好像我是對他最重要的人一樣。再醒來時,是在醫(yī)院。容愈白守在病床邊,滿臉憔悴。
我張了張嘴還沒說話。他已經(jīng)拿起我的手,往我手指上套了一個銀圈?!靶∏澹覀兘Y(jié)婚。
”我愣愣地看著手指上的戒指,半天回不過神來?!暗饶愠鲈何覀兙腿ヮI(lǐng)證好不好。
”“我們以后好好過。”我沒辦法說好。也沒辦法說不好。我只能沉默。
卻還是不爭氣地幻想是不是真的還有所謂的以后和未來。我們從孤兒院出來后飄零了很久,
我真的沒辦法抗拒一個家對我的誘惑。出院那天,容愈白真的準(zhǔn)備帶我去領(lǐng)證。
他把我抱在懷里,跟我講他在家里養(yǎng)了一只我一直想養(yǎng)的貓。等我回去就能看見它。
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三口。4我倚在他懷里靜靜地聽著,眼睛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水霧。
可在汽車離民政局還有一個路口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他眼神晦暗地看了我一眼,
聲音冰冷地讓司機(jī)下車。容愈白幾乎是飚著車帶我回到了以前我們發(fā)家的地方。
我臉上蒼白地看著他:“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容愈白一言不發(fā)地下車,
然后粗暴地把我拖下了車?!靶∏?,你真是最了解我的人了?!蔽也唤獾叵胨﹂_他的手,
“容愈白,你先放開我!你扯到我傷口了!”他冷笑一聲,推開落灰的大門,把我推了進(jìn)去。
“你是算準(zhǔn)了這一招苦肉計后,我不但不會追究你,還會跟你結(jié)婚?”我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剛抬起頭就愣在了原地。只見不大的廳堂中此刻圍滿了人。都是之前陪著容愈白混的兄弟。
他們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我愣愣地轉(zhuǎn)頭看著容愈白。容愈白冷哼一聲,把手機(jī)扔在我身上。
那上面是一檔打開的報告,上面清晰地記錄著我這幾個月的各個動向。
尤其是在我和龐飛妄見面時的照片被畫了紅圈??晌腋揪蜎]龐飛妄見過面。
我仰頭看著容愈白,“容愈白,報告是假的?!彼紫聛砟笾业南掳?,語氣譏諷,“小清,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就連你和龐飛妄在一起的視頻我都有?!薄拔乙淮未谓o你機(jī)會,
你把我當(dāng)傻子?!薄凹热贿@樣,就只能把你當(dāng)叛徒處理了?!钡郎系囊?guī)矩,一旦做了叛徒,
必須要留下一只手或者一只腳。我抖著手拽著容愈白的衣袖,“我說了我沒做過!
”“你要是想審我,我都配合?!薄翱墒牵萦?,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從十歲起一直陪在你身邊,我為你擋過那么多次刀?!薄叭萦?,你說過你信我的!
”我緊緊盯著容愈白的眼睛。他晃神了一瞬間,可不過一秒鐘又被漆黑所取代。
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我,“行,那就廢你一只手?!薄拔矣H自動手。
”說著他拉過我的右手。我的眼淚滴在他的手背上,小聲乞求他,“不要,哥,我求你了,
我真的沒有背叛你,你相信我。”“你哪怕再去查一查呢?
”可他的回答只是拿起鋼管狠狠砸了下去。那天,容愈白在我凄厲的叫聲中平靜地說。
“小清,這就是背叛的下場?!薄耙院?,你跟我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蔽冶凰?qū)逐了出去,
可這些年我們一起得罪過人實在是太多了。不少人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鬣狗一樣朝我撲過來。
我每日都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眼睛被毀了,身上也是舊傷添舊傷。后來,我實在活不下去了,
于是跑到了那個已經(jīng)廢棄的孤兒院,當(dāng)著追殺的人面放了一把火。
帶著滿身的傷悄悄離開了這座城市。現(xiàn)在七年過去了。
過去發(fā)生的事有時仍會像噩夢一樣纏著我。而容愈白卻說他只會娶我一個人。
我收了大塊頭正在撥號的手機(jī),“我不想再見到容愈白?!贝髩K頭急了,剛想說什么。
我朝他身后招了招手,打斷他的話,“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兒子,今年已經(jīng)四歲了。
”5大塊頭臉色發(fā)白地在我和歲歲身上來回打量。“清姐,你在騙我吧?”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