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順著鐵鏈滴落,在青石板上綻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崔器被懸吊在宮門前的旗桿上,視野所及,盡是黑煙滾滾的長安。
黃朝負(fù)手立于高臺(tái),身后是垂首不語的文武百官。
他抬手示意,叛軍立刻擂響戰(zhàn)鼓,沉悶的聲響如同喪鐘,回蕩在殘破的街巷。
“今日,本王要你們親眼見證。”
黃朝的聲音不大,卻壓得滿城死寂:
“這大唐的江山,是如何改姓的!”
崔器艱難抬頭,血痂黏住他的眼皮,視線模糊。
他看見徐九洲縮在人群中,拳頭攥得發(fā)白,卻始終不敢與他對視。
“亂臣賊子......”
崔器嘶啞開口,聲音像是砂紙磨過銹鐵:
“你屠戮百姓......你不得善終!”
黃朝笑了。
他踱步到崔器面前,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善終?你信不信,我會(huì)長命百歲?”
說罷,他猛地轉(zhuǎn)身,袖袍一甩,聲震如雷:
“來人!準(zhǔn)備登基大典!”
叛軍歡呼如雷,文武百官卻面色慘白。
禮部尚書顫巍巍上前:
“王爺,登基之事,需得陛下禪讓詔書,否則名不正言不順......”
黃朝眼神一冷,手起刀落。
尚書的人頭滾落臺(tái)階,血濺在“正大光明”的匾額上,蜿蜒如淚。
“現(xiàn)在,誰還有異議?”
滿朝寂靜,無人敢言。
崔器閉上眼,耳畔忽然響起昔日的長安盛景。
貞觀年間,萬國來朝。
朱雀大街車馬如龍,各國使節(jié)俯首稱臣;曲江池畔,才子佳人吟詩作賦,盛世風(fēng)流。
那時(shí)的長安,是何等的遼闊雄壯!
一滴淚混著血滑落。
“怎么?哭了?”
黃朝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shí)。
崔器睜開眼,看見黃朝戲謔的目光。
“虎賁軍的護(hù)軍,拯救長安的崔器,也會(huì)流淚?”
崔器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他。
黃朝不以為意,轉(zhuǎn)身走向龍椅,叛軍早已將龍袍捧上。
他展開雙臂,任由侍從為他更衣。
金線繡的十二章紋在陽光下晃得刺眼。
“崔器,你看好了。”
黃朝居高臨下,聲音冰冷:
“這就是你要守護(hù)的大唐!”
崔器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鮮血順著鐵鏈滴落。
他看見徐九洲的拳頭松了又緊,最終頹然垂下。
“徐將軍......”
崔器嘶啞喊道:
“你曾教導(dǎo)我們,軍人的脊梁,寧折不彎!”
徐九洲渾身一震,卻依舊低頭不語。
黃朝冷笑:
“徐將軍是聰明人,識(shí)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p>
他緩步走下臺(tái)階,來到崔器面前:
“倒是你,愚不可及?!?/p>
崔器突然笑了,血從嘴角溢出:
“黃朝,你以為穿上龍袍,就是皇帝了?”
黃朝瞇起眼。
“這龍椅,你坐不穩(wěn)。”
崔器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
“天下人的脊梁,你壓不彎!”
黃朝臉色驟沉,猛地掐住崔器的喉嚨:
“找死!”
就在這時(shí),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dòng)。
“報(bào)――!”
一名叛軍慌張跑來:
“有戲子在高樓唱曲!”
黃朝一怔,冷笑:
“唱曲怎么了?這么屁大點(diǎn)事也來稟報(bào)?”
話音未落,激昂雄渾的曲聲穿透屋檐和磚瓦,穿過人海和宮殿,緩緩而來。
“這是......《秦王破陣樂》!”
“太宗顯靈了!”
崔器猛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清兒的身影,清晰可見!
她沒走!
她回來了!
百姓納頭就拜,熱淚盈眶。
黃朝面色陰沉:
“一首曲子而已!哪有什么太宗顯靈!”
可下一刻,他隱約意識(shí)到不對。
第一遍演奏完,文官沉默不語,雙目通紅。
第二遍演奏完,武將攥緊雙拳,號(hào)啕大哭!
第三遍演奏完,整個(gè)長安陷入一片死寂。
“給我將那個(gè)唱戲的戲子抓來!讓她住嘴!”
崔器聲嘶力竭:
“還在等什么?!為了大唐!為了長安!”
崔器的嘶吼猶如一道驚雷,在所有人心中炸開!
無數(shù)投降的唐軍通紅著眼,猛地拔出佩刀。
“彼其娘之!老子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虎賁軍,還能讓這些叛軍給欺負(fù)了?!”
“弟兄們,給我抄家伙,拼了!”
平地起驚雷,從者如眾!
整座長安,都開始暴動(dòng)!
崔器大笑:
“哈!哈哈哈!黃朝,你完了!”
黃朝的臉色瞬間陰沉:
“找死!”
他厲聲喝道:
“備戰(zhàn)!”
笑聲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精準(zhǔn)地射斷鐵鏈!
崔器重重摔在地上,卻立刻被一雙手扶起。
他抬頭,看見徐九洲復(fù)雜的眼神。
“崔器......”
徐九洲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
崔器推開他,踉蹌?wù)酒穑?/p>
“徐將軍,現(xiàn)在回頭,還不晚?!?/p>
徐九洲沉默片刻,突然抽出佩刀,狠狠斬向身旁的叛軍!
“虎賁軍!隨我殺敵!”
沉寂已久的長安,終于爆發(fā)出第一聲怒吼。
黃朝猛地回頭,看見徐九洲帶人殺來,目眥欲裂:
“徐九洲!你找死!”
崔器撿起地上的刀,刀鋒直指黃朝:
“今日,我要為長安討一個(gè)公道!”
戰(zhàn)鼓再起,這一次,是為大唐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