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銀環(huán)蛇咬了一口。大姑姐覺得我演戲騙她，非但沒幫我叫救護車，
還摔了我的120電話。絕望的我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的銀環(huán)蛇不見了！而大姑姐身后的背包里，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高速上行駛時，我的腳被銀環(huán)蛇咬了一口。我踩死蛇后，
猛打方向盤進入應急車道。用發(fā)圈緊緊扎住小腿，翻出小刀割開傷口擠毒血。
傷口不斷涌出黑血，我十分害怕。“大姑姐，快打120，我被銀環(huán)蛇咬了。
”我對后座抱孩子的大姑姐說道。她剛才差點撞上我的座背，此刻特別生氣。
“陸晚晚你故意的吧？！車上怎么可能有銀環(huán)蛇？”她狠狠地踢我的座背。
“你就是不想送我回家過生日，故意找了個借口停在這不走，耽誤我的時間！
”我本來在外地出差。因為姐夫不肯買金鐲子當生日禮物，大姑姐鬧著要回娘家。
心疼她的婆婆和老公強硬要求我開車去深山里接她，我剛開始是拒絕的，
但最終拗不過他們過來了。大姑姐一聽說我起初不愿意，從上車起就沒黑著一張臉。
現(xiàn)在更是認為我故意耽擱。麻癢的感覺從傷口蔓延到小腿，有些地方疼得像針在扎。
我更著急了?！拔艺娴谋簧咭Я?，不信你來看一眼?！贝蠊媒阈绷宋乙谎郏?/p>
頭根本不舍得向前伸一下。“演，你就繼續(xù)演?！毕轮魂囮嚢l(fā)麻發(fā)疼，強烈的不安襲來。
我知道不能指望她幫忙了?？匆妭诘难珊谵D(zhuǎn)深紅后，連忙從包里翻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120嗎？我被銀環(huán)蛇咬了，位置在……”“你還演上癮了是吧！
”大姑姐掄起一瓶礦泉水重重砸到我的耳朵上，我的腦海里“嗡”的一聲。手機脫手飛出，
摔倒了駕駛座下面。我慌了，因為我發(fā)覺四肢開始使不上勁兒了。若是平時，
就算是礦泉水瓶砸到手上，手機也不會輕易飛出去的。大姑姐又開始瘋狂踢我的座背。
“別以為打120我就會信你的鬼話！快開車！快快快！”隨著座背一下一下的搖動，
我的心突突地加速跳起來，這不是好征兆。腦子也開始發(fā)暈了，
從四肢蔓延上來的癢麻感侵入舌頭。我費力撿回手機，
艱難地開口：“我我……海東高速……”電話那頭的接線員也很著急。
“請問是海東高速的哪個路段呢？”“女士，如果你無法說話，可以把電話給旁邊的朋友，
讓她幫你回答好么？”我張著嘴，發(fā)出“啊啊”的聲音?？缮囝^好像硬成了石頭，
根本說不出清晰的字句。接線員的聲音大了起來：“女士？！女士您還在嗎？
”大姑姐突然探過半個身子，一把奪過手機。我心中燃起希望，她只要低頭看一眼我的腳下，
就能看到銀環(huán)蛇的尸體和我的傷口！可大姑姐對著手機大喊：“傻逼！你們都被她騙了！
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轎車里哪來的銀環(huán)蛇?。俊痹捯魟偮洌莺葚嗔宋乙谎?，
摁掉救命電話丟在后座。然后坐了回去，低頭哄懷中的小侄子……我哭了，
眼淚混著臉上的冷汗滴在方向盤上。手腳發(fā)軟，腦袋眩暈，無法說話。我現(xiàn)在連打開車門，
爬出去向路過的車輛求救都做不到。視線突然變暗，方向盤和遠處的景物出現(xiàn)了重影。
我開始看不清了。絕望在心中彌漫，可我真的不想死。大姑姐在后座冷哼一聲。“哭什哭?。?/p>
還在裝！還不趕緊開車，我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著我呢！”“連個司機都當不好，
回去后我一定讓我弟狠狠打你一頓。”我指望不上她，只能咬牙使勁，
讓自己的頭順著重力重重砸在方向盤上。
“滴——滴——滴——”一道尖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嚇得大姑姐一個激靈，
懷里的小侄子哇哇大哭起來?！澳阆雵標牢覂鹤影?！”她破口大罵，迅速下車到路邊哄孩子。
持續(xù)不斷的喇叭聲引起路過車輛的不滿，很多車主鳴笛表示不滿，甚至搖下窗罵我不會開車。
我真希望他們能停下車，打開車門狠狠罵我打我。這樣就能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幫我叫救護車。
終于，有一輛白車停在我前方。車上下來一個小姑娘，一邊向我張望著，一邊走過來。
“你是需要幫助嗎？”她沖著我的方向喊道。我激動得流下眼淚。
她此刻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米20米10米……5米，快了，快了！我費勁地張嘴，
想讓她快一點，再快一點?？珊搴⒆拥拇蠊媒?，突然攔在她面前，就差3米！
“妹子你別理她，我弟妹不想送我回家，趴在那給我甩臉子呢，該干嘛干嘛去，
少摻和我們家的事兒！”小姑娘轉(zhuǎn)身走了。望著白車遠去的背影，我滿心絕望，一切都完了。
大姑姐將睡著的小侄子放在后座。面目猙獰地拉開我的車門，一只手抓住我的頭發(fā)，
一只手死命地甩我巴掌?！敖心銍樋尬覂鹤樱∥掖蛩滥氵@個賤人！”我心驚膽顫，
哭得更加厲害。她打得很用力，長長的指甲在我臉頰上留下血痕，可我卻不覺得有多疼。
不僅不覺得疼，身體上的癢麻感也在消失。我只覺得冷，骨子里的冷，
令我的身體不可控制的發(fā)抖。眼皮十分沉重，上瞼不斷壓下來，
一點點遮住我的虹膜……大姑姐看到我眼瞼半垂，氣得后仰。她認為我在鄙視她。
“你還敢瞪我是吧？看我不戳爛你的眼睛！”她從路邊折了一根樹枝，用分叉尖銳的那頭，
瘋狂地戳我的眼眶四周。我緊緊閉上眼神，身體被她推得向副駕駛倒去。大姑姐暴怒?！岸?？
你竟然躲我！我戳死你這個賤人！”她氣得啐了我一口，手上更加用力。我覺得眼睛熱熱的，
好像有什么液體從縫隙流入眼睛里，很難受。眼淚混著血涌出，劃過臉龐。
我心中緊繃的弦斷了。死就死吧，與其被大姑姐折磨得這么痛苦，不如現(xiàn)在就死了。
我氣血上涌，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猛踩油門，
轉(zhuǎn)動方向盤向防護欄狠狠撞去……彈出的安全氣囊砸得我眼冒金星。我的視線更模糊了，
腦袋昏昏沉沉，仿佛隨時會墜入死亡的深淵?！澳闼麐屜胨腊?！”“要死你就死遠點，
被連累我和我兒子！”被車門帶倒的大姑姐氣急敗壞地抱出后座的小侄子，
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看他嚇得哇哇大哭，氣得又狠狠踹了我一腳。我再沒力氣恨她了，
只覺得好困很困……一道機械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滴滴滴，檢測到車輛發(fā)生碰撞，
SOS功能自動激活，車輛位置和數(shù)據(jù)已發(fā)送救援中心。
”緊接車內(nèi)響起客服的聲音：“車主，您受傷了嗎？需要我們?yōu)槟鲂┦裁矗?/p>
”我突然記起來，哥哥送我車時說過，這輛車上有最新的緊急系統(tǒng)，發(fā)生車禍時會自動報險。
被救的希望再次出現(xiàn)，我費力睜開眼睛?！败囍?，您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想回答，
可我現(xiàn)在連張嘴都做不到了。客服再次說話了，但并不是對我說的?！败囍饕恢睕]回應，
可能已經(jīng)失去意識，立刻給她的緊急聯(lián)系人打電話?！闭f完后，她又一遍遍地呼喚我。
有好幾次，她聽到了不遠處大姑姐哄孩子的聲音，試圖詢問大姑姐事故情況。
可大姑姐絲毫不理會。我撐著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睡過去，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費力敲擊客服發(fā)聲的小喇叭。顫抖的指尖斷斷續(xù)續(xù)敲下一組摩斯代碼。
我發(fā)送了【蛇】的英文單詞。我不知道客服能否理解，但我除了手指還能稍微動一動，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头婚_始沒聽懂，不斷詢問我能不能回答。
聽到回應她的只有敲擊聲后，突然沉默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您是不是中了蛇毒，
需要解毒血清？”“如果是的話，你敲一下，不是就敲兩下?！蔽壹拥厍昧艘幌隆?/p>
客服連忙通知她同事，然后一個一個舉例境內(nèi)常見的毒蛇，以便確定我被什么蛇咬了。
尖吻蝮眼鏡王蛇竹葉青……在她講到【銀環(huán)蛇】時，我終于支撐不住，手指敲了最后一下，
再也沒力氣了?？头闪艘豢跉猓嬖V我已經(jīng)通知急救中心準備血清，讓我不要擔心。
可我此時嚇得頭皮發(fā)麻。因為我發(fā)現(xiàn)腳下那條銀環(huán)蛇的尸體不見了！它咬了我一口后，
被我狠狠踩中蛇頭，激烈掙扎幾下后就不再動彈。我以為它死透了，加上情況緊急，
一直顧不上處理它。可現(xiàn)在它不見了！這說明它根本沒有死，只是暫時暈了過去，
現(xiàn)在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我現(xiàn)在完全不能動。根本無法搜尋它的身影，也無法躲開它。
也許它正吐著信子，匍匐在駕駛座下陰鷙地盯著我的另一只腳，伺機報仇。
也許它正盤在座枕后面，
弓起身子準備一口咬住我的脖頸……“嘶嘶嘶……”副駕駛位置傳來細微的聲響。
強烈的恐懼讓我氣血翻涌得更加厲害。我想轉(zhuǎn)動腦袋去看副駕駛，
但無盡的黑暗瞬間襲來……我徹底失去了意識?！靶蚜?，患者醒了！”我睜開沉重的眼睛，
發(fā)現(xiàn)身邊圍了幾個好心幫忙的車主和穿白大褂的人。大姑姐抱著小侄子站在不遠處，
撇嘴道：“真被蛇咬了，干嘛不早點說清楚。”我扭頭不再看她，實在是心累。
護士正在沖洗我的傷口。醫(yī)生對我說：“你被銀環(huán)蛇咬傷后，精神緊張，情緒波動大，
所以蛇毒發(fā)作得很快?！薄靶液梦覀兗皶r趕到，再晚10分鐘，你就沒命了。
”“我們醫(yī)院只有兩支抗蝮蛇血清，已經(jīng)先給你注射了一支抑制毒性，你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我感到身體有知覺了，輕輕點了點頭。醫(yī)生繼續(xù)對我說：“你放心，
市中心醫(yī)院已經(jīng)準備好了抗銀環(huán)蛇毒血清。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45分鐘后就能到。”這一刻，
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得救了。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浸濕眼周的傷口，絲絲拉拉的疼。
醫(yī)生小心避開傷口拭去我的眼淚，柔聲安慰道：“別哭啦，
情緒激動會加速蛇毒的血液內(nèi)的擴散，你閉上眼睡一覺，醒來就到醫(yī)院了。
”我聽話地閉上雙眼，卻突然想到一件要緊事！“醫(yī)生，那那條銀環(huán)蛇呢？
”“我昏過去之前，感覺那條銀環(huán)蛇還在車里……”所有醫(yī)護人員，
包括圍觀的車主都大驚失色?！拔覀儧]看見那條蛇啊！
”“啊——”大姑姐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銀環(huán)蛇突然從小侄子的襁褓里鉆出來，
快速游到她手腕上，咬出了兩個紅色的血洞！大姑姐望著手上的血洞愣了兩秒，
突然面露兇光?？焖僮プ∩呶舶停昧ο蚓茸o車甩來！車主們嚇得四下散開，
醫(yī)護人員全都懵了。眨眼間，那條蛇被甩到我旁邊，轉(zhuǎn)頭咬了我脖頸一口后，飛快鉆入車底，
消失不見。大姑姐是故意的。甩蛇那一瞬間，我看見了她眼睛里的惡毒，
以及現(xiàn)在她眼底的暗自得意。她以往要是吃了什么虧，就一定會讓我吃同樣的虧，
心里才舒服。這一次，
她也是下意識地把毒蛇甩給我……我再次感受到那熟悉又恐懼的麻癢感在傷口蔓延，
心緊緊揪成一團。又被銀環(huán)蛇咬了一次，我還能撐到市醫(yī)院么？死亡的陰霾再次籠罩了我。
醫(yī)生指揮護士先給大姑姐清洗傷口。然后讓擔架員幫忙按壓我的脖子，防止毒性擴散，
接著拿出另一支蝮蛇血清準備注射?！胺泡p松，沒事的，蛇沒有咬到動脈氣管等關(guān)鍵部位，
我現(xiàn)在給你注射血清，你一定可以撐到市醫(yī)院?！彼穆曇衾潇o又溫柔，令人安心。
有了他的保證，我的身體再次放松下來?？蓻]想到醫(yī)生的針頭還沒碰到我，
大姑姐突然撲了上來，一下將血清奪了過去?！八呀?jīng)打過一支血清了，這支是我的！
”6醫(yī)生氣得大吼：“你的傷口很淺，毒性不深，
完全可以堅持到市醫(yī)院后再注射抗蛇毒血清?！薄暗@位小姐第一次被咬時耽誤了救治時間，
現(xiàn)在又被咬了一次，必須再補注射一支血清才能保證安全抵達市醫(yī)院。
”大姑姐死死護住血清不放手?！八乃阑铌P(guān)我什么事？如果她今天死了，那說明她活該，
不能長壽，這是她自己的命。”“反正這支血清是我的，誰也不能搶！
”護士盡力勸說大姑姐。“女士，我剛才給你清洗傷口，擠出的血基本是紅色的，
說明毒性很低，你暫時不需要這支血清?！薄澳氵€是配合醫(yī)生，趕緊上救護車，
我們一起去市醫(yī)院治療吧，不能再耽擱了！”大姑姐不說話。后方響起一陣喇叭聲，
一輛出租車突然駛?cè)霊避嚨?，停在救護車旁邊。老公火急火燎地從車上下來。
我的情緒暫時穩(wěn)定了些。有老公勸說大姑姐，她應該聽得進去吧?？蓻]想到，
老公聽完原委后，徑直走到大姑姐身邊接過孩子，對醫(yī)生說：“我覺得我姐說的對，
既然有兩支血清，就應該一人一支。”好脾氣的醫(yī)生被他氣得暴躁了。“你沒聽到我說的嗎？
你老婆已經(jīng)被咬了兩次，情況比你姐姐危急，沒有這支血清，
她可能沒趕到市中心醫(yī)院就沒命了！”老公不說話了。我努力地看向他，他的正在看著我。
他的眼里有一絲愧疚和心虛，但漸漸變成了冷漠，看我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