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女兒被查出急性肺炎。我好不容易買來特效藥,卻被老公的寡嫂搶走。
她哭著跪在我面前:“弟妹,求求你,把特效藥給豪豪吧,他高燒不退,我沒有辦法了。
”“這是明宇哥唯一的血脈了,你忍心嗎?”她確實可憐。
可我不能把女兒的救命藥拱手讓人,果斷拒絕了她??伤笏幉怀?,直接動手搶了,
爭搶過程中,我被一個花盤自上而下砸中了腦袋,倒在血泊中差點昏死過去。
丈夫此時趕了過來,我以為他會救我,卻誰知下一秒,他就將我的頭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意識徹底消失之前,我聽見他說:“你不該和嫂子爭特效藥,你太不懂事了。
”“嫂子沒了大哥,他們母子倆孤苦無依,我只能多照顧他們?!薄澳愫团畠壕臀@一次,
以后我會好好彌補(bǔ)你們?!闭f罷,他抱起豪豪,牽著寡嫂離開。
而我被路人送去醫(yī)院緊急就醫(yī)。我醒來后,得知了女兒不治而亡的消息。
1我顫著手不敢去接女兒的死亡通知書。上面赫然寫著:【肺炎救治不及時,
引發(fā)呼吸衰竭而亡?!俊盀槭裁?,為什么……”我哭著想要下床去看女兒。卻一個沒站穩(wěn),
摔在地上。纏著紗布的腦袋溢出血,痛得我呲牙裂嘴。恰好這時,隔壁病房傳來歡呼聲。
是周齊君那群人。他們在慶祝,慶祝柳歡歡的孩子身體恢復(fù)健康。“豪豪真棒,
有沒有什么想吃的,小叔帶你去買。”“我想去飯店吃鹵豬蹄。”豪豪驕橫的聲音響起。
接著就是婆婆那寵溺十足的聲音?!昂煤煤茫棠痰膶氊惔髮O子,想吃什么都行。
”“我不想見周琪那個賠錢貨,她生病了,會傳染給我。”“好,我們不讓她去。
”我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們在外就這樣羞辱我的女兒嗎?
我原以為周齊君這個孩子的父親應(yīng)該會有些反應(yīng),
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對“賠錢貨”這個說法有任何表示。我好恨,恨自己所嫁非人。
更心疼女兒有這樣的父親。那群人經(jīng)過我病房門口,腳步未停,徑直離開。一家人其樂融融。
只有柳歡歡回頭看了我一眼。眼里盡是挑釁和得意。情緒過激下,我又昏了過去。再次醒來,
周齊君守在我床頭。見我醒來,他明顯松了口氣,眼中都是欣喜?!靶蚜?,你終于醒了。
”他看起來特別興奮,孜孜不倦地和我聊起我昏迷這兩天發(fā)生的事。
“你不知道歡歡照顧豪豪有多辛苦,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豪豪身體恢復(fù)健康,
現(xiàn)在都活蹦亂跳了?!薄澳憧?,你腦袋受了那么重的傷,也是幾天就醒了,
這叫雙喜臨門——”他的話戛然而止。對上我痛苦又麻木的眼神,他有一瞬的錯愕。這時,
病房門被推開。婆婆抱著豪豪出現(xiàn)。柳歡歡緊隨其后。一見到我,婆婆就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你怎么還不出院,你知道住院費有多貴嗎?”“豪豪一個小孩都出院了,
你一個大人還有臉賴在醫(yī)院不走?!薄澳阏媸莻€掃把星,我兒子娶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周齊君皺眉,有些不滿自己的母親這樣說。但他也沒說什么。那畢竟是長輩。
他覺得我是他的妻子,被母親訓(xùn)斥幾句也是應(yīng)該的。柳歡歡則是哭嘁嘁地跪在我面前。
“弟妹,真的太感謝你了,因為你,
豪豪才能撿回一條命……”婆婆和周齊君皆心疼地看著柳歡歡,看我的眼神都多了些責(zé)備。
周齊君趕緊將柳歡歡扶起來:“你過分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怎么那么斤斤計較?”“滾!
”我嘶吼著。我恨。他們都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豪豪則是向來霸道慣了,
看不得自己母親這樣受“欺負(fù)”。他不知從哪撿來一塊石頭,用力朝我頭上的傷口砸。
還沒愈合的傷口瞬間裂開。鮮血順著我的太陽穴流下。婆婆嚇了一跳,趕緊把豪豪抱走,
臨了還不忘睨我一眼。那眼神似在警告我,不許和她的寶貝大孫子計較。
柳歡歡則是又要跪下。當(dāng)然,這次周齊君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
2周齊君摟著柳歡歡的肩好一陣安撫。真荒唐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人是柳歡歡呢?
看我眼神諷刺又冷漠,周齊君終于松開柳歡歡。他嘆了口氣,說:“豪豪只是個孩子,
你不要和他計較?!薄疤匦幍氖?,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當(dāng)時豪豪的情況更加危急,
你應(yīng)該理解我?!薄爸劣凇瓊愕氖率俏业南敕?,和歡歡無關(guān),你恨我怨我,我全都認(rèn)。
”周齊君想要握我的手。我用力將他推開,“畜生!”接觸到我怨恨的目光,
周齊君有些煩躁了。他覺得自己都這樣低聲下氣了,我怎么還不依不饒。
再加上有柳歡歡在一旁哭哭啼啼,他更加沒了耐心。
語氣都生硬了幾分:“你不許找歡歡他們的麻煩,不然我不會放過你?!闭f完這話,
他憤然轉(zhuǎn)身。我則是抓起一旁的水杯砸向他。茶水在周齊君后背砸開,茶水四濺。
柳歡歡尖叫一聲,哭得更傷心了?!暗苊茫闾^分了,他是你的丈夫啊。
”周齊君猛地轉(zhuǎn)身,對上我猩紅的雙眼。我朝他聲嘶力竭地吼:“女兒死了,你滿意了!
你這個畜生枉為人父,你該被千刀萬剮?!蔽业耐纯嗪捅罎ⅲ谥荦R君眼里就是我瘋了。
婆婆又出現(xiàn)。她雙手叉腰指著我罵:“好你個生不出兒子的掃把星,還敢詛咒我兒子?
”“是你該千刀萬剮,和你那個賠錢貨一起去死!”提起女兒,我徹底崩潰?!鞍““?!
”我不顧一切地沖出去,對著周齊君癲狂般地廝打。婆婆哪里看得自己兒子被打,
也加入戰(zhàn)局。周齊君只是防守,沒有對我動手??善牌挪灰粯?,
她那雙干慣了重活的手拼了老命地往我頭上砸,面容扭曲。“賤貨,敢打我兒子,
老娘打死你?!绷鴼g歡也加入戰(zhàn)局。表面上她是在勸架。但實際上趁著無人注意,
她好幾次故意碰到我頭上的傷口。我又流了滿頭血??晌液盟聘杏X不到疼,
只瘋了一樣去打周齊君。直到我無意間推了柳歡歡一把,她摔在地上。
周齊君瞬間就變了臉色。他大喝一聲,“夠了,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他用力扇了我一巴掌。我本來就腦袋昏呼呼的,這一下整個人都往后倒去。
我摔在一處堆著雜物的地方,上面還有碎玻璃。碎玻璃深深扎進(jìn)我的后腰,
血順著病服往下淌。周齊君居高臨下看著我,壓抑地怒吼:“你看看你現(xiàn)在,
和瘋子有什么區(qū)別?”婆婆心疼地將柳歡歡扶起,護(hù)在身后。“這潑婦就是嫉妒,
生不出帶把的,就嫉妒歡歡有兒子!”柳歡歡哭得梨花帶雨:“都怪我,
我應(yīng)該陪著明宇哥一起走的,不拖累你們,免得弟妹看我不順眼……”她捂著臉哭,
發(fā)梢遮掩下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此時周圍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大家對我指指點點。
“這就是個瘋子吧,怎么不關(guān)進(jìn)精神病院?”“聽說她一直說自己的女兒死了,
怎么還有人詛咒自己女兒的?”3聞言,周齊君看我的眼神更加冰涼。他不覺得女兒會死,
柳歡歡告訴他只是小感冒而已。一個小感冒怎么會死人?豪豪不知又從哪找到半截玻璃碴。
他拿著玻璃渣在我面前晃悠:“壞人,你欺負(fù)我媽媽,我弄死你!”下一秒,
尖銳的玻璃插入我的大腿。我想掙扎,卻被婆婆狠扇了一巴掌,死死按住大腿。
周齊君冷眼旁觀?!澳阕鲥e了事,讓孩子消消氣怎么了?她也是心疼自己的母親。
”他不僅不阻止,還將玻璃渣重新遞回豪豪手中?!斑?,別傷著自己。”豪豪咯咯笑著,
在我手臂上,小腿上劃出歪歪扭扭的血痕。鮮血滲出來,我的病號服已經(jīng)染滿了血。這一刻,
我覺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柳歡歡則是“好心”地按住我的手:“弟妹別亂動,會傷到頭上的傷口?!币娢姨^狼狽,
有人實在看不過去,勸他們適可而止。周齊君卻嫌惡地看我一眼,然后向眾人解釋,
“我妻子腦子不太正常,經(jīng)常無故傷人,我們也是為了讓她長記性?!币娂覍龠@樣說,
圍觀眾人也不再說什么這畢竟是家務(wù)事。我是怎么昏過去的,記不清了。
只記得我失去意識的最后幾秒,柳歡歡在我耳邊低語:“你女兒死得好慘,
你這個母親不去陪她嗎?”“呵,你啊,在我這永遠(yuǎn)都是失敗者,周齊君是我的。
”我醒來時,收到了火化場工作人員的通知。他們讓我去取骨灰。我腦袋有一瞬的宕機(jī)。
“什么火化?”“您不知道嗎?您丈夫已經(jīng)簽了火化同意書,孩子在三日前就被送去火化了,
只是骨灰一直沒有人去領(lǐng)?!蔽业纱箅p眼,心臟像是猛地被人撕開一道口子。
我竟然連看女兒最后一面的機(jī)會都沒有。工作人員被我的反應(yīng)嚇到了?!芭?,請節(jié)哀。
”我瘋了一樣去抓工作人員的手臂,嘶吼:“怎么可能,你是不是騙我,
周齊君怎么會同意女兒火化?”工作人員見我不信,把一份合同拿出來?;鸹鈺希?/p>
赫然寫著“周齊君”這三個字。我清楚,就是他的字跡。我沒有哪一刻這么恨周齊君。
恨不能啃他的骨,吃他的肉。“在哪,帶我去見她,我要見到我女兒。
”工作人員理解我喪女之痛,帶著我去火化場。我在那,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上面清清楚楚貼著一張小字條——【周琪】我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只呆呆地抱緊懷里的骨灰盒。
離開火化場時,外面剛好下了大雨。我將外套脫下,抱住女兒的骨灰盒,將她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精神恍惚的我,一路上嘴里呢喃個不停:“媽媽帶你回家,我們?nèi)フ彝夤馄牛?/p>
我們不留在這里了。”我正失神著,被一股力道拉扯了下。是周齊君。他將傘挪在我頭頂。
“你怎么回事,怎么自己跑出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蔽衣犚娮约侯澏抖涞穆曇?。
“周齊君,你還記得自己琪琪是你的女兒嗎?這幾天你有去看過她嗎?”4我死死盯著他。
周齊君一愣,難得有幾分愧疚。他這段時間一直陪著豪豪。畢竟豪豪大病初愈,
而柳歡歡又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柳歡歡沒了丈夫,他身為小叔子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只是他習(xí)慣了忽視自己的妻女。“我……我是她父親,當(dāng)然愛自己的女兒,我只是比較忙。
”“有空,我?guī)愫托$魅ド虾M?,我們一家人很久沒一起出去了?!彼^來牽我的手。
我用力甩開,像是在避瘟疫。周齊君無奈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你還在生氣。
”“我今晚親自下廚,我媽和歡歡也來,你別生氣了,
大不了我當(dāng)著她們的面向你道個歉好不好?”我并不覺得他真的有歉意。但我還是同意了。
我不僅要回去取證件,還要在今晚看一場大戲。見我同意,周齊君以為我不生氣了,
他笑得合不攏嘴?!昂?,就知道我老婆最乖了。”回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大半。
周齊君有注意到我懷里抱著的東西。但他沒問。他不覺得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我們到家時,
其他人都到了。周齊君脫了外套就去廚房做飯。柳歡歡也跟去打下手。
豪豪則是一直在院子外玩沙子??蛷d里,只留下我和一臉陰沉的婆婆。
婆婆陰陽怪氣:“還沒有見過讓自家男人下廚,女人坐享其成的,你真是會享清福啊。
”“你趕緊和齊君離婚,豪豪不能沒有爸爸。”我冷笑。原來這就是他們今晚的目的。
飯桌上,一群人各懷心事。他們眼神時不時交流一下,然后再觀察我。
壓抑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吃完。周齊君終于忍不住開口。“老婆,我們離婚吧。
”“但是是假離婚,等豪豪大了,我們再復(fù)婚?!薄澳阒赖?,豪豪還小,
他不能沒有爸爸……”真是荒唐。我的女兒比豪豪還小呢。我譏諷開口,“那你的女兒,
就可以沒有爸爸?”周齊君凝住,一時噤了聲。婆婆猛地摔了下筷子,指著我痛罵。
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說我喪良心,說我生不出兒子……柳歡歡則是掩面哭泣。
她真的很喜歡跪。她又跪在我面前,哭嚷:“弟妹,你和我不一樣,
你就算離婚也能過得很好?!薄翱晌也恍?,我一個人照顧不了豪豪?!薄拔蚁蚰惚WC,
就借你丈夫幾年,等豪豪長大我就把齊君還給你。”真是好不要臉的話。我忍不住笑出聲。
“你的意思是,你利用周齊君直到老去,等他老了干不動了,就扔給我照顧?”我這番話,
讓在場眾人都齊齊變了臉色。周齊君攥緊拳頭,看著十分掙扎。
“老婆……你要是實在不愿意,我們就不離了?!辈恢醯模荦R君忽然就不想了。
他總有個預(yù)感,一旦和我離婚,就再也沒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了。柳歡歡頓時臉色大變,
失聲尖叫:“不行,你答應(yīng)我的,你會——”我打斷了柳歡歡的話,看向周齊君?!昂?,
我答應(yīng)了?!彪x婚報告很快就下來。我們在第二天就領(lǐng)了離婚證。我拿著離婚證,
抱著女兒的骨灰徑直離開,不曾回頭。5周齊君看著我堅定遠(yuǎn)去的背影,有些愣住。
一顆心控制不住地提起,讓他呼吸都覺得艱難。柳歡歡控制不住臉上的笑:“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