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體育場的穹頂??諝庠诜序v,粘稠而滾燙,
裹挾著數(shù)萬人的尖叫、汗水,還有那種近乎燃燒的狂熱。顧嶼站在舞臺中央,
像一柄被投入熔爐的利劍,每一道追光打在他身上,都迸射出刺眼的光芒。
汗水沿著他鋒利的下頜線滑落,砸在閃耀著金屬冷光的舞臺上,瞬間蒸發(fā),
只留下一個微小的深色印記,又被下一束強光無情吞沒。他的歌聲是另一種形式的沖擊波,
穿透震耳欲聾的喧囂,精準(zhǔn)地扼住每個人的心臟。低沉?xí)r如暗潮涌動,高亢處似裂帛穿云,
帶著一種無堅不摧的魔力。臺下是洶涌的人潮,
一片由熒光棒匯成的、隨節(jié)奏瘋狂搖曳的斑斕海洋。無數(shù)雙手臂森林般伸向天空,
無數(shù)雙眼睛燃燒著同樣的火焰,只為他一人。他是這片星海的絕對核心,唯一的引力源。
副歌撕裂空氣,顧嶼猛地?fù)P起手臂,指向遠(yuǎn)方。舞臺燈光配合著轟然炸開,
如同億萬星辰同時墜落,炫目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就在這片極致的光影洪流中,
他習(xí)慣性地、幾乎是本能地,目光掃過舞臺正前方那幾臺負(fù)責(zé)捕捉特寫的巨型攝像機鏡頭。
冰冷的金屬鏡頭,折射著舞臺的熾熱。其中一個高清監(jiān)視畫面,
短暫地定格在了觀眾席的某個角落。時間,在那一刻出現(xiàn)了詭異的凝滯。
喧囂、熱浪、聲嘶力竭的尖叫……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潮水般急速退去,
只留下令人窒息的真空。畫面里,是一張臉。一張在萬頭攢動中,
被鏡頭精準(zhǔn)捕捉、放大的臉。汗水浸濕了她額前幾縷碎發(fā),貼在白皙的皮膚上。
臉頰因為興奮和悶熱泛著健康的紅暈,像熟透的蜜桃。眼睛很亮,
此刻盛滿了純粹的、毫無保留的快樂,眼角彎起,像盛著碎鉆的月牙。
她的鼻尖上甚至掛著一滴細(xì)小的汗珠,在鏡頭里折射著舞臺的流光。
她正用力揮舞著手中一個特別定制的燈牌——不是官方那種統(tǒng)一的藍(lán)色,
而是一個明亮的、手繪風(fēng)格的“小太陽”,金燦燦的光芒線條在黑暗中格外溫暖醒目。
那張臉……顧嶼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了一下。
握在麥克風(fēng)上的手指猛地收緊,骨節(jié)泛出青白色,堅硬冰涼的金屬幾乎要嵌進(jìn)皮肉里。
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試圖壓下那股毫無預(yù)兆、直沖頭頂?shù)难灨?。胸腔里?/p>
那顆習(xí)慣了聚光燈和巨大聲場的心臟,此刻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狠狠摜在地上,發(fā)出沉悶而慌亂的撞擊聲。咚!咚!咚!比腳下舞臺的震動更清晰,
更蠻橫地沖擊著他的耳膜。太像了。不……不是像。是……她?
那個被時光小心封存、藏在他記憶最深處角落里的模糊輪廓,
那個只存在于一張泛黃舊照片里的、有著溫暖笑容的小女孩……此刻,竟然如此鮮活地,
跨越了十幾年的漫長光陰,猝不及防地撞進(jìn)了他的現(xiàn)實世界。
就在這片為他而沸騰的星海之中,舉著一個小小的太陽。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
眼眶瞬間發(fā)熱。他下意識地用力眨了一下眼,試圖驅(qū)散那不合時宜的霧氣。
就因為這微不可察的、不足半秒的停頓,他口中正在噴薄而出的高音,
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幾乎無人能察覺的顫抖和滯澀。像是一道完美無瑕的琉璃上,
驟然出現(xiàn)了一絲幾不可見的裂痕。只有他自己,
聽到了那聲音里瞬間泄露的、幾乎失控的慌亂。臺下,沈薇正踮著腳尖,
努力把手里那個沉甸甸的“小太陽”燈牌舉得更高一些,
試圖讓它金色的光芒穿透前面層層疊疊的人影。燈牌邊緣硌得手心有點痛,
但這點痛楚完全被胸腔里那股幾乎要炸開的興奮和滿足感淹沒了。空氣悶熱得如同蒸籠,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度,汗水沿著脊椎一路滑下,浸濕了薄薄的T恤后背。
可這算什么?她看著臺上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他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都牽動著她的心跳。
她捕捉到他揚起手臂時繃緊的背部線條,看到他汗水滑落喉結(jié)的瞬間,
甚至能看清他唱到極致時微微瞇起的眼睛,里面燃燒著足以點燃整個宇宙的火焰。她的鏡頭,
她手中的相機,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切,如同信徒記錄神跡?!邦檸Z!顧嶼!啊——!
”旁邊女孩的尖叫幾乎要刺穿耳膜,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沈薇被擠得一個趔趄,
身體不由自主地歪向一邊。就在這短暫的失衡瞬間,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目光越過前面晃動的肩膀和揮舞的手臂,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舞臺中央那雙看過來的眼睛。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隔著沸騰的人海和刺眼的燈光洪流,那雙眼睛,深邃得像要把人吸進(jìn)去,
此刻正筆直地、牢牢地鎖定了她所在的這個方向。沈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比剛才任何一刻都要劇烈。血液轟地一下沖上頭頂,臉頰燙得驚人。
他……在看這邊?是錯覺嗎?是舞臺燈光造成的視覺誤差?還是……他看到了她的燈牌?
她甚至忘了扶正自己歪掉的相機,整個人僵在原地,
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沖撞著,撞得她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麻。
周圍震耳欲聾的尖叫和音樂聲,仿佛都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變得遙遠(yuǎn)而模糊。整個世界,
似乎只剩下那雙穿透一切望過來的眼睛。------后臺休息室的門猛地被推開,
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外面的喧囂像找到了宣泄口,瞬間涌了進(jìn)來,
又被厚重的門板迅速隔絕。顧嶼幾乎是撞進(jìn)來的,
帶著一身未散的舞臺熱氣和濃重的汗水味道。他反手用力甩上門,
隔絕了外面所有窺探的可能。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剛才舞臺上那點細(xì)微的失控,
被強行壓下的驚濤駭浪,此刻在無人處才徹底釋放出來。他幾步?jīng)_到角落的化妝鏡前,
雙手猛地?fù)卧诒涞呐_面上,手背上青筋暴起。鏡子里映出一張輪廓分明卻略顯蒼白的臉,
汗水順著額角滾落,滑過緊繃的下頜線。那雙在舞臺上顛倒眾生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
翻涌著一種近乎兇狠的、想要確認(rèn)什么的光芒。他死死盯著鏡中的自己,
急促的呼吸在鏡面上呵出一小片白霧。不是幻覺。
那張臉……那個舉著太陽燈牌的女孩……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瘋狂地攪動翻涌。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冰冷的白色墻壁,窗外永遠(yuǎn)是灰蒙蒙的天空。
穿著條紋病號服的小小身體蜷縮在病床上,骨頭硌得生疼,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里沉悶的拉扯感。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恐懼和孤獨,
像冰冷的潮水,日復(fù)一日地淹沒著他。然后……光出現(xiàn)了。小小的身影,穿著碎花裙子,
像一只莽撞又溫暖的蝴蝶,闖進(jìn)了那片冰冷的白色荒漠。她總是偷偷溜進(jìn)來,
把口袋里捂得溫?zé)岬奶枪M(jìn)他冰涼的手心,甜味在舌尖化開,短暫地驅(qū)散了藥味的苦澀。
她嘰嘰喳喳地講著外面他從未見過的世界,聲音清脆得像玻璃珠碰撞。
她會笨拙地給他念圖畫書,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柔軟的發(fā)頂,跳躍著金色的光暈。
最深的烙印,是那次。他因為治療疼得渾身發(fā)抖,蜷在角落里,像一只瀕死的小獸。是她,
用小小的、溫?zé)岬纳眢w緊緊抱住他,笨拙地拍著他的背,然后踮起腳尖,
柔軟帶著奶香的嘴唇飛快地、輕輕地貼在他冰涼的臉頰上。“不哭不哭,痛痛飛走啦!
”她稚嫩的聲音帶著神奇的安撫力量。
還有那張照片……那張被他藏了十幾年、幾乎磨破了邊的照片。
兩個小小的身影依偎在病房窗邊,她指著窗外模糊的樹影,笑得眼睛彎彎。而他,
那個蒼白瘦弱的小男孩,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屬于孩子的、怯生生的笑容。
“薇薇……”一個模糊的、塵封已久的名字,帶著鐵銹般的滯澀感,
艱難地擠出了顧嶼的喉嚨。聲音沙啞得厲害,在寂靜的休息室里顯得格外突兀。真的是她嗎?
那個像小太陽一樣,短暫地照亮過他整個灰暗童年的女孩?她怎么會在這里?
怎么會舉著他的燈牌,出現(xiàn)在他萬人演唱會的臺下?心臟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狠狠攥住,
酸脹、滾燙,還有一絲失而復(fù)得的、近乎恐懼的顫抖。他猛地直起身,
動作太大帶倒了化妝臺上的一瓶水,瓶身滾落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水漬迅速洇開一片深色。他卻渾然未覺,只是焦躁地在并不寬敞的休息室里來回踱步,
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猛獸。不行。不能讓她再消失。他必須抓住她。立刻!馬上!
混亂的思緒被門外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打斷,是團(tuán)隊的人。顧嶼深吸一口氣,
強行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將那些不合時宜的脆弱和急切統(tǒng)統(tǒng)抹去。
再抬起頭時,鏡子里那張臉已經(jīng)恢復(fù)了慣常的冷峻和疏離,只有眼底深處,
還殘留著一絲未來得及完全平息的暗涌。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門,聲音已經(jīng)聽不出任何波瀾,
只剩下一種不容置疑的、屬于頂流的掌控感:“李哥,”他對著剛剛推門進(jìn)來的經(jīng)紀(jì)人開口,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骸拔倚枰粋€跟拍攝影師。固定跟拍,記錄日常和工作花絮。
”經(jīng)紀(jì)人李銘剛經(jīng)歷了一場演唱會的“戰(zhàn)役”,正口干舌燥地擰開一瓶水,聞言動作頓住。
有些錯愕地看著顧嶼挺拔而略顯僵硬的背影:“跟拍攝影師?現(xiàn)在?拍什么花絮?
我們團(tuán)隊有固定合作的……”“不要合作的。”顧嶼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
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硬,“我要一個特定的。”他停頓了一下,
似乎在搜尋那個剛剛被確認(rèn)的名字。后臺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緊繃的側(cè)臉上,
勾勒出刀削般的線條?!敖裉炫_下,A區(qū)前排,舉著‘小太陽’燈牌的那個女孩。
”顧嶼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砸在寂靜的空氣里,“找到她。我要她?!薄八猩蜣?。
”------“沈薇?沈薇在不在?”后臺入口處,
一個掛著工作牌、神色匆匆的男人撥開幾個正興奮交流的粉絲,扯著嗓子喊。嘈雜的環(huán)境里,
他的聲音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剛從演唱會余韻中抽離、正準(zhǔn)備隨著人流離開的沈薇。
她腳步一頓,有些茫然地回頭,
心臟因為那個被大聲叫出的名字而條件反射地加速跳動了一下。“我……我是。
請問有什么事?”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胸前掛著的專業(yè)相機上停留了一秒,
語速飛快:“跟我來一下。顧嶼團(tuán)隊這邊有點事找你,關(guān)于拍攝的。”“顧嶼……團(tuán)隊?
”沈薇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抓緊了相機的背帶,指尖冰涼。
周圍幾個還沒散去的粉絲投來驚訝又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聲瞬間響起?!邦檸Z找她?
”“拍什么???”“哇,這運氣……”沈薇顧不上這些探究的視線,
幾乎是機械地跟著那個工作人員,穿過忙碌混亂的后臺通道。
空氣里彌漫著各種氣味:汗味、發(fā)膠味、電子設(shè)備的金屬味。
她感覺自己像個闖入異世界的游魂,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虛浮而不真實。
直到被帶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走廊拐角,見到了顧嶼的經(jīng)紀(jì)人李銘。李銘四十歲上下,
眼神銳利得像鷹隼,帶著圈內(nèi)人特有的精明和審視。他手里拿著一張表格,
目光在沈薇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她手中的相機,開門見山:“沈薇是吧?
顧嶼那邊臨時需要一個跟拍攝影師,記錄一些日常和工作花絮。他……點名要你。
”“點名……要我?”沈薇的呼吸瞬間窒住,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那個站在云端、光芒萬丈的顧嶼,知道她的名字?還點名要她做跟拍?“對。
”李銘推了推眼鏡,語氣公事公辦,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我們看了你社交平臺發(fā)布的一些現(xiàn)場圖,
構(gòu)圖和光影捕捉確實不錯,有獨特的視角。顧嶼覺得你的風(fēng)格……比較符合他想要的感覺。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當(dāng)然,這工作不是長期的,算是短期項目合作。
具體要求、保密協(xié)議和報酬細(xì)節(jié),我們這邊會有人跟你詳細(xì)談。如果你沒問題,
現(xiàn)在就可以簽意向書?!崩钽戇f過來一份文件。沈薇幾乎是顫抖著手接過來的。
白紙黑字上赫然寫著--甲方:顧嶼工作室。乙方:沈薇。
工作內(nèi)容:藝人顧嶼指定日常及工作花絮拍攝。報酬一欄的數(shù)字,讓她眼皮跳了跳。
這不是夢。那個遙不可及的名字,此刻正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和她緊緊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巨大的不真實感和一種被幸運砸暈的眩暈感席卷了她。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
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簽下名字的那一刻,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都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震顫。接下來的幾天,沈薇過得如同踩在云端。她拿到了特別通行證,
正式進(jìn)入了顧嶼的工作軌道。巨大的信息量和全新的環(huán)境讓她像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子,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又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忐忑。她第一次踏入顧嶼專屬的攝影棚。
空間極大,頂棚是復(fù)雜的燈光架,背景布是純凈的白色,
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電子設(shè)備味道和一種屬于“專業(yè)領(lǐng)域”的冰冷氣息。
顧嶼已經(jīng)換好了拍攝服裝——一件質(zhì)感極佳的黑色絲絨襯衫,領(lǐng)口隨意地敞開兩顆扣子,
露出清晰的鎖骨線條。他正坐在一張高腳椅上,微微側(cè)著頭,
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做最后的修飾。頂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雕塑般的輪廓,
那種被無數(shù)鏡頭追逐過的松弛感和掌控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沈薇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平靜下來。她調(diào)試著相機參數(shù),手指因為緊張有些發(fā)僵。
她只是個拍現(xiàn)場的站姐,這種頂級的、為商業(yè)大片準(zhǔn)備的棚拍環(huán)境,
對她而言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吧蚶蠋?,準(zhǔn)備好了?”顧嶼的聲音突然響起,
帶著一點剛開嗓的微啞,打破了棚內(nèi)的寂靜。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化妝,站起身,
目光投向了她。那聲“沈老師”叫得沈薇耳根一熱,手差點沒拿穩(wěn)相機。她連忙點頭:“啊,
好,好了。顧老師您……您站到主光區(qū)就可以,我們先試幾張找找感覺。
”顧嶼依言走到指定的位置。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道完美的風(fēng)景。沈薇舉起相機,
透過取景框看他。鏡頭里的男人,五官在專業(yè)布光下顯得更加立體深邃,眼神平靜無波,
卻有種吸人的力量。她按下快門,咔嚓、咔嚓。起初的幾張,
沈薇完全是按照標(biāo)準(zhǔn)流程在操作,構(gòu)圖四平八穩(wěn),力求不出錯。她全神貫注,
試圖屏蔽掉對方身份帶來的巨大壓迫感?!吧蚶蠋?,”顧嶼的聲音再次傳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dǎo),打破了她的緊繃,“你覺得……這樣會不會太死板?
”他說話的同時,身體極其自然地動了起來。沒有大幅度的動作,只是一個微微的側(cè)身,
脖頸的線條隨之拉長,流暢而優(yōu)美。原本隨意敞開的領(lǐng)口,因為角度的變化,
露出了更深一點的鎖骨凹陷,在黑色絲絨的襯托下,那片皮膚的質(zhì)感顯得格外細(xì)膩誘人,
帶著一種無聲的、慵懶的性感。他的目光穿過空間,落在沈薇的鏡頭后面,
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了一下,那點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斑@個角度,
”他的聲音低沉,像羽毛輕輕拂過,“構(gòu)圖會不會……更‘甜’一點?”最后兩個字,
他咬得很輕,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
轟——沈薇只覺得一股熱氣猛地從脖子根直沖頭頂,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握著相機的手心瞬間沁出薄汗,指尖都在發(fā)麻。
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甜?構(gòu)圖甜?
他……他是在撩她嗎?用這種近乎犯規(guī)的肢體語言和曖昧不清的詞語?沈薇僵在原地,
手指死死按在相機冰冷的金屬外殼上,試圖汲取一點冷靜的力量。取景框里,
那個男人微微側(cè)首,脖頸拉出漂亮的弧度,鎖骨在黑色絲絨的掩映下若隱若現(xiàn),
像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他剛才那句話,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像帶著小鉤子,
輕易地攪亂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專業(yè)壁壘?!邦櫋櫪蠋?,”她清了清嗓子,
聲音卻還是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微顫,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斑@個角度……光線打過來,
鎖骨這里的陰影層次會更好。是……是挺合適的。”她強迫自己把視線聚焦在相機屏幕上,
不敢再去看他那雙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您保持住,我再拍幾張。”咔嚓。咔嚓。
快門聲在寂靜的棚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沈薇強迫自己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調(diào)整構(gòu)圖,
捕捉光影在他臉上、頸間微妙的變化。然而,剛才那個畫面,那句低沉的“甜”,
卻像烙印一樣燙在她的腦海里。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耳根的熱度久久不散。
拍攝間隙短暫休息。助理遞上水,顧嶼接過,仰頭喝了幾口。喉結(jié)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
脖頸的線條繃緊又放松。他擰上瓶蓋,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沈薇的方向。
她正低頭查看剛才拍攝的照片,側(cè)臉線條柔和,一縷碎發(fā)垂落頰邊,神情專注,
但耳廓那抹未褪盡的緋紅卻泄露了端倪。顧嶼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微小漣漪,轉(zhuǎn)瞬便歸于平靜的深邃。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隨手將水瓶遞給助理,姿態(tài)恢復(fù)了工作時的疏離和專業(yè)?!吧蚶蠋?,”他再次開口,
聲音已經(jīng)聽不出任何波瀾,“下一組,試試逆光效果?”“好……好的!”沈薇立刻應(yīng)聲,
像被點到名的學(xué)生,迅速調(diào)整相機參數(shù),將剛才那點讓她心慌意亂的漣漪強行壓下。
她告訴自己:錯覺,一定是錯覺。他是頂流,是專業(yè)藝人,調(diào)整角度展示優(yōu)勢是本能。
那句“甜”,大概也只是隨口形容畫面效果而已。工作繼續(xù)。燈光變幻,背景更換。
沈薇全神貫注,力求捕捉每一個完美的瞬間。顧嶼配合度極高,專業(yè)而高效,
眼神和肢體語言隨著主題切換自如。除了偶爾幾句關(guān)于角度和構(gòu)圖的簡短交流,
他不再有任何“出格”的言語或動作。那點小小的漣漪,
似乎真的被淹沒在緊張的工作節(jié)奏里了。拍攝結(jié)束,
沈薇在臨時分給她的工作電腦上整理照片。她將顧嶼微微側(cè)首、鎖骨微露的那幾張?zhí)袅顺鰜恚?/p>
放在一個新建的文件夾里,猶豫了一下。鼠標(biāo)懸停,最終在命名欄敲下兩個字:“備用”。
她需要冷靜。需要把這些擾亂心神的畫面暫時封存。幾天后,
顧嶼參加一個熱門戶外競技綜藝的錄制。沈薇作為指定的跟拍攝影師,也隨行前往。
節(jié)目錄制地選在郊外一個大型主題公園,初秋的天氣,陽光正好,微風(fēng)不燥。
然而綜藝錄制強度極大,各種跑跳追逐、任務(wù)挑戰(zhàn),體力消耗驚人。沈薇背著沉重的相機包,
穿著方便行動的平底鞋,在錄制場地外圍穿梭,捕捉顧嶼在游戲環(huán)節(jié)中的精彩瞬間。
他身手敏捷,反應(yīng)極快,在泥潭里滾爬也毫不含糊,引得圍觀粉絲陣陣尖叫。
沈薇的鏡頭緊緊追隨著他,汗水浸濕了額發(fā),臉頰也因奔跑而泛紅,但精神高度集中。
中場休息,藝人被安排到臨時搭建的休息區(qū)補妝、喝水。沈薇也終于得以喘口氣,
找了個角落的折疊椅坐下,翻看相機里剛拍到的畫面。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來,帶著暖意,
也帶來一陣疲憊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騷動傳來。沈薇抬頭,
看見顧嶼的助理小楊正一臉焦急地跟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說著什么。她下意識地望過去,
只見顧嶼靠在一張?zhí)梢紊?,閉著眼,眉頭微微蹙著。他臉色有些不同尋常的潮紅,
額發(fā)被汗水濡濕,幾縷貼在飽滿的額角。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銳利的嘴唇此刻顯得有些干燥。
“怎么了?”沈薇放下相機,忍不住走過去低聲問小楊。
小楊急得額頭冒汗:“嶼哥好像有點發(fā)燒了!剛才在泥潭里泡了太久,
上來又吹了風(fēng)……這地方醫(yī)療點離得遠(yuǎn),節(jié)目組的人去拿應(yīng)急藥箱了,還沒回來!
”沈薇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向顧嶼,他似乎聽到了動靜,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平日里深邃銳利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明顯的水汽,眼神有些失焦,
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脆弱感。他看到了站在助理旁邊的沈薇,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
然后艱難地?fù)沃胱饋怼!皫Z哥你別動!”小楊連忙按住他。顧嶼沒理會助理,
視線依舊牢牢鎖在沈薇身上。他抬起手,因為發(fā)燒而微微顫抖,卻沒有去接小楊遞過來的水,
而是直接、精準(zhǔn)地抓住了站在一步之外的沈薇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
那股灼人的熱度透過皮膚瞬間傳遞過來,燙得沈薇指尖一縮,下意識地想抽回手。
但他抓得很緊,帶著病人不容抗拒的力道。他干燥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厲害,
氣息滾燙地拂過空氣:“藥……不吃他們的?!彼D難地吞咽了一下,像是喉嚨在灼燒,
目光固執(zhí)地看著沈薇,眼神里帶著一種近乎孩子氣的依賴和執(zhí)拗“沈薇……只吃你買的。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小楊愣住了,舉著水的手僵在半空。
旁邊幾個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也投來詫異的目光。沈薇整個人僵在原地,
手腕處傳來的滾燙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他叫她名字了。不是“沈老師”,是“沈薇”。
那么直接,帶著滾燙的氣息和濃重的鼻音。他說……只吃她買的藥?
一種混雜著震驚、無措和無法言喻的心悸感瞬間攫住了她。他燒糊涂了嗎?
還是……“我……我馬上去!”沈薇猛地回過神,手腕一用力,終于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來。
那滾燙的觸感卻像烙印一樣留在了皮膚上。
她甚至不敢再看顧嶼那雙水汽氤氳、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腳步有些凌亂。
公園里地形復(fù)雜,她憑著記憶沖向之前路過時瞥見的藥店方向。初秋的風(fēng)吹在臉上,
卻絲毫吹不散她臉上的熱意和心頭的慌亂。她跑得氣喘吁吁,腦子里亂糟糟的,
全是顧嶼抓住她手腕時滾燙的觸感,和他那句帶著濃重鼻音的“只吃你買的”。
終于找到藥店,她沖進(jìn)去,在貨架上慌亂地搜尋著退燒藥。拿了藥,
又順手抓了一瓶礦泉水和一包濕紙巾,結(jié)賬時手指還在微微發(fā)抖。
等她拿著藥和水氣喘吁吁地跑回休息區(qū),節(jié)目組的醫(yī)療人員已經(jīng)趕到了,
正在給顧嶼做初步檢查,量體溫。顧嶼半閉著眼靠在躺椅上,臉色依舊潮紅,
額頭上覆著一塊工作人員臨時找來的冷毛巾。沈薇猶豫了一下,站在人群外圍,
不知道該不該上前。這時,顧嶼似乎有所感應(yīng),微微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越過忙碌的醫(yī)護(hù)人員,精準(zhǔn)地落在了沈薇身上,落在她手中的那個塑料袋上。
他沒什么力氣說話,只是很輕地、幅度極小地朝她點了下頭,
眼神里帶著一種無聲的催促和確認(rèn)。沈薇的心又被那眼神揪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
擠開一點,將裝著藥的袋子遞給小楊:“楊助理,藥買來了。
”小楊連忙接過:“謝謝沈老師!”醫(yī)療人員測完體溫,確認(rèn)是著涼引起的低燒,問題不大,
可以先吃藥觀察。小楊拿出沈薇買的藥,按照說明摳出藥片,又拿起節(jié)目組提供的礦泉水。
“水……”一直沒什么精神的顧嶼卻在這時又開了口,聲音沙啞虛弱,
眼神卻再次固執(zhí)地轉(zhuǎn)向沈薇手里那瓶她剛買回來的水,“用……那瓶?!毙畹膭幼黝D住了,
看看自己手里的礦泉水,又看看沈薇手里那瓶普通的、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飲用水,
臉上寫滿了不解和為難:“嶼哥,這水……”“新的?!鳖檸Z只吐出兩個字,
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目光依舊落在沈薇身上,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堅持。
沈薇只覺得臉上剛退下去的熱度又“騰”地一下回來了。
她趕緊把自己買的那瓶水遞過去:“給,新的,沒開過?!毙顭o奈地嘆了口氣,
接過沈薇的水,擰開,服侍顧嶼把藥吃了下去。整個過程,顧嶼的目光幾乎沒離開過沈薇。
那眼神,帶著病中的依賴,還有一種沈薇完全無法解讀的、近乎執(zhí)拗的占有欲。她如坐針氈,
周圍人的目光也讓她渾身不自在。她找了個借口,說要整理剛才拍攝的素材,
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休息區(qū),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滾燙的指溫。那句“只吃你買的”,
像魔咒一樣在耳邊回響。這工作……好像越來越超出她的掌控范圍了。幾天后,
沈薇因為工作需要,第一次踏入了顧嶼的私人空間——他那套位于市中心頂級公寓的工作室。
工作室占據(jù)了公寓一整層,視野極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天際線,車流如織,
霓虹初上。室內(nèi)空間開闊,裝修是冷硬的現(xiàn)代工業(yè)風(fēng),裸露的水泥梁柱,
深灰色的金屬置物架,線條利落的家具,處處透著主人冷峻疏離的品味。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雪松香薰味,混合著新書油墨的氣息。顧嶼正背對著她,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打電話。他穿著簡單的黑色家居服,背影挺拔,肩線流暢。
夕陽的余暉勾勒出他身體的輪廓,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他的聲音不高,
是處理工作事務(wù)時的冷靜腔調(diào)。沈薇有些拘謹(jǐn),抱著裝有備份硬盤的包,
安靜地站在玄關(guān)處等待,目光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屬于顧嶼的私人領(lǐng)域。
這里和他舞臺上的光芒萬丈截然不同,是一種內(nèi)斂的、帶著距離感的強大氣場。
她的視線掃過靠墻放置的一個深灰色金屬書架,
上面整齊地碼放著書籍、音樂獎項的獎杯和一些藝術(shù)擺件。
書架旁邊是一個同色系的寬大書桌,桌面收拾得異常整潔,只有一臺合著的筆記本電腦,
一個筆筒,還有一個……沈薇的目光停住了。書桌靠墻的位置,
有一個不起眼的、帶鎖的窄抽屜。吸引她注意的,并非抽屜本身,
而是從抽屜縫隙里露出的一小角——非常小,幾乎難以察覺。
那是一小片硬質(zhì)的、泛著陳舊黃色的紙張邊緣。不同于周圍冷硬的金屬和皮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