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死前,命人把在外養(yǎng)的私生女帶了回來。寧郁靈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來,府里就變了天。
竹馬寧愿以死抵命償還恩情,也要悔婚。一向?qū)檺鬯男珠L,為這個新妹妹屢次破例,
勝過自己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寧郁靈傷心欲絕,決定假死離開。
可當(dāng)她的尸體抬到他們面前時。兩個最厭棄她的人竟抱著這具”尸體”痛哭。
1今天是寧郁靈的生辰。前來拜賀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寧郁靈知道,
大部分人是沖著沈清歌來的。那個進(jìn)了府就悄無聲息搶走了兄長和竹馬兩份愛,
父親臨死前接回府的外養(yǎng)私生女。即使如此,她依然淡定從容。一身海棠紅錦緞長裙,
頭戴赤金八寶攢珠冠,端莊而嬌美地與前來祝賀的小姐們笑語嫣然。
“我和寧小姐的娃娃親純屬年少不懂事,戲言而已,望各位莫再取笑我了。
”江晏河此話一出,滿座賓朋瞬間安靜。數(shù)百道目光投射過來。有嘲笑的,看好戲的。
更多的,是期待受到如此折辱的寧郁靈會做出何種反應(yīng)。寧郁靈無助地看向兄長,
希望他能為自己撐腰。可主位上的寧鈺云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把玩著手上的杯盞,
完全置身事外。突然,廳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抽泣聲。一女子怯生生地站在廳口,
身著月白單衣,身形纖弱,楚楚可憐?!斑@是……”賓客們交頭接耳?!敖憬悖较矘?。
”沈清歌輕聲說道,眼中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她便是沈清歌。
寧鈺云這才主動抬起頭。沈清歌畏怯地掃視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來得太晚,
打擾到你們了?”說完又滿臉慌張地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江晏河及時拉住了她的衣袖,
牽著她坐到一旁,皺著眉問:“來這么晚,是不是又有人逼你干活了?”說完,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寧郁靈一眼。寧郁靈沒有回避,直視回去。
再將目光轉(zhuǎn)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寧鈺云,什么也沒反駁。見氣氛有些微妙,
沈清歌顫著聲解釋道,“沒……沒有,寧……他們沒有讓我干,是我自己劃傷了手,
嘶……”此話一出,兩個男人一下緊張起來,一左一右擁著她查看傷口。兄長寧鈺云擰著眉,
沉聲道,“你已是寧家人,寧家小姐在府里可以什么都不用干,知道了嗎?
”雖是對著沈清歌說話,寧鈺云的視線卻越過她看向?qū)幱綮`,指向明確。
“我不想在寧家白吃白住,況且,兄長你和晏河兄長已經(jīng)很照顧我了……”沈清歌善解人意,
可見尤憐的模樣任憑哪個男子見了都會心疼。廳中眾人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流轉(zhuǎn),
竊竊私語如針般刺來。寧郁靈緊攥裙邊,指甲陷入掌心,竭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她知道兄長意有所指,也知道沈清歌故意為之,依舊不做聲。
她瞥了一眼沈清歌被包扎起來的右手。明明是昨天在院子里非要玩冰雕被劃傷的。
可真會顛倒黑白!只是以目前的處境,她說什么話,寧鈺云都不會信。此時,
江晏河突然注意到沈清歌微微顫抖的身體。這么冷的天,沈清歌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
江晏河平日里總是溫潤如玉地對著寧郁靈,此刻卻滿臉焦急地看向沈清歌。
“怎能穿得如此單?。縼砣?,拿我的披風(fēng)來!”寧郁靈的心猛一沉。未等她反應(yīng),
身旁的寧鈺云率先起身,解下自己的墨色貂皮披風(fēng),輕輕披在沈清歌肩頭。“莫要著了涼,
仔細(xì)身子。凍壞了妹妹,我可怎么向泉下的父親交代。我先送你回去。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不容抗拒的關(guān)懷。江晏河見狀,猛地站起來,
剛被端上的鳳尾蝦球粥被他一甩,滾燙的粥盡數(shù)濺到了寧郁靈右腿上。
灼熱的感覺滲入她的肌膚,她忍不住痛呼一聲。江晏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嗤笑道:“矯情。
”說完也甩袖而去。在座的人大氣都不敢喘,見狀也只得紛紛告辭。剎那間,
寧郁靈只覺如墜冰窖。往昔生辰,兄長會親自下廚做她最愛的糕點(diǎn),
竹馬會為她尋來奇珍異寶??扇缃瘢磺袦厍楸惠p而易舉地奪走。自己的主場,
卻仿佛成了多余之人,眼中的落寞無人問津。內(nèi)心的酸澀與委屈卻如洶涌潮水,
幾乎將她淹沒。這場生辰宴,終究成了一場荒唐的鬧劇。2此后的日子里,
兄長和竹馬對沈清歌越發(fā)關(guān)懷備至,時常帶著她出入各種場合,寧郁靈則被漸漸冷落。
上街閑逛的寧郁靈不知不覺走到府衙公告欄前,只見那里圍得水泄不通。她新生好奇,
費(fèi)力擠了進(jìn)去。公告欄上,一幅熟悉的畫稿映入眼簾,那正是自己所畫。
當(dāng)初貴妃娘娘廣昭天下,想要一款獨(dú)一無二的宮裙。寧郁靈想為寧家出份力,
為此精心準(zhǔn)備許久,交稿后更是滿心期待著能斬獲佳績。只是,
她沒想到自己的畫稿真的中選了。想到自己為寧家爭了光,
她迫不及待想飛奔回家跟兄長分享這份喜悅。哦,說不定賞賜已經(jīng)到寧府了。
只是目光掃到落款處,卻如墜冰窟。竟是沈清歌的名字。霸占兄長和竹馬也就罷了,
現(xiàn)在還要不擇手段偷自己的成果。不能忍。寧郁靈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撕下復(fù)刻版畫稿,
藏入衣袖,快步朝家走去。剛回府,便看見眾人簇?fù)碇蚯甯?,歡聲笑語不斷。
沈清歌身著月白色羅群,弱柳扶風(fēng)之姿盡顯。眼中雖含羞澀,卻難掩得意之色。
面前的桌子堆滿了綾羅綢緞、珠翠珍寶,皆是貴妃的賞賜?!懊妹秒m從小養(yǎng)在外,
卻有這般天賦,實(shí)在難得。能得到貴妃娘娘賞識,往后定有大造化?!睂庘曉茲M臉欣慰,
看向沈清歌的目光中滿是疼惜和贊賞。江晏河亦在一旁點(diǎn)頭稱贊?!扒甯枳杂资芸?,
卻能有此才情,反觀有些人,占著嫡女的身份,從小享受著最好的資源,琴棋書畫樣樣皆學(xué),
卻實(shí)在令人失望。”他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剛踏入府門的寧郁靈。
她看著曾對自己關(guān)懷備至的兄長和未婚夫,如今圍著其他人打轉(zhuǎn),心中一陣酸澀。
“我當(dāng)真如此不堪?”寧郁靈在心中自嘲。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一步步走進(jìn)廳中,
望向兄長和竹馬,滿眼的失望與憤怒?!敖憬?,你回來啦?!鄙蚯甯韫郧傻貑镜?,
眼中卻閃過一絲挑釁。寧郁靈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未做回應(yīng),只盯著那些賞賜。
見寧郁靈的視線久久停留在那堆賞賜,江宴河出言譏諷?!疤澋媚阕孕「爬蠈W(xué)畫作,
說出去我都替你害臊。這些是清歌應(yīng)得的,你不要肖想?!鄙蚯甯枳呓?/p>
把頭上剛得來的金釵插進(jìn)寧郁靈的發(fā)間,嬌嗔道:“宴河哥哥,姐姐沒選上心里一定很難過,
你別再說了?!鄙蚯甯鑴e的這個釵子,像是鉚足了勁兒對準(zhǔn)她的腦袋,刺得她頭皮生疼。
寧郁靈顧不得頭頂?shù)奶弁矗蜗骡O子還給沈清歌。隨后拿出畫稿拍在桌上,
目光直直地盯著沈清歌,厲聲質(zhì)問?!盀楹我I我的畫稿?”看見寧郁靈來勢洶洶,
三人不約而同都站了起來。沈清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很快泫然欲泣地咬著唇,
躲在江宴河身后?!敖憬氵@是何意?莫不是看我被貴妃賞識,心生嫉妒?
我在外頭是吃慣了苦的,但污蔑是萬萬承受不起的。”寧郁靈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把丫鬟拉到跟前,“你說,交稿當(dāng)日發(fā)生了什么!”丫鬟顫顫巍巍地跪下,
“當(dāng)日沈小姐攔住我的去路,說是可以代為交稿,我不肯。大少爺便強(qiáng)行拿走,
說是小姐您的授意,我這才……”“我沒有……我?guī)湍憬簧先チ恕劣谕藭?/p>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寧郁靈冷笑道:“我可沒說我不曾收到退書??!
”征書上明確說明了中選者獲賞賜,落選者得退書。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漏洞,
沈清歌變了臉色,不再說話。江宴河見狀攔在她身前,
己沒選上就過來找替罪羊?承認(rèn)清歌比你有天賦有那么難嗎?”沈清歌眼底霎時蓄滿了眼淚,
看了一眼寧鈺云。寧郁靈終于注意到始終一言不發(fā)的寧鈺云,向他投遞眼神詢問。
寧鈺云眼神閃躲,不自覺抬起手,掩著嘴輕咳了一聲:“你的丫鬟笨手笨腳的,
剛好清歌也要上交,索性放一起了。我親眼看著清歌幫著你交上去的。
莫要因?yàn)樽约郝溥x就拿旁人撒氣!有本事拿出證據(jù)!”江宴河這一問,把寧郁靈難住了。
自己一向是在腦海中構(gòu)思好才會動筆,連稿紙都沒有,
如何有證據(jù)?江宴河見不得沈清歌受委屈,拉著她出了門。
寧鈺云此時遲疑著開了口:“阿靈,一幅畫而已,清歌她孤苦無依,又初來乍到,
沒有錢財傍身,很難在府里站住腳跟。就這一次,你讓讓她,莫要這般小氣。
”寧郁靈無力地笑了一聲,笑聲里摻雜著一絲苦楚。強(qiáng)者就該被道德綁架,要為弱者讓路嗎?
兄長和竹馬的天秤早已嚴(yán)重傾斜,寧郁靈知道多說無益,搖了搖頭,拿著畫稿走了。
3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接下來幾天,寧郁靈沒有再出來走動。
一墻之隔此起彼伏的嬉笑聲實(shí)在刺耳,她干脆躲在屋里一味地看書花花刺繡打發(fā)時間。
直到聞見那股異味。寧郁靈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等她推開沈清歌院子的門時,
煙味鉆進(jìn)了她的鼻子。江宴河在燃燒的柴火上支起炙烤的架子,而靜靜躺在地上的,
是被水浸濕的兔子。她連忙跑過去,兔子渾身已僵硬。“清歌看這只小的臟了想洗洗的,
不小心掉水里了……”江宴河有些底氣不足。寧郁靈剛想說話,
柴房就傳來沈清歌嬌俏的嗓音?!拔铱就米涌捎幸惶琢耍?/p>
等著瞧好吧!”沈清歌和寧鈺云正抱著一堆調(diào)料罐有說有笑地走來。寧郁靈站起來,
赤紅著雙眼:“你不知道幼兔不能浸水嗎?”“阿靈……我也不知道它這么脆弱,
對不起……”寧鈺云卻有些滿不在乎。“畜牲而已,死了不就死了。若是喜歡,
我再送你一只便是?!苯绾痈胶偷?“就是,剛好拿來烤了,省得浪費(fèi)了。
”寧郁靈看了一眼江宴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看錯了人。原來在他眼里,只有人的命才算命。
寧郁靈不理會三人,抱著兔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刨了坑把兔子埋了。寧郁靈石哭著睡著的。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歌破天荒來到了她的院子。寧郁靈躲也躲不過,只好起身相迎。
只是到屋里還沒坐下,就被沈清歌從懷里掏出得那條吐著信子的蛇嚇得渾身發(fā)顫。
“快拿走!”寧郁靈從小就怕蛇,連忙擺手。但沈清歌像是故意裝作沒聽到,
嬉笑著上前一步:“這是粟米蛇,沒毒也不咬人,跟兔兔一樣可愛呢,
姐姐來摸啊……”說著逐漸靠近寧郁靈!等到寧郁靈的尖叫躥出喉嚨時,
那條小蛇已經(jīng)趁機(jī)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寧郁靈當(dāng)即暈了過去?!安还帜?,你也是好意來賠禮,
阿靈就是太矯情了。”矯情……輾轉(zhuǎn)醒來的寧郁靈聽到這句話,一瞬間心沉到了冰窖。
兄長怎么會這么形容自己……他忘了自己為什么怕蛇嗎?五歲那年,
母親因救自己被毒蛇咬傷喪命。母親烏紫的臉色和吐著信子的毒蛇,成了她多年來的夢魘。
寧鈺云不是不知道。曾經(jīng)的傷痛被一句“矯情”輕而易舉概括。這叫她如何不心痛呢?
4寧郁靈睜開眼,怨恨地盯著他??吹剿蚜?,寧鈺云開口:“阿靈,先起來把藥喝了,
清歌為了向你賠罪,特地為你熬的?!睂幱綮`轉(zhuǎn)過頭,閉上雙眸,一言不發(fā)。
把家主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他胸中莫名燃起一股怒意,語氣就不自覺冷了下來。
“身為寧府的大小姐,怎么一點(diǎn)氣度都沒有?怪我,沒有及時和清歌說明你怕蛇。
但她也是好心,你就別計較了,行不行?”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寧郁靈還是無動于衷。
寧鈺云僅存的那點(diǎn)耐心徹底消散?!安缓鹊脑?,另一只還沒死的兔子你就別養(yǎng)了?!甭勓裕?/p>
寧郁靈麻木地?fù)纹鹕?,眼底盡是淡漠。沈清歌也識趣地坐到榻上假裝吹熱氣,
卻在喂到嘴邊時故意手抖灑了一半。手上傳來劇烈的灼燒感。寧郁靈不自覺把碗推遠(yuǎn)了一點(diǎn)。
明明力度不大,沈清歌卻把藥碗反摔在地上。“對不起姐姐,是不是太燙了,
我笨手笨腳的你別介意,我馬上重新去做!”像是早有預(yù)料般等來了事情的結(jié)果,
寧郁靈沉默地閉上眼,卻沒等到寧鈺云的責(zé)備。沈清歌離開后,寧鈺云嘆了口氣。
“你不要總針對她,她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宴河心悅于她,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你不必把怨氣都撒在她身上。”“爹就是把你慣壞了,
才會讓你……”寧郁靈打斷他:“你想說什么?”寧鈺云眼底閃過一絲遲疑,緩緩開口。
“阿靈,你也知道,宴河和清歌兩情相悅。但,和宴河有娃娃親的是你……”“我知道,
他不是說了么,權(quán)當(dāng)兒戲,結(jié)親的事,就算了吧。”寧鈺云有些疑惑。妹妹從小就喜歡江宴,
及笄后便吵著要嫁給他,如今是怎么了……“但是,江家父母肯定不會退親的。
”寧郁靈抬眸,等著兄長說出真實(shí)目的?!盎槎Y照常,清歌替嫁。
”“江家父母常年在外征戰(zhàn),本就沒見過長成之后的你,想來不會出錯?!甭勓?,
寧郁靈如遭雷擊。“她成了我,我又是誰?”寧鈺云神色平淡。
“你不是非宴河不嫁么?現(xiàn)在正好不用嫁了。你安心留在府里,兄長養(yǎng)你一輩子。
”寧郁靈的神情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親兄長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驀地,
她想起了一月前試婚服的場景。丫鬟說布莊當(dāng)時送了兩套婚服,她拿到手卻只有一套,
還不太合身。那時兄長說清歌試了另一套。她身架小,她穿不上的自己更穿不上。
那時她感染了風(fēng)寒,不愛下床走動。她還傻傻地以為,兄長是怕自己頻繁換衣服時會受凍,
加重病情。原來自己想多了。他們甚至在一月前就開始計劃了。
婚服也是沈清歌挑完才送過來的……既然如此,那這門婚事便算了。
寧郁靈暗暗下了一個決定。離開。一定要離開這里。她嘆了口氣,淡淡開口:“兄長,
聽你的。”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兄長。寧郁靈想。5見任性的妹妹如此好說話,
寧鈺云雖然心中生疑,但還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或許順風(fēng)順?biāo)陌㈧`想通了清歌也是寧家人。為家人犧牲,應(yīng)該的??吹剿@般歡喜,
寧郁靈揚(yáng)起嘴角,靜靜地盯著他。半晌,寧郁靈突然開口問他:“我們才是一家人,
對嗎?”寧郁靈雖然是笑著的,但似乎,笑意卻不達(dá)眼底。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但說不上來哪里奇怪。他的心臟有一瞬間的抽痛,但轉(zhuǎn)瞬即逝。他堅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爱?dāng)然,
我一輩子都會護(hù)著我的好妹妹?!睂庘曉祁D了頓,“你和清歌,都是?!睂幱綮`得到答案,
只是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她沒有再說話的欲望,寧鈺云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
……原以為答應(yīng)沈清歌替嫁之后,她會消停幾天。但是沈清歌在花園玩蹴鞠,
毀了寧郁靈養(yǎng)的花花草草。寧郁靈趕過去時,所見之處全是一片衰敗。
就連爹爹生前最喜歡的牡丹,也被打得花瓣盡散。
“你們是想把家都拆了嗎?”沈清歌卻不以為意?!暗胤教。珠L們氣力又大,
打到花花草草也無可厚非,我還想把那個破玩意兒拆了呢!”說完,
她指向不遠(yuǎn)處的秋千撒嬌道,“兄長,那個秋千又老又破,實(shí)在礙眼。
拆了我們就有更大的活動空間了呢……”寧鈺云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應(yīng)允道:“好好好,
拆拆拆?!睂幱綮`拳頭緊握,咬牙切齒道:“那是母親生前做的,
我看誰敢!”沈清歌有些滿不在乎:“可是阿靈,你早已坐不下了呀?!苯绾右哺胶?。
“死物而已,能讓人開就已經(jīng)完成它的使命了?!薄笆前?,阿靈,
爹爹臨走前讓我們善待妹妹的?!睂幱綮`紅著雙眸,一言不發(fā)。
這兩個人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湯……她不解?!皩庘曉?,
我從來沒有承認(rèn)她是我妹妹!”沈清歌撇著嘴,佯裝生氣轉(zhuǎn)身離開。二人馬不停蹄跟了上去。
夜里丫鬟來報,秋千還是被拆了。寧郁靈心底的鈍痛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加深。
把被砍得稀碎的秋千架子抱回來后,寧郁靈擦掉了最后一滴淚。
她對這個親生兄長的最后一絲感情,猶如這秋千之痕,再也無法復(fù)原了。6婚期將近,
府里張燈結(jié)彩,寧鈺云也忙得好幾天不見人影。成親前雙方不得見面,
江宴河還是不顧規(guī)矩照常往寧府跑。也許是心存愧疚,江宴河倒沒再對她冷嘲熱諷,
語氣也不自覺放軟。“阿靈,即使沒有夫妻之緣,但我們的友誼還在,
我以后會像待親生妹妹一樣待你?!苯绾诱Z氣出奇地好,說完把手里一直提著的食盒打開,
遞給她?!斑@是醉仙樓的栗子糕,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她瞧了一眼,食盒里擺盤精美。
曾經(jīng)他愿意排長隊(duì)去買限時限量的栗子糕,但沈清歌出現(xiàn)后,隨口說了一句不喜甜食,
他就再沒給自己買過。有更新鮮的人出現(xiàn)后,昔日情分也不過是過往云煙。寧郁靈收回思緒,
輕飄飄道:“栗子糕甜膩,我早已不愛吃了?!彼_準(zhǔn)備離開,又頓了一下,
偏過臉對他說:“忘了說,百年好合。”直到寧郁靈離開,他久久不能回神,怔愣在原地。
現(xiàn)在的寧郁靈跟數(shù)月前吵著要他發(fā)誓不許愛上別人的小丫頭好像不一樣了。她這句話,
不似祝福,倒像是……告別。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他總覺得,
寧郁靈似乎以后都不愿再見他了。……百藥坊。“小姐,假死藥制作需要一月的時間,
吃下它的人,脈象和呼吸均會喪失三日,就連太醫(yī)院的人的查不出來。
只是……您是寧府唯一的嫡女,您確定要這么做?”掌柜的遲疑地看著她,
不敢相信這個小丫頭會放棄寧府的榮華富貴,決意死遁。寧郁靈撫著懷里的兔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后將頭上價值連城的金釵放在臺上,轉(zhuǎn)身離去。剛回到府里,寧鈺云就站在大堂。
看起來應(yīng)該是專門在等她。“阿靈,我聽管家說,你把自己名下的私產(chǎn)都換成了銀票?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寧郁靈點(diǎn)點(diǎn)頭,給懷里的兔子喂菜葉子?!斑@是母親留給我的財物,
自然由我做決定。再說,你把母親做的秋千拆掉,給沈清歌騰地方蹴鞠的時候,
好像也沒有同我商量呢?!睂庘曉票粏艿脝】跓o言,
半晌才沉聲道:“我本是想讓你分出一半的私產(chǎn),給清歌當(dāng)嫁妝的。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語氣不妥,又緩和了些?!澳阋仓?,爹爹不在世后,
府里也差不多是坐吃山空了。就當(dāng)是為了寧府的體面,兄長以后會還給你,就當(dāng)是哥借你的,
行嗎?”[此處為付費(fèi)節(jié)點(diǎn)]7寧郁靈看著這個一向說一不二的兄長,覺得他更加陌生。
能為沈清歌做到這個地步,也屬實(shí)沒想到。那就罷了。這些錢,就算是捐給寧鈺云了,
算是報答這些年的陪伴之情。從此,他們兄妹再無關(guān)系?;氐狡?,
寧郁靈總感覺胸口很沉悶。是因?yàn)椴桓市纳蚯甯枞缃瘾@得所有寵愛和關(guān)注嗎?可能是吧,
她自己也不確定了。沈清歌剛被迎進(jìn)府那段日子,她是第一個主動示好,
真心把她當(dāng)妹妹對待的。只是她沒想到,沈清歌會陷害她。兩人一起游園,沈清歌失足落水,
是她第一個主動找人打撈。受了風(fēng)寒驚動全家,
沈清歌卻在全家面前說是寧郁靈把她推下去的。眾人不分青紅皂白指責(zé)寧郁靈,
一向溫和的哥哥也不愿聽她辯解半分?!鞍㈧`,是我平日里太慣著你了,才會讓你如此放肆,
是該讓你長長教訓(xùn)了?!彼麚]了揮手,管家拿出那足足有她小腿寬的木杖。她僵在原地,
從頭到腳一陣寒意。老管家有些遲疑地提醒家法帶著細(xì)密的釘子,稍有不慎會落下殘疾。
可寧鈺云毫不猶豫,讓下人一左一右按住她?!皩庘曉?!除了爹爹,誰都沒有資格打我!
你這是越俎代庖!”寧鈺靈怒目圓睜,在下人的壓制下掙扎。寧鈺云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拿起家法就往她身上打。她不知道是嚇暈還是痛暈了過去,再醒來時,身下猶如萬蟻噬身,
無法動彈。比起身上的痛,寧鈺云心里的比這痛一萬倍。曾經(jīng)她跟著父親入宮,
不小心弄臟了貴妃娘娘的裙角。是自己實(shí)打?qū)嶊J的大禍。貴妃雖沒責(zé)備,
卻在回府后被寧父動用家法打了十下。最后兩下還是兄長替她挨下的。
兄長怎么會不知道有多疼……可他還是那樣做了。權(quán)當(dāng)還了當(dāng)初那份恩吧。一樣的轉(zhuǎn)變,
也發(fā)生在竹馬江晏河身上。養(yǎng)傷禁足期間,只因自己一句想去逛街,
江晏河就能頂著烈日背著她在街上逛三個時辰。哪怕回府被寧父責(zé)罵,他也甘之如飴。
“我家道中落,是寧家救了我,寧父打我罵我都是我該的。但阿靈開心最重要,
挨打我也認(rèn)了。”曾經(jīng)的江晏河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直到沈清歌出現(xiàn)。寧郁靈閉上眼,
逼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糟心的事。8臨近江宴河和沈清歌的婚事,
一直在邊疆的江父江母也回來了。寧鈺云生怕寧郁靈壞事,派人把她鎖在院子里。
江家父母只見過小時候的寧郁靈,寧鈺云堅信他們不會發(fā)現(xiàn)端倪。
看著自家兒子喜笑顏開的樣子,江父更加滿意眼前這個“寧郁靈”。只有江母一眼不發(fā),
末了,才說上一句:“寧兄昔日來信,總說郁靈活潑明媚,如今一見,
倒不像是你父親說的那樣?!鄙蚯甯桡读艘幌拢冻鲆粋€笑容。“伯母說笑了,
靈兒馬上要嫁給宴河了,自然不能像從前一般任性了?!贝嗽捯怀觯复蛄苛怂谎?,
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把自家兒子和眼前這個“寧郁靈”支出去后,
江母抿了口茶:“鈺云,這里沒有旁人,你且告訴我實(shí)話,靈兒究竟去哪了。
”寧鈺云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有點(diǎn)心虛。“干娘,
怎、怎么了?阿靈不是剛剛被宴河帶出去了嗎?”江父也一臉疑惑,
道:“夫人你在說什么胡話?”江母放下茶杯,笑道:“雖說我沒有看著靈兒長大成人,
也不會知道她長大后的模樣。但我記得,靈兒的右眼皮上是有一顆小痣對吧?剛才那位姑娘,
似乎沒有呢。”“況且,靈兒一向是叫我干娘的。所以,不要覺得我老婆子好糊弄!
”寧鈺云心跳漏了一拍,才知曉已經(jīng)瞞不住了?!拔抑缹幮诌€有個小女兒,
也知道宴河如今與她交好,但是我江家只認(rèn)一個兒媳,那就是靈兒。”江宴河得知此事,
心中更是對寧郁靈的怨氣又增添了幾分。他氣勢洶洶直往寧郁靈的院子。
寧郁靈此刻正把自下人剛做好的新衣和首飾分發(fā)給丫鬟們。雖然她平時對待下人也是如此,
但現(xiàn)在幾乎是要把自己院子分空的意思,丫鬟們欣喜之余又有些擔(dān)心。
江宴河來到她的偏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心中更是怒氣中燒。
,怎么對清歌就這么多惡意?”寧郁靈不慌不忙地繼續(xù)把首飾盒里的珠寶首飾一一擦拭干凈,
用布包好了分給丫鬟后慢悠悠開口?!斑@些都是自小跟在我身邊的姐妹,
我對她們好一點(diǎn)怎么了?”“而且,沈清歌好像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吧?”江宴河氣不打一處來。
“就你這副惡毒的嘴臉,我就算不能娶清歌,
我也絕不會娶你!”寧郁靈不知道他今日抽的什么瘋,還在心里疑惑?!澳悴挥醚b,
不就是你和我娘告的狀嗎?否則連我都不知道你眼皮上還有一顆痣,
我娘這么多年來一共才見過你幾次,怎會記得這種不起眼的細(xì)節(jié)?”寧郁靈剛拿出一個鐲子,
手上傳來冰涼的觸感,但更多的是心里的冰冷。連干娘都記得自己的身上的印記,
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竟然不知道。真是可笑。也許是從前沒接觸過別的女子,
才讓江宴河對自己這么好。如今有了更加新鮮的人,他便不再對自己上心。
人之常情嘛……寧郁靈心想。不過什么都不重要了。這一切,很快會隨著自己的離開而消逝。
9寧郁靈幾乎把自己能拿出手的的貴重物品全都送了出去。還召集丫鬟,
告訴她們愿意留下來的可以分到大少爺房里,想離開的就把賣身契還給她們。這樣一來,
寧郁靈房里伺候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讓丫鬟把剩下的錢都存進(jìn)錢莊之后,
寧郁靈就待在偏院里再也沒出去過。自從上次江宴河過來這里一鬧過后,
自己才知道江母已經(jīng)識破沈清歌身份的事。但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
能讓沈清歌替嫁這件事,她已經(jīng)夠大度了。其余的事情,她不會再管。但是,
寧鈺云為了讓江家父母同意讓沈清歌嫁過去,三番兩次登門拜訪,
江宴河也明里暗里暗示非沈清歌不娶。但奈何家里江母最大,
她認(rèn)定了寧郁靈這個唯一的兒媳婦。半月后照常成婚。沈清歌聽到這個消息,
一哭二鬧三上吊。寧鈺云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哄她,一定會遂她的愿。
寧鈺云這才又找上寧郁靈,想讓她和江家父母說說情,想必目前江母也只愿意聽她說幾句。
寧郁靈這時候已然沒了什么脾氣,只是一味地?fù)崦米?,一言不發(fā)。
寧鈺云本就覺得虧錢這個妹妹,看她如此無動于衷也沒什么辦法,只作罷。想了好幾個夜晚,
才終于想到一招。江父江母沒想到,沒等到寧郁靈過門,
禾城就傳來了沈清歌和自家寶貝兒子在酒樓共度良宵的消息。
自己心里本就對沈清歌沒有多少好感,見她想攀上江府這根高枝,無所不用其極,
就對她更加厭惡了。謠言滿天飛,江母頭疼不已。出于對江宴河的仕途考慮,
最終還是承認(rèn)了沈清歌這個兒媳。寧鈺云忙著沈清歌成婚的事宜,沒空管她。
她站在院子門前,看著府里大小的紅燈籠,一派火紅的景象。曾幾何時她都幻想嫁給江宴河。
她甚至幻想過,到那時她不要掛紅色的燈籠,她要掛粉色的兔子燈。
那是江宴河陪她逛燈會時送給她的。寧鈺云那時候還愿意順著她的心意,
寵溺地說你想掛天上的月亮兄長都給你摘下來。但是現(xiàn)在,府里多久沒有出現(xiàn)新的兔子燈了,
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布滿灰塵的兔子燈被下人取下來,掛上了火紅的燈籠。
知道她最喜歡這個燈籠,丫鬟把燈籠拿回了她的院子里掛著??扇缃瘢?/p>
兔子燈還是那個兔子燈。但意義,好像不同了。都過去了,這四四方方的庭院,
她也沒有多長時間可以待著了。她咽了口唾沫,眸子里最后一絲情緒殆盡,轉(zhuǎn)身消失。
在招呼賓客的時候,寧鈺云忽然感覺心口有些鈍痛。但不知道為什么。辦完手上的事后,
他想去看看寧郁靈。畢竟現(xiàn)在是有愧于她的。但丫鬟卻說,小姐心里郁悶,到江南散心去了。
他此刻像一頭憤怒的獅子。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去游玩,他覺得寧郁靈目無尊長。
婚期將至,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出嫁。萬一被熟人認(rèn)出,替嫁計劃出紕漏,損失不可估計,
他覺得寧郁靈任意妄為。他立馬吩咐武夫去江南將寧郁靈接回。她要待在自己身邊,
要時刻待在府里,他要確保整個婚禮萬無一失。三日后,寧鈺云沒等到任何消息。七日后,
仍然沒有任何消息。他又加派人馬下江南尋人。半旬過后,江晏河大婚這天,
終于有了寧郁靈的消息。此時江家大婚已落下帷幕,寧鈺云端坐在正廳之中,
臉色陰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來。手中的家法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發(fā)出沉悶而令人膽寒的聲響?!敖袢斩ㄒ煤媒逃?xùn)一番,看她往后還敢不敢如此胡鬧!
”寧鈺云緊咬牙關(guān),心中暗忖。正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緊接著便是家仆們的驚呼。10寧鈺云眉頭一皺,剛要起身呵斥,
卻見幾個家仆抬著一口棺材,步履沉重地跨進(jìn)了門檻。一瞬間,
寧鈺云只覺大腦 “嗡” 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死死地盯著那口棺材,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動?!斑@…… 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喉嚨干澀,仿若被砂紙磨礪過一般。那口棺材在他眼前逐漸清晰,
漆黑的棺木散發(fā)著冷冽的氣息。銅制的鉚釘在日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每一道反光都似利刃,
直直刺進(jìn)他的心底,讓他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輕撫過那冰冷的棺木,
指尖傳來的是刺骨的寒意,直透心底。
“阿靈……你在跟兄長開什么玩笑呢?”他跪在棺材旁,顫抖著手輕輕地拍寧郁靈的臉。
但妹妹一動不動?!澳闶遣皇呛扌珠L……恨兄長疼愛清歌,我保證,
今后就只承認(rèn)你一個妹妹……”一定是,一定是自己因?yàn)樽约禾^于疼愛清歌而忽略了她,
她才會想不開……“為什么…… 我為何如此糊涂!”寧鈺云猛地?fù)湎蚬撞模?/p>
雙手死死地?fù)缸」籽兀瑵L燙的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冰冷的棺木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妹妹,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他的聲聲悲泣,在空蕩蕩的正廳里回蕩,
卻再也喚不回那個被他傷透了心的妹妹。視線開始變得朦朧,淚水模糊了臉龐。
直到身邊的人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和阿靈。直到睡在棺槨里的人消失,從不遠(yuǎn)處走過來,
笑意盈盈?!靶珠L,我是阿靈啊,我好久沒吃栗子糕了……”“兄長馬上給你買,
你在這等著!”寧鈺云連忙擦掉眼淚,連爬帶滾站起來。他搖晃著身子想出去時,
寧郁靈卻突然喊住他:“兄長!”“算啦,不麻煩了,清歌總是要跟我搶,買了我也吃不到。
你總是叫我讓著她,對吧?”寧郁靈皺著眉,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兄長,你變了好多,
自從沈清歌出現(xiàn)后?!薄拔以竞芟矚g作畫的,你知道我從小就渴望得到認(rèn)可,
可你替沈清歌盜我的畫稿,我好難過,難過的是你竟然站在她那邊。”“你看,
這是爹爹送我的兔子,可惜被沈清歌弄死了,它永遠(yuǎn)不會動了……”寧鈺云的視線轉(zhuǎn)移,
看見寧郁靈懷里抱著一只濕漉漉的兔子,一動不動……他記得,寧郁靈小時候很怕死物,
怎么會抱著這么一只死兔子?兔子為什么死了……他不記得了。再轉(zhuǎn)眼,寧郁靈在蕩秋千,
推著她的是兒時的他和江宴河。寧郁靈跳下來,手背在身后,笑著說:“兄長,
你拆掉的秋千,我重新做好了,怎么樣?”看見他呆呆的反應(yīng),寧郁靈的臉色轉(zhuǎn)而陰沉下來,
轉(zhuǎn)身走掉。寧鈺云想拉住她,卻只抓住一片塵土,眼前只有被他命人拆下來的兔子燈。
“阿靈?阿靈!”寧鈺云冒著冷汗,突然驚醒過來。下人告訴他,他看到大小姐的遺體后,
昏了過去。寧鈺云看著昔日到處掛著紅菱的房梁此刻變成了慘白一片,明白了什么。管家說,
為了不沖沈小姐的喜事,特地等到今日才下葬。他胸腔一股怒火,
吼道為什么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葬,否則阿靈如何能安息。突然想到什么,
寧鈺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呵……難道不是不是自己的默許,
才讓府里的下人事事以沈清歌為先嗎?現(xiàn)在阿靈沒了,
自己又有什么資格替她責(zé)怪旁人呢?11江晏河大婚之日,始終沒有等到寧郁靈的身影。
江晏河心中雖有疑惑,但并未太在意,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在先,
寧郁靈耍小性子不來也情有可原。
直到次日家仆來報寧大小姐過世和寧少主憂思成疾一病不起雙重噩耗。
江晏河仿佛被重錘擊中。他不可置信地重復(fù)著:“郁靈她,她怎么可能會死?
你是不是弄錯了?”家仆卻是滿眼的悲痛與肯定:“少爺,這是真的,
小的親眼看到寧府抬著棺槨進(jìn)門,寧老爺哭得肝腸寸斷……”江晏河如遭雷擊,
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曾以為,哪怕最終沒有走到一起,
也依舊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蛇@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心如刀割。
“我怎么就沒想到,她沒來參加婚禮,是因?yàn)樵僖瞾聿涣肆四??我怎么就那么蠢?/p>
還想著她只是小氣,我這個傻子……”稍作思量,江晏河帶著沈清歌匆匆趕往寧府。
踏入寧府大門,只見滿院皆是白布,哀樂陣陣。寧鈺云見到江晏河,只是無力地擺了擺手,
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江晏河來到寧郁靈的靈堂前,看著那素白的靈幡,
那冷清的靈位,還有那緊閉的棺槨,他的心如被萬箭穿心,疼痛難忍。他緩緩跪下,
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沙啞而悲切:“阿靈,我來看你了……”隨后站在靈柩旁,
默默燒著紙錢。想著與寧郁靈的過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就在這時,
他無意間聽到一旁兩個丫鬟在竊竊私語。“大小姐這一走,也算是解脫了,
只是府里再也聽不到她的笑聲了?!币粋€丫鬟聲音低沉,帶著幾許哀傷。“可不是嘛,
自從二小姐進(jìn)府,府上過過幾天安生日子?家主以前多疼小姐,可后來呢?準(zhǔn)姑爺也是,
聽信片面之詞,哪里給過我們小姐好臉色。二小姐剛來那會兒,是她非要拉著小姐去湖邊玩,
又自己跳下去陷害小姐,小小年紀(jì),心腸竟如此歹毒,
偏偏兄長和未婚夫一個個被豬油蒙了心!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抵不過二小姐來府上幾日。
男人也是賤,如今人沒了,又跑來假惺惺裝什么大尾巴狼,真是不知所謂。
”另一個丫鬟憤憤不平地說道。“就是!
“你那時怎么不說?”“我敢嗎?你沒聽見少爺她和小姐一樣都是我們的主子,
況且以她那個性子,隨便和少爺提上幾嘴,
你覺得我還能在府里待下去嗎……”“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有氣也不敢出,
有怨言也不敢申訴。也只能這樣發(fā)發(fā)牢騷了。大小姐在世時,受盡了委屈,可她從不抱怨,
只是一味地忍耐。如今大小姐走了,希望她在那邊過得好吧……”江晏河聽到這些話,
心中如同被巨石狠狠砸了一下,震驚不已。他想上去反駁,但好像沒有理由。
自己確實(shí)在不知不覺中被蒙蔽了雙眼,忽略了阿靈的感受,間接傷害了她。江宴河沒噤聲,
靜靜地聽著兩個小丫頭的討論。她們每提起的一件事,都很熟悉,同樣也是對自己的凌遲。
心底仿佛有個無形的聲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變成這樣了呢?兒時父母被發(fā)配邊關(guān),若不是寧府施以援手,
他根本不可能養(yǎng)尊處優(yōu)地長大。他隱約還能回憶起年少時的誓言。我江宴河要娶寧郁靈,
并承諾愛她、敬她一輩子。及笄后的寧郁靈出落得愈發(fā)標(biāo)志,不少人上門求親。
但兩人默契地認(rèn)定父輩定下的娃娃親,無人可動搖。江晏河一直覺得他這輩子只會愛寧郁靈,
只會娶她為妻??缮蚯甯璩霈F(xiàn)了。她古靈精怪、好動、喜歡撒嬌。她在鄉(xiāng)下長大,沒讀過書,
不像寧郁靈琴棋詩畫樣樣精通。他總覺得,女子生來就應(yīng)比男子遜色。所以,
柔弱的她侵入他的內(nèi)心。原本他只是想讓寧郁靈感到危機(jī),只是愈演,愈入戲。
他對沈清歌是愛情嗎?他不知道。他對寧郁靈的好,完全出自本能。而對沈清歌的好,
是靠她的引導(dǎo)。她想要寧郁靈的兔子,他就給她捉來。她一句江哥哥好厲害,
讓他有了成就感。那是在寧郁靈身上找不到的。是愛情或是出于對弱者的憐惜,他分不清了。
丫鬟們的私語停止,吊唁的賓客聲仿佛也隨之消失不見。靈堂的白綾飄動,牽動他的思緒。
阿靈……真的死了嗎?在下葬的前一刻,他真真切切看到了她的面容。
那顆小小的、赭色的痣,就印在她的眼皮上。江宴河的掌心漸漸收緊,
他的心臟感覺像是被什么東西勒住一般,無法呼吸。阿靈不可能就這么死了。他不信。
江宴河睜眼,撐起身體,想要走出去。就算是死了,他也要親眼看見她的尸體!
12還沒走出去,下一秒,沈清歌就出現(xiàn)在他面前??粗@張臉,他頓時怒意橫生。
沖上前鉗住她的雙肩,猩紅著雙眼質(zhì)問。
們所有人!”“夫君這是怎么了……我是清歌啊!”沈清歌被江宴河一反常態(tài)的動作驚到了,
眨巴著眸子淚水汪汪地看著他?!鞍㈧`她被你害得走投無路了,你知道嗎?要不是你,
她怎么會死!”聽到這話,沈清歌有些驚訝,然后故作天真地問:“宴河,
你就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錯嗎?姐姐的死怎么會關(guān)我事呢,她死的那天,我在江府呀。
”“是姐姐她面子薄,接受不了你另娶他人罷了……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