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人聲鼎沸，空氣里混合著各種飯菜的味道。
蘇棠和顧言好不容易在角落搶到兩個位置。飯菜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一時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突然，顧言放下了筷子。他抬眼看著蘇棠，眼神是少有的認(rèn)真，像是要穿透她刻意維持的表象：“蘇棠?！?/p>
“嗯？”蘇棠心里警鈴微動。
“那個戲劇社，”顧言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嘈雜，“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他的目光鎖著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深邃，帶著希冀。
過了一會唇角又勾起那抹慣常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笑，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對了，戲劇社下周有新戲籌備，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來玩玩？”
蘇棠的心又是一懸。去戲劇社玩？靠近他的絕佳機(jī)會！可……那里人多眼雜，自己那些小動作小偽裝，還能藏得住嗎？
就在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回應(yīng)時，顧言忽然傾身湊近。少年溫?zé)岬臍庀⒑翢o預(yù)兆地拂過她的耳廓，帶著點(diǎn)牛奶的清甜，聲音壓得極低，像羽毛搔刮在心尖：
“其實(shí)……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p>
蘇棠身體瞬間僵直，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猛地抬眼，撞進(jìn)顧言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里清晰地映出她瞬間蒼白的臉。完了！他知道了！他看穿她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然而，顧言只是看著她驚恐的模樣，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甚至帶著點(diǎn)狡黠的笑容，然后若無其事地坐直身體，拿起筷子，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低語只是她的幻覺。
“這排骨不錯，你嘗嘗？”他夾起一塊，語氣自然得過分。
蘇棠望著他線條流暢的側(cè)臉，心里亂得像被貓抓過的毛線團(tuán)，千頭萬緒，理不清，剪不斷。
這個顧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想干什么？
回到教室，蘇棠心神不寧地拉開書包拉鏈，指尖卻意外觸到一張折疊整齊、質(zhì)感特別的便簽紙。她心頭一跳，做賊似的飛快抽出，展開。
娟秀又帶著點(diǎn)力道的字跡映入眼簾，只有簡簡單單兩個字：
“加油”
落款處畫著一個很小很小的、咧著嘴的笑臉。
蘇棠：“……”
噗。
她差點(diǎn)沒繃住笑出聲。這算什么？學(xué)霸特供版心靈雞湯？
一絲難以言喻的甜意，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細(xì)微的漣漪，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翹起。可這暖意還沒漫開，更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便如冰冷的潮水般洶涌而至，瞬間淹沒了那點(diǎn)旖旎。
顧言！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這紙條是安撫？是試探？還是……宣戰(zhàn)？
腦內(nèi)的警報器瘋狂拉響，各種陰謀論開始跑馬燈似的輪番上演。
就在她思緒翻江倒海、如坐針氈時，一股清冽的、帶著陽光味道的氣息驀然靠近。
顧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毫無征兆地湊到了她耳邊，溫?zé)岬暮粑鬟^她敏感的耳垂，聲音低得只有她能聽見，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心安的篤定：
“別擔(dān)心，這不是有我在呢?！?/p>
蘇棠像受驚的兔子猛地抬頭，瞬間撞進(jìn)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雙總是盛著戲謔或笑意的眼睛，此刻卻異常清亮、專注，像落滿了細(xì)碎的星子。窗外的陽光斜斜打在他側(cè)臉上，勾勒出干凈利落的輪廓，細(xì)小的光塵在他發(fā)梢跳躍，晃得她一陣眩暈。
那眼神里，沒有她預(yù)想的嘲諷或試探，只有純粹的、沉甸甸的信任，和一種近乎守護(hù)的……鼓勵？
這……這劇情走向不對啊！
蘇棠感覺腦子“嗡”的一聲，心里那個苦心經(jīng)營的“腹黑棠”人設(sh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崩塌！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顧言卻已直起身，仿佛剛才那句近乎耳語的承諾從未發(fā)生。他甚至還心情頗好地吹起了一段不成調(diào)的口哨，雙手插兜，邁著長腿，悠哉悠哉地晃向了教室后排。
蘇棠僵在原地，手里那張寫著“加油”的紙條被她無意識地攥緊，指尖用力到泛白。
空氣里仿佛彌漫開無形的硝煙，甜膩又危險。她坐在座位上，只覺得后背發(fā)涼，一種山雨欲來的巨大壓迫感沉沉地籠罩下來。這表面的平靜，更像暴風(fēng)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蘇棠！發(fā)什么呆呢！”前同桌趙曉梅元?dú)鉂M滿的聲音像一把小錘子，敲碎了凝滯的空氣，“我們?nèi)ナ止ど绨?！這星期的作業(yè)還沒交呢！”
“好吧，我都準(zhǔn)備好了?！?/p>
“走起！聽說有羊毛氈小兔子，可愛炸了！”
蘇棠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又“嗯”了一聲，目光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顧言挺拔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教室門口的光影里。
下午的操場被暖金色的陽光浸泡著，帶著幾分慵懶。
手工社的攤位在一棵老槐樹下，幾張長桌鋪著素雅的格子布，上面散落著毛線團(tuán)、彩紙、泥胚，還有幾件精巧的成品，氛圍溫馨得像童話角落。
趙曉梅像只撒歡的小鳥，拉著蘇棠在各個社團(tuán)攤位間穿梭，眼睛亮得驚人：“棠棠快看！這個黏土捏的小豬佩奇！哇！這個衍紙畫好漂亮！”
蘇棠勉強(qiáng)扯著嘴角應(yīng)和，目光卻總是不受控制地越過攢動的人頭，飄向操場另一頭——戲劇社招新的方向。顧言……會在那里嗎？他拿著牛奶盒離開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棠棠！你看這個！”趙曉梅興奮地舉起一個毛茸茸的兔子玩偶，在她眼前晃，“像不像你？呆呆的，又軟乎乎的！”
蘇棠：“……” 行吧，呆就呆吧，人設(shè)不能崩。
終于輪到她們上交每個社員一周作業(yè)了。
負(fù)責(zé)的是個戴圓框眼鏡、氣質(zhì)溫婉的女老師，旁邊坐著幾個高年級學(xué)姐學(xué)長，笑容親切。
趙曉梅緊張得小臉通紅，捧著一個翅膀都耷拉著的“抽象派”千紙鶴，磕磕巴巴：“老、老師，我、我手笨，但、但我超喜歡手工！我會努力變厲害的！”
女老師溫柔地笑：“沒關(guān)系，熱愛就是最好的天賦?！?/p>
輪到蘇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