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林里的氣氛,在趙鐵柱那聲“薪火小隊”的命名后,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風(fēng)卷著雪沫,在沉默的人群間打著旋兒。戰(zhàn)士們面面相覷,咀嚼著這兩個字的分量。
薪火…燒火的柴?救命的火種?還是…這個林工嘴里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道理”?
林默的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撞擊著肋骨,不是因為激動,
而是因為一種近乎虛脫的沉重和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靶交鹦£牎薄w鐵柱的信任,
如同沉重的山芋,燙手,卻也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他低頭看著自己纏滿破布、還在隱隱作痛的右手,
上那堆剛剛從電臺殘骸里拆解出來的“寶貝”——那一小捆閃著暗金色光澤的高純度漆包線,
幾塊奇形怪狀的金屬構(gòu)件,還有那個沉甸甸、外殼帶著撞擊凹痕的黑色手搖發(fā)電機模塊。
“林工?” 趙鐵柱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這東西(他指了指發(fā)電機模塊),還有這些線,交給你收著!
以后…咱們這‘薪火’能不能點起來,燒旺了,就看你的‘道理’了!
”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神情各異的戰(zhàn)士,刀疤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鄭重,“都聽好了!
從今兒起,林默林工,就是咱們‘薪火小隊’的技術(shù)顧問!他說的話,
關(guān)于怎么弄那些‘道理’的,就是命令!誰敢陽奉陰違,老子第一個崩了他!”命令!
技術(shù)顧問!這兩個詞如同重錘,砸在每一個戰(zhàn)士的心上。這意味著,
這個來歷神秘、手段古怪的“林工”,地位瞬間拔高到了僅次于趙鐵柱的程度!
尤其是那些對林默還心存疑慮的老兵油子,眼神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信任?
還是隊長被那些“鬼畫符”迷了心竅?林默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壓下喉嚨口的干澀和身體的疲憊。他知道,此刻任何推辭都是虛偽,
任何退縮都會辜負這份沉甸甸的、用命換來的信任?!摆w隊長,我…” 他剛開口,
卻被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打斷。是老煙袋。他裹緊了破棉襖,蠟黃的臉上帶著病態(tài)的潮紅,
咳得整個身子都在抖。蘇梅立刻走過去,熟練地拍著他的背,眼神里帶著新獲得的專業(yè)關(guān)切。
瘟疫的陰影,并未因“薪火小隊”的命名而散去。林默看著這一幕,剛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走到那堆拆解出來的零件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黑色的手搖發(fā)電機模塊。
冰冷的金屬觸感刺激著他手上的傷口,帶來一陣刺痛,卻也讓他更加清醒?!摆w隊長,
” 林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薪火’不是靠一個人點起來的。
是大家!” 他指了指老煙袋和蘇梅,“老煙叔的手藝,蘇梅同志的細心,
還有大伙兒敢打敢拼的勁兒,才是真正的‘柴’!
我這點‘道理’…” 他掂了掂手中的鐵疙瘩,“頂多算是…擦亮了一根快沒油的火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戰(zhàn)士們或茫然、或期待、或依舊懷疑的臉,
最后落在趙鐵柱身上:“眼下最要緊的,是熬過這場?。”W≡蹅兊摹瘛?!
” 他看向蘇梅,“蘇梅同志,你感覺怎么樣?腦子里那些…東西,還記得住嗎?
”蘇梅扶著老煙袋,聞言抬起頭,眼神雖然疲憊,
卻透著一股被知識充實后的穩(wěn)定感:“記得!林工,那些草藥的樣子,怎么熬,怎么敷,
擦身子降溫的要領(lǐng)…都記得很清楚!” 她甚至下意識地開始檢查老煙袋的舌苔和脈搏。
“好!” 林默點頭,“那你就帶著還能動的同志,繼續(xù)按咱們的法子照顧病人!
水源一定要燒開!草木灰水該用的地方就用!老煙叔!” 他又轉(zhuǎn)向老煙袋。
老煙袋止住了咳嗽,渾濁的眼睛看向林默,帶著一種匠人特有的專注:“林工,你說。
”“你認得東西多,手也巧。能不能辛苦你,帶幾個手腳麻利的,就在這附近林子,
再仔細找找那幾種草藥?尤其是…苦參和黃芩的根!越多越好!小丫和石頭他們,
還得靠這‘苦水’吊著命!” 林默的語氣帶著懇切和不容置疑的急迫?!爸?!
” 老煙袋干脆地應(yīng)了一聲,掙扎著站起來,招呼了兩個癥狀較輕的戰(zhàn)士,“鐵蛋,栓柱,
跟俺走!眼珠子放亮點!”看著老煙袋和蘇梅各自行動起來,林默心中稍定。
他這才轉(zhuǎn)向趙鐵柱,舉了舉手中的發(fā)電機模塊:“趙隊長,這東西…叫手搖發(fā)電機。
現(xiàn)在就是個鐵疙瘩。我想試試…看能不能讓它轉(zhuǎn)起來,發(fā)出一點…電?!薄半??
” 趙鐵柱眉頭微蹙,這個詞對他而言,比“電臺”更虛無縹緲。他見過城里的電燈,
但那玩意兒離他太遙遠了?!班牛褪恰环N看不見的‘力氣’。
” 林默盡量用最樸實的比喻,“搖動它,就能生出一點點‘力氣’。
這點力氣現(xiàn)在沒啥大用,頂多…能讓一個小燈泡發(fā)點光?!?他指了指蘇梅那邊,
“要是晚上能給蘇梅同志她們照點亮,處理傷口能看得清一點,也許…就能多救回一條命!
”多救回一條命!這句話精準地擊中了趙鐵柱心中最柔軟、也最堅硬的地方。
他看了看依舊昏迷的小丫和石頭,又看了看忙碌的蘇梅和咳得撕心裂肺的老煙袋,
眼中最后一絲猶豫也消失了。“要啥?” 趙鐵柱言簡意賅。
“需要…一個能穩(wěn)穩(wěn)固定它的架子,要結(jié)實,最好能卡住。
” 林默指著發(fā)電機模塊側(cè)面的固定孔,“還需要一個…搖把。
這東西本來應(yīng)該配一個金屬搖把的,可惜摔沒了。得現(xiàn)做一個,要夠硬,長度合適,
握手的地方要圓潤不磨手?!?他看向戰(zhàn)士們,“誰有趁手的木頭?最好是硬木,
像棗木、榆木疙瘩之類的?”“硬木?” 一個外號叫“木頭”的戰(zhàn)士撓了撓頭,
“俺這有半截鬼子刺刀的木柄,是棗木的,硬得很!就是短了點,行不?”“行!先拿來!
” 林默眼睛一亮?!肮潭茏印?趙鐵柱環(huán)顧四周,
目光落在營地邊緣幾塊被炸裂的青石上,“用石頭卡住行不行?再用繩子捆牢?”“可以!
只要能固定住不晃就行!” 林默點頭。命令一下,整個營地除了照顧病員的,都動了起來。
“木頭”獻出了他那半截棗木刺刀柄。趙鐵柱親自帶著幾個力氣大的戰(zhàn)士,
嘿喲嘿喲地把一塊百十來斤重、帶著天然凹槽的青石板挪到了火堆旁相對平坦的地方。
幾個手巧的戰(zhàn)士用繳獲的鬼子刺刀和撿到的石頭,對著那半截棗木柄又削又磨,
試圖做出一個合適的搖把。
林默則小心翼翼地清理著發(fā)電機模塊的接口和內(nèi)部(在系統(tǒng)微光輔助下避開關(guān)鍵脆弱點)。
他用破布蘸著雪水,一點點擦掉凝結(jié)的油污和灰塵,露出里面相對完好的銅線圈和磁鐵結(jié)構(gòu)。
視野右下角的系統(tǒng)提示不斷刷新著內(nèi)部構(gòu)件的狀態(tài)評估,大部分是綠色的【完整】,
少數(shù)是黃色的【輕微銹蝕/接觸不良】。這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搖把的改造遇到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