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那張“白幼瘦天花板”的選秀名片像塊燒紅的烙鐵,燙進了林夏十八歲的手心。從此,
林夏的追夢之路一去不復返。她扔掉奶茶店圍裙,吞下第一粒減肥藥,
催吐時染紅馬桶壁的血絲像藤蔓般纏住她的脖頸。彌留之際,
林夏卻死死盯著母親滿是淚痕的圓潤臉龐,
冷笑道:“你懂什么?”無數(shù)個“完美比例的林夏”從鏡中走出,
而真正的林夏早已被困在“白幼瘦”的鏡中牢籠里,
成了一朵永不綻放的鏡中花......1 暮色中的機遇城市在暮色里喘息,空氣粘稠,
混合著汽車飛馳而去的尾氣和剛下過雨的潮濕土腥氣。街角那家“甜意”奶茶店,
像一塊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奶糖,甜膩的香氣固執(zhí)彌漫著,試圖蓋過整個世界的疲憊。
林夏站在店內狹小的柜臺前面,動作麻利,近乎機械地重復著封杯、搖晃、裝袋的流程。
廉價的香水味混合著汗水的味道從她身上飄散出來,細密的汗珠在她的鼻尖和額角滲出,
又迅速被店里嗡嗡作響的空調冷氣吸走,只留下一點黏膩的觸感。
“你好!我要一杯四季春瑪奇朵,少冰,半糖。
”一個染著紫紅色頭發(fā)的年輕女孩把手機付款碼懟到掃碼器前?!昂玫?,坐著稍等一下哦,
馬上好?!绷窒牡穆曇魩е@個年紀不該有的沙啞,像被蒙上了層灰。她低頭,
手指在點單屏上快速戳點,額前一縷汗?jié)竦乃榘l(fā)垂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她下意識地抬手,
用沾了點奶漬的手背將它撥開,露出一段線條緊繃的下頜和雪白的皮膚。那雙眼睛很大,
眼尾微微下垂,此刻卻盛滿了柜臺頂上慘白燈光映照下的空洞疲憊,像兩口枯井。才十八歲,
生活的粗糲似乎已提前在她眼底刻下了淺淺的印痕。玻璃門被推開,撞響了門后的風鈴,
發(fā)出清脆又短暫的叮當聲。一個男人走了進來,與這家廉價甜膩的小店格格不入。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休閑西裝,墨鏡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下巴線條干凈利落。
他身上帶著一陣昂貴古龍水氣味的冷風,瞬間沖淡了店里那粘稠的甜香味。他沒有立刻點單,
目光隔著墨鏡,銳利地掃過小小的店面,最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林夏身上。那目光并非輕佻,
更像是一個精明的獵人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成色與潛力。林夏感覺到了那道審視的目光,
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身上,讓她脊背下意識地僵硬了一瞬。她飛快地瞟了對方一眼,
又迅速低下頭,用力搖晃著手中的雪克杯,冰塊撞擊杯壁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
試圖掩蓋一絲突如其來的心慌。她認得這個人。最近兩周,他來過好幾次,
每次都點最便宜的原味奶茶,然后坐在角落那個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墨鏡后的目光像無形的絲線,纏繞著她?!懊琅?,您的四季春瑪奇朵,少冰半糖,做好了,
祝您用餐愉快哦!”林夏將包裝好的奶茶送至女孩桌面。抬眼間,習慣性地彎起嘴角,
臉頰邊陷出兩個小小的梨渦。這笑容是她的獨特招牌,也是她的盔甲。
紫紅色頭發(fā)的女孩提著奶茶走了,店里終于只剩下他一個客人。嗡嗡的空調聲成了背景音。
“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绷窒乃闪丝跉猓瞿遣科聊贿吘壞サ冒l(fā)白的舊手機。
指尖劃開屏幕,熟練地點開那個熟悉的音符圖標APP。她微微側身,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
捋了捋鬢角的發(fā)絲,臉頰湊近,紅潤的唇瓣對著收音孔,小聲哼起一段最近流行的副歌。
背景是奶茶店暖黃的燈光和空了一半的座椅。她反復錄了幾次,挑了個最滿意的,
配上濾鏡和一行字:“打工人的小確幸~”,點擊發(fā)布。
屏幕短暫地亮著“發(fā)送成功”的提示,映著她眼底亮晶晶的期待。她沒注意到,
墨鏡男人不知何時已無聲踱步地站到了柜臺前,指尖在光滑的臺面上輕輕點了點。
“一杯原味奶茶,熱的,三分糖。”他的聲音低沉,沒什么情緒,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的,先生。”林夏應著,熟練地操作起來。她背對著他,
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目光依舊粘在自己背上,沉甸甸的。她努力挺直腰背,
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單薄,不那么……廉價。溫熱的奶茶封好杯口,遞過去。男人接過,
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那忽如其來的冰涼觸感讓她猛地縮回手。男人沒有立刻走開,
反而微微俯身,隔著柜臺,拉近了些他與林夏之間的距離。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古龍水味混合著皮革的氣息更清晰地壓了過來。
林夏甚至能看清他墨鏡鏡片邊緣反射出的、自己有些變形和局促的臉?!澳憬辛窒模?/p>
”他開口,不是疑問,是確認。林夏的心臟重重一跳,幾乎要撞出喉嚨。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圍裙的下擺,指節(jié)泛白?!啊?。”聲音細若蚊蚋。
男人似乎很滿意她這份顯而易見的緊張和青澀。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一張名片,
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名片是質感極好的啞光黑色,
銀的楷體字和一個電話號碼:陳墨 | 星光逐夢文化傳媒 | 22890437433。
“我叫陳墨?!彼p輕將名片推到柜臺邊緣,正對著林夏僵硬的手指?!澳愫苡腥?。或者說,
你身上有現(xiàn)在那些人喜歡的東西。”林夏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張名片上。
燙銀的字在燈光下微微反光,刺得她眼睛發(fā)酸。
星光逐夢……文化傳媒……這幾個字像帶著魔力,撞開了她心底某個被灰塵封存的角落。
她曾多少次在深夜刷著手機,看著那些光鮮亮麗、萬眾矚目的明星,
幻想過一絲絲遙不可及的可能?而此刻,這張小小的卡片,像一個突兀的鑰匙,
插進了她平凡生活的鎖孔?!拔摇彼韲蛋l(fā)緊,干澀得幾乎說不出話,
“我不懂您的意思。”陳墨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極淡、近乎沒有的弧度。
“簡單說,我覺得你有紅的潛質?!彼Z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你在這家店打工的視頻,我刷到過幾次。素顏,真實,帶著點倔強的勁兒。底子不錯,
就是……”他頓了頓,
目光毫不掩飾地掃過她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廉價T恤和沾染了奶漬的圍裙,
“……包裝和方向,都太粗糙了。”林夏的臉頰騰地燒了起來。羞恥感像細小的針,
密密麻麻地扎在皮膚上。粗糙?包裝?她低頭看著自己粗糙的指甲縫里殘留的抹茶粉,
一種強烈的自慚形穢感攫住了她。她引以為傲的那點“小名氣”,在對方眼中,
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粗糙”。“但這就是你的優(yōu)勢?!标惸路鹂创┝怂木狡?,
聲音里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冷靜,“‘貧苦孝女’,打工貼補家用,懂事又努力。這個標簽,
現(xiàn)在很吃香。只需要稍微引導一下,加點‘追夢’的佐料,就能爆。
”“追夢……”林夏喃喃重復,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漣漪。她的夢是什么?是離開這彌漫著廉價甜香的小小奶茶店?
是讓母親不再為下個月的房租發(fā)愁?還是……成為那些她曾在手機屏幕里仰望的人?
陳墨看著她眼中驟然亮起又極力掩飾的光,知道火候到了。他直起身,
拿起那杯幾乎沒動過的熱奶茶。“名片你拿著。想通了,打給我。記住,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墨鏡后的眼神銳利如刀,“機會只留給敢想,更敢做的人。
”他轉身推門,風鈴再次叮當作響,那抹昂貴的背影很快融入門外沉沉的暮色里。
店里徹底安靜下來。甜膩的香氣又重新占據(jù)了主導。林夏怔怔地站在柜臺后,
手里緊緊攥著那張黑色的名片。冰涼的卡片邊緣硌著她的掌心,
那上面燙銀的字卻像烙鐵一樣燙著她的心。
紅”……“追夢”……這些遙遠而宏大的詞匯在她貧瘠的生活里投下了巨大的、晃動的影子。
她低頭看著自己沾著奶漬的指甲,第一次覺得那指甲是如此刺眼,如此……廉價。
林夏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一種混合著恐懼和巨大誘惑的眩暈感,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
凌晨三點。手機屏幕的光,在狹窄出租屋的黑暗中,像一只幽幽窺探的眼睛。
林夏蜷縮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薄薄的被子裹到下巴,手指卻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她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那個熟悉的短視頻平臺界面。最新發(fā)布的那條視頻下,
紅色的數(shù)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跳動——點贊 5.3萬,評論 8762,
轉發(fā) 1.1萬。視頻是她前天發(fā)的。畫面里,她穿著奶茶店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店服,
背景是剛打烊后略顯狼藉的小店。燈光特意調得有些昏暗,
映著她那張刻意顯得疲憊卻強打精神的臉。她對著鏡頭,
聲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沙啞和哽咽:“……今天又被店長說了,手忙腳亂打翻了一杯新品,
要扣工資的。不過沒關系,習慣了。晚上還要幫媽媽糊手工盒子,能貼補一點是一點吧。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看到你們的留言,再累也覺得有勁兒了?!?鏡頭最后,
她用力抿出一個有些脆弱的微笑,眼底似乎還閃著一點淚光。
陳墨在離開奶茶店前一字一句教她的話,她幾乎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評論區(qū)的洪流洶涌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颈П妹?!太懂事了!看得我好心疼!
】【才多大啊就要這么辛苦,姐姐給你刷個小火箭,買杯奶茶喝!】【這才是真實的生活!
比那些整天炫富的強一萬倍!粉了粉了!】【小妹妹加油!你一定會苦盡甘來的!
我們支持你!】【已關注,期待逆襲!】一條條滾動的文字,帶著滾燙的溫度,
隔著冰冷的屏幕灼燒著她的神經。那些陌生的ID,那些充滿憐惜和鼓勵的話語,
像無數(shù)只溫暖的手,試圖撫平她生活里粗糲的褶皺。一股奇異的熱流從心底涌起,
瞬間沖散了長久以來積壓的疲憊和卑微。
原來被這么多人“看見”、被這么多人“心疼”的感覺,是這樣的?
像久旱龜裂的土地終于等來了甘霖,每一個毛孔都貪婪地張開,
吮吸著這遲來的、洶涌的、來自陌生人們的“鼓勵和支持”。林夏的手指無意識地滑動著,
點開后臺收益的界面。那個數(shù)字讓她呼吸猛地一滯——¥12,368.71。
僅僅這一條視頻,打賞和平臺分成加起來,比她過去在奶茶店吭哧吭哧站一個月賺得還多!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這錢……是真的?可以提現(xiàn)?
可以不用再為下個月的房租發(fā)愁?可以讓媽媽不用再熬夜糊那些該死的手工盒子?“小夏?
還不睡?” 母親王玉娟的聲音從隔著一層薄薄布簾的外間傳來,
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熬夜的沙啞。緊接著是壓抑的咳嗽聲和窸窸窣窣糊紙盒的聲響。
林夏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按熄了手機屏幕。黑暗中,
只有她急促的呼吸聲和簾子外母親弄出的細碎聲響。巨大的興奮感過后,
一種尖銳的羞恥感悄然爬上心頭。視頻里那個懂事、堅強、惹人憐惜的“林夏”,
和此刻躲在被窩里、為這從天而降的“橫財”激動得發(fā)抖的自己,是同一個人嗎?那些眼淚,
那些哽咽,有多少是真實的疲憊,又有多少是照著陳墨的劇本演出來的“苦情戲”?“媽,
”她清了清干澀的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我……奶茶店那邊,我不想干了。
”簾子外的聲響驟然停了。片刻的死寂后,王玉娟猛地掀開布簾探進頭來,
昏黃的光線勾勒出她臉上深刻的憂慮紋路?!安桓闪??為啥?出啥事了?
是不是在店里受欺負了?”“沒有!”林夏趕緊坐起身,心臟還在砰砰亂跳,一半是興奮,
一半是面對母親審視目光的心虛,“就是……就是覺得太累了。
而且……我好像找到別的賺錢路子了?!彼q豫了一下,
終究沒敢提“網(wǎng)紅”和那驚人的收益數(shù)字?!吧堵纷??靠譜不?”王玉娟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懷疑,“咱家這情況,可經不起折騰啊小夏!那奶茶店好歹是個正經活兒,
錢少點,但穩(wěn)當!”“靠譜!特別靠譜!”林夏急切地辯解,像是要說服母親,
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真的!比奶茶店賺得多多了!媽,你信我一次!”她掀開被子跳下床,
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幾步沖到外間的小桌前,
抓起母親那雙因為長期浸泡在漿糊里而紅腫粗糙的手,“你看你的手!都成啥樣了!
以后不用糊這些了!我能賺到錢了!”王玉娟看著女兒亮得驚人的眼睛,
看著她臉上那種近乎偏執(zhí)的急切和興奮,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她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嘆息沉重得仿佛能壓垮她本就佝僂的脊背,
帶著一種認命的無奈和更深的憂慮。她抽回手,轉過身,繼續(xù)沉默地糊弄著那些廉價的紙盒。
昏黃的燈光下,她佝僂的背影像一塊沉默而沉重的礁石。林夏看著母親的背影,
心里那點微弱的羞恥感被巨大的、即將改變命運的興奮徹底壓了下去。她回到床邊,
重新點亮手機。屏幕幽幽的光再次映亮她年輕稚嫩的臉龐,
那上面只剩下一種孤注一擲的決心。她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存為“陳先生”的號碼,
指尖懸停在綠色的撥號鍵上,微微顫抖著,然后,重重地按了下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陳墨那低沉、冷靜、帶著一絲金屬質感的聲音傳來,
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決定了?”“嗯。”林夏用力吸了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陳先生,我聽您的。奶茶店,我不去了。”2 舞臺背后的較量鎂光燈灼熱地舔舐著皮膚,
空氣里漂浮著高級香水和定型發(fā)膠混合的、令人微微眩暈的氣味。后臺像被捅了一腳的蜂巢,
嗡嗡作響。
聲、催促聲、高跟鞋敲擊地面的噠噠聲、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各種聲響粗暴地揉雜在一起,
沖擊著耳膜。林夏僵硬地坐在一面巨大的化妝鏡前,鏡框邊緣鑲嵌著一圈刺眼的小燈泡,
將她臉上每一寸細節(jié)都照得無所遁形。鏡中的女孩,妝容精致得如同櫥窗里昂貴的娃娃,
假睫毛濃密卷翹,遮瑕液掩蓋了眼底的青黑;粉底液遮蓋了原本雪白的皮膚,
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生氣的、光滑的瓷白;嘴唇涂著當下最流行的裸色唇釉,
卻像兩片干枯的花瓣。她身上穿著一條贊助商提供的淡粉色小禮服裙,尺寸明顯偏小,
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硬質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陣微痛?!傲窒模“l(fā)什么呆!
該你補妝了!
”一個染著綠色頭發(fā)、語速快得像機關槍的年輕化妝助理不耐煩地拍了一下她的椅背。
林夏猛地回神,像受驚的兔子,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
她慌忙應了一聲:“哦…好…”聲音細弱,很快被后臺的嘈雜吞沒。“嘖嘖,
這裙子……”助理一邊飛快地在她臉上補著高光,一邊用挑剔的眼神掃過她緊繃的禮服,
“贊助商那邊也沒搞準尺碼?還是你……”她沒說完,
但那眼神里的含義不言而喻——你是不是又胖了?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
瞬間刺穿了林夏強撐的鎮(zhèn)定。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試圖讓勒在腰間的布料感覺松快那么一絲絲,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發(fā)起燙來?!拔梗屪?!
擋道了!”一個略帶驕矜的女聲在身后響起。林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蘇薇薇,
這次“新星閃耀”選秀節(jié)目里公認的種子選手,舞蹈學院科班出身,從小練芭蕾。
她穿著剪裁完美的銀色亮片舞裙,像一條優(yōu)雅而冰冷的美人魚,從林夏身邊擠過,
帶起一陣昂貴香水的冷風。她的目光甚至沒有在林夏身上停留一秒,那種徹底的漠視,
比任何刻薄的言語都更傷人。蘇薇薇走到另一面更大的化妝鏡前坐下,姿態(tài)舒展,
仿佛這里是她家的客廳。她微微揚起線條優(yōu)美的天鵝頸,
任由專屬化妝師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動作。旁邊幾個同樣打扮光鮮的女孩立刻圍了上去,
嘰嘰喳喳?!稗鞭苯?,你剛剛那段舞蹈絕了!導師眼睛都直了!”“就是!那起跳,那落地,
核心力量太穩(wěn)了!”“你這腰也太細了吧?怎么練的啊薇薇姐?教教我們唄?
”蘇薇薇對著鏡子,露出一個矜持而完美的微笑,聲音不高不低,
恰好能飄進林夏的耳朵里:“沒什么秘訣,就是自律。早上雷打不動五點半晨跑,
飲食嘛……”她纖細的手指隨意地拿起化妝臺上贊助商提供的一小盒低脂代餐餅干,
又輕輕放下,像放下什么臟東西,“這些東西,我基本不碰的。從小習慣了,
身體自然就記住了?!薄白月伞眱蓚€字,像兩塊沉重的石頭,砸在林夏的心上。
她低頭看著自己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的手心,
看著鏡子里那個被不合身的裙子勒得有些變形的身影,
一種巨大的、無處遁形的自卑感攫住了她。她想起自己為了上鏡效果更好,
這幾天偷偷多吃了半碗米飯,此刻那點微不足道的米飯仿佛在她胃里變成了千斤巨石。
“林夏!準備上場了!下一個就是你!”場務拿著對講機,在門口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來了!”林夏猛地站起,動作太急,眼前瞬間黑了一下。她強忍著眩暈,
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試圖挺直腰背,走向通往舞臺的那條被陰影籠罩的通道。身后,
蘇薇薇和那群女孩輕快的笑聲像細小的針,追著她的背影扎過來?!稗鞭苯?,你說她行嗎?
我看她走路都飄……”“誰知道呢?野路子唄,靠點運氣和人設火起來的,
真到了拼實力的時候……”“就是,你看她那裙子繃的……”竊竊私語聲被厚重的幕布隔斷。
林夏站在舞臺入口的陰影里,前方是光芒萬丈、人聲鼎沸的舞臺,
身后是充滿評判和輕視的后臺。她閉上眼,耳邊卻反復回響著蘇薇薇那句輕飄飄的“自律”。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舞臺總監(jiān)的手勢落下,追光燈驟然打在她身上,
像一把滾燙的鉗子將她從陰影里硬生生拖拽出來,暴露在無數(shù)雙眼睛之下。
3 鏡中的執(zhí)念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木板門,此刻成了隔絕兩個世界的屏障。門內,空氣凝滯,
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劣質香水和胃酸的味道。門外,
隱約傳來鄰居家電視機的喧鬧和鍋鏟碰撞的聲響,是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充滿煙火氣的世界。
林夏赤著腳,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微微佝僂著,雙手死死撐在洗手池冰冷的邊緣。
洗手池上方的鏡子蒙著一層水汽,模糊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樣:頭發(fā)被冷汗浸濕,
一縷縷黏在慘白的額角和臉頰上;眼睛因為劇烈的嘔吐而布滿血絲,
像兩顆嵌在雪地里的、瀕死的紅果;嘴唇被牙齒咬破了一點,滲出血絲,又被水漬暈開,
顯得格外狼狽。每一次劇烈的干嘔,都讓她的身體像瀕臨散架的破風箱般劇烈抽搐,
胃部痙攣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洗手池里,
的、糊狀的、帶著奇異甜膩氣味的穢物——那是她剛剛近乎瘋狂地塞進嘴里的半塊奶油蛋糕。
此刻,它們成了她失控和罪惡的鐵證?!靶∠模啃∠?!開門!你在里面干什么?!
” 母親王玉娟焦灼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拍門聲響起,
像沉悶的鼓點敲打在林夏緊繃的神經上?!澳闶遣皇怯衷凇衷谂莻€?!
”林夏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朦朧的水汽,死死盯住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胃部的絞痛還未平息,喉嚨里火燒火燎,但一種奇異的、近乎虛脫的輕松感,
卻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了上來,暫時壓倒了生理上的痛苦。
吐出來了……都吐出來了……那些該死的熱量!
那些會讓她變胖、讓她被淘汰、讓她失去一切的糖分和油脂!“我沒事!”她朝著門外嘶喊,
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吃壞東西了!吐出來就好了!”她用盡力氣擰開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