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茵坐在座位上,小跑過去打算開門。
聽到女孩的話,躺在床上的少年身體輕微顫抖,蒼白的手指將被子緩緩的拉開,露出了一雙眼眸,直勾勾的探著著外面。
醫(yī)院的門都是在上面有個透明的玻璃窗,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林蘇悅莞爾的笑容。
烏黑的頭發(fā)傾泄,被走廊的風卷起,葡萄一樣黑溜溜的眼睛在看向病房內后微微瞇起,像極了夜晚的月亮。
她回來了。
少年忍住心里的緊張和悸動,手指顫抖的拂上被子,右手將額頭的汗珠輕微擦拭,還對著窗戶的影子小小的梳理起頭發(fā)。
可是當看到那一張病態(tài)恍若干尸一樣無精打采的臉,夏子衡垂頭,將被子又拉高了幾分,只剩一個額頭。
夏茵來到門口,即將打開房門,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停下了動作。
“你好啊,我是夏子衡的青梅竹馬,我叫陳稀鈴。”陳稀鈴包扎完就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少了讓她去查的功夫。
這不,這個女人就送到了跟前。
林蘇悅一向看眼緣,她一直覺得自己的第六感很準。
站在她眼前的這位女孩不是個等閑之輩,身上隱隱散發(fā)的惡臭讓林蘇悅忍不住食指抵在鼻尖。
空氣中莫名氤氳著一股不可說道的微妙氣息。
陳稀鈴以一副自認為絕美的角度,驕縱的在“青梅竹馬”四個字下了重音。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可是林蘇悅卻當沒事人一樣,抬眸平視陳稀鈴,嘴角揚起一抹禮貌的弧度,溫和的說道,“我是夏茵的家教老師,我叫林蘇悅?!?/p>
看著眼前女人的言談舉止,陳稀鈴深知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也罷,近看這個女人也沒什么跟她可比的。
不過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姨罷了。
如果這個話被林蘇悅知道,那結果便是另一番場景。
長這么大,經常被路邊的小朋友叫阿姨。
很不好的耶,明明人家才芳齡24。
陳稀鈴還想出言惡語時,夏秋冬從走廊盡頭走來,即將出口的話只能吞回肚子。
他手上提了一些補品,看似平淡的說道,“大家都別堵在門口,進去吧?!?。
他的聲音很是清潤,像古典奏樂的交響,但也暗暗透著戰(zhàn)爭的肅殺。
夏秋冬眸色暗沉的盯著眼前這位囂張跋扈的陳家小姐,薄唇微抿。
他抬手拂上金絲框眼鏡,轉頭俯視陳稀鈴,淬毒的眼眸睥睨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側頭在嬌小女孩耳邊叮囑了幾句。
只見陳稀鈴身軀一震,貝齒把下嘴唇咬出了鮮血,嘴唇染上了青紫,視線宛如一條掙扎的獵物,下一秒,整個人翻了個不易察覺的白眼轉身就走。
說是一條倉皇逃跑的黃鼠狼也不為過。
林蘇悅不知道他們兩人有什么秘密,她也無意去探究。
她現在只想知道那個小孩子胃病怎么樣了。
也不知道剛剛離開的那段時間他有沒有出事。
她右手扣上門板,眼眸透過玻璃窗,注視著床上那個把自己包裹的跟個粽子一樣的人,心里莫名好笑。
夏茵也意識到自己的遲鈍,立馬開門。
畢竟她剛剛聽到了陳稀鈴的聲音和瞧見那張不能再熟悉的臉,就不是很想去開門,生怕什么洪水猛獸突然闖進來。
雖然陳家夏家是關系較好的世家,但是陳家小姐的性格還真是不敢恭維。
也不知道為什么小哥會被這種人糾纏。
開門后,女孩直接拉過林蘇悅的手,頂著一張無辜嘟嘴的小臉,可憐巴巴道,“林老師,你快看看小哥,小哥好像快不行了?!?/p>
夏子衡:?
他哪里快不行了?
聽罷,躲在角落的夏子衡將被子裹得又緊了幾分,額頭滲著汗珠,手指顫抖得愈發(fā)厲害,腳趾蜷縮著。
“我看看?”
林蘇悅也知曉夏茵在開玩笑,不過還是陪著小孩子演戲,臉上表情極為夸張。
她三步并作兩步,直接坐在病床上,旁邊就是少年的腳。
病床凹陷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夏子衡整個人慌張起來,手指縮回被子放在眼前把玩著,眼睛漫無目的的四處張望。
可是腳邊傳來的滾燙體溫讓他從腳脖子直接紅到了臉上,全身就像一只烤的外焦里嫩的羔羊。
好溫暖,溫度在慢慢升高,像冬天的篝火,讓人心中燒起了一把光。
許久沒有跟人貼這么久的夏子衡呆在了床上。
林蘇悅在另外兩人驚愕的注視下,纖細無骨的手指抓緊被沿,直接掀開病人的被子,不過手上力度還是收了許多。
小孩子不能總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會捂出毛病的。
本是黑暗的空間霎那間明朗,入目的是一個表情夸張中帶點戲謔的女人。
她眉梢似乎帶了憤怒,像一把火焰,將夏子衡身體的火苗瞬間點燃。
只見明明已經二十歲的少年火急火燎的拉住被子,全身通紅,身體再度蜷縮,深吸一大口新鮮空氣。
“放手?!?/p>
“不放。”
“放不放,小心我打你?!?/p>
男孩猶豫了一秒后,小聲地還是堅持之前的想法,“不放……”
夏秋冬:……
夏茵:小哥,你這么幼稚的嗎?
兩人的推搡拉扯跟幼兒園的小朋友吵架無異,無理取鬧中又透露著調皮和搞笑。
就在大家都以為林蘇悅受不了這個氣的時候,女人嘴角勾起,露出一副譏笑,神情詭異。
下一秒,只見一個像老巫婆一樣奸笑的女人直接上手,嘴角咧到耳邊,像極了賣毒蘋果的白雪公主后媽。
就在夏子衡以為這件事結束了,可以獨自一人享受孤獨時,說時遲那時快,有兩個爪子直接欺身而上,游離在男人身上。
好家伙,林蘇悅在撓癢癢,不過下手很輕,畢竟他還在生病。
夏子衡忍著笑意,唇齒間呼著熱氣,胸膛徐徐起伏,手上力氣都松軟了不少。
林蘇悅見縫插針,十指并用,直接掀開了男孩面前的被子,讓其露出了一顆頭。
少年似乎也沒預想會變成這樣,一雙丹鳳眼還殘留著淚珠,淚眼汪汪的盯著林蘇悅,嘴巴抿成一條直線。
只見一個頭發(fā)凌亂的少年躺在床上,皎潔的白熾燈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薄唇發(fā)白,沒有血色,那雙丹鳳眼緊閉,似乎在遮掩眼眶的濕潤。
夏子衡此刻就像一條被人欺負的咸魚,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左臂彎曲蓋上眼眸。
林蘇悅:我下手太重了?
她停下手懸在空中,動作停滯,繼而將手放在床上,別好少年被子的邊邊角角。
”沒傷到你吧。“她慚愧的低下頭,杏眸微狹,眼神四處張望不敢直視夏子衡。
聽到女人帶有歉意的話語,男孩身軀發(fā)抖,心里不是滋味。
他手指輕微顫抖,掙扎著,緩慢地挪向林蘇悅,想著安慰女人。
旁邊圍觀的兩人也是相視一笑。
在少年還未鼓足勇氣的時候,夏秋冬走到林蘇悅身邊,左手輕拍她的肩膀。
“二弟無恙的,你不用太擔心。”夏秋冬看著旁邊儀器上面的數值,神色不減,看著手機突然發(fā)來的幾條短信,瞬間頭大。
“夏茵,回家。”夏秋冬重重地嘆口氣,手掌心直接拍上小妹的發(fā)頂,眼神帶著刀片一樣投向看戲的女孩,好似能把人千刀萬剮。
“啊,為什么啊,大哥,我不想回去?!?/p>
夏茵跳下板凳,掙脫開男人的桎梏,雙手抓住窗戶的欄桿,一臉生不如死的模樣。
“班主任點名家訪你,你如果不去,那我就跟老師如實回答。”夏秋冬裝模作樣的撥打號碼,沒有給夏茵一點眼色。
“好哥哥,我去~。”女孩在一瞬間變臉,立馬抱住大哥的大腿撒嬌。
翻臉比翻書還快用來形容夏茵最合適不過。
在兩人簡短的告別后,林蘇悅和夏子衡緩過神來發(fā)現這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他們二人。
夏子衡收回剛剛的手,身體稍稍側過,手指又重新攀上了被子,眼神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等會,林蘇悅也會走的。
這個地方又會只有他一個人。
也罷,已經習慣了。
剛剛的熱鬧也只是回光返照,走馬觀花。
他漸漸閉上眼眸,沒有再看旁邊的女人,手指顫抖的抓著被子,被子被指腹壓出一道痕跡。
昏暗的混沌瞬間充斥整個腦海,一些黑色的回憶涌入腦海,他的額頭瞬間緊冒冷汗,嘴里呢喃。
他好像在輕微發(fā)病。
既然不曾向往,何必貪戀,讓自己神傷。
他嗤笑,相比旁邊的人應該過會看到他發(fā)病的樣子就會趕忙找理由離開。
人們一貫如此。
或許今天的打鬧已經是他莫大的幸運所換來的。
慢慢的身體漸漸僵住,好似感受不到周遭的聲音和空氣,耳邊都是電流的轟鳴和刺激的流淌。
就在少年放棄掙扎時,一個溫暖的手撫上他的額間。
“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