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放后，父親連夜把我塞上火車，嫁給了沙塔一個土掉渣的糙漢。男人又冷又硬話又少，
哄人只會買金子燉大鵝。我被全大院笑資本家小姐變村婦。一氣之下，
我卷起袖子學(xué)起了勞動。生火炸廚房、開拖拉機翻溝、釀葡萄酒炸瓶。后來，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成了勞動模范家屬?！静皇巧┳?，你這進(jìn)步速度也太快了？
】【從十指不沾陽春水到鐵姑娘標(biāo)兵，這轉(zhuǎn)變誰能懂？】【同志，請務(wù)必保持更新，
我們還要拿你當(dāng)思想典型！】現(xiàn)在這群崽子天天蹲我家門口，
就為了看滬上來的嬌小姐怎么被霍營長訓(xùn)成勞動能手。呵，他們懂什么？
我家老霍夜里給我洗腳的時候，那才叫真本事。1寒風(fēng)呼嘯，我站在火車站臺哭個不停。
“珊珊，快上車！”父親攥著我的手，聲音壓得極低，小聲說：“到了沙塔，
霍沉梟會護(hù)著你?！蔽业难蹨I止不住地往下掉：“爸，我不走！宋云輝那個畜生害咱們家，
我要找他算賬！”“傻閨女，你糊涂?。 备赣H忽然咳嗽了起來，嘆息道：“宋家現(xiàn)在勢大，
你留下就是送死！霍沉梟雖是個粗人，但他重情義，你嫁給他，他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我低頭看著腳上的小羊皮鞋，鞋尖沾了泥，狼狽得很。三天前，我還是童家的大小姐，
穿著最時興的蓬蓬裙，在舞會上被人眾星捧月。可現(xiàn)在，
父親被扣上了“資本家通敵”的帽子，家產(chǎn)查封。而我，童珊珊，則被一紙婚書打發(fā)到沙塔，
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糙漢。“嗚！”火車的汽笛聲刺耳，催促著離別。
父親硬是把包袱塞進(jìn)了我的手里：“里頭有你的衣裳，還有……”他頓了頓，聲音更小了，
“你媽留下的玉鐲子，記得，一定藏好了。”我鼻子一酸，
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了手背上：“爸，您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接您過好日子。
”父親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傻丫頭，去了沙塔，你就好好過日子，
別惦記家里了?！避囬T哐當(dāng)一下關(guān)上了。我撲到窗邊張望，父親的身影在月臺上越來越小，
最后變成了模糊的黑點。火車哐哧哐哧地開動，我的心也跟著晃蕩。車廂里擠滿了人，
汗味、煙味混在一起，熏得我頭暈。我縮在角落，抱緊包袱，生怕被人搶了去。
對面坐著個扎頭巾的大娘。她嗑著瓜子打量我：“姑娘，去哪兒??？”“沙塔?！蔽覑灺暤?。
“喲，那可是苦地方！”大娘吐掉了瓜子皮，“你這細(xì)皮嫩肉的，去那兒遭什么罪喲？
”我沒吭聲，低頭擺弄包袱上的結(jié)。大娘湊過來，小聲說：“聽說沙塔的男人都兇得很，
動不動就揍媳婦！”我手指一顫，一股委屈忽然涌上了心頭?；疖囬_了三天三夜，
窗外的景色從綠樹變成黃沙，最后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戈壁。我的蘇繡旗袍皺了，
頭發(fā)也油得打綹，整個人狼狽至極。第四天清晨，火車終于停下了?！吧乘镜搅?！
”乘務(wù)員扯著嗓子喊。我拎著包袱下車，冷風(fēng)一下子灌進(jìn)了領(lǐng)口，凍得我打了個哆嗦。
站臺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穿軍裝的人來回走動?！澳闶峭荷和締?？
”一個黝黑的警衛(wèi)員跑過來，敬了個禮，“霍營長派我來接您！”我攥緊包袱帶，
小聲問：“他……他自己怎么不來？”警衛(wèi)員撓了撓頭，笑著說：“營長帶兵訓(xùn)練去了，
說晚上回來見您?！蔽依湫σ宦?。這就是父親給我選的好丈夫？連面都不露，
打發(fā)個小兵來應(yīng)付我！又怎么會真心待我……警衛(wèi)員幫我拎包袱，領(lǐng)我上了一輛吉普。
車子顛簸著駛出了車站，黃沙撲簌簌地打在車窗上?！霸蹅冞@里條件艱苦，您多擔(dān)待。
”警衛(wèi)員憨笑，“不過霍營長特意給您準(zhǔn)備了新房，刷了白灰呢！”我沒搭話，
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胡楊樹出神。胡楊樹的樹皮皸裂，枝干扭曲，像極了此刻我崩潰的心情。
在車上顛簸了幾個鐘頭后，車子拐進(jìn)了一個土圍墻大院，最后停在了一排平房的前面。
警衛(wèi)員跳下車，指著前面的房子笑著說：“到了！這就是您和霍營長的家！”我抬頭看去。
灰撲撲的磚房，窗玻璃裂了道縫，還用報紙糊著。
這就是我的“新房”?警衛(wèi)員推開門：“您先休息，我去給您端飯！”屋里比外面還冷。
土炕上鋪著老粗布床單，掉漆的木桌上還擺著個鐵皮暖壺。我伸手一摸，水是涼的。
收回手的時候，包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里頭的玉鐲子掉了出來。我蹲下去撿，
突然聽見“汪汪”兩聲……一只大黃狗從門外躥了進(jìn)來，興奮地圍著我轉(zhuǎn)圈，尾巴搖個不停。
“去去去！走開！”我嚇得后退兩步。那只大黃狗卻更來勁了，前爪一抬，
直接搭在了我的旗袍上，留下了兩個泥爪印?！昂俸伲∠氯?！”警衛(wèi)員端著飯盆沖進(jìn)來，
把大黃狗趕走了，“這是營長養(yǎng)的狗，叫嘿嘿，您放心，它不咬人！
”我看著旗袍上的泥印子，
眼淚終于憋不住了：“嗚嗚嗚……我要回家……”警衛(wèi)員慌了：“您……您別哭??！
霍營長晚上就回來，他……他可會哄人了！”我哭得更兇了。2我蹲在地上哭了大半天，
剛要起身，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營長回來了！”警衛(wèi)員猛地站起來，
差點打翻了飯盆。我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臉，抬頭看向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jìn)來，
軍裝筆挺，肩膀?qū)挼脦缀醵伦≌麄€門?！巴荷和?？”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點沙啞。
我下意識往后縮了縮。他往前邁了一步，我才看清他的臉。濃眉，高鼻梁，下頜線條硬朗，
皮膚被曬得黝黑。最扎眼的是那身軍裝，領(lǐng)口扣子系得嚴(yán)嚴(yán)實實，雖然穿得一點沒露，
但也看得出來，這男人一身腱子肉。他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霍沉梟。
”我抿著嘴沒吭聲。屋里安靜得嚇人。嘿嘿搖著尾巴湊了過去，
被霍沉梟用膝蓋輕輕地頂開：“去，一邊玩去，別在這里搗亂?！本l(wèi)員干笑兩聲：“營長，
飯我放桌上了！那個……我先去訓(xùn)練了！”說完一溜煙跑了?；舫翖n看了眼桌上的飯盆，
又看看我：“吃飯了嗎？”我頭也不抬地說：“不餓?！彼櫫税櫭?，突然伸手過來。
我嚇得往后一仰，結(jié)果他只是拎起了我腳邊的包袱?！盎槎Y安排在下午。
”他把包袱放到了炕上，“你先休息。”“婚禮？”我猛地站起來，
疑惑地問他：“什么婚禮？”他一臉莫名其妙：“當(dāng)然是我們的婚禮啊。”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
父親只安排了婚事，根本沒辦儀式?，F(xiàn)在到了沙塔，霍沉梟是要辦婚禮?！安挥寐闊┝?。
”我別過臉，“反正都是走個過場?！被舫翖n盯著我看了會，
突然轉(zhuǎn)身往外走：“兩點我來接你。”說完，門砰地被關(guān)上了，震得窗框嗡嗡響。下午兩點，
門外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我磨蹭了半天才出去，發(fā)現(xiàn)霍沉梟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軍裝，
胸前還別著朵大紅花，看起來又土又好笑?！吧宪?。”他打開了吉普車門。
我揪著旗袍下擺坐了進(jìn)去，忍不住問：“去哪兒辦婚禮？”“食堂?！薄啊辈灰粫?，
車子就開到了食堂，門口貼著紅紙寫的“囍”字，墨汁還沒干透，往下淌著黑道子。
二十幾個士兵列隊站在兩邊，我們一下車就噼里啪啦鼓掌?！靶履镒诱婵?！
”“營長好福氣??！”我臉上發(fā)燙，低著頭快步往里走?；舫翖n伸手握住我，
輕聲說：“慢點，門檻高?！笔程美飻[著六張圓桌，每桌中央放著一盤水果糖。
司儀是個滿臉褶子的老班長，扯著嗓子喊：“一拜天地……”霍沉梟按著我鞠躬，
我僵著脖子不肯彎，他直接一把扣住我的后腦勺往下按。惹得士兵們哄堂大笑。
“二拜高堂……”我們轉(zhuǎn)向空蕩蕩的兩把椅子。我鼻子一酸，
父親現(xiàn)在不知道在哪兒挨批斗呢?！胺蚱迣Π荨被舫翖n轉(zhuǎn)過身，我盯著他锃亮的皮鞋尖，
勉強彎了下腰。結(jié)果用力過猛，腦門咚地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嘶……”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士兵們笑得更歡了：“營長，新娘子這是急著入洞房呢！
”我羞得趕緊別過臉去。儀式結(jié)束就是吃飯，每桌一盤白菜燉粉條，一盤土豆絲，
中間擺著一盆燉大鵝?！吧┳訃L嘗！”一個圓臉士兵給我夾了只鵝腿，
“這鵝可是咱營長親手打的！”我盯著鵝腿上沒拔干凈的毛，胃里一陣翻騰。
霍沉梟把鵝腿夾到了自己碗里，又挑了塊沒毛的胸肉給我：“吃這個。”我勉強咬了一口，
意外發(fā)現(xiàn)味道還不錯。肉燉得爛爛的，浸透了醬香?！昂贸詥幔俊被舫翖n問。
我嘴硬：“一般?！彼c點頭，把自己碗里的鵝腿也夾給了我：“一般就是還行，那都給你。
”“……”正吃著飯，外面突然傳來“咯咯咯”的慘叫。緊接著，一道黃影嗖地竄了進(jìn)來。
是嘿嘿！它嘴里居然叼著一只撲騰的老母雞！“汪汪！”嘿嘿得意地?fù)u著尾巴，
把雞往我腳邊一放?！鞍。 蔽覈樀眉饨兄狭说首?。聽見動靜后，雞群也跟著沖了進(jìn)來，
撲棱著翅膀滿屋亂飛。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抓雞，嘿嘿興奮地追著雞跑，把桌椅撞得東倒西歪。
就在這時，一只大公雞突然朝我撲來，尖嘴照著我的小腿就是一口。“疼！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下意識往旁邊躲，結(jié)果一腳踩空……霍沉梟一把攬住我的腰，
單手把我拎起來按在懷里。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了他精壯的胸肌?！皼]事了。
”他拍拍我的背，然后沖著雞群厲喝：“滾出去！”說來也怪，
那些雞竟然真的撲棱著往外跑。嘿嘿還想追，被霍沉梟一腳攔住：“再鬧今晚燉了你。
”狗子嗚地趴下，耳朵都耷拉了。老班長拎著那只肇事公雞走了過來：“營長，
這畜生怎么處理？”霍沉梟看了眼我發(fā)紅的小腿，淡淡地說：“宰了?！薄昂绵?！
”老班長拎著雞脖子往外走。我拽住霍沉梟的袖子：“別……”“它啄你?！彼Z氣堅決。
十分鐘后，食堂后院傳來雞的慘叫。又過了半小時，一大盆熱氣騰騰的小雞燉蘑菇端上了桌。
士兵們歡呼著分肉，霍沉梟盛了碗湯推到了我的面前：“趁熱吃。”我捧著碗，
想著這只雞生前耀武揚威的樣子，遲遲下不去口?！安缓衔缚冢俊被舫翖n問。我搖搖頭，
小口啜著湯。結(jié)果，意外的鮮香在舌尖蔓延?！盎魻I長！”一個士兵舉著搪瓷缸站了起來，
大聲說：“祝你和嫂子早生貴子！”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對！爭取三年抱倆！
”我一口湯差點嗆在喉嚨里，咳得滿臉通紅?；舫翖n皺著眉給我拍背，
轉(zhuǎn)頭瞪了那群兵一眼：“吃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再起哄出去拉練二十公里！
”眾人立刻埋頭扒飯，但嘴角的笑憋都憋不住。吃完飯已是黃昏，霍沉梟帶我回了新房。
路上經(jīng)過菜地，幾個軍屬正在摘菜，看見我們就開始交頭接耳?！澳蔷褪腔魻I長的新媳婦？
”3“聽說是個資本家小姐，嬌氣得很。”我假裝沒聽見，腳步不自覺地加快。
霍沉梟突然停下，沖著那幾個婦女點頭：“嫂子們忙著呢？”她們立刻換上笑臉：“哎呦，
霍營長好福氣，娶這么漂亮的媳婦！”霍沉梟點點頭，拉著我繼續(xù)走。他的手很大，
掌心粗糙，但握得并不緊，我隨時可以抽出來。不知怎么的，我反而攥住了他的手。
新房比白天多了些變化?？簧箱伭舜残卤蛔?，大紅色的被面上繡著一對鴛鴦。
桌上擺著個暖水瓶，還冒著熱氣?！澳阆刃菹??！被舫翖n站在門口沒進(jìn)來。
我想問他晚上睡哪兒，卻又不好意思開口。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指了指外間：“我睡那邊?！闭f完，他就帶上門出去了。我長舒一口氣，癱坐在炕上。
這一天折騰下來，渾身像散了架。窗外的戈壁灘上，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又大又亮，
照得滿地銀白。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趕緊躺下裝睡。
門吱呀一聲開了，霍沉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jìn)來。我瞇著眼偷看，發(fā)現(xiàn)他手里端著個搪瓷盆。
他把盆放在炕沿，擰了把熱毛巾，輕輕地敷在我被雞啄紅的小腿上。
溫?zé)岬母杏X讓我差點哼出聲，趕緊咬住嘴唇。“醒了就別裝了?！被舫翖n突然說。
我尷尬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他近在咫尺的那張帥臉。月光從窗戶透進(jìn)來，
照得他的眉眼格外深邃?！斑€疼嗎？”他問。我搖搖頭，
鬼使神差地說：“雞肉……挺好吃的?！被舫翖n淡淡一笑：“知道了，明天再殺一只。
”“別！”我趕緊阻止，“別殺生了，吃……吃點青菜也挺好的?！彼掌鹈?，
端起盆往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童珊珊?！薄鞍?？”“以后這里就是你家了。
”他說完就關(guān)上了門。我躺在炕上，聽著外間傳來他洗漱的聲音，
心里那股郁氣不知怎么散了些。窗外，戈壁灘上的風(fēng)還在呼嘯，但似乎沒那么刺耳了。
這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炕硬得像塊石板，我換了七八個姿勢還是硌得慌。
外間的燈滅了，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近。我趕緊鉆進(jìn)了被窩。門被推開了。
霍沉梟在炕邊站定，布料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他是在脫衣服。我心跳聲震耳欲聾，
眼皮也閉得更緊了?？谎匾怀?，他坐了進(jìn)來。被子被掀開一角，帶著涼意的空氣鉆了進(jìn)來。
霍沉梟躺下了，離我不到一臂遠(yuǎn)。我死死閉著眼，緊張的不敢呼吸。“童珊珊。
”他突然開口，“我知道你沒睡?！蔽已b不下去了，只好睜開了眼?！翱惶蚜?。
”我小聲抱怨，往墻邊縮了縮。他側(cè)過頭看我：“習(xí)慣就好?！边@話聽著就來氣。
我忍不住頂嘴：“我在家睡的可是席夢思?！被舫翖n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我以為他要發(fā)火，嚇得往后一躲，結(jié)果他只是伸手拽過自己的軍大衣，
折成方塊墊在我枕頭下面?！斑@樣好點沒？”他問。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做。
枕頭確實軟和了些，但我嘴上不肯服軟：“還是硌?！被舫翖n盯著我看了幾秒，
突然伸手過來。我下意識要躲，卻被他一把拽了過去?！澳恪蔽覄傄f話，
整個人就被他拽到了懷里?；舫翖n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環(huán)住了我的腰，
直接把我按在了他的身上?！斑@樣就不硌了。”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
我的手抵在他胸前想推開：“你放開……”“別動?！彼醋∥业氖?，聲音沉了幾分，
“再動后果自負(fù)?！蔽伊⒖贪察o了。雖然隔著兩層布料，但我能清晰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
屋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口，
聽到他心跳又重又快，和表面上那副冷靜樣子完全不符?！盎舫翖n……”我小聲嘀咕，
“我們說好的，你睡外間……”“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的日子?！彼驍辔?，
手掌順著我的脊背往上，停在后頸輕輕摩挲，“童珊珊，你是我媳婦?！闭f完，
他突然翻身把我壓在身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不禁打了個哆嗦。他看著我問：“你很冷嗎？
”我故作逞強，搖了搖頭：“不……不冷?！本o接著，他壓了下來。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人。肩膀?qū)挼脦缀鯎踝∷泄饩€，精壯的胸肌隨著呼吸起伏，
八塊腹肌卻收得緊實。他的手掌心粗糙的繭子刮過我的皮膚，激起了一陣戰(zhàn)栗。
我慌得去推他：“等等……”“等什么？”他低頭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廓，“我可等不起，
我還想三年抱倆呢？你不想嗎？嗯？”我想起食堂里士兵們的玩笑，
羞得腳趾都蜷了起來：“那是他們胡說……”4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疼醒了。
腰酸得像被卡車碾過?；舫翖n已經(jīng)不在炕上了。我強撐著坐起來，剛一動就疼得抽氣。
門突然被推開，霍沉梟穿著整齊的軍裝走了進(jìn)來，手里還端著碗冒著熱氣的東西。“喝了。
”他把碗遞到我嘴邊。我警惕地看著黑乎乎的湯水：“什么??？”“紅糖水?！彼櫭?，
“快喝，要涼了?！蔽倚】卩ㄖ?，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舫翖n站在炕邊看我喝，
突然伸手抹掉了我嘴角的水漬。“還疼嗎？”他問，眼神打量在我的身上。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身上全是紅痕，趕緊拉高被子遮?。骸澳阏f呢？”他居然笑了一下，
從兜里掏出個小紙包：“涂這個?！蔽掖蜷_一看，是淡黃色的藥膏。“衛(wèi)生所拿的。
”他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去訓(xùn)練，中午回來?！遍T關(guān)上后，我忍著疼下炕，
一瘸一拐地去拿鏡子?！盎舫翖n你個禽獸……”我邊罵邊上藥，藥膏涼絲絲的，
緩解了些許不適。剛收拾完，門外就傳來腳步聲。我以為是他忘了東西，趕緊躺回炕上裝睡。
門開了，嘿嘿探頭探腦地鉆進(jìn)來，嘴里叼著個布包。它把布包放在炕沿，沖我搖尾巴。
我打開一看，是幾個新鮮的沙棗。窗外傳來霍沉梟訓(xùn)兵的聲音，中氣十足，
一點都看不出昨晚折騰半宿的疲憊。我拖著酸疼的身子去打水，
迎面碰上幾個早起做飯的家屬?！皢?，新娘子起這么早？”一個盤著發(fā)髻的婦女上下打量我，
“霍營長沒讓你多睡會兒？”她話里的暗示讓我耳根發(fā)燙，低著頭快步走過。
背后傳來竊竊私語：“瞧那走路姿勢，昨晚肯定……”水房空無一人。我打滿一盆水，
突然從模糊的倒影里看見自己脖子上的紅痕，趕緊把領(lǐng)子往上拉了拉。“嫂子！
”警衛(wèi)員王鐵柱跑進(jìn)來，“營長讓我?guī)湍崴?！”“不用……”我話沒說完，
他已經(jīng)搶過盆子了?！盃I長一早就去訓(xùn)練場了。”王鐵柱邊走邊嘮，
“說中午回來帶您去衛(wèi)生所?！薄叭バl(wèi)生所干嘛？”“說是領(lǐng)什么……”王鐵柱撓撓頭，
“哦對，計生用品！”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進(jìn)溝里?；氐郊?，我翻出件高領(lǐng)毛衣?lián)Q上。
剛系好扣子，門被推開，霍沉梟拎著個油紙包進(jìn)來了?！俺渣c東西?！彼延图埌抛郎?，
里面是三個熱騰騰的肉包子。我小口咬著包子，他坐在對面靜靜地看我吃。
“看什么……”我被盯得不自在?！懊??！彼钢肝业念I(lǐng)子，“沙塔白天熱，
你穿這個不熱嗎？”我手一抖，包子餡掉在了桌上?；舫翖n伸手撿起來吃掉，
動作自然得像吃過無數(shù)次?！澳莻€……”我絞盡腦汁想轉(zhuǎn)移話題，“嘿嘿呢？
”“炊事班關(guān)著呢?！彼酒鹕恚白甙?，去衛(wèi)生所。
”我頓時覺得包子噎在嗓子眼：“真去啊？”霍沉梟已經(jīng)走到門口，回頭看我：“你不想去？
”“想！”我脫口而出，又趕緊改口，“不是，我是說……”他笑了笑：“只是檢查身體。
”衛(wèi)生所在最東頭，是一間白墻紅瓦的小平房。
穿白大褂的女醫(yī)生熱情地迎了出來：“霍營長來啦！這就是新娘子吧？哎喲，長得真俊！
”檢查比想象中簡單。女醫(yī)生給我量了血壓，又問了幾個問題，
最后塞給我一包藥片：“維生素，每天一粒。”霍沉梟站在走廊等我，手里多了個牛皮紙袋。
見我出來，他把袋子遞給我：“你的。”我好奇地打開，里面是幾盒……計生用品。
“霍沉梟！”我燙手似的扔了回去。他穩(wěn)穩(wěn)接?。骸澳弥?，以后用。
”女醫(yī)生笑瞇瞇地插話：“霍營長特意要的最大號呢?！蔽业哪樢幌伦蛹t溫了，
扭頭就往外跑。霍沉梟大步跟上，在門口一把拉住我：“慢點，腿不疼了？
”這話聽著像關(guān)心，又像調(diào)侃。我甩開他的手，卻聽見后面女醫(yī)生喊：“童同志！
你毛衣穿反了！”我低頭一看，商標(biāo)明晃晃地露在外面?；舫翖n突然彎腰，
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澳愀陕?！”我驚慌地捶他肩膀。“省得你跑。”他大步流星往家走，
路過的警衛(wèi)員紛紛朝我們吹口哨。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我悶聲說，“放我下來。
”“到家再放?！薄艾F(xiàn)在！”他停下腳步，卻沒松手：“為什么？”“我……”我憋了半天，
“我要上廁所！”霍沉梟愣了兩秒，笑出了聲。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么燦爛，
眼角都擠出了幾道細(xì)紋，倒是顯得沒那么兇了。他輕輕地把我放下：“去吧。
”我頭也不回地沖向廁所，聽見他在后面喊：“認(rèn)路嗎？要不要我?guī)А薄安挥茫?/p>
”跑過拐角才敢停下喘氣。鏡子里的我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脖子上曖昧的痕跡在高領(lǐng)毛衣掩護(hù)下若隱若現(xiàn)。昨晚的疼痛，今早的包子，
還有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攪得我心里亂糟糟的。這個又糙又硬的男人，
怎么一會兒讓人氣得牙癢，一會兒又……我捧了把冷水拍在臉上，這才清醒了會。
5自那天后，我連著三天沒理霍沉梟。倒不是真生氣，就是臊得慌。每次看到他，
腦子里就自動循環(huán)播放女醫(yī)生那句“霍營長特意要的最大號”，然后從耳根紅到脖子。早晨，
我蹲在院子里刷牙，霍沉梟從背后遞過來一個布包?！敖o你的。”他說完就轉(zhuǎn)身去訓(xùn)練場，
留我一個人對著布包發(fā)愣。解開層層包裹，里面竟是個紅絨布盒子。掀開盒蓋后，我傻眼了。
一副金燦燦的鐲子躺在里面。我手一抖，差點把盒子摔了。這鐲子沉甸甸的，花紋精致，
漂亮極了?！斑@……”我追到門口，霍沉梟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嘿嘿搖著尾巴湊過來聞鐲子，
我趕緊舉高：“去！弄壞了把你燉了！”狗子委屈地嗚了一聲，趴回了窩里。
我把鐲子戴在手腕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對著水缸照了照，居然……挺好看？“哎呦！
霍營長給買的金鐲子？”隔壁張嫂子扒著籬笆墻，眼睛瞪得溜圓，“真舍得下本錢！
”我趕緊用袖子遮住鐲子：“就……隨便戴戴?！薄暗昧税桑 睆埳┳悠财沧?，
“全家屬院都傳遍了，霍營長把半年津貼都搭進(jìn)去了！”半年津貼？這么貴？我摸著鐲子，
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中午霍沉梟回來吃飯，我破天荒地給他盛了滿滿一碗高粱米飯。
他盯著飯碗看了兩秒：“下毒了？”“……愛吃不吃！”我伸手要搶，他卻護(hù)住了碗。
“鐲子呢？”他問。我擼起袖子晃了晃手腕：“這兒呢?！薄霸趺床淮髟谕饷?？
”“太招搖了?！蔽业皖^扒飯，
“再說……這么貴的東西……”霍沉梟夾了塊肉放我碗里：“買來就是讓你戴的。
”我咬著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金鐲子？”“你爸說的。”他頓了頓，
“說你從小喜歡沉甸甸又好看的東西?！蔽倚睦镆慌赣H連這個都記得。但轉(zhuǎn)念一想，
等等，霍沉梟跟我爸什么時候聊過這些？沒等我問，外面突然傳來嘿嘿的狂吠。
接著是“咯咯噠”一陣亂叫，雞毛從窗戶飄了進(jìn)來。“又來了！”我扔下筷子沖了出去。
嘿嘿正追著炊事班養(yǎng)的母雞滿院跑，雞群撲棱著飛上晾衣繩，把我昨天洗的床單又踩臟了。
“嘿嘿！停下！”我抄起掃帚去攔，狗子以為我在跟它玩，跑得更歡了。
霍沉梟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吹了聲口哨。嘿嘿立刻剎車，乖乖坐好。“去！
”他指了指狗窩，“面壁?！惫纷泳尤徽娴霓抢渥叩綁牵驯亲訉χ鴫Σ粍恿?。
我看得目瞪口呆：“它……這么聽話？”“它可是軍犬后代?！被舫翖n撿起掉在地上的床單，
“重洗？”“算了?！蔽覔屵^床單抖了抖，“反正明天還會臟。
”霍沉梟伸手從我頭發(fā)上摘下一根雞毛：“那……今晚燉雞？”“??？
”“它又弄臟你的東西了?！彼α诵?，“做錯事，總得付出代價。
”我哭笑不得：“你跟它較什么勁……”話沒說完，突然聞到一股焦糊味?！拔业牟耍?/p>
”沖進(jìn)廚房時，鐵鍋里的白菜已經(jīng)黑了一半。我手忙腳亂地鏟鍋，霍沉梟接過鏟子：“我來。
”他動作麻利地把糊掉的部分挑出來，剩下的盛進(jìn)盤子，又打了兩個雞蛋攪勻，倒進(jìn)鍋里。
“你會做飯？”我驚訝地看著他顛勺?！耙巴馍嬗?xùn)練要學(xué)?！彼呀瘘S的炒蛋蓋在白菜上，
“嘗嘗?！蔽見A了一筷子，雞蛋又嫩又滑，真好吃?！霸趺礃樱俊彼麊??！斑€行吧。
”我嘴硬，卻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舫翖n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轉(zhuǎn)身去盛飯。
我看著他寬厚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他軍裝后領(lǐng)磨出了毛邊。下午我去供銷社買線，
特意把金鐲子露在了外面?！巴?，要黑線?！蔽野咽滞蟠钤诠衽_上。
售貨員大姐眼睛緊緊地盯住鐲子：“霍營長給買的吧？真闊氣！”我故作淡定地點頭，
心里美滋滋的?！奥犝f霍營長把存折都掏空啦！”大姐一邊找零一邊八卦，
“他可是咱這兒最摳門的，襪子補了又補都舍不得扔……”我捏著零錢的手一頓。
回家的路上，我繞道去了趟被服廠。廠長老周是父親的老戰(zhàn)友，
見到我就紅了眼眶：“珊珊啊，你爸他……”“周叔?！蔽掖驍嗨?，“能給我點邊角料嗎？
我想補衣服?！崩现懿亮瞬裂劬?，給我塞了一大包布料：“拿去吧，缺什么再來。
”霍沉梟晚上回來時，我已經(jīng)在燈下縫了半天。他湊過來看：“做什么呢？”“補你的領(lǐng)子。
”我頭也不抬，“別動，針腳歪了?！彼察o地站著看我縫縫補補。補完最后一針，
我咬斷線頭，遞給他：“好了。”霍沉梟摸了摸嶄新的領(lǐng)子，
從兜里掏出個油紙包：“給你的。”“又是什么……”我打開一看，是五顆水果糖。
“炊事班老趙從城里帶的。”他笑了笑，“你說過喜歡吃甜的。
”我愣住了：“我什么時候說過？”“結(jié)婚那天。”他脫了外套掛好，“你吃鐵鍋燉的時候，
說要是再甜點就好了?！边@都記得？我剝了顆糖含在嘴里，好甜?！盎舫翖n。”“嗯？
”“明天我做飯?！彼裘迹骸安幌釉钆_臟了？”“不嫌！”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我就起來了。廚房里堆著幾個土豆、半顆白菜，還有幾個雞蛋。我擼起袖子，
準(zhǔn)備做飯。灶臺是磚砌的。我學(xué)著小時候見保姆生火的樣子，抓了把干草塞進(jìn)去，
又撿了幾塊木柴架在上面。火柴盒擺在灶臺邊，我擦亮一根扔進(jìn)去?；鹈玎岬馗Z了起來，
又一下子滅了。我又擦一根，這次小心地用手護(hù)著，慢慢送進(jìn)灶膛。干草燒著了，
我趕緊塞木柴，結(jié)果用力過猛，嘩啦一下把整個柴堆捅塌了。火苗掙扎了兩下，徹底熄滅，
只剩一縷青煙嘲笑我?！笆裁雌圃?！”我氣得踢了腳灶臺，結(jié)果腳尖撞在磚頭上，
疼得直抽氣。門外傳來嘿嘿興奮的叫聲，接著是霍沉梟的腳步聲。
我手忙腳亂地擦掉臉上的灰，假裝在切土豆。門開了，霍沉梟拎著條魚進(jìn)來，
看見我拿著菜刀對著半個削得坑坑洼洼的土豆，挑了挑眉：“餓了？”“沒有。
”我把土豆往身后藏，“就是想試試?！彼畔卖~，走到灶臺前蹲下，
伸手摸了摸灶膛：“想生火？”被戳穿的我有點惱：“我自己能行！”霍沉梟沒說話，
撿起我散落的木柴，三兩下重新架好。他從兜里掏出張紙揉成團(tuán)塞在最下面，擦著火柴一點。
火苗呼地竄了起來?！斑@里面要留空隙。”他指了指柴堆中間，“讓氣流通。
”我撇撇嘴：“知道了。”霍沉梟起身去處理魚，我盯著灶火發(fā)呆?；鸸庹赵谀樕希?/p>
熱烘烘的?！澳阍谶@看著火。”霍沉梟頭也不抬地刮魚鱗，“我去炊事班借點粉條。
”他一走，我立刻湊到灶臺前?；饎轁u小，我趕緊學(xué)著他的樣子添柴，結(jié)果加太多，
火苗轟地竄出了灶口，差點燒到我的劉海?！鞍?！”6我往后一仰，
不小心撞翻了裝水的搪瓷缸，水嘩啦潑在了柴堆上。白煙頓時充滿了整個廚房，
嗆得我眼淚直流。我一邊咳嗽一邊往外跑，迎面撞上回來的霍沉梟?！霸趺戳耍?/p>
”他一把抓住我胳膊?！翱瓤取?、灶臺……”霍沉梟沖進(jìn)廚房，
不一會兒拎著冒煙的柴火出來扔到院子里。嘿嘿興奮地?fù)渖先バ?，被煙熏得直打噴嚏?/p>
我站在門口，頭發(fā)上沾著草屑，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舫翖n看看我，又看看屋里的一片狼藉，
伸手抹了下我鼻尖，寵溺的笑著：“真可愛，像小花貓?！蔽野琢怂谎?，拍開他的手，
氣鼓鼓地說：“笑什么！很好笑嗎？”“嗯?！彼c頭，“去洗臉，我來做?！薄安灰?！
”我較上勁了，“我偏要自己做飯，上次炒的菜糊了，這次生火不行，
我……我一定要證明自己。”霍沉梟看了我?guī)酌?，轉(zhuǎn)身進(jìn)屋：“行，那我先給你生火。
”半小時后，廚房勉強恢復(fù)了秩序?；舫翖n重新生好火，我負(fù)責(zé)切菜?！棒~要煎一下。
”他往鐵鍋里倒了點油。油熱得冒煙，我躲得老遠(yuǎn)：“會不會炸??？”霍沉梟拎著魚尾巴，
利落地滑進(jìn)鍋里?！按汤病币宦曧?，油花四濺，我尖叫著往后跳，差點摔倒。
他單手扶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熟練地翻動鍋鏟：“怕就出去?！薄罢l怕了！”我掙開他，
壯著膽子湊近。魚皮煎得金黃，香味直往鼻子里鉆?；舫翖n往鍋里加了水，
又扔進(jìn)我切的土豆條和粉條。湯滾起來后，他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嘗嘗咸淡。
”我趕緊張嘴，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炸開，燙得我直哈氣：“好喝！”他嘴角微微上揚，
把勺子塞進(jìn)我手里：“看著鍋，我去打飯。”霍沉梟一走，我趕緊攪了攪湯，
突然想起以前家里的保姆說過燉魚要加酒。櫥柜里有個瓶子，標(biāo)簽被油煙熏得看不清了。
我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酒香?！皯?yīng)該沒錯。”我倒了小半瓶進(jìn)去。湯頓時沸騰得更歡了，
酒香混著魚香，饞得嘿嘿在門口直轉(zhuǎn)圈。我得意地嘗了口，差點吐出來。天啊，怎么這么苦？
門開了，霍沉梟端著兩碗米飯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王鐵柱?！吧┳?！”王鐵柱吸著鼻子，
“燉魚好香??！”我干笑兩聲，心虛地攪著湯?；舫翖n盛了碗遞給他，王鐵柱喝了一大口，
表情瞬間凝固?！霸趺?？”霍沉梟問。王鐵柱硬著頭皮咽下去：“沒、沒事，
就是……有點特別。”霍沉梟自己嘗了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放什么了？
”我指指那個瓶子：“就……一點料酒？”他拿過瓶子聞了聞，臉色變了：“這是醫(yī)用酒精。
”“啊？”我搶過瓶子仔細(xì)看，果然在模糊的標(biāo)簽上看到“75%消毒用”幾個小字。
王鐵柱已經(jīng)沖到院子里狂吐?；舫翖n把整鍋湯倒進(jìn)泔水桶，嘿嘿湊過去聞了聞，
嫌棄地走開了。我站在廚房中央，手指絞著衣角，委屈地說：“對不起，我……”“沒事。
”霍沉梟重新刷鍋，“去食堂打飯吧。”他的平靜反而讓我更難受。
我摸出貼身藏著的玉鐲子，往桌上一拍：“用這個賠你魚！”霍沉梟動作一頓，
看了眼玉鐲子：“收起來?！蔽夜Ｖ弊樱百Y本家小姐就是不會干活！
什么也學(xué)不會……嗚嗚嗚……”說著說著，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放下鍋鏟，大步走過來。
我下意識后退，腰抵在灶臺上?；舫翖n拿起玉鐲子，拉過我的手套了進(jìn)去。“戴著。
”他沉聲道，“以后別隨便拿出來?！蔽冶亲右凰?，
哭的更厲害了：“這是我娘留給我的……”“知道?！被舫翖n轉(zhuǎn)身繼續(xù)刷鍋，
“所以更該收好?！蓖蹊F柱探頭進(jìn)來：“營長，還去食堂嗎？”“去。
”霍沉梟甩甩手上的水，“打兩份……不，三份菜。”晚飯最后還是吃的食堂。我悶頭扒飯，
霍沉梟把肉菜都撥到我碗里。王鐵柱在旁邊講訓(xùn)練場的趣事，逗得我差點噴飯?；丶业穆飞?，
霍沉梟突然說：“明天我休息，教你生火?！薄安挥媚憬蹋 蔽姨咧?，
“我多試幾次就會了。”“嗯?！彼c頭，“那就多試幾次?！蔽覀円磺耙缓蟮耐易咧?，
嘿嘿搖著尾巴跟在后面，時不時撲一下影子玩?？斓郊視r，霍沉梟突然停下：“童珊珊。
”“干嘛？”他笑得燦爛：“你真好看?！蔽倚叩眉t了臉，
趕緊快走幾步超過他：“那是當(dāng)然了，你娶到我可是你的福氣！”霍沉梟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我也沒服輸，跟在后面追他。7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被院子里的動靜吵醒了?！昂佟荩?/p>
”“再來！”我揉著眼睛推開窗戶，看見霍沉梟正在晨練。他只穿了件汗?jié)竦谋承模?/p>
雙臂撐在地上做俯臥撐。嘿嘿蹲在旁邊，狗腦袋隨著他的動作點頭。霍沉梟看見我，
一個翻身站起來：“醒了？”“嗯。”我扒在窗臺上，“你答應(yīng)教我生火的?！薄跋瘸燥?。
”他拎起地上的軍外套，“我去打飯?！痹顼埵怯衩字嗪拖滩恕Ｎ倚】卩ㄖ?，
霍沉梟已經(jīng)三兩口喝完了，正用饅頭擦著碗底。他突然說，“慢點吃，吃完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訓(xùn)練場?！蔽伊⒖谭畔峦耄骸澳阋涛掖驑?？
”霍沉梟嘴角抽了抽：“教你開拖拉機?！薄巴侠瓩C？”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那個突突突響的鐵家伙？”“嗯。”他起身收拾碗筷，“家屬院張嫂懷孕了，
需要人幫忙收菜地?！蔽翌D時來勁了：“我開拖拉機？真的？”“不想去就算了?！薄叭?！
”我趕緊把最后一口粥扒拉進(jìn)了嘴里，“等我換衣服！”五分鐘后，
我穿著霍沉梟的舊軍褲和膠鞋出來，褲腿挽了好幾道還是拖地?；舫翖n看了我一眼，
進(jìn)屋翻出了一條皮帶：“系上。”“這怎么系……”他直接環(huán)過我的腰，靈活地扣好皮帶。
我屏住呼吸，生怕他聽見我怦怦的心跳聲?！昂昧恕！被舫翖n退后一步，“走吧。
”訓(xùn)練場在西邊，大片空地上停著幾臺綠色拖拉機。幾個士兵正在檢修，
看見我們立刻立正：“營長好！嫂子好！”霍沉梟點點頭，
帶我走到一臺拖拉機前：“這是東方紅28，最容易操作的型號?！蔽已鲱^看著這個鐵疙瘩，
方向盤比我腦袋還大，座椅上的皮子都磨破了?！吧先??！被舫翖n拍了拍輪胎。
我踩著踏板往上爬，結(jié)果膠鞋打滑，差點摔下來?；舫翖n一把托住我的腰，
直接把我舉了上去。“哇！”我驚呼一聲，趕緊抓住方向盤?；舫翖n繞到前面，
指著幾個操縱桿：“這是離合器，這是油門，這是檔位。
”我聽得云里霧里：“和汽車一樣嗎？”“差不多。”他跳上來坐在我旁邊，“我示范一次。
”拖拉機“突突”發(fā)動了起來，震得我屁股發(fā)麻。霍沉梟單手轉(zhuǎn)方向盤，另一只手操縱檔桿，
動作行云流水。拖拉機穩(wěn)穩(wěn)地開出去，在空地上畫了個大圈?！霸撃懔??！彼麆x住車。
我緊張地握住方向盤：“要是撞了怎么辦？”“有我在?！被舫翖n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深吸一口氣，學(xué)著他的樣子踩離合、掛檔、松手剎。拖拉機猛地往前一竄，
我尖叫著踩剎車，結(jié)果踩錯了油門?！稗Z！”拖拉機像頭瘋牛似的沖了出去，
直奔菜地……“松油門！”霍沉梟一把抓住方向盤。我手忙腳亂，整個人撲在了方向盤上。
拖拉機歪歪扭扭地沖向籬笆，眼看就要撞上……霍沉梟直接把我拎起來放到他腿上，
雙手從我腰間穿過控制住方向盤，腳下一踩剎車。拖拉機在離籬笆半米處猛地停住，
排氣筒噗地噴出了一股黑煙。我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后背緊貼著他的胸膛，
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這家伙，心跳的居然比我還快?！巴∩?！珊！
”他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敵方派來搞破壞的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士兵們已經(jīng)跑了過來，領(lǐng)頭的王鐵柱憋著笑：“嫂子，
您這開車技術(shù)……挺別致啊。”我紅著臉從霍沉梟腿上爬下來：“再來一次！這次我肯定行！
”霍沉梟揉了揉太陽穴：“你確定？”“確定！”事實證明，我確實不行。
第三次差點撞進(jìn)草垛后，霍沉梟終于叫停了：“休息會兒?！蔽野c在座椅上，手心全是汗。
嘿嘿不知什么時候跟來了，正繞著拖拉機轉(zhuǎn)圈，時不時沖輪胎吠兩聲。“喝水。
”霍沉梟遞來水壺。我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壺，突然聽見一陣哄笑。不遠(yuǎn)處，
幾個人正圍著一臺拖拉機，其中一個瘦高個輕松地轉(zhuǎn)著方向盤，還沖我揚了揚下巴。
“那是二連的劉班長，”霍沉梟說，“開拖拉機比賽第一名?！蔽移财沧欤骸坝惺裁戳瞬黄稹?/p>
”霍沉梟突然跳下車：“等著?！彼哌^去說了幾句，劉班長立刻讓出駕駛座。
霍沉梟坐上去，拖拉機突突啟動，突然一個漂亮的甩尾，輪胎在地面上擦出半圓形的痕跡，
然后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我的面前。士兵們瘋狂鼓掌：“營長牛逼！”霍沉梟跳下車，
臉不紅氣不喘：“想學(xué)嗎？”我嘴硬：“你那是花架子，實用嗎？”“實用。
”他指了指菜地，“這樣轉(zhuǎn)彎快，省時間?！蔽要q豫了一下：“那……再教教我？
”霍沉梟的教學(xué)方式簡單粗暴。他站在車旁，手把手帶我操作。“慢松離合。
”他大手掌住我的手，“對，輕輕給油?！蓖侠瓩C這次聽話地起步了，
我興奮地喊：“我成功了！”“看路?！被舫翖n提醒。我趕緊轉(zhuǎn)方向盤，
拖拉機歪歪扭扭地畫著S形前進(jìn)。嘿嘿跟在后面跑，尾巴搖得像螺旋槳?！盎舫翖n！
我會開了！”我得意地喊?！班拧！彼∨苤谲嚺?，“再練練?！本毩税胄r，
我終于能開直線了?；舫翖n跳上車坐在我旁邊：“去菜地試試?！薄艾F(xiàn)在？”“現(xiàn)在。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菜地開。張嫂正在地里摘茄子，看見我們趕緊揮手。
“嫂子！”我興奮地喊，“我來幫你收菜！”張嫂笑呵呵地點頭，
然后突然臉色大變：“小心水渠！”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拖拉機前輪已經(jīng)卡進(jìn)了水溝。
車身猛地傾斜，我整個人往霍沉梟那邊倒去。他一把抱住我，自己當(dāng)了我的肉墊。
我們重重地摔在了菜地里，還壓倒了一片茄子秧。“哎喲我的茄子！”張嫂心疼地跑過來。
我手忙腳亂地從霍沉梟身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霍沉梟坐起來，身上沾滿了泥，
頭頂還掛著片茄子葉。他面無表情地摘掉葉子，伸手從我頭發(fā)上拿下一只掙扎的菜青蟲。
“?。 蔽壹饨兄蠖?。嘿嘿沖過來，一口把蟲子吃了。張嫂看看我們，
又看看陷在水溝里的拖拉機，突然哈哈大笑：“霍營長，你這媳婦可真有意思！
”霍沉梟站起來，伸手拉我：“還學(xué)嗎？”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也笑了：“學(xué)！
”傍晚收工的時候，我已經(jīng)能把拖拉機開出菜地了。雖然轉(zhuǎn)彎還是不太利索，
但至少沒再撞東西?；舫翖n去還車，我坐在田埂上揉著酸痛的胳膊。
張嫂遞來一籃子茄子：“帶回去吃，算是謝禮?！薄斑@怎么好意思……”“拿著吧！
”張嫂笑瞇瞇的，“你男人為了教你，把我家菜地都犁平了?！蔽壹t著臉接過籃子，
霍沉梟正好回來。他的軍褲上還沾著泥點，但走路的姿勢依然挺拔。“回家？”他問?！班?。
”我站起來，突然發(fā)現(xiàn)嘿嘿不見了，“等等，嘿嘿呢？”遠(yuǎn)處傳來“汪汪”聲，
只見嘿嘿叼著個東西飛奔而來?！八鸬氖裁?？”我瞇起眼睛，好奇地看著遠(yuǎn)處。
等嘿嘿跑近了，我們才看清。它嘴里赫然是炊事班養(yǎng)的老母雞。“嘿嘿！放下！
”霍沉梟厲喝。狗子一激靈，雞趁機掙脫，“咯咯”叫著飛上了樹。嘿嘿委屈地趴在地上，
耳朵都耷拉了。我蹲下來揉揉它的腦袋：“傻狗，昨天才吃了人家一只雞，今天又惦記上了？
”霍沉梟嘆了口氣：“走吧，去炊事班賠禮?！被丶业穆飞?，我拎著茄子，
霍沉梟拎著嘿嘿的后頸皮?！盎舫翖n?！蔽乙荒樒诖乜粗?，“明天我還想學(xué)。
”他側(cè)頭看我：“不怕累了？”“不怕?！蔽姨咧?，“等我學(xué)會了，幫大家干活。
”霍沉梟頓了頓，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嗯。”就這么簡單的一個字，卻讓我心里甜滋滋的，
比吃了蜜還甜。8一個禮拜后，我已經(jīng)能開著拖拉機在菜地里轉(zhuǎn)圈了。
雖然霍沉梟還是不讓我單獨操作，但每天傍晚收工后，他都會坐在旁邊指導(dǎo)我多練一會兒。
這天下午，我在院子里曬茄子干，突然聽見吉普車的引擎聲?！吧┳樱?/p>
”王鐵柱從車上跳了下來，“門口有人找您！”我擦了擦手上的茄子汁：“誰?。?/p>
”“說是您妹妹。”王鐵柱撓撓頭，“穿得可時髦了，還帶著個男的。
”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大門口，童芳芳穿著件米色連衣裙，
腳上的紅色高跟鞋一看就是從百貨店買的。她身邊的宋云輝還是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
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活像只衣冠禽獸?！敖憬?！”童芳芳一見我就撲過來，
身上香水味熏得我后退，“我們特意來看你的！”我冷著臉沒接話。
宋云輝假惺惺地遞上一個紙包：“珊珊，這是你最愛吃的姜糖。”“不用。”我雙手抱胸，
沒好氣地問：“你們來干什么？”童芳芳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聽說你嫁到沙塔，
我和云輝哥擔(dān)心死了！”她環(huán)顧四周，故意提高音量，“姐姐，你如今竟嫁了個土包子？
”“關(guān)你什么事?。俊蔽覛獾脺喩戆l(fā)抖。“珊珊?！被舫翖n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后。
他剛訓(xùn)練完，身上還帶著汗，手里拎著個鐵皮水壺。童芳芳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宋云輝推了推眼鏡：“這位是……”“我男人?！蔽夜室馔熳』舫翖n的胳膊，“霍沉梟。
”霍沉梟掃了兩人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擰開水壺遞給我：“喝水。
”我接過來灌了一大口，故意在壺口留下口紅印。童芳芳的表情像吞了只蒼蠅。
“霍……營長是吧？”宋云輝伸出手，“我是珊珊的發(fā)小，宋云輝?！被舫翖n沒握他的手，
反而攬住我的腰：“回家吃飯?！蔽也铧c笑出聲，乖乖點頭：“好。
”童芳芳急忙攔住我們：“等等！我們大老遠(yuǎn)來，不請我們吃頓飯嗎？”“就是！
”宋云輝附和，“珊珊，我還帶了瓶紅酒……”霍沉梟突然開口：“這里禁酒。
”氣氛一時凝固。我正想說話，嘿嘿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沖著宋云輝就吠?！澳膩淼囊肮?！
”宋云輝抬腳要踢，霍沉梟一個眼神掃過去，他訕訕地收回腳。“這是我們家嘿嘿！
”我摸著狗頭，“它最討厭裝模作樣的二百五?！蓖挤紡婎仛g笑：“姐姐，你變粗俗了。
”“是嗎？”我歪頭看她，“我覺得挺好的啊，至少不用像某些人，表面裝清高，
背地里搶人?！彼卧戚x臉色一變：“珊珊，那是個誤會……”“誤會？”我冷笑，
“舉報我父親的人不是你？和童芳芳搞在一起的人不是你？”童芳芳的眼淚說來就來，
哭著說：“姐姐，你怎么能這么說？明明是你不檢點，云輝哥才……”“夠了。
”霍沉梟打斷她，“珊珊，回家?！彼麛堉肄D(zhuǎn)身就走。童芳芳在后面喊：“霍營長！
你知道你娶的是個什么貨色嗎？她在上?？墒恰被舫翖n猛地回頭，眼神冷得嚇人。
童芳芳立刻閉了嘴?；丶业穆飞希覑烆^走得飛快?；舫翖n大步跟上，一把拉住我：“慢點。
”“放開！”我甩開他的手，“現(xiàn)在你知道了？
我就是個沒人要的……”霍沉梟突然把我拽進(jìn)旁邊的工具棚?；璋档墓饩€里，
他雙手撐在我耳側(cè)的墻上，沉聲道：“童珊珊?！薄案陕?！”我抬頭瞪他?！澳闶俏蚁眿D。
”他聲音低沉，“別人說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蔽冶亲右凰?，
別過臉去：“你不嫌我……”“嫌你什么？”他捏住我下巴迫使我抬頭，“嫌你漂亮？
嫌你學(xué)開拖拉機比那幫新兵快？”我一個沒認(rèn)出，噗嗤笑了出來：“霍沉梟，
你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他拇指擦過我的眼角：“實話。
”工具棚外傳來嘿嘿撓門的聲音?；舫翖n松開我：“餓不餓？”“餓?！蔽椅宋亲?，
“想吃你燉的鵝?！薄班拧！彼崎_門，“回家。”我們剛走到家門口，
就看見童芳芳和宋云輝站在那兒，旁邊還圍了幾個看熱鬧的軍屬?！敖憬悖?/p>
”童芳芳小跑過來，“剛才是我不好，我們特地買了熟食來賠罪?！彼瘟嘶问掷锏挠图埌?，
“這是給你買的醬牛肉！”宋云輝也湊了過來，附和道：“珊珊，給我們個機會吧。
”我正要拒絕，霍沉梟突然開口：“進(jìn)來吧?！蔽殷@訝地看他，他捏了捏我的手心。進(jìn)屋后，
童芳芳東張西望：“姐，你就住這種地方?。繅ζざ嫉簟薄白?。”霍沉梟打斷她，
指了指板凳。宋云輝掏出那瓶紅酒：“霍營長，破個例？”霍沉梟拿出四個搪瓷缸，“喝茶。
”童芳芳撇撇嘴，打開醬牛肉推到我面前：“姐，嘗嘗，你以前最愛吃的。
”我盯著牛肉沒動?；舫翖n起身去廚房：“我去熱菜?！彼蛔?，童芳芳立刻湊過來：“姐，
你男人長得是不錯，但就是個窮當(dāng)兵的……”“比你搶的那個強。”我冷笑。
宋云輝尷尬的笑了笑：“珊珊，我是真心來看你的。你父親的事……我可以幫忙周旋。
”“用不著?！蔽疫o拳頭，“你們今天到底來干什么？”童芳芳壓低聲音，小聲說：“姐，
跟我回上海吧！云輝哥認(rèn)識百樂門的老板，可以讓你……”“讓我什么？”我瞇起眼睛，
“讓我去舞廳當(dāng)舞女？還是給你們當(dāng)遮羞布？”廚房門突然打開，霍沉梟端著燉鵝出來。
童芳芳立刻換上了笑臉：“霍營長手藝真好！”霍沉梟沒理她，給我盛了碗湯：“趁熱喝。
”宋云輝給自己夾了一大塊鵝肉，咬了一口就皺眉：“這么柴？”“沙塔的鵝就這樣。
”霍沉梟淡淡道，“不愛吃別勉強。”童芳芳嘗了口茄子，立刻吐在了桌上：“好咸！姐，
你現(xiàn)在就吃這種豬食？”我放下筷子，憤怒地指著她：“童芳芳，
你……”霍沉梟按住我的手，突然問宋云輝：“宋同志在哪個單位工作？
”宋云輝挺直腰板：“文化局，副科長?！薄芭??！被舫翖n點頭，
“上個月文化局張局長來視察，還說他們局風(fēng)氣不正，有人收受賄賂。
”宋云輝臉色一變：“霍營長這是什么意思？”“沒什么?！被舫翖n給我夾了塊鵝肉，
“吃飯?！睔夥疹D時冷了下來。童芳芳強笑著找話題：“霍營長，我姐姐從小嬌生慣養(yǎng)，
沒給你添麻煩吧？”“添了。”霍沉梟面不改色，“第一天就把醫(yī)用酒精當(dāng)料酒，
差點毒死所有人?！?我差點被湯嗆到，在桌下踢了他一腳。宋云輝突然站了起來：“珊珊，
跟我出去走走，我有話跟你說?！薄坝惺裁丛捲谶@說?！蔽覜]動?！瓣P(guān)于你父親的。
”他壓低聲音。我猶豫了?；舫翖n擦了擦嘴：“去吧，早點回來?！彼卧戚x帶我走到小樹林。
一離開人群，他就原形畢露：“珊珊，你何必自甘墮落？跟這種粗人過一輩子？
”“關(guān)你屁事。”我轉(zhuǎn)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我知道你恨我，但舉報你父親是不得已！
現(xiàn)在只要你回來，我可以……”“可以什么？”我甩開他的手，“可以讓我當(dāng)你的情婦？
”“珊珊！”他小聲說：“那個霍沉梟根本配不上你！他懂什么藝術(shù)？什么文學(xué)？
”“他懂怎么做一個男人。”我冷笑，“而不是像你，只會背后捅刀子。
”宋云輝臉色陰沉下來：“你別后悔。你父親還在勞改農(nóng)場，
我一句話就能讓他……”“你敢！”我揚手就要打他，突然聽見嘿嘿的狂吠。
霍沉梟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不遠(yuǎn)處，手里拎著個手電筒：“珊珊，回家。
”宋云輝立刻后退兩步：“霍營長，我們只是敘敘舊……”霍沉梟走過來，
手電光直照在宋云輝臉上：“宋同志，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宋云輝臉色煞白：“什么話？我什么都沒……”“威脅軍屬。”霍沉梟一字一頓，
“夠你喝一壺的?！薄澳恪⒛阊趪娙?！”宋云輝倉皇后退，“芳芳！芳芳！
”童芳芳從暗處跑出來：“怎么了？”“我們走！”宋云輝拽著她就要離開。
霍沉梟突然喊住他們：“等等。”他走回屋里，拿出那包幾乎沒動的醬牛肉和紅酒，
塞到宋云輝懷里：“帶上你們的豬食滾?！蓖挤寄樁季G了?？粗鴥扇死仟N離開的背影，
我長長舒了口氣?；舫翖n攬住我的肩膀：“回家？”“嗯。”我靠在他身上，“霍沉梟。
”“嗯？”“謝謝你?！彼嗔巳辔业念^發(fā)：“傻子?！蓖挤己退卧戚x離開后，
我連著幾天都心神不寧?！吧荷骸！被舫翖n把熱好的牛奶推到我面前，“涼了?！蔽一剡^神，
捧起搪瓷缸抿了一口。自從那晚宋云輝威脅要對付我父親后，
霍沉梟每天都會多熱一杯牛奶給我，說是安神?！敖裉煲ナ掌咸?。”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一起去？”我點點頭。自從學(xué)會開拖拉機，霍沉梟開始帶我參與更多勞動。
他說干活能讓人沒空胡思亂想。葡萄園在西邊的緩坡上，一排排藤架整齊排列，
紫瑩瑩的果實沉甸甸地垂下來，好看極了。十幾個士兵和家屬正在采摘，
見我們來了紛紛打招呼?！吧┳?！”王鐵柱拎著筐跑了過來，“嘗嘗這個，新品種！
”我摘了顆葡萄放進(jìn)嘴里，甜中帶點微酸，汁水飽滿：“好吃！
”霍沉梟遞給我一把剪刀：“從梗這里剪，別傷到藤?！蔽覍W(xué)著他的樣子操作，
很快就裝滿半筐。陽光透過葡萄葉斑駁地灑在地上，風(fēng)里帶著果香?！巴荷?！
”熟悉的聲音讓我手一抖，剪刀差點掉在地上。宋云輝和童芳芳站在葡萄園入口，
身后還跟著兩個穿制服的男子。“你們來干什么？”我握緊剪刀。
宋云輝推了推眼鏡：“介紹一下，這位是文化局的劉干事，這位是勞改農(nóng)場的王同志。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剛好來沙塔出差，順路看看你。
”劉干事打量著我：“你就是童珊珊？你父親是童建山？”我后背一涼：“是。
”“我們接到群眾反映……”劉干事翻開筆記本，“童建山在勞改期間散布不當(dāng)言論，
需要家屬配合調(diào)查?！蓖挤技傩市实販惲诉^來：“姐，只要你簽個字，
證明父親確實有反動思想，組織上會從寬處理的?！蔽覛獾脺喩戆l(fā)抖：“放屁！
我父親從來……”“這位同志?！被舫翖n突然擋在我前面，“調(diào)查需要正式手續(xù)，
您帶介紹信了嗎？”劉干事一愣：“這個……”“沒有介紹信，就是私人行為。
”霍沉梟冷笑一聲，“我可以上報保衛(wèi)科。”宋云輝趕緊打圓場：“霍營長別誤會，
我們就是來問問情況?！薄皢柾炅?？”霍沉梟指了指路口，“門在那邊。
”劉干事臉色難看：“童珊珊同志，希望你考慮清楚。包庇是什么后果……”“劉干事！
”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軍長帶著幾個手下大步走了過來，
“什么風(fēng)把您吹到我們軍營來了？”劉干事立刻換上笑臉：“軍長好！
我們就是……”“就是來欺負(fù)我媳婦？”霍沉梟冷不丁插話。軍長眉毛一豎：“怎么回事？
”我鼓起勇氣站出來：“報告軍長，他們逼我誣陷我父親！”“胡說！”宋云輝急了，
“我們只是……”“只是什么？”軍長厲聲問，“拿不出介紹信，還想威脅人？劉干事，
你們文化局現(xiàn)在這么辦事？”劉干事額頭冒汗：“誤會，
都是誤會……”霍沉梟從背包里掏出個錄音機：“這是宋云輝昨晚威脅珊珊的錄音。
”“錄音？”所有人都愣住了?；舫翖n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
宋云輝的聲音從錄音機里傳了出來：“你父親還在勞改農(nóng)場，
我一句話就能讓他……”宋云輝臉?biāo)⒌匕琢耍骸澳阊趪娙耍?/p>
”“是不是血口噴人……”軍長冷笑，“去保衛(wèi)科說清楚。
”兩個士兵立刻上前架住了宋云輝。劉干事慌了：“軍長，這事我真不知情！
是宋云輝說……”“說什么？”軍長逼問?！罢f童珊珊藏有違禁品，要我們來搜查！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你胡說！”霍沉梟按住我的肩膀：“軍長，我申請當(dāng)面對質(zhì)。
”軍長點頭：“去辦公室。”保衛(wèi)科辦公室里，
霍沉梟把一張紙拍在桌上：“這是宋云輝五年來收受賄賂的清單，包括接受資本家宴請，
私藏進(jìn)口手表?！彼卧戚x跳起來：“我沒有！這是偽造的！”“是不是偽造，一查就知道。
”軍長沉著臉，“王干事，你們勞改農(nóng)場最近丟了一批物資吧？
”10一直沒說話的王干事猛地抬頭：“您怎么知道？
”霍沉梟又拿出一張照片：“這是宋云輝上個月在黑市出手的勞保用品，上面有農(nóng)場編號。
”宋云輝面如死灰，
拼命搖頭：“這……這不是我……”童芳芳突然大叫起來：“都是宋云輝干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抓住我的袖子，哭著說：“姐，我是被他騙了！
”我甩開她的手：“童芳芳，你今天這個下場，是你咎由自取。
”軍長一拍桌子：“全部帶走調(diào)查！”宋云輝被拖出去時還在喊：“珊珊！我錯了！
求你……”童芳芳哭得妝都花了：“姐，我錯了，你原諒我……”我別過臉沒理她。
霍沉梟輕輕捏了捏我的手心：“回家？”“嗯?！弊叱鲛k公室后，夕陽西沉。
葡萄園里還有人在忙碌，笑聲隨風(fēng)傳來。霍沉梟突然問：“餓不餓？”“有點。
”我摸摸肚子，“想吃你做的拉面條?！薄昂??！彼D了頓，
“那些證據(jù)……”“是你準(zhǔn)備的？”我抬頭看他，“什么時候？
”“從他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我就在準(zhǔn)備了?！被舫翖n淡淡道：“我托戰(zhàn)友查的。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傻子。”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回家。
”路過葡萄架時，霍沉梟摘下一串最大的葡萄塞給我：“甜的。
”我摘下一顆喂到他嘴邊：“嘗嘗？”他低頭含住，嘴唇不小心碰到我的指尖。
我慌忙縮回手，耳根發(fā)燙?！笆翘??！彼吐曊f，也不知是在說葡萄還是別的什么。
嘿嘿不知從哪竄了出來，圍著我們轉(zhuǎn)圈。霍沉梟彎腰撿起一根樹枝扔出去，
狗子歡快地追著跑了?！盎舫翖n?！蔽倚÷暯兴?。“嗯？”“我爹……真的會沒事嗎？
”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我：“我保證。”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感動得哭了出來。
我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舫翖n愣住了?！捌咸阎?/p>
”我紅著臉指指他臉上的污漬，“擦掉了。”他眸色一深，突然把我拉進(jìn)懷里。
葡萄架投下的陰影將我們籠罩。他小聲喚我：“童珊珊?！薄班?？”“回家再親。
”下一秒我被他攔腰抱起。我驚呼一聲摟住了他的脖子。他走得很快，
靴底踩在碎石上咔咔作響，懷里的顛簸讓我不得不攥緊他的肩帶。路過菜地時，
張嫂正在收茄子，看見我們慌忙打招呼。我把臉埋在霍沉梟胸前裝鴕鳥，
聽見他沉聲道：“張嫂，早點回去?！蓖崎_家門時，嘿嘿搖著尾巴撲過來，
卻被霍沉梟用膝蓋輕輕頂開。“去窩里待著?！彼吡颂吖放瑁畹溃骸敖裢韯e鬧。
”狗子像是聽懂了，嗚咽一聲蜷到了墻角，尾巴卻還在地上掃來掃去。門閂落下的瞬間，
我被抵在門板上?；舫翖n的手掌扣住我的腰，指腹隔著布料碾過我的腰線，
燙得我忍不住顫了顫。他捂住我的嘴，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啞，“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我想開口說不委屈，卻被他的吻堵了回去?！盎舫翖n，洗澡去！”我仰頭望進(jìn)他眼底，
看見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模樣。他沒說話，卻翻身坐起，將我打橫抱起。路過外屋時，
嘿嘿從窩里探出頭來，尾巴搖得飛快?；舫翖n踢了踢它的食盆：“再看，明天燉了你。
”狗子嗚咽一聲縮回窩里，我被逗得笑出聲，卻扯得渾身酸痛。我紅著臉點頭，
被他抱回炕上時，看見窗外的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戈壁的風(fēng)透過窗縫鉆進(jìn)來，
卻被炕上的暖意烘得柔軟?；舫翖n躺在我身邊，將我撈進(jìn)懷里?！八?。
”他吻了吻我的頭發(fā)，“明天給你做拉面，多放辣子?！蔽亦帕艘宦?。遠(yuǎn)處傳來熄燈號聲，
嘿嘿在窩里打了個響鼻。我聽著霍沉梟的心跳聲，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盎舫翖n。
”我仰頭看他，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間，“我愛你。”下一秒我被他翻身壓在身下，
感受到了他的欲望。我驚呼一聲，卻被他堵住了嘴?！霸僬f一遍?！彼种业念~頭。
“我愛你?！蔽噎h(huán)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吻他的唇角，“很愛很愛你。
”直到聽見他在我耳邊用近乎虔誠的語氣說：“我也是，珊珊。這輩子都是?！?1晌午，
我在院子里曬葡萄干?！吧┳?！”王鐵柱跑進(jìn)院子，手里揮舞著報紙，“好消息！
宋云輝那王八蛋被判了十年！”我手一抖，竹篩差點翻倒。“真的？”我搶過報紙，
手指微微發(fā)抖。“千真萬確！”王鐵柱眉飛色舞地說，“貪污、誣告、倒賣國家物資，
數(shù)罪并罰！童芳芳也被送去勞改了！”我看著報紙上宋云輝戴手銬的照片，
胸口堵了許久的那口氣終于舒了出來。父親前幾天來信說，他的案子正在重新審查，
很快就能平反?！盎魻I長呢？”我問。“訓(xùn)練場呢！”王鐵柱撓撓頭，“要我?guī)フ宜麊幔?/p>
”“不用。”我彎腰撿葡萄干，“等他回來再……”話沒說完，
一陣突如其來的惡心涌上喉嚨。我捂住嘴沖進(jìn)屋里，趴在洗臉盆前干嘔?！吧┳?！
”王鐵柱慌了，“我去叫衛(wèi)生員！”“不用……”我虛弱地擺手，
“可能是吃壞……”又是一陣眩暈襲來，我眼前發(fā)黑，只聽見王鐵柱大喊著跑出去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我已經(jīng)躺在了衛(wèi)生所的床上?！靶蚜耍俊贝┌状蠊拥呐t(yī)生笑瞇瞇地湊過來，
“感覺怎么樣？”我撐著想坐起來：“我怎么了？”“別急?！贬t(yī)生按住我，
“霍營長去拿檢查單了，馬上回來。”正說著，門被推開了?；舫翖n大步走進(jìn)來，
手里捏著張紙，表情古怪得很?！盎舫翖n，怎么了？”我試探地叫他。他走到床邊單膝跪地，
一把抓住我的手：“珊珊。”他的手在發(fā)抖。“怎么了？”我慌了，“我是得了什么病嗎？
”霍沉梟深吸一口氣，把檢查單遞給我：“你……懷孕了。”“什么？”我一把抓過單子，
仔仔細(xì)細(xì)地看著檢查單。“不可能！”我脫口而出，“我們明明用了……”“計生用品。
”霍沉梟悶聲接話，“可能……破了吧?！贬t(yī)生在旁邊偷笑：“霍營長，您先別跪著了，
讓孕婦好好休息。”霍沉梟這才站起來，傻呵呵地看著我的肚子笑?！皫讉€月了？
”我小聲問醫(yī)生?！傲茏笥?。”醫(yī)生遞來一杯溫水，“最近別干重活，注意營養(yǎng)。
”我點點頭，腦瓜子嗡嗡的。懷孕？我要當(dāng)媽媽了？“珊珊?！被舫翖n突然蹲下來，
一臉認(rèn)真的看著我，“你……想要這個孩子嗎？”他的聲音很輕，
帶著我從沒聽過的小心翼翼。我連想都沒想：“你呢？”“想?！彼敛华q豫，“特別想。
”我笑著點點頭：“我也很想要這個孩子?！被舫翖n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猛地站起來，
在狹小的診室里轉(zhuǎn)了兩圈，突然沖出門去。“霍營長？”醫(yī)生喊他。
外面?zhèn)鱽砘舫翖n的吼聲：“王鐵柱！通知炊事班！今晚加菜！全營吃肉！
”接著是一陣歡呼聲。醫(yī)生笑著搖頭：“我還是第一次見霍營長這么激動?！蔽颐「?，
忍不住也笑了。回家的路上，霍沉梟非要背我。“放我下來！”我羞憤地捶他肩膀，
“讓人看見像什么話！”“看見怎么了？”他理直氣壯，“我背我媳婦兒子，天經(jīng)地義！
”我拗不過他，只好趴在他背上?！盎舫翖n?！薄班?？”“你怎么知道是兒子還是閨女？
萬一是閨女呢？”“都一樣。”他托著我的腿往上顛了顛，“我都喜歡?！薄澳敲帜兀?/p>
”“你起。”“要是生個閨女像你這么兇怎么辦？”“……”路過服務(wù)社時，
霍沉梟突然停下：“等著。”他進(jìn)去不一會兒，就拎著個網(wǎng)兜出來了。我打開一看，
發(fā)現(xiàn)里面裝滿了罐頭、奶粉和核桃。“買這么多干嘛？”我驚訝地問?！把a身體。
”他一臉嚴(yán)肅，“醫(yī)生說的?！蔽铱扌Σ坏茫骸澳且膊挥靡淮钨I這么多啊，
我又不是母豬……”“還有。”他又從兜里掏出個東西，“給你的?！笔且粋€小小的金鎖片。
“這……”“保平安的?！被舫翖n笑著說，“我娘留下的。”我攥緊金鎖片，
小聲說：“太貴重了……”“給你就拿著?！彼匦卤称鹞?，“回家。”消息傳得很快。
我們剛到家，院里就擠滿了來道賀的人?！吧┳?！”王鐵柱拎著條大魚，“炊事班現(xiàn)撈的！
”張嫂端著一籃子雞蛋：“土雞蛋，最有營養(yǎng)！
”連軍長都派人送來兩罐麥乳精：“給咱們警衛(wèi)員補補！”霍沉梟站在門口，挨個道謝，
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了。等人群散去，天已經(jīng)黑了?；舫翖n蹲在灶臺前熬魚湯，
我坐在小板凳上剝蒜。“我來?！彼麚屵^蒜頭，“你歇著。”“哪有那么嬌氣。”我撇嘴，
“才一個月而已?！薄搬t(yī)生說前三個月最要緊?！彼槐菊?jīng)，“明天我去申請個保姆。
”“不要！”我趕緊拒絕，“我能照顧自己。”霍沉梟皺眉：“那你答應(yīng)我，別碰冷水，
別搬重物，別……”“知道啦！”我捂住耳朵，“霍媽媽?！彼麩o奈地?fù)u頭，
轉(zhuǎn)身攪動鍋里的魚湯。香味彌漫開來，嘿嘿在門口直轉(zhuǎn)圈?！盎舫翖n?！蔽倚÷暯兴??！班?？
”“你高興嗎？”他放下勺子，走到我面前蹲下，大手輕輕覆在我小腹上：“高興。
”魚湯在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窗外傳來士兵們晚點名嘹亮的口號聲。沙塔的夜空繁星點點，
有一顆特別亮的，正對著我們家窗戶。我突然想起母親說過，人死后會變成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