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銅鏡上的血色文字在月光下觸目驚心。周明遠渾身緊繃，迅速退到宮墻陰影處。東華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吹動落葉的沙沙聲。
難道是個陷阱？
他正猶豫是否離開，一陣輕微的轱轆聲從側(cè)門傳來。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緩緩駛出，車簾掀起一角，露出半張年輕的臉。
"周公子？"聲音壓得很低，"請上車。"
周明遠遲疑片刻，銅鏡沒有再發(fā)出警告。他快步登上馬車，車內(nèi)昏暗，只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看清了對面坐著的人——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清瘦，眉宇間與宋徽宗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剛毅之氣。正是太子趙桓。
"殿下。"周明遠剛要行禮，趙桓就擺手制止。
"不必多禮，時間緊迫。"太子的聲音比想象中沉穩(wěn)，"蔡京耳目眾多，我只能借夜讀之名出宮片刻。"
馬車緩緩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車輪聲淹沒在夜風中。周明遠注意到太子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封皮已經(jīng)泛黃。
"周公子破金兵妖術(shù)之事，我已聽聞。"趙桓開門見山，"你可知道，金軍薩滿所用并非尋常邪術(shù)？"
周明遠心跳加速："殿下也相信那是妖術(shù)？"
"不是相信，而是知道。"趙桓翻開手中冊子，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筆記和幾幅草圖，"這是從大內(nèi)秘閣取出的《靈鑒錄》抄本，記載了太祖年間一件異事。"
借著燈光，周明遠看到草圖上畫著幾件器物，其中一件赫然與他手中的銅鏡極為相似，只是圖案略有不同。
"建隆三年，有異人獻寶鏡三面于太祖，言可鎮(zhèn)國運。"趙桓低聲念道，"鏡分天、地、人三才，天鏡觀星象，地鏡察山川，人鏡照人心。太祖藏天鏡于宮中，地鏡賜予邊關(guān)大將，人鏡..."
"人鏡如何？"周明遠忍不住追問。
趙桓抬頭直視他："人鏡賜予一位姓周的術(shù)士，命其組建'鑒察司'，專司天下異事。周術(shù)士后人世代相傳，直至仁宗年間，鑒察司因故解散，人鏡下落不明。"
周明遠喉嚨發(fā)緊。難道他取代的這位"周公子"，就是當年周術(shù)士的后人？
"殿下認為學生手中銅鏡便是那人鏡？"
"不僅如此。"趙桓翻到另一頁，上面畫著一個戴鹿角面具的人手持金屬碎片，"金人薩滿所持之物，應(yīng)是地鏡碎片。地鏡本藏于雄州，二十年前城破時失蹤。"
銅鏡在周明遠懷中突然發(fā)熱，似乎在印證太子的話。他想起鏡靈所說的"碎片必須完整"——難道是要集齊三面鏡子？
"殿下告知這些，不知有何吩咐？"周明遠謹慎地問。
趙桓合上冊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父皇醉心藝文，蔡京等人把持朝政，大宋危在旦夕。我雖為太子，卻無實權(quán)。"他向前傾身，"周公子既能破金兵妖術(shù)，必非常人。若得人鏡之助，或可挽狂瀾于既倒。"
周明遠手心里全是汗。歷史上趙桓繼位后確實力圖振作，但為時已晚。現(xiàn)在太子主動尋求合作，或許是改變歷史的關(guān)鍵機會。但鏡靈的警告言猶在耳——改變歷史可能引發(fā)更可怕的后果。
"殿下，"他斟酌詞句，"學生確有一面古鏡，但力量有限。且改變國運非同小可，恐有不可預(yù)知之險。"
"再險險不過亡國！"趙桓聲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壓低，"金人若破汴京，生靈涂炭。周公子忍見百萬黎民遭劫？"
周明遠無言以對。作為歷史學者，他清楚靖康之恥的慘狀——兩位皇帝被俘，后妃公主淪為婢妾，百姓凍餓死者相望于道...
"學生需要時間研究銅鏡奧秘。"他終于說道，"若能掌握其全部力量，必助殿下救國。"
趙桓神色稍霽，從袖中取出一塊象牙令牌："憑此可入東宮見我。三日后子時，我會安排。"他又遞過那本冊子，"《靈鑒錄》抄本你且拿去，或有助參詳鏡中玄機。"
馬車轉(zhuǎn)過一個街角，緩緩停下。趙桓示意周明遠下車："此地已離李府不遠，公子小心行事。"
周明遠剛踏上車轅，太子又低聲補充："近日城中已有黑霧現(xiàn)蹤，牲畜暴斃，百姓癲狂。蔡京壓下不報，但我擔心...金人妖術(shù)已潛入京師。"
寒意順著周明遠脊背攀升。歷史上沒有記載金軍使用超自然力量的細節(jié)，但都城陷落前確實出現(xiàn)過許多異?，F(xiàn)象，被解釋為"天象示警"。
回到李府客房，周明遠立即翻閱《靈鑒錄》。抄本雖薄，卻記載了大量關(guān)于三面鏡子的信息——天鏡能預(yù)知天象異變，地鏡可操控山川之力，人鏡則與人心相通。三鏡合一，據(jù)說能"逆天改命"。
最令他震驚的是最后一頁的記載："三鏡本為一體，乃上古守護者所制，用以維系時空平衡。鏡分則力弱，合則勢強，然強極必反，慎用之。"
這簡直就是在描述時間旅行！周明遠手指顫抖。難道銅鏡帶他穿越并非偶然？守護者、鏡靈、時空平衡...這些碎片逐漸拼湊出一個驚人的真相。
他取出銅鏡，發(fā)現(xiàn)鏡面裂紋中隱約有流光游動。當他把鏡子貼近《靈鑒錄》上的圖案時，那些流光突然活躍起來，在鏡面上組成一行小字：
"子時三刻，鏡見分曉。"
周明遠抬頭看窗外，月色已過中天，距離子時三刻不到半個時辰。他吹滅油燈，靜靜等待。
當時辰到來，銅鏡突然懸浮在空中，鏡面射出一束光，在墻上投射出一幅景象——開封城某處宅院，黑霧從井口涌出，迅速蔓延。霧中有人形扭曲蠕動，發(fā)出非人的嚎叫。
景象切換，顯示出皇宮一角，幾個太監(jiān)正偷偷將某種黑色粉末撒入水井。最后畫面定格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蔡京站在書房中，面前跪著那個戴鹿角面具的金國薩滿！
"蔡京通敵？！"周明遠失聲驚呼。
景象突然消失，銅鏡墜落在被褥上，光芒盡失。周明遠渾身被冷汗浸透。如果蔡京真的與金國薩滿勾結(jié)，那么歷史上北宋的迅速潰敗就有了新的解釋——不僅僅是軍事失利，更有超自然的內(nèi)部破壞！
他必須警告太子和李綱。但如何證明這一切？誰會相信當朝太師通敵叛國？
左手突然傳來劇痛，周明遠咬牙扯下手套，只見透明化已經(jīng)越過肘部，向肩膀蔓延。更可怕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現(xiàn)代生活的記憶正在加速流失——母校的名字、導師的臉、甚至自己公寓的門牌號都變得模糊不清。
"不..."他絕望地抱住頭。如果繼續(xù)使用銅鏡，他可能會徹底消失，或者永遠困在古代。
但若不使用，如何阻止即將發(fā)生的災(zāi)難？
周明遠顫抖著手指撫過銅鏡背面符文。也許...最后一次。回到現(xiàn)代短暫休整，查閱更多關(guān)于北宋末年的資料，然后再做決定。
隨著符文被激活，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公寓的寂靜包圍了周明遠。電子鐘顯示凌晨4:22，窗外仍是黑夜。他踉蹌著撲向書架，抽出那本《北宋末年的社會變遷》，急不可耐地翻到靖康之變的章節(jié)。
一行文字刺入眼簾："金兵于靖康元年閏十一月二十五日攻破汴京..."
周明遠如遭雷擊。他清楚地記得原本的日期是閏十一月三十日！歷史已經(jīng)因為他的干預(yù)而發(fā)生了微妙變化。
他瘋狂地翻閱其他資料，發(fā)現(xiàn)更多細節(jié)在改變——原本應(yīng)該在城破時戰(zhàn)死的將領(lǐng)現(xiàn)在被記載為"失蹤"，某些歷史人物的評價也有了微妙調(diào)整。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在一本《宋代異聞錄》中，他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于"黑霧"和"銅鏡驅(qū)邪"的記載，而這在他之前的研究中從未見過！
"我真的改變歷史了..."周明遠喃喃自語。
鏡靈說過"每一次改變都要付出代價"。他現(xiàn)在付出的代價是身體的透明化和記憶的流失。如果繼續(xù)干預(yù)，代價會不會更大？甚至導致時空崩潰？
但想到汴京城破后的人間慘劇，他又無法袖手旁觀。
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周明遠知道銅鏡很快就會把他拉回宋代。在這短暫的時間里，他必須做出抉擇——是冒險繼續(xù)干預(yù)，還是放任歷史沿著原有軌跡發(fā)展？
他翻開筆記本，匆匆寫下所有記得的歷史關(guān)鍵點和可能改變的方式。如果一定要干預(yù)，就必須精準計算每一步的影響。
當時鐘指向4:30時，銅鏡開始震動發(fā)光。周明遠深吸一口氣，抓緊鏡子和筆記本，任由那股力量將他拖回——
——李府客房的門被猛地撞開。平安滿臉是血地撲進來："公子快走！黑霧...黑霧入城了！"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某種非人的嘶吼。周明遠沖到窗前，只見東南方的天空已被詭異的黑霧籠罩，霧中電閃雷鳴，仿佛末日降臨。
歷史上沒有這一幕。金軍的進攻提前了，而且?guī)е匀坏牧α俊Ｊ撬母深A(yù)加速了災(zāi)難，還是觸發(fā)了某種本不存在的危機？
銅鏡在手中發(fā)燙，鏡靈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響：
"選擇的時候到了，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