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倉房角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幾只肥碩的灰毛老鼠已化為干癟的皮囊與枯骨，散落在腐敗的枯草間。林風盤膝坐在陰影中，食指上的血玉扳指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暗紅光澤。丹田內(nèi)那團暗紅氣旋，在吸收了數(shù)只老鼠微不足道的精血后，如同久旱逢甘霖，雖然依舊微弱，但旋轉(zhuǎn)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一絲，散發(fā)出的冰冷兇戾氣息也凝實了少許。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感，如同涓涓細流，重新在這具孱弱的軀殼內(nèi)流淌。經(jīng)脈的刺痛稍有緩解，身體的虛弱感也減輕了幾分。更重要的是，血玉扳指傳遞出的意念更加清晰——吞噬精血，煉化本源，是滋養(yǎng)這“血煉魔軀”幼苗最快、最直接的途徑！
然而，幾只老鼠的精血，對于重塑魔軀而言，無異于杯水車薪。他需要更多！更強大！更富含生機的精血！宗門內(nèi)的活物，除了這些老鼠，便只有……人！但這個念頭剛起，就被他強行壓下。此刻暴露，無異于自取滅亡。他需要一個更隱蔽、更穩(wěn)定、風險相對可控的“血食”來源。
清心符的威脅如同跗骨之蛆。每日一次的“凈化”，每一次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能感覺到，血玉扳指和氣旋對清心符力量的排斥一次比一次強烈。今天在偏殿，他幾乎要壓制不住氣旋的暴動，那鉆心的灼痛險些讓他露出破綻。這樣下去，暴露是遲早的事！
變強！必須更快地變強！在清心符將他徹底“凈化”之前，擁有足以自保、乃至對抗的力量！
就在林風苦思冥想之際，倉房外傳來一陣喧鬧和管事弟子粗魯?shù)倪汉嚷暎?/p>
“都聽好了！后山‘黑石礦洞’那邊人手不足！需要加派二十個雜役！能干活的都給我滾出來！點名了！”
黑石礦洞？林風心中一動。那是玄元宗外門一處開采低階煉器礦石“黑曜石”的礦洞，環(huán)境惡劣，礦洞深處據(jù)說還伴生著一些帶有微弱煞氣的伴生礦，常年陰冷潮濕。雜役弟子進去，輕則累垮身體，重則沾染煞氣病倒甚至死亡，是公認的苦役之地，若非強制征調(diào)，無人愿往。
煞氣？林風眼中血芒一閃。煞氣對于普通修士是毒藥，但對于修煉《血神經(jīng)》的他呢？血海之力，本就是至陰至邪的煞氣本源！那礦洞深處的煞氣，或許…對他而言，不是威脅，而是…補品？更重要的是，礦洞深入山腹，環(huán)境復(fù)雜，人員混雜，正是渾水摸魚、避開每日清心符檢查的絕佳之地！甚至…里面可能存在著某些蘊含煞氣的妖獸或者…因煞氣而變異的活物？
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他立刻掙扎著從枯草堆中爬起，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虛弱，腳步踉蹌地走出倉房，混入被管事弟子驅(qū)趕著集合的雜役人群之中。他低著頭，縮著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你！林風！”管事弟子粗魯?shù)穆曇繇懫?，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你個病秧子湊什么熱鬧？滾回去躺著等死吧！別死在礦洞里晦氣！”
機會！
林風猛地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種混合著恐懼、哀求和不甘的復(fù)雜表情，聲音帶著哭腔：“管…管事師兄！求…求您讓我去吧！我…我聽說礦洞那邊…有煞氣…陸師兄說我身上有邪氣…我想著…想著去那邊…以毒攻毒…或許…或許能好點…我…我不想死?。∏竽o我個機會！我…我能干活！真的！”他語無倫次，將一個被病痛和恐懼折磨、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憐蟲演繹得入木三分。
周圍的雜役弟子聞言，紛紛投來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以毒攻毒？這廢物怕不是病糊涂了！黑石礦洞的煞氣，連煉氣初期的弟子都不敢輕易沾染，他一個廢柴去了，怕是死得更快！
管事弟子也被林風這“異想天開”的請求弄得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不耐煩和一絲殘忍的戲謔：“以毒攻毒？呵，你小子倒是會想！行！既然你找死，老子成全你！正好缺個填坑的！滾到隊伍后面去！別給我拖后腿！”
“謝…謝謝管事師兄！”林風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腳步虛浮地擠到隊伍末尾，低下頭，掩蓋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冰冷光芒。
隊伍在管事弟子的呵斥下，如同被驅(qū)趕的羊群，沉默而壓抑地朝著后山方向行進。趙清瑤不知從何處聞訊趕來，看到隊伍中的林風，小臉煞白，眼中滿是焦急和不解。她擠到林風身邊，壓低聲音急道：“林風！你瘋了？！黑石礦洞那是什么地方？煞氣入體，神仙難救！你身上的寒氣還沒好，再去那里…”
“趙師姐…”林風抬起頭，眼神渙散，帶著一種絕望的麻木，“我…我沒得選…陸師兄的符…太痛了…礦洞…或許…是我唯一的活路…”他聲音沙啞，將一個走投無路之人的悲哀演繹得淋漓盡致。
趙清瑤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眼圈泛紅，默默地將一個用干凈布包著的、還帶著溫熱的雜糧餅塞進林風手里，低聲道：“…活著回來?！?/p>
林風握著那帶著體溫的餅，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低聲道：“…謝謝?！?/p>
隊伍繼續(xù)前行，將趙清瑤擔憂的目光拋在身后。穿過一片被積雪覆蓋的稀疏林地，地勢逐漸向下?？諝庵械臏囟人坪跻步档土藥追?，帶著一種陰冷潮濕、混雜著泥土和礦石粉末的氣息。
前方，一個巨大的、如同巨獸張口的漆黑洞口出現(xiàn)在山壁之上。洞口高達兩丈，寬逾三丈，邊緣是粗糙開鑿的痕跡，洞口上方歪歪扭扭地刻著“黑石礦洞”四個大字。洞內(nèi)黑黢黢的，只有洞口附近插著幾支火把，搖曳的火光勉強照亮了洞口附近嶙峋的巖石和濕漉漉的地面，更深處則是一片吞噬光線的黑暗，從中不斷涌出帶著濃郁土腥味和淡淡硫磺、鐵銹氣息的陰風，吹得人遍體生寒。
礦洞外，站著幾名穿著灰色勁裝、腰間佩刀、面色冷厲的監(jiān)工弟子，修為都在煉氣一二層左右。他們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到來的雜役隊伍，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牲口。
“都聽好了！”為首的監(jiān)工弟子是個刀疤臉，聲音粗嘎，“進了礦洞，一切聽指揮！工具在洞口領(lǐng)取，每人一個背簍，一把礦鎬！開采‘黑曜石’礦石，裝滿一簍才能出來休息！開采區(qū)域有標記，不得擅入未開拓區(qū)域！尤其是礦洞深處，煞氣濃重，不想死的就離遠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風等幾個看起來格外孱弱的雜役，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礦洞深處偶爾會有‘血煞鼠’出沒，那玩意兒雖然不大，但牙齒帶煞，被咬一口，煞氣入體，神仙難救！不想喂老鼠的，就手腳麻利點！開工！”
隨著刀疤臉一聲令下，雜役們麻木地排隊領(lǐng)取了沉重的背簍和磨得锃亮的礦鎬。林風也領(lǐng)到一套，冰冷的礦鎬入手沉重，背簍更是壓得他本就虛弱的身體晃了晃。他低著頭，跟著人流，踏入了那如同巨獸咽喉般的漆黑洞口。
一進礦洞，光線瞬間黯淡下來。只有洞壁上間隔很遠才插著一支火把，發(fā)出昏黃搖曳的光芒，勉強照亮腳下崎嶇不平、濕滑泥濘的小路?？諝飧雨幚涑睗瘢瑤е鴿庥舻耐列?、鐵銹味，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心神不寧的陰寒氣息——煞氣！
雜役們在監(jiān)工弟子的驅(qū)趕下，如同工蟻般沉默地走向各自的采礦區(qū)域。礦洞內(nèi)部四通八達，如同巨大的迷宮，主巷道寬闊，但分支巷道狹窄曲折，深入山腹。越往里走，光線越暗，空氣越冷，那股陰寒的煞氣也越發(fā)明顯。洞壁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閃爍著微弱烏光的礦石，正是黑曜石。
林風被分配到一個靠近礦洞深處、但尚未標注危險的邊緣區(qū)域。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只有零星幾個雜役在奮力敲打著洞壁。洞壁上濕漉漉的，不斷有冰冷的水滴落下?？諝庵袕浡纳窔?，讓那幾個雜役臉色都有些發(fā)青，動作也顯得有氣無力。
林風放下背簍，拿起礦鎬，裝模作樣地在洞壁上敲打了幾下，發(fā)出沉悶的“叮當”聲。他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礦石上。
他的感知，在進入礦洞后，就提升到了極致！血玉扳指微微發(fā)熱，丹田內(nèi)的暗紅氣旋也異常活躍起來！尤其是空氣中彌漫的那股陰寒煞氣，在靠近他身體時，竟被血玉扳指和氣旋主動牽引、吸收！雖然極其緩慢微弱，如同細雨潤物，但確實在滋養(yǎng)著氣旋！比吸收老鼠精血的效果雖然差，但勝在源源不斷、安全隱蔽！
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當他集中意念，通過血玉扳指去感知礦洞深處時，一股極其隱晦、卻異常精純、帶著濃郁血腥氣息的…波動，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從礦洞最幽暗的深處隱隱傳來！那波動充滿了誘惑力，仿佛在呼喚著他！是血煞之氣？還是…某種蘊含強大精血本源的活物？！
就在他心神被那深處的波動吸引時，旁邊一個正在奮力揮鎬的瘦弱雜役，突然身體一晃，“哇”地噴出一口暗紅色的鮮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發(fā)出“滋滋”的輕微聲響，帶著一絲詭異的黑氣！
“又…又一個！”旁邊的雜役驚恐地低呼，連忙躲開。
“煞氣入肺了！沒救了！”另一個雜役搖頭嘆息，眼神麻木。
監(jiān)工弟子聞聲趕來，看到倒在地上抽搐、口鼻不斷溢出黑紅血液的雜役，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厭惡地揮揮手：“拖出去！扔到后山亂葬坑！晦氣！”
兩名雜役麻木地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那個還在微弱抽搐的同伴拖走，留下一道暗紅的血痕，很快被濕漉漉的地面吸收。
林風冷眼看著這一切。煞氣入體…對于普通雜役是絕癥，但對于他…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礦鎬的手，一絲微不可察的、帶著陰寒煞氣的黑氣，正被他掌心悄然吸收，融入氣旋，化為一絲微弱的力量。
這里，是地獄，也是…他的獵場！
他不再猶豫，趁著監(jiān)工弟子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其他雜役也忙于自身、不敢靠近這“煞氣較重”區(qū)域的空檔，他裝作尋找礦石，腳步踉蹌地、不動聲色地朝著礦洞更深處、煞氣更濃、光線更暗的廢棄岔道挪去。每一步，都離那深處傳來的、充滿誘惑的精純血煞波動更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