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臥室一片寂靜。
沈清瑜坐在書桌前，指尖緩緩摩挲著沈清然發(fā)來的那張照片。圖像已經模糊到近乎辨認不清，可他認得那種設備的冷光，也認得那種被強制束縛的感覺。那是童年最深的陰影，埋藏在他記憶的縫隙里，原以為早已塵封，如今卻像潮水般涌上來，將他整個人淹沒。
沈清然說得對。
這場實驗，從來沒有結束過。
他回想起自己成年之后那一段“莫名”的體弱——每次發(fā)熱，每次眩暈，每一次信息素紊亂時陸霆的及時出現。他曾以為那是對方的“體貼”，但現在看來，更像是操控一場“設定好的循環(huán)”。
他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牽引，被溫柔包裹，卻沒有自由。
“清瑜？”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緊接著，陸霆推門而入。他身上還穿著沒換下的西裝，領帶松著，眼底浮著淡淡的疲憊。
“你還沒睡？”
沈清瑜抬眸，溫和一笑：“在看書。”
陸霆走近幾步，目光掃過書桌上的文件——沈清瑜早已將那張照片夾進書中，只留下幾張無關緊要的病例報告。他顯然沒發(fā)現異常，俯身輕吻了一下沈清瑜的側臉。
“最近工作太忙，陪你的時間少了點?！标戹p聲說，“但等這個季度結束，我們可以一起去度假。”
沈清瑜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他記得陸霆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在他們結婚第一年。但那次“度假”最終變成了一場全面體檢，一整周他都住在一棟被封閉的別墅里，每天服藥、抽血、檢測——連陽光都沒有見到。
“你想去哪里？”沈清瑜輕聲問。
“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陸霆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份“遷就”是真實的情感，而非策略。
沈清瑜靠在椅背上，眼神落在陸霆身上：“我想回海城看看。”
陸霆的動作頓了一下。
“那里太遠了，環(huán)境也不好，你的身體……”
“只是短暫看看?！鄙蚯彖ぢ曇粢琅f溫柔，“我已經好幾年沒回去了。”
“我會考慮?！标戹吐曊f，隨后握住他的手，語氣一如既往地柔軟，“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答應你。”
沈清瑜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
——乖乖的。
這句話，在他耳邊已經聽了太多年。
但現在，他忽然覺得惡心。
凌晨四點，沈清瑜坐在窗邊沒睡。
他看著陸霆熟睡的面容，耳邊仿佛還能聽到那句“你永遠都只看著我”。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不是因為情緒，而是身體的異常反應。他知道，藥物已經開始不管用了。
體內那股隱秘的痛苦正在擴散。他必須加快速度，在完全崩潰前找出“Project R”的核心資料。
他悄然起身，走向書房。
書房的保險柜他不是第一次打開。陸霆曾經允許他“自由出入”，但他從沒真的深入翻過。然而今晚，他不再猶豫。
他輸入密碼，柜門打開的剎那，一份標記著“R-002”的厚重文件夾赫然在目。
沈清瑜翻開第一頁時，手指輕微顫抖——
【Project R Omega控制實驗：階段報告】
目標樣本編號：R-002（S.Q.Y）
性別：Omega
基因改造狀態(tài)：已穩(wěn)定融合
信息素配對：Alpha-L.T（匹配率92.6%）
實驗目的：構建“完全順從型Omega”，通過長期干預與情感綁定，使其對特定Alpha產生不可逆的依賴反應。最終測試目標為：在情感、行為及生理三項指標上均實現“鏡像粘附”。
沈清瑜的瞳孔微縮。
后面還有更多：
每次體溫波動后注射“安定素β”，可增強依附性。
抑制自我認知的“α酶”每日攝入量已達安全極限。
心理誘導路徑正在形成，“Alpha為唯一存在”的認知模型已達成80%。
實驗建議：逐步加強情感操控，減少藥物依賴。
沈清瑜幾乎要摔掉手中的文件。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他會漸漸接受陸霆的靠近，會在痛苦時本能地尋找對方——這根本不是“情感”，而是人為設定的結果。
他不是在愛陸霆，他只是在“反應”。
他想尖叫，卻只能咬緊牙關，維持身體最后的平衡。
隔天清晨。
沈清瑜如常地出現在早餐桌前。陸霆像往常一樣替他拉開椅子，溫聲問：“昨晚睡得好嗎？”
沈清瑜微笑著看他：“挺好?！?/p>
“那就吃點東西。”陸霆給他盛了一碗粥，又替他倒了溫牛奶，“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可以出去走走?！?/p>
沈清瑜盯著他，忽然問：“如果有一天，我徹底變了——你還會對我好嗎？”
陸霆一怔，眼神深沉地看著他。
“你不會變的?！彼f，“你屬于我?！?/p>
沈清瑜的指尖慢慢收緊。
他笑了笑：“是啊，我屬于你?！?/p>
——但不再是現在這個樣子。
與此同時，沈清然開始追蹤那個“Project R”核心資料的備份源頭。他通過蛛絲馬跡，鎖定了某個舊科研組織的殘余服務器。那里，有可能保存了整套最早的試驗數據。
可就在他準備登入的時候，電腦忽然黑屏。
下一秒，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你越靠近，就離毀滅越近。”
沈清然冷笑一聲：“那就毀滅吧?！?/p>
他點下“強制進入”，系統(tǒng)發(fā)出尖銳的蜂鳴——但緊接著，一段視頻自動彈出。
畫面里，是數個孩童排隊接受注射的場景。其中一個男孩，面色蒼白，身穿醫(yī)院病號服，眼神怔怔地看著鏡頭。
沈清然渾身一震。
那是沈清瑜——年幼的沈清瑜。
他被標記為“樣本0”，實驗編號R-000。
這一刻，兄弟二人的線索終于交匯。
沈清瑜坐在陸霆身邊，偽裝著平靜。沈清然坐在監(jiān)控前，眼神冰冷。
他們已經知道一切。
接下來，該是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該相信誰？又該背叛誰？
陸霆的手掌悄然覆上沈清瑜的。
而沈清瑜，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決然的笑。